「給我留幾個大腦。」

當艾布納踏入生技公司－－基因編輯部主任的辦公室時，正好聽到羅倫茲掛上通訊螢幕。

僅讓哨兵一瞥而見的影像，只有一個身著武裝的防毒面具。

羅倫茲的主辦公室與由他所屬的整個實驗場相連，位在各式管線與一片冰涼冷光的空間盡頭，隔著一整面防窺夾層設計的厚實窗牆。透明室內連接各種電子屏幕，既讓研究員能隨時監看各項實驗的即時動向，也無須擔憂重要的數據會在無意之中被人為外泄。

唯一的出入口設置了虹膜掃描器與身分辨識儀，僅有限定權限以上的人方能進出這間透明的辦公室。
當褐髮的研究員哨兵關上辦公室的門板時，他的上司時機恰好地向他平淡搭話。

「聽說了嗎？緊急播報。」

「這裡不缺緊急播報，你是問哪一個？」哨兵平靜接上話，手裡揣著今日研究報告，態若自然地與羅倫茲並肩。
雖然墨綠髮男人是他名義上的上司，但實際他們更像地位平等的研究夥伴，意外在許多方面相當合拍。

褐髮男人抬頭看向電子螢幕，目光迅速掃過數據，很快將細微變動納入心底。

「剛剛那是外送服務？」湖藍映著螢幕藍光閃爍，無情感波動顯得冰冷遙遠，語氣卻在輕鬆愜意地調侃。

「姑且算吧，希望他們能使命必達。」

寬敞而雪白的辦公桌上擺滿各式精密的儀器用品，鏡片後縝密的目光，仍舊停在手中於這時代相當罕見的書面紙本；然而其上的紋樣，與其說是精密觀測儀勾劃出的波長，更像是——年少卻未曾接受正規訓練的孩子所手寫出的圖案。

沒有就前一個「警報」話題接續後話，羅倫茲卻先將手裡的資料遞給他一份。一份不只一張。
「小心拿，這可是絕無僅有的。」
研究主任的手裡還有另一份，語氣帶笑，似乎沒打算先解釋這是什麼東西。

那是幾幅以彩筆繪出的波紋畫。
有的只以一般的藍筆、黃筆作繪，有的卻用黑筆和紅筆交互塗抹；有的圖案只有單純的直曲，有的卻互相摔撇地疊砸在一塊，相異的水色互相渲染，就構成了一張紊亂且毫無規律的浮世繪。

那肯定是羅倫茲先前沒給艾布納見過的某種「東西」。

「這是？」羅倫茲不做無意義的事，所以這絕不會是路邊小孩看研究員叔叔親切送給男人的一張畫。
何況研究主任跟親切完全無關——哦、不，他或許會對有用的對象十分親切。

艾布納端詳那幅圖，有某種熟悉感，但又一時說不上來，「是『誰』的紀錄？」

「我這還有一份。」

那人又笑著跟他交換了手上的紙。
頁數相同，但這一次的內容明顯簡陋了許多。

相似的彩筆、相似的用色，但筆觸虛弱，持筆畫圖的人明顯在「感受力」跟「表達力」方面，都比不上前一份圖畫的所有者。

這名作畫者，好像連在下筆時也沒有絲毫信心，充滿了肉眼可及的、各種無法確定的……情緒。

「有看出什麼頭緒嗎？」
羅倫茲又問了一次，望著回到手中色彩鮮豔的繪畫，滿心滿意的愉悅幾乎溢出棕紅色的眼角。

他想起來了。
這兩幅畫讓他聯想到心理治療有所謂「藝術治療」的分支，雖然不是他的專業，但他曾經讀過相關書籍。

仿佛描繪情緒的色彩恣意潑灑，但他不認為羅倫茲會善良得讓實驗體做心理治療。
那不必要。
「這是誰的情緒嗎？」所以艾布納再度提問。

「是『某個人』的情緒……但不是『作畫者』的。」

墨綠髮色的男人依然面上掛笑，用詞飄忽，透露出的隱約情報卻極其巨大。

接著，羅倫茲卻又忽然跳回了最一開始的話題。
「那個溫室，如果能引爆就好了。」

是某個人但又不是作畫者……原來如此。
既然過去已成功一次，換個方式再度成功也不意外。

思即此，已將線索導出答案，艾布納將珍貴資料還給原主，「你可別躁進，他們是很『纖細』的。」

將平板內電子資料陸陸續續傳進羅倫茲的電腦，艾布納暗著眸，尾音上揚地「哦」了一聲，表示意會話題。

原來是指今天新聞播報的事。
聽說自稱塗鴉牆的感染者們佔領溫室，旅行團前去調停但受阻；艾布納第一時間立刻聯絡同為旅人的男朋友，不過愛德華表示不在現場，為了退團的後續安排正準備返回都內。

既然在乎的人不在現場，那對於哨兵而言，那些人顯得不那麼——重要。

「浪費。」褐髮哨兵雙手抱胸，目光隨意掃過持續更新的數據，「你不覺得那些人值得更有『價值』的利用嗎。」
平時他對感染者或多或少還有憐憫之心，但面對行為暴力的暴徒，他只想著如何更「妥善利用」。

「是啊，所以我希望至少能留下大腦。」

仔細的將對外人而言不知所謂的畫作收回專作保存用的資料夾內，聽著同僚的問話，羅倫茲不無惋惜地應著。

「近距離暴露在伽瑪射線內的大腦是可遇不可求的，希望外送員能辦得俐落點，不然我可沒辦法上火葬場把我的材料給偷回來。」

不止在IRID內有一定的權力，連在城外幾個大組織內也藏有幾雙「眼睛」的研究員一目十行，迅速瀏覽艾布納傳過來的資料。
他的用詞淡漠無情，頭頂的燈光熾白明亮，卻映不進男人所鍾愛的位元世界。

「『一般人』已經沒辦法作為衡量的標準了，我不想因為流量無法即時搭載導致數據失真。」

「這樣啊。」彷彿羅倫茲的回答是今天解剖了一隻青蛙，而非將一觸即發的緊繃談判預設為失敗，並且能夠從中獲利。

素材總是寶貴的。
「不知道INV對那類型的伽瑪射線會有什麼反應呢……」畢竟研究室內模擬的實驗，終究有其限制，感染者們掠奪後粗製濫造的炸彈，說不定因為不夠純粹，反而會有奇蹟。

「要是能因此發現新突破口就好了。」曲指點唇，艾布納抬頭看向羅倫茲，「你的外送員接受臨時加單嗎？」

羅倫茲的的視線還是盯著他的電腦，迅速地將對方上傳的補充資料各自歸檔在相符的區域，始終沒往艾布納的方向掃。

然而，他因長年待在冰涼的實驗室內所導致的蒼白薄唇，卻因哨兵的話語揚起笑意。

「你得自己去改單。」

「當然。」褐髮哨兵微笑，向羅倫茲伸手，示意男人交出聯絡方式，好讓他親自對外送員提出要求。

於是艾布納看見，他職權上的上司空出兩指，自己方的螢幕拉出一條小方框，直接往他的方向滑了過來。

通訊儀立刻傳出了訊息通知，是藏於旅行團的「送貨員」聯絡的方式。

「有需要再來問。每次我的人都不一樣。」

辦公桌前的男人悠悠補充，依然將全副心神都投入在他的「研究」之上。
正如艾布納所給與的評價。對於有用又無需多言的對象，羅倫茲這個男人總是顯得親切又大方。

「我該慶幸我看上的人不會吃你這套嗎。」言下之意是指愛德華不會被收買，成為替羅倫茲奔波的眼線。
艾布納笑著收下通訊方式，打算離開研究室後再追加點單。

畢竟比起僅存中樞，他個人偏好個體的完整。

「別說那麼難聽。世道困難，我只是多給了一個謀生的選項。」

敲打鍵盤的聲響不停，那人的聲音再次傳來，在他的背後，帶著可說是調侃的道別。

「況且我也不會看上一個會毀屍滅跡的外送員。」

已將門旋開的艾布納半回過頭，鏡片下的藍瞳溢滿真誠愉快的笑意，像是對自己眼光的滿意，嘴角弧度上揚幾分。

「你知道的，『尊嚴』是這個世道最廉價卻又最昂貴的。」

不論是不願接受賄賂的高傲、還是給予將死之人一擊乾脆的尊重，都是難能可貴的。
愛德華絕不會採摘踐踏亡者身軀。

語畢，哨兵研究員抬手告別，掩門離去。

可不是嗎。
最昂貴，卻也是最廉價的易收買物。

艾布納離開了他有整面透明的辦公室。
螢幕上，各項螢光色的數據庫依然盡責的紀錄一切實時變化。

這座地下實驗室並非只有艾布納一個研究員。
他允許所有下屬的圍觀，卻只有一個哨兵，能搭的上他所引領的未知航班。

羅倫茲會繼續關注這則衝突的後續。
那間溫室將會成為感染者的溫床，但人類並不會因同類的哀憐而停下腳步。
他還得等他的外送員把「素材」送到。

身處牆外幽暗微光的下級研究員們，看著窗內光源明亮的主任，又淡淡的對著無人的空間笑了起來。

冷靜、溫和、卻毫無人性。

對此，他們能做的，也只有紛紛垂首走避，悄悄地爭相走告，準備……

……實驗再開。

———————To Be Continue→

好的，我只想說，提供了神之結尾句的 EAIHOME 就是一個優秀的和中之一樣不知道德為何物的大大好朋友（用詞？），請再讓我們一起在各種車禍主線的現場來回蹦跳吧

f5開回應

幹，好快樂喔，我們不是純愛系貼貼了

好耶，我們有純愛貼貼以外的東西了 （乾
謝謝羅哥謝謝大艾（（

寫到不知道這要不要算道德淪喪已經不知道道德標準在哪裡了 …………………
氣氛祥和的講著很可怕的對話，萬分抱歉之後可能還會有更多（好

請給我更多活體大腦，我是說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