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令十八】
with john5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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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週過了幾天,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被他跟禾歲共同否決之後,就剩下了最後一個項目。
在沒有網路,沒有維基百科的情況下,他實在是不知道人類閉氣兩分鐘會不會死。
一點概念都沒有,他又不是醫科生。

這個話題被暫時有默契地擱置了,不過他大概是知道某個完美主義者並沒有放棄——估計也會要他一起執行。
其實森谷千瑛對於拿滿分數或者是找尋生機,確實執著的程度比起禾歲低得多,但是直白地告訴對方掐他就好他不在意……就是很快地被打回票之後進入正式上場吧。
啊啊,來了來了,他就知道。
啊,這個人——
這鬼地方——

有些無奈地抓了抓似乎變長了的頭髮,千瑛用一臉「我就知道」的神情回望著禾歲。
而且他真得超不懂為什麼這種受虐任務都是受虐方得分?主辦推廣當M嗎?弄出一大堆受虐狂真的好嗎?為什麼不能他普普通通的給禾歲掐一把然後結束這回合啊?
啊——

慣性地咬了咬唇,千瑛努了努鼻子望著仍然態度堅決的合作人,語氣訕訕:「……我倒寧願你掐死我算了。」
這麼久的相處時間——其實根本也不久,該說是親近的相處頻率,讓他多少對禾歲的……應該稱之為花言巧語嗎?有些許免疫了。
至於出去這件事情他一直不帶有什麼樣的期待,甚至是比起常人而言十分低落,但他並沒有主動提起過。

千瑛嘆了口氣,既然都是受虐方得分那就還是自己先來吧,雖然他並不覺得能夠打消禾歲總希望對他公平的想法,但他還是認為多了一個可能把人掐死的實境體驗並非有趣的事情。

兩分鐘、無法呼吸,然後那個莫名的鬼契約。
「我先吧。」垂下了眼重複確認了手機上的內容,千瑛旋轉了手機將契約畫面遞到了禾歲面前,認真到像是瞪視著對方一般:「保證你會跟烏龜一樣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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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他不是很相信禾歲不是抖M,短短幾天他好像跟繩子很熟了。
要吐槽嗎?
嗯……別說好了,他知道自己懷疑的眼神就夠失禮了。

「試著憋氣練習看看可行性吧。」千瑛拿出手機的計時器擺在桌上示意著,還沒有執行的意思。
或者說還沒有對禾歲執行的意思,指節鮮明的手掌先掐上了自己的頸脖,測試多大的力道才會達到難以呼吸。
就算如此也只是微微皺著眉頭,臉上沒有太大的神情變化。
「要是講出這種話的你能自己掐自己就更好了。」放開了自己的頸部,上頭已經留下了幾道淺淺的紅痕,還有第三週指令剛下來的吻痕。
第一週跟腳有仇,第三週大概就是脖子吧。

反覆確認著禾歲的身體狀況無礙、確認繩索的牢固、合約的點選、手機碼表的設置無誤,一雙灰瞳終於望向充滿自信的黑,輕輕地,把白皙的指尖搭在了禾歲的頸週。

「はい、承知しました。」
確實地接收到了,也會按照你的意願去做的。

根據兩人的體格差距,森谷千瑛比方才圍繞住自己更多一分的力量扣緊了禾歲的喉部。
其實他一直都很佩服禾歲。
或許從前的自己能夠做到如此有目標與動力,但也並非易事,他大多數的時候,都是穩定而平和的人。
不論是他的家庭或他自己,森谷千瑛一向是個安定的人,不傾向也不擅長表露情緒的人。

但禾歲不一樣。
這個人的存在鮮明而蘊含能量,不論是平時的笑容艷艷,還是現下的怒目瞠視,他都做不到。

這個人想殺死自己,日前也對自己坦承過殺害他人。
就算有繩索捆綁,也有可能因為腎上腺素掙脫,因為憤怒而對自己動手——這樣的鮮活的恨意與生命力。
或許他該感到害怕而鬆手,或許他該因為危險而加重指尖的蒼白。
但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維持著相同的力道,默數著時間,並且看著眼前的人展現自己並不擁有的那些面貌。
如果不是這樣不具邏輯的場合,沒有道理的指令,而這個人選擇了自己作為搭檔,他也承接下了對方的希望——他想,就算同在日本同住東京,他們也會是兩不相交的平行線。

原來呼吸的時間可以這麼長。
兩分鐘長得好像一個世紀,這個人還真的是……
真的是……
很可惡啊。

明明是加害的那一方,但他更寧願現在痛的是自己。
總是蹙起的眉頭深鎖,分明是掐著人喉頭的是他,但一雙灰色的瞳眸既是隱忍又是痛苦。
時間過得太久了,久得令他腦袋發疼令人作噁,分明自己才是掐住他人喉管的人,但森谷千瑛卻覺得要呼吸不過的是自己。
手機的碼表倒數出聲,隨著App跳出的成功提示音,他馬上放開了手,在人舒緩呼吸的同時,緊張地捧起禾歲的面龐上下觀察著,臉上寫滿了擔心害怕。

他想說些什麼,但焦慮緊繃的神經令人無法言語,只想確認對方並無大礙。
……可以說話,也算是意識清楚,看起來沒有傷到腦部。
反覆地確認著呼吸與額溫,指尖滑過方才的勒痕都讓他輕輕顫抖,千瑛垂著眉眼不發一語,看上去神色複雜。
而他也確實覺得心緒複雜得可以,有一種無法消化的難受骨梗在喉,吞不下也吐不出。

他也沒有遵循禾歲的意思,緩緩地開始解開了繩索,從醫藥箱裡頭拿出藥膏,默默地抹上自己弄出的痕跡,以及禾歲掙扎下,在腕部弄出的繩痕等等。
聽到人挺有精神的話語,下一句馬上就是抱怨自己怎麼沒有按照他的指示,方才僅是在心中的怨懟彷彿突然被繞了一大堆黑色的思緒,不快感更盛。
確實是沒有必要都按照這個人的話去做,搞得自己背離原則,也做了不願意不喜歡的事情。
令人煩躁煩悶也讓自己對自己更無所適從。

大致上把自己能檢查到的部分都處理完畢後,森谷千瑛的嗓音異常疲憊而冷淡:「覺得可以了就回自己房間去吧。」
「我想休息了。」
平時溫和的人輕微搖了搖頭,正起身離開卻看到自己的衣服被對方拉著,又重複了一次:「你沒事了就先回去吧。」

明明被掐的是禾歲可卻是他頭疼的要命,一口氣悶在胸口,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疼。
疼得要命,只想把自己關回黑暗裡什麼都不去想。
他覺得一切荒唐透了。
不管是這裡還是指令或者是別的什麼,這樣和誰牽涉上,甚至是關乎性命都荒唐透了。
而他也糟糕透了,不論是答應對方的希望,或者是做出那樣的行為,失去了自我判斷能力,讓自己處於這樣的狀態也是。
糟糕透了。

千瑛垂下了眉眼,雖然力道不大,但難得地,直接將禾歲的手撥了開來。

「……不要過來。」
他已經疲憊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森谷千瑛一直都是個溫和而平靜的人,來自同樣溫柔的家庭,一直以來也是這麼逆來順受的性格。
不僅是自己的身體狀況,連情緒起伏也幾乎不曾在意,永遠以他人以大局為重,把自己擺在最後一位。

這樣的自己對比著眼前的禾歲。
他皺起了眉頭,深深地、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最後仍是像日前戀愛病毒的時候,將劇烈咳嗽的人給輕輕地抱在了懷裡,讓人靠在胸前,順了順背。

「你啊……」
「……真的是很任性啊。」

任性地令他感到無理,任性地令他感到煩悶,也任性地令他感到焦躁。
同時,也任性地,讓他有點羨慕。
如果是自己的話,除了親人以外他幾乎不曾在有任何意識的情況下表露自身的不適或負面情緒。
不給任何人添增麻煩、也從不麻煩任何人,作為優秀的長子與兄長,作為模範的學生與下屬或上司,這樣堅持著、習慣著,過活著。
不知道為什麼地,過活著。

千瑛便僅是無奈地,近乎無神地,低垂著眼睫望著禾歲。

「你希望我怎麼做?」
「這樣?」
像是方才一樣地捧著對方的面龐端詳著。

「還是這樣?」
拉起了對方的手,環在自己的頸脖上。

──你希望我怎麼做?」
森谷千瑛輕輕地笑著,回望著禾歲,用著往常一樣溫柔和緩的語氣。
這估計是森谷千瑛這輩子最常與人產生肢體接觸的時候,與前女友熱戀期都沒有這麼常摟摟抱抱,更何況是被比自己高的男人摟在懷中。

不舒服嗎?
有心事嗎?
不想說謊所以隱瞞嗎?
討厭嗎?想要任性一點嗎?
想要殺了對方嗎?

他不知道。
不理解現在的心跳失重,不理解太陽穴傳來的疼痛,不理解眼前人的神情,不理解從禾歲眼中映出的自己。
既空洞又難受。
整個人都很難受,從胸口慢慢擴散而出,呼吸吐納間都彷彿泥沼一般的難受。

——你到底在想什麼?
……要是他知道的話就好了。
要是他跟眼前這個人一樣,明白自己的目標,清楚自己的情緒,甚至可以任性地索求就好了。

他只知道自己覺得疲憊。
覺得心窩底部傳來疼痛。
覺得這麼久以來地,難以負荷。

灰色的瞳眸幾經流轉仍是空洞而愁慟的模樣,細眉淺淺地蹙著。
過了良久良久,森谷千瑛終於深嘆了一口氣,放棄一般地閉上了眼,將身上的重量托給了禾歲。

「……請你……」
「……安撫我。」

這大概是他能想到的,最低微的求救了。
與往昔相悖,千瑛在坐下後伸手攬上了禾歲的腰背,將頭靠上了人的肩窩,眉眼仍是緊蹙著,淺淺地呼吸著。
儘管平時看上去是什麼都無所謂的人,但森谷千瑛確實是個高自尊的人。
不想被看到這種樣子,不想被發現脆弱的神情,但眼前這個人卻不離開自己的區域,放任他選擇黑暗。

對於問句他也只是輕搖了搖頭,與其說嚇到不如說是恐懼吧。
恐懼眼前人的神情,恐懼做出這樣行為的自己,恐懼如果自己的力道再重一分可能導致的死亡。

收束在禾歲的腰上的手微微顫抖著,愈是思慮他就愈是焦慮,心跳也無法平息下來,手心與頸部都滲著冷汗。
他整個人都是冰涼的,靠上去的重量以成年男性而言也輕的過份。
【LCR】森谷千瑛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森谷千瑛思考過無數次自己為什麼被帶到這裡,存在在機構的男女不論年齡、國籍或者是專業都並沒有規律可循。
為什麼偏偏是他?為什麼呢?

這個問題在最初三天之後,他穩定下心境便不再強迫自己去探討。
看上去總是沒有變化,游刃有餘的人其實內心總是緊張的,他並沒有外顯的從容不迫,或許也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堅強。
不論身心都是。

他並不是能做「壞事」的人,並不是能夠傷害任何人的人,他始終就只是「森谷千瑛」而已。
這與他的日常相去甚遠,與他的平靜大相逕庭,與自己的個性背道而馳。

他已經感受到了無比的疲憊。
比起捏住別人的咽喉,他寧願選擇被誰掐死,這一切都讓他顯得太過疲乏。
而那些話語他確實聽見了,卻失去了力道回應──又或許是,他怕自己出了口,最想說的話便會是掐死他吧。
不論是自己還是禾歲聽到,都不會愉快的。

最後千瑛只選擇逐漸放掉了身體的重量,放下了一切的思緒,沉沉地靠著禾歲的肩膀失去了意識。
這也是他第一次,除了因為病毒之外的不可抗力,在這個人面前作為先昏睡過去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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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睡了很久,又似乎只是錯覺,時間的流逝並沒有想像中地快速流淌。
額部沉重的感覺散去不少,此時也才注意到自己平躺於白色的床榻上,微微地睜開眼也僅是看到相同色澤的黯淡壁面。
他逐漸回想起了一些什麼。

那些並不喜歡但是確切存在過的畫面,與無法停止自厭的自己。
但如今大概也能正常地處理那些情緒了,他想。
腦袋中姑且還有些零碎的畫面慢慢組織回原始的面貌,他的眼皮還有些沉重,輕輕皺起了眉頭讓視野更清晰一些。

「嗯……還好。」就像上個禮拜被詢問一樣,答案依舊,卻已經有些不同的意義了。
他望向禾歲的方向輕輕招了招手,騰出了床上一半的空間。
啊,這個人。
微小的光亮照在禾歲的面龐上,千瑛側過了身,抱著枕頭將自己撐高一些,望著神情有些凝重的對方,淺笑道:「說點比較動聽的話如何,瑠介老師?」

「比如第一句而不是後面的。」
夜燈的黃光下,他回望著禾歲,已然變長的黑髮散在頸脖,趴臥的姿勢給人看上去像是隻溫馴的家貓,這樣的錯覺。
突然籠下來的影子與下陷的床舖讓千瑛一瞬間的楞神,微啟了唇,不一會便望著近在眼前的身影眨了眨,仍是帶著笑意道:「唔……身為老師把問題丟回來也不太對吧?」
「說了什麼呢?」
刻意拉長了語調,鮮少出現的笑顏依舊,將方才禾歲說的話又說了一遍:「『千瑛比我想像中對我的重要性高得多了』?」

不過自己說出來可真不害臊,語畢後便用手掩住了偷笑的嘴。
「明白……」什麼?
隨著禾歲的話語,千瑛望著眼前微笑的人,自己也愈想愈不真切。

明白自己對這個男人很重要?
明白禾歲其實並不瞭解自己的所思所想?
明白他擔心過度依賴自己?而不是自己依賴著他?
這一切都是自己未曾想過的事情,直到此時他才明白自己並不覺得自己對誰很重要過。

「其實我……」
並不明白。
不明白自己也刻意忽略的情緒或狀況有人如此在意,不明白自己在對方心中的重量,不明白眼下問題的答案。
他不是一個常表露心聲的人,更不是一個時常思考這些事情的人,直到此刻,森谷千瑛才發現或許自己根本就什麼也不清楚。

因為沒有思考過,而在自己眼中最不重要的就是自己。
就連方才打趣的說話也只是希望禾歲不要過度自責,但這麼看來,自作聰明的只是他自己罷了,他從未深層的思考這些事情代表了什麼。
被關在這裡、與他人合作、與眼前這個人朝夕相處,解決那些被迫處理的指令。
他一直沒有往深度去思考這些事情背後可能帶來的影響,怕是思考了之後更加地讓自己負面。

面露迷茫的自己,沉默的時間流淌在潔白暈黃的屋內,他抿了抿唇,在良久後,伸出了手覆上禾歲撐在床沿的手背,帶著空調的冰涼。

「合作對象跟……」千瑛吶吶地開口,帶著遲疑的音量,低下了眼眸緩緩回應跟著:「重要的人……嗯。」
重要的讓他做出原本並不會答應的事情,做出動搖的舉動,做出自己也不理解的行徑。

「還有,比我更在乎我自己的……這樣的對象。」
語帶愧疚的同時,白皙的指尖在說出話語時亦顫了一下。
回答卻是幾回張口後又抿了唇。
如果他能讓自己好好的,大概就不會是現在這副模樣了吧。
就算並非十分強烈,但森谷千瑛自己隱隱約約地感受到——他具有某種程度的自毀傾向,從他背離了「正確的」道路上之後。
儘管是對方深切的希望,千瑛也只能搖了搖頭。

「……我不想騙你。」
正如同當初他說過,他無法承諾自己不能做到的事情。
「還在這裡的話。」
免不得苦笑自己在對方眼裡如此脆弱,分明也是活到將近三十了,再怎麼不濟也不會出太大的紕漏吧。
而出去了,或者回歸現實之後,禾歲該有更多更重要更精采的生活可以過的。
比起擔心自己而言。

「現在是好好的。」將覆上禾歲手背的掌心舉起拍了拍人的黑髮,充滿安撫的意味。「沒事的。」
「知道啦。」語帶輕鬆地回應著,完全不明白禾歲心中所想,千瑛打了個哈欠,還真的有點睏了,這才注意到時間不早。

瞇著眼伸了個懶腰,鬧了好一陣子確實也挺累人的,千瑛坐直了身體問道:「也差不多要是你的休息時間了?」
只剩微弱的夜燈與白牆,耳邊傳來了門扉關上的聲響,森谷千瑛閉上了眼睛,重新陷入沉眠。

到結束之前,每天都會見到他嗎?
意外的,感覺並不差。
怎麼第一句就是這個
喜歡.........你們好好看.....
rrrrrrrrre: 是九華中不嫌棄,你們也太好看了我要看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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