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枯燥呢讀書。」

婓德里克在窗邊往學習室裡探頭，他找到了那小小的身影後彎起唇角。

「來，一起找點刺激的玩意去。」

不顧弟弟的意願，婓德里克肆意地環著爾疋里斯托的腰將他一手橫提起來，細小身驅沒有足夠的力量拒絕位於自己之上的能者。就這樣，被帶著越過方正寬大的窗框後，爾疋里斯托靜觀那個將他從外界完全隔絕的封閉空間距離自己愈來愈遠，直到被山脈抹去。

即使事出突然，爾疋里斯托依然一如既往淡然地問道：「婓德里克，我們去哪？」

「除了好玩的地方外還能去哪。」

-

當兄弟抵達一扇精雕細刻的巨大厚門前，爾疋里斯托抬頭望向帶路者，眼裡滿是疑惑，於是帶路者用力一推，為他打開跨入那界的入口。

「歡迎來到夢想與希望的樂園——拉希維絲普亞賭場！」


門後靡麗瞬間湧進初訪的眼皮底下，燈紅酒綠吞覆澄淨紺水，金迷紙醉蓋掩盈盈明眸。
身處輝煌金光之中隨手都能捕捉賭博遊戲的忠心信徒，卻沒法找著任何一扇窗，這裡晝夜不分，是囚繫美夢的場所。

「別愣著，進去了。」婓德里克爽利地拍了拍爾疋里斯托的肩膀便自如地走入內。
接待員察覺他們的來臨，立刻上前恭敬地招呼身份尊貴的常客公子，一旁首次面識的小少爺亦不例外，甚至因小少爺的存在引來了比平時要多的女性接待員。

「今天婓德里克大人還帶來了小少爺呢。」
「是第一次來嗎，小少爺想玩甚麼、對甚麼有興趣啊~」
「想知道的事情都可以問我們喔。」

被熱情姐姐們圍繞的爾疋里斯托沒有空隙離開，只眨眨雙眼依舊閉著嘴巴，沒搭理她們就換著看早已不關注這邊情況的兄長。

「佫里菲恖來了嗎？」婓德里克向他身旁的接待員問道。
「是的，另一位大人在那邊的賭桌上正在進行遊——」

『給我開甚麼玩笑！』

一聲怒吼讓場內的目光一同投往剛好被接待員比手示意著的方向——一個從衣著上就能看出屬於普通階層的男子正對著荷官破口大罵。

「你絕對出千了！怎可能我每次賭莊嬴就閒嬴，我一換成賭閒嬴就變莊嬴！」
「這位先生請你冷靜，我們賭場絕對——」
「可真有種敢騙我、嫌活久了是不是！」

爭亂發生，本來圍著爾疋里斯托的接待員都紛紛散開準備應對突發事件，好讓他終於能移步探頭看清楚事發賭桌的全貌，接著他從旁桌看到了一個熟識身影向婓德里克方向揮了揮手後放下卡牌，對擾攘完全視若無睹的走了過來。

「你好晚欸婓德里克。喔？怎麼爾疋里斯托也在這？」
「教他一下有趣的東西啊。」婓德里克一邊回答佫里菲恖的問題，一邊拿起一枚在旁被呈上、均是面值萬元或以上的籌碼輕輕拋著玩，「聽好了爾疋里斯托，這個是參與遊戲的入場資格。」

他把圓圓的膠餅遞到爾疋里斯托眼前，待籌碼被接下，隨即道明賭場規律：「成為嬴家的話會得到更多賭注的資本，被允許繼續參與遊戲，而輸家則付出代價，直至賠盡身上的一切，然後迎來符合身份的結局。」

聽者沿著話者的前方視線一同投望過去，受到壓制的賭夢者嚷著要取回自己資產同時，被護衛拖行並逐步向著出口靠近。

「退場。」

咣，厚重大門關上，泡影消散泯沒，而悔怨與其主永遠被放逐樂園之外。
於是盛載夢想的園地又如常重新運轉，眾多美夢繼續迴轉其中。

「明明沒有本錢還想賭，我可真不懂下等種的想法。」一側的佫里菲恖聳聳肩開口搭了一句。

聞言婓德里克勾起嘴角，輕靡地回應其發言：「有妄圖最後能成為大嬴家的想法，不就是在場各位到訪這裡的原因？」
「有機會能用這麼小的資本換到本來不應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在不自量力的傢伙們眼中可是很有吸引力的。」

「平民不會認知到沒有本錢玩不起這樣的遊戲，但有本錢的話立場則完全不同。」
話音落，他又再抽起九枚圓餅放到細小掌心上。
「只要不畏怯賭注，勢必能得到命定能夠入手之物。」

銳利冷光瀲灩，直直對上稚子青澀的淡藍，再度啟唇：「因為這是屬於強者的絕對法則。」

在聽完長兄的論述後，爾疋里斯托終於出言提問：「靠賭注就能入手？」
婓德里克微微仰頭，答之：「是，只要賭得起，甚麼都能。」
「這就是你說賭博有趣的地方嗎。」
「那種即將能贏得似的快感，對大多數賭徒來說可是有很強的致癮性。」

「不過呢，認知到真理後我所得到的才不只是下民追求的那種快感。」婓德里克瞇起眼，又接著說：「順便能看見愚民美夢落空的一刻，也是不錯的額外娛樂。」

聽到經過修飾的語句，熟知兄弟本性的佫里菲恖止不住笑意直接戳破：「哈！說甚麼『也是不錯的額外娛樂』呢，你根本就是對這個上癮而來的，笑死。」

「Whatever。」婓德里克攤攤手不置可否的樣子，任由佫里菲恖曝光真實，他接續對末弟說道：「十枚夠玩好幾局了吧，不夠玩的話自己想辦法嬴更多回來。」

語畢，長兄丟下爾疋里斯托就徑自走向被安排好的位置坐下，次兄亦跟上步伐繼續回原席玩樂。

忽然被孤立的爾疋里斯托在原地左顧右盼周遭幾乎都是滿席的賭桌，嬌小身姿最終決定攀上被驅逐者本來的座位，不合其年齡設計的座椅讓他只能跪於椅上以看清檯面，與別客的身份年齡有著巨大差距使附近視線再次集中在這一席上，卻無任何一位同桌客者敢隨意搭話，只有荷官熟練地主動招待。

「歡迎小公子來參與這桌的遊戲，需要說明遊戲規則嗎？」
「這是個賭輸贏的遊戲吧。」
荷官勾一抹笑：「如您所說。」

隨後荷官簡單說明過規則後，正式重啟遊戲：「那麼各位，請下注。」

各席的賭客都馬上下好注，唯有新手賭客打量同桌玩家，遲遲沒有選擇，見狀荷官便主動提問：「小公子有心水了嗎？」

爾疋里斯托沒有回答問題，而是轉而對此局身為閒家的賭客拋出問句。
「我說你，能贏嗎？」
唐突的接觸讓閒家心裡打了個突，怯怯地回應：「嗯是以此為目標……能贏吧。」
爾疋里斯托目不轉睛地盯著閒家雙眼，又再問了一次：「能贏嗎？」
「……能贏。」
「好。」

得到允諾，小手撈起全部十枚萬元籌碼一下傾滿閒贏注區，此舉引得同桌一時愣然，旁邊數桌亦不禁暫停遊戲為了旁觀這個場內最年輕玩家的大賭局。

最快反應回來的荷官頷首示意她收到了注碼，向各位宣告：「全員下注已定，此局即將開始。」

發牌。

「閒－－0」
「莊－－4」

「閒－－5」
「莊－－2」

「總計點數，閒－－5，莊－－6」

關注這個賭局的各方全神貫注生怕貶眼的一瞬便會錯過結果，而位於中心的荷官似是能聽見交錯繚亂的心跳，望向汗流浹背的閒家並對他展現一笑後，又緩緩抽出多一張牌。

「閒補一張牌。」

「閒－－7，總計點數閒－－2。」
「閒莊勝負未定，莊再補一張牌。」

各方反覆吞嚥口水，而最大賭家依舊保持安然平靜，荷官與他相視一眼，抽出最後關鍵的一張牌。

「莊－－」
…
……
「5」

「小公子，恭喜您。」

得出勝負結果後，荷官才剛道出恭賀語爾疋里斯托已經一踴跳下椅子，連賠彩和注碼都沒有取走，轉身就要離開的樣子，卻被察覺到這邊情況的婓德里克叫住了他。

「第一次賭這麼大，贏了就滿足了？膩了？」

爾疋里斯托回身抬頭，對著兄長莞爾。

「該回去學習了。」

-

走出燦煌炫目樂土回到淡薄灰白的家宅，爾疋里斯托越過向他怒吼的家庭教師，從長廊徑直地飛往會客室門前，漠視家僕的阻撓，他將門大力一推。

遼闊孤寂的一室裡只有莊嚴身影獨坐正中心——聖扎切利家族的當家，塞坎迖斯停止轉動手持的酒杯，鋒芒冰青掠過一須歲月的灰白，無言地向逾矩者投以嚴厲質疑，何故侵擾用以迎接貴賓的空間。

被凝視的薄青湖面雙雙結凝，泛著與其細小身姿不符的隱秘目光緩步上前，他最終停步家主正前方，勾起唇角以稚氣嗓音啟言。


「我說閣下，要和我來一場豪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