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這樣的。好煩。艾蒙的神色陰晴不定，無從去思考這座規整又明亮的城市為何總有些藏污納垢，其中藏污納垢又是否包括業火，包括他，或者包括他尚未想到的一切。

從結社的據點離開時撞上的陌生人不知何時已經昏過去了，他心底一陣煩躁──罕見的──他從來不在外面打架，這項娛樂若強迫性發生就不那麼有趣了，他盯著腫起的右手，輕輕握起拳，骨節銳利像要突破肌膚，已經想不起適才那股突兀爆發的憤怒，只覺得空盪盪。

「……哈？」他回頭，退幾步閃過幾乎擦過鞋子的拖把，看見佈滿凌亂腳印的地面，再看了看對方，最後目光落在了那個不起眼──嗎？──的告示牌上。喔，他這是破壞了對方的勞動成果嗎？那麼似乎必須要道歉才行，雖然不怎麼是他的錯。

「對不起，我沒注意到，是、」視線瞥向倒地的人，他的意思很明顯了，要怪就怪這個現在連開口辯護都做不到的人吧，為此，他遷怒般特意再踹了昏迷的人一腳。

艾蒙想了想，「我幫你把他拖走吧。」說做就做，他蹲下身，抓住那人的雙臂往後拉扯，一下將原本沒有波及到的區域也弄髒了。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他再次停下動作，真是越做越糟，但，天知道他怎麼想的，此刻的場面讓他莫名升起一種同罪共犯感。

艾蒙情不自禁的笑出聲音。

「哇……真的對不起欸。」雖然笑著的模樣似乎沒什麼可信度，他再次道歉。

艾蒙聳聳肩，索性一屁股坐到了那人身上，「欸，好不好笑什麼的……你讓這件事變得很有趣嘛，所以笑出來了。但說對不起的心情是真的啦！」壞心情因為純粹的理由飛走了，看見對方緊皺在一起的眉頭，他只覺得有趣。

「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雖然告訴你是沒關係，但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欸？」奇怪的邏輯，他將手肘壓在膝蓋上好讓手掌支撐住他的下巴，抬眼注視著擺出嚴肅表情的陌生人，「所以！」聲音振奮了起來，「現在這個樣子，很容易被誤會成共謀吧？」

「不要一副無聊的樣子，讓生活多點變化不是很好玩嗎？」

「當然是感到抱歉才會說對不起吧！不然道歉是用在什麼地方的？」艾蒙眨了眼睛，表情真的完全不會變欸？「你會道歉嗎？在不覺得抱歉的時候？那樣很奇怪吧？就像你說的一樣啊。」

「威靈頓，很高興認識你。」他自顧自的說著話，這樣是一場審訊？算是嗎？他注意到對方的視線在自己的髮上短暫停留一會，便摸摸頭髮，指腹沾上一點紅色的染料。啊，忘記了。「我是艾蒙，」至於下一個問題，嗯……他露齒微笑，「嘿！中央法規第3條，但、」

但？

「但既然你都問了，那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嘛，」不，不能說吧，「因為你很有趣所以告訴你，這樣我們可以算是朋友了嗎？」他伸出舌頭，屬於極惡業火的社徽刺青在舌苔上異常顯眼。

「那不是很厲害嘛！」他語調上揚，和對話的人並未維持在同個情緒水平，或許是也看出了對方的不想多言，他摸摸鼻子，沒注意將手上的染料也蹭上臉，「為什麼要檢舉？沒有錢了嗎？」明明有好好記住法規吧。

「原來二選一還可以這樣回答，那我選是！是朋友的話就會好好回答，你想知道什麼？通通都告訴你吧。」似乎就這樣輕易認定了。完全無法理解這個思路，無論從哪個角度出發都是。

「一心二用？什麼意思，我都跟著你的問題回答而已啊？」艾蒙沒有理解，又追問了幾句，思考了一下對方的回答，儘管不是前句的關係，他還是稍微順著威靈頓的意思安靜下來了。

你崇尚暴力嗎？他困惑的攏起眉，「崇尚是什麼？我會使用暴力，如果你問的是這個的話，但不在這裡。」坐在昏迷的人身上說這樣的話明顯不是特別有說服力。

「我？跟我學習？」他眼神亮了起來，「我第一次遇到有人這樣說欸！我比較常被說笨，還有嗯……吵？然後……好像沒了！」感覺下一秒就要跳起來了，用神采飛揚形容此刻的艾蒙大概再貼切不過，「我可以教你！打架嘛，很簡單的，就啪的然後再砰或者咚就可以了。」

在說什麼？

使用暴力的正確時機，這個問題讓艾蒙思考了一會。他換了個坐姿，大剌剌的翹起腳來，「你知道擂台嗎？是業火的一個……唉呀，我不知道怎麼說！總而言之就是擂台，我很喜歡那個地方，因為在那裡可以一直打架，還會遇到很強的人！」好像不是要說這個，他的話停了幾秒才繼續下去。

「但沒有人會被逼著上去，你一定要是自願的。」艾蒙搔了搔頭，「嗯，我不太知道什麼叫正確的，如果以法規為標準的話，那現在這些，包括艾蒙跟威靈頓，此刻應該都不是正確的，對吧？」

他看了看他的人肉椅子，「所以我不喜歡在擂台外打架，雖然是這個人先過來招惹我，但在這裡這樣大概不是正確的，你說對嗎？」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什麼精神內分泌……」艾蒙隨便擺了擺手，並不在意自己被調侃，只是小聲嘀咕了下。

他愣了愣，「是……嗎？小角色什麼的，我不太懂，人不就是人嗎？審判……也應該不是我們做的事情吧，是主腦的權力？我們只能判斷而已，按照眼前的規則或者自己的想法判斷？」看威靈頓的樣子，連帶著艾蒙也不確定起來了。

意外來的時候怎麼會想那麼多？被噎住一樣的啞口無言了，還要看到全貌？那又是什麼？有人來惹我直接打不是最快嗎？武力是他最趁手的工具，好用不用偏要動腦？

迷惑的表情實在太明顯，艾蒙以事實證明了他的腦細胞確實是瀕臨絕種的東西。

「就看你目前遵守的是什麼而已，對錯的判斷不難吧？我就有我自己的標準啊，像面對敵人要反擊這點絕對不會是錯的！」跳回前一秒的話題，還不忘為自己的行為辯解一番。

「我真的聽不懂欸……可以用符合普世價值的愚鈍的說法再解釋一次嗎？」他還記得威靈頓是怎麼說的，於是目光真摯的提出請求，確實想不明白為什麼在他眼中裡所應當又邏輯自洽的認知能讓對方好像得出什麼了不起的結論。

這樣的話我應該也算是了不起的人嗎？思考跑偏了一瞬，艾蒙難掩自得，露出一個連眼睛都瞇起來的笑容。

「越不越權什麼的，我覺得也不一定啦。」還想說點什麼，但他想了想，還是放棄後話，留下語焉不詳的句子，艾蒙也坦蕩蕩的回望。反正他就是這樣的，今日無論來人是誰都是這樣。

新朋友毫不留情的話讓他的臉垮了下來，他連忙跳起來站直，「就要走了？不過其實我本來也要走的，是被你叫住現在才還在這裡，不然一起走？還有要不要交換一下聯繫方式啊？既然是朋友的話嘛。感覺跟你好像滿合得來的，還會再見吧？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留一下……」自顧自地拿出終端機，點開通訊錄後將螢幕轉向對方，眼睛眨也不眨，期待太盛好像反而變成了壓迫感。

超級冷淡欸？明明好歹也是敞開心扉聊過天的朋友吧！而且就在剛才！艾蒙聳聳肩，關掉終端機的光屏，「欸──那就，有緣再見？」見的尾音都還沒落下對方就走遠了，他噎了一會，有點想死皮賴臉的跟上去，但才邁出一步就被裝屍體的昏迷市民絆了一下。

……好吧？看來是命運。他又踹了昏迷的人一腳，手插著口袋晃走了。

好耶！感謝威中讓艾蒙勾勾纏

beef828: 唉拉芙U

照慣例ㄉ噗首解密，英文ㄉ意思是相信我這是個意外 （不想打英文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