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尋常的白日，天氣一如既往地怡人，走在純白街道中的利斯並沒有抬頭看向那沒有變化的天空，而是低頭打開了終端，在時間變為18：00的時候，世界在剎那之間轉暗、街道上的燈也在同時亮起。

雖然每天都是如此，但眼睛這種器官還是不會習慣，也因此，在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時候撞上了來往的人的肩側。

「——……！」正打算道個歉，眼前的人卻讓他頓時失去了言語。

感謝主腦大人，今天也是個適合在街上遊蕩的晴朗日子。

作為一個總是不戴輔助裝置的視力缺陷型，埃加走在尋覓幸福的路上時，常會和人有些美妙的緣分——或者說不必要的肢體碰撞，也因此這大約是他難得反應迅速的事情。
在感受到撞擊時同時他便順著力道轉了半圈，笑嘻嘻地看向今天的幸運兒，卻看到對方臉上出現了意料之外的神情。

把剛要出口的話吞回口中，綠松色的眼睛半瞇著從散亂的髮絲間把人上下打量了遍，像是好好思考過後，他歪著頭發出了疑問：「約翰？」

眼前這個身材高挑的男人站得歪歪斜斜的，亂糟糟的頭髮被隨意地夾著、綁著、衣服也穿得很是凌亂，除了那滿臉燦笑之外，都顯得與這規整的城市格格不入。

以上這些都不足以令利斯驚訝，而是……

雖然造型和感覺完全不一樣，但利斯能肯定自己認識這個人。
不過他可不認識對方所說的約翰。

「不，我不叫約翰。」像是回應對方毫不掩飾地觀察他的動作，他主動拉近了距離。

「我是利斯啊，你忘了我嗎？埃加。」故意地佯裝出傷心的樣子，他呼喚出記憶中對方的名字。

埃加褪去笑意不退反進，微微傾身與那對溢著鮮明情緒的眼眸平視。距離近得有些曖昧，輕微的吐息都使人在意。

失落的語氣，難掩的悲傷，好一個久別重逢的故友之姿。
一聲輕笑接上了短暫的沉默，「你不是我的約翰啊。」他倏地伸出手捏了下眼前人的臉頰，笑成兩道彎月的眼裡靜如止水。

「埃加是誰？」
語調輕快、神色自然，就連眼裡的疑惑都是那麼完美得恰到好處。

「……？」
這些有失禮貌的行為還有點那個「埃加」的意思，但態度卻不盡然，煞有其事的沉默和奇怪的說辭都讓利斯充滿疑問。

「埃加不就是你嗎？」他指向對方道。

這是在耍什麼花樣嗎？就算造型變化很大，也不至於到認不出的程度，何況利斯是對人記憶力很好的類型。

看著對方困惑的表情，埃加又重新笑了起來，笑意乾淨得找不到一絲惡意。
「對欸，我是埃加。」他左手握拳敲了下右手的掌心，一臉恍然大悟，就像剛剛才想起這件事一樣，「那、我應該要認識你嗎？」愉快的聲音逐漸遲疑，埃加皺起眉似乎在努力思索什麼。

「……利、斯？」好一會他才緩緩吐出幾秒前對方剛自報上的家門，僅僅兩個字卻講得斷斷續續，語氣中滿是不確定。

如果換作是其他人的話，利斯或許會認為對方真的在煩惱，但如果是埃加的話，他便會有種「這可能是演技」的想法。

他是在複述自己剛剛報上的名字呢，還是真的想起來了呢？
其實就算沒有被埃加記住名字利斯也不會意外，他們的交情並不深，只是埃加在當時給利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罷了。

「對，利斯。」

「你想起來了？我們是好朋友啊~」管他是演技還是真不記得，先佔個便宜看看好了。

「哇啊～你還是第一個自稱『好朋友』的。」當然也很有可能是他不記得了。埃加繞著人走了圈，像是看著什麼珍稀物品一樣發出讚嘆。

「怎麼之前都沒見過你啊？」他笑瞇瞇的看著對方，他撞到頭也、唔、幾年來著？至少他亂七八糟的記憶裡是沒有這個人的身影。

說著好玩而已，他也不覺得對方會相信，只是埃加就這樣順著他的話接著問，是期待他能編出什麼嗎？

「即使在BCA裡，見不到朋友的情況還是挺多的吧？」他無奈地攤手「畢竟我是忙碌的灰等人員。」

但是——利斯也是覺得挺奇妙的，埃加當年是個行事作風強烈得令偶然碰見的利斯留下了深刻印象的人，但卻在數年前突然的、他和他偶爾會引起的小騷動都消失了蹤跡。

利斯本在那次之後還有跟他接觸的打算，可是卻找不著人，久而久之這些事情也被利斯丟到腦後了。

「當年沒有跟你聯絡方式真的很遺憾，也難怪你不記得我吧？」他朝埃加伸出了右手「我們重新當朋友如何？埃加。」

作為一個成日悠晃的人，埃加顯然沒怎麼體會到灰等市民四處奔波的辛酸，可能是他搞砸的事情太多，連主腦大人都對他不抱期望。
畢竟他連主腦大人都會偶爾忘記，真是大不敬。

「好啊。」他不加思索的便點了頭，然後伸出手把利斯的手闔成拳，接著便是一連串五花八門的組合手勢，在一個響亮的擊掌後握住手把人拉近撞了下肩膀，整套動作包含替對方調整都流暢快速得讓人難以思考。
「朋——友！」伴隨著一串彈舌音，最後是手指靈活擺動從對方眼前晃到自己的耳邊。

「然後呢？為什麼要做朋友？」埃加嘻笑著邊問邊把手勾到人肩上，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原本只是打算握個手，沒有想到對方的行動會那麼脫序，自己也只能任由擺佈地被配合所有的動作，一套下來是有點目瞪口呆，但好像蠻有趣的，有些想學下來以後跟其他朋友也實踐一次了。

「想跟人當朋友應該是沒有理由的吧，在主腦大人架構之下的這個友愛、美好的BCA，跟同樣是市民的大家搞好關係……」似乎並沒有因為這個有點難回答的問題感到窘迫，利斯攤著手說起很符合良好市民的答案——

「……但是，硬要說的話，我覺得跟你當朋友會有有趣的事情發生。」最後又在對方耳邊留下這句真實的回答。

不管是從前的對方還是現在個性變化很大的對方都很有趣，他也挺想知道對方為什麼會變得跟以前判若兩人，但那都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扒出來的東西，所以還是先套個關係就好。

似乎是被耳際的吐息掃到，埃加邊喊著「唉呦」邊縮了下脖子，誇張地朝一旁小跳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嗯、如果能發生就好了呢。」他揉揉自己的耳朵，順便讓頭髮的混亂程度更上一階，「那樣肯定會更加幸福的。」埃加朝人大張雙手，青綠眼眸隱在靛色的髮絲後難以窺視，只有唇邊大大揚起的燦爛笑容奪人目光。

「你現在是要去哪玩呢？約翰。」像是不記得利斯剛剛對這個名字的否認，再次開開心心地把人喊成約翰。

「是呢。」相對對方刻意的誇張反應，利斯則是意味深長地淺淺回應道。

主腦大人所要求的「幸福」肯定是和「有趣」掛不上鉤的東西，所以埃加所說的「幸福」更令他萌生期待，不管是作為旁觀者抑或是其他的形式也好。

「沒什麼好玩的所以正要回家……不過，為什麼要叫我約翰？」利斯隨意地回答完後，疑惑道，看上去並沒有不滿的樣子。

「如果是特意給我取的綽號，那我就乾脆欣然接受吧？」

聽了對方的提問後他以手掩嘴「嘻嘻嘻」地嬉笑了起來，像是個惡作劇成功的剛出廠市民，最終也沒有對這個理所當然的問題給出任何答覆。

「沒有好玩的我要走了。」下一秒埃加的表情又垮了下來，癟著嘴嘀咕著什麼。情緒的轉變突兀得像是刻意為之，可偏他又做得相當自然，讓人難以預料下一刻的反應。

沒有回應的話，大概就是隨他高興的意思嗎？
但是為甚麼是約翰？
利斯盯著光明正大地「竊笑」著的對方，將約翰這個名字抄寫在腦中。

隨即對方又因為利斯無聊的回答而消沉了下來。
真是陰晴不定的人，變成了現在這樣的個性反而是讓想要揣測他的想法變得更困難了吧。

或許要習慣埃加這樣的態度轉變才是。

「那麼我就不攔你了，先跟你說晚安？」說罷，利斯雙手插著兜往後小退了一步，像是要目送對方離開的樣子。

「晚安啦——」埃加拉著長音轉了半圈似乎正打算邁步離開，卻又腳步一頓，把半圈補成一圈轉了回來，一臉嚴肅地看著自己新交的朋友。

「走路要先跨哪隻腳來著？」語氣誠摯、目光無辜，就像這條剛出廠就該刻在腦海中的法條他真的毫無印象一般。

「……喔、真是個好問題。」顯然，這是一個對本市市民來說很可笑的疑問，即使對方看起來就像是真的不知道一樣，利斯也並沒有完全當真。

「右腳？」因為他只是說而已，自己並沒有、也不曾打算這樣做，所以並不算觸犯法條，想了一下後，他以不確定的口吻回答了錯誤的答案，如果對方真信了那也是他賺到。

埃加沉默地凝視對方數秒，就像在無聲質疑對方給出的錯誤訊息。

「……右腳是哪隻？」他好像依稀有別人耳提面命過他習慣用的那手是左手的印象，但是他的慣用手是哪隻啊？
埃加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他覺得用起來都蠻順的啊？

會反駁我嗎？利斯微笑著等待對方對他『玩笑』的反應，最後，埃加好像也沒有反駁的打算，反而又是一個出其不意的問題，是真的不知道？

「嗯~這隻。」他微微舉起右腳晃了晃展示道，但沒有跨出腳步，自己都覺得這行為有點笨笨的。

埃加看著利斯略傻的動作偏了下頭，朝人咧開嘴角笑瞇了眼。

「好耶，我記住了。」他直視著對方的眼睛，字句間摻著爛漫的笑意，接著轉身毫不遲疑地踏出右腳，頭也不回地朝前方邁進。

「再見囉——我的朋友。」埃加隨意揮了下手當作告別，最後的音節被咬得特別清晰，彷彿這兩個字是什麼極其有趣的存在。
伴著道別的尾音，濃厚到幾乎化為實體的藍綠色笑意從髮絲間向人瞥去最後的目光，接著那道與城市格格不入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裡。

「再見。」
……
oO（……還真的踏了右腳？）

他不認為埃加是真的聽信了自己的玩笑，反而是知道自己在誤導他、卻還照做。

這又是一個出其不意的舉動啊，他不禁對這個人的變化越發好奇起來。

即使造型和外在個性都變了許多，但對利斯而言「難以揣測他的想法」這點還是一如以往，甚至不知道他的傻勁是真的還是假的，至少從這小小的互動，利斯還無法覺察出端倪。

但，不管怎樣，得到了這個好處的話，利斯也沒有不收下的理由。

「……」
望著早就已經將埃加的背影吞去的街道，利斯仿佛還沒完全從這短暫的對話中抽離。

總覺得帶有一點點疼痛的懷念感悄悄地爬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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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最好的埃加中…… 成全了這邊的第一個檢舉……

謝謝利斯陪麻煩小朋友玩 ！
我回得好慢真的好抱歉，還有美圖可以看會ㄅ會太幸福
下跪感謝最棒ㄉ利斯中……我好……愛您……

埃加和埃加中都很棒…… 埃加那麼可愛我根本畫不出他那個又狂又萌的感覺……真的謝謝您不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