駭入攝像頭以自己的技巧來說絕對稱不上困難，但用肉眼確認成果的過程卻是極度耐心以及毅力的，為了減少過程中的無趣，自己多半會透過使用論壇反向定位的方式過濾掉一些自己不感興趣的人，畢竟、能夠使用這玩意兒的人多半都是一級玩家的成員，而他們多半不會太過無趣。

這是今天的第七十二名“受害者”

攝像頭視角微微轉動，在不大的房間內尋找著自己的目標。

「……」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的的萊特，鬆鬆垮垮掛在臉上的標準笑臉都還沒來得及卸下，就一如既往的為接下來的「行程」做準備。
他穿過屋裡屋外俱是一片刺眼的白，卻熟悉到連厭煩都懶得從心理升起。隨意拾掇一番，像是想到了什麼，臨出門前又繞回房間，打開冰箱門，拿出收在深處像是營養液的幾個小罐放入隨身小包。冰箱的燈光照在他失了血色的臉上，卻更顯慘澹蒼白。
離開家後，他快速且安靜地繞到了另一頭的門前，駕輕就熟地進入，不一會就失了蹤影。

等待終於有所回報，透過攝像頭出現在自己視野範圍內的是一名臉色蒼白身材高挑的男性，這對自己來說並不意外，許多一級玩家的成員長相也和他沒有太大的區別，自己自然也不例外。

啊——當然是臉色蒼白的部分。

胡思亂想的同時雙手也沒閒著，飛快的輸入代碼更改程序，駭入沿途的監視器以確保自己不會跟丟男人的行蹤。

很快的，男人來到了旅途的終點。他走進了另外一個人的家裡。

嘖、住戶的話就有些麻煩了。

儘管在內心抱怨但還是迅速的將程序處理完畢，取得了他所進入區域監視器的控制權。

但自己別說那名男性了，就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怎麼可能？自己可是從攝像頭系統駭入，只要是在攝像頭監視下的空間，應該都、等等？難不成是在訊號完全屏蔽住的房間內？

唔、看來從這裡突破不太現實，一個弄不好可能反倒會讓自己被檢舉也說不定，那只能嘗試看看其它手法了。

印象中是這個長相？思考的同時快速調閱系統查找，最後在歷經數十分鐘的努力後，自己終於在眾多檔案中找到了剛才那名男人的資訊。

我看看、我看看……LIGHT-G-Y1？嗚啊和人好不配的名字，嗯——終端代碼是……？好！看到了！

迅速找到自己所想要的資訊後，便著手開始進行駭入。

目標是小房間？不、當然不是，既然知道這個對手無法攻克，那就找簡單一些的對象下手就好了。

「喂——！聽得到嗎？」聲音直接從名為LIGHT-G-Y1的通訊終端中發出。

原先在女性中便略為低沉的嗓音在經過變聲器的處理後變得更加難以分辨性別，而這也是自己有恃無恐直接與他說話的依仗。

進入熟悉的工作室，萊特例行確認了房內沒有攝像鏡頭和監聽系統等監控設備之後，才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甚至比在他自己的家內還要自在許多。

他操作門旁的系統面板，設了定時提醒，並稍微調整房間的濕度與溫度，才正式進入工作狀態。丟了顆糖在嘴裡含著，萊特戴上手套，將包裡的小瓶中的紅色液體按次序倒入解離器；在等待機器運作的時間裡，一一確認了藥品的儲備和準備等會會用得上的工具。

在他的作業過程中，向來是單調而無聲的；萊特稱不上享受，卻也已習慣了這份寂靜。

然而，終端裡傳來的明顯經過變聲以致略為有些失真的男聲，自顧自地打破了現狀。

萊特的驚訝程度

oO(怎麼偏偏在這種時候……)

為了應付「主腦大人」隨時可能派發的任務和緊急情況，就算進入工作室裡萊特也會隨身攜帶終端；當然，也經過簡單的保護措施，但對通訊卻是未加限制。

因為友人的緣故，他對某些類型的人愛不釋手的小遊戲略有了解，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不假掩飾、明目張膽的「招呼」。如果放在平常，他不一定會理會，但畢竟他目前所處的地點有些特殊──

「你是誰？」儘管不覺得能得到真實的解答，為了避免不必要的事端和確認情況，他還是對這不請自來的陌生訊息做出了回應。

「我是誰——？嗯，或許我們可以來玩點互相提問的小遊戲？我猜你肯定會喜歡的、對吧？萊特。」
威脅似的講出剛剛才剛到手的情報，儘管自己單單只是知道名字而已，但卻賣弄似的故意說出。

oO(……也許不該回應。)覺得事態好像跟意願相反，反而讓對方興致更高漲，然而事已至此，萊特決定還是先順著對方。至於名字，都能入侵到終端，對於某種程度個人訊息的洩漏，他早已有心理準備。
「說是遊戲，一開始資訊就不對等。」

「嗯——！確實不對等！那我就自報姓名吧。John-G-Y1，或許你也可以稱呼我為Astrologer？這兩個稱呼都有人用，看你覺得哪個比較親近就用哪個吧！」

雖然這兩樣情報都沒辦法輕鬆找到自己本人，甚至第一個從頭到尾本身就是假的，不過在這時候直接說真話的人怕不是當個幾小時駭客就得被那台電腦給肅清了吧？

沒預料到對方會那麼乾脆的給予情報，雖然不相信情報的真實性，但萊特還是鬆了一口氣並暗自記下。畢竟就算是假名，也蘊含一定程度的資訊，更重要的是，這側面反應了對方的態度——可溝通，不具備明顯惡意。當然，一切需要更進一步的確認。
oO(如果只是單純的惡作劇就不需要廢神，但是……)比起個人情報的洩漏，來者對現況的了解程度，更讓萊特在意。
「那麼，你的目的是？」他試探地按自己的步調進一步提出問題。

嗯？令人意外的直接切入正題，看來是相當講求效率的人呢！但儘管自己儘管自己想要正經的回答他，自己的目的在誰看來都會被當成理由來看待吧？

「我只是單純閒得發慌，所以隨便找個看起來有趣點市民聊聊天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罷了。」
閒得發慌是真的，但隨便找個市民卻並不完全正確，同為一級玩家成員是自己所設立唯一的限制，畢竟要是駭到了什麼檢舉狂把事情鬧大了，那自己也不好受。

「我回答了你的問題，那你呢？你進來這為的是什麼？」

oO(果然不只是入侵終端？)對方是隨便說說還是行蹤真的被掌握了？是路上露了馬腳還是？不……現在想這些沒有意義。如果不處理好的話，自己被檢舉事小，恐怕連幸也會被波及。

勉強拉回慌亂的心神，萊特竭力鎮定思索他話裡的訊息：先假定對方的話有一定根據，已知對方有能力入侵他的終端，並且知道他的行蹤；如果只是單純的跟蹤，那就只會知道他進入幸家，可以先推測對方是用類似的手法侵入系統，最有可能是侵入監視器；而對方的疑問不是去哪而是進入的目的，因此在對方的眼裡，他不是找不到，而是進入了對方無法掌握的地方。那麼，對方很可能不僅知道秘密房間的存在，也知道大概位置。

對方在暗，我在明。萊特並沒有探明對方…Astrologr身分的手段，就算之後去找幸求助，若對方懷有惡意，估計到時也來不及了。就算他算非法入侵系統，但這邊被拿捏的把柄更大。哪怕Astrologr只是隨口一說，萊特也擔不起萬一的風險。幸好對方似乎到目前為止都沒有舉報的打算。

不想把希望寄託於陌生對象的善意上，萊特有些煩悶地想著。

萊特相信對方嗎

「我在…配藥。」在對方的情報已經佔上風的情況下，把更多的把柄送到對方手上無疑是非常非常愚蠢的！只是……雖然想過隨便搪塞對方，但如果真的露出馬腳了，自己闖的禍就自己承擔。如果Astrologer正如他所說只是單純打發時間，就用其他的事來轉移注意力好了。

但是，儘管感覺這個問題可能沒有意義，「為什麼找上我？」他還是忍不住問了。

配藥，這還真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原本還以為是盜取主腦大人的資料還是什麼大型的恐怖襲擊才會特意製造出這個密室來，結果居然是單純的製藥？

不、不對，難不成不是單純的藥物？而是某種能夠影響社會安寧程度的藥物？這——自己可就有點興趣了。

不過難以想像有能耐以軟體實力加入一級玩家，同時又具有這種程度的製藥能力的人為何會與自己相同只是區區灰色等級的市民。

「你……唔！」

他回答了自己的問題，而我也得要回答他的問題，意識到自己的好奇心差點破壞了自己立下的規則趕緊中斷自己原先的提問。

但他的問題，自己先前明明回答了隨便找的市民，果然是起疑了嗎？又或是他透過我說出的假名推理出了自己的所設立的限制，而透過二次詢問來確定自己是否會在這場問答中說謊，畢竟這種問答是建立於雙方得信任之上，要是信任破局了那一切都無從開始。

嗯——話雖然少，但沒想到這麼難纏。說出的每一句話都限制了自己的行動，明明佔據優勢的是自己，但是總感覺不用過多久立場可能馬上會逆轉。

「你透過我入侵終端的手法以及行事作風應該不難推斷出來吧？我和你一樣都是一級玩家的成員，而之所以找上你也是因為你和我一樣都是一級玩家的成員，而作為立場相同的叛亂分子，如果在交涉中有些不愉快，也不會隨便檢舉吧？」

左右衡量後還是將自己的情況據實以報博取信任，畢竟要是失去信任別說解悶了，自己怕是會惹上不少麻煩。

「…………？」一種荒唐的感覺湧上心頭，不敢相信自己是否聽錯或只是對方的胡話。難道說一開始這就只是一場烏龍？難怪對方之前說要找有趣的人？

他果然是一級玩家的？儘管已有猜測，他曾聽幸提起過，那是個與他所在組織相似卻性質迥異的隱密團體。

但是——

「我不是一級玩家的人。」無論如何，先糾正這一點。

「我知——蛤？咦！什麼？欸？阿咧？」
原先聽著萊特的沉默，準備繼續說出自己的自得意滿的推理，但因為萊特的否定發出了連變聲器都難以掩蓋本來音色的高亢驚呼。

「等等等等等……你沒有在用一個奇怪的論 壇，然後整一個奇怪的代號在上頭活蹦亂跳嗎？」

難不成他在騙我，不、他沒有撒這種瞬間就會被戳破謊言的可能性，至少從他剛才的言行中，看不出來他會是如此莽撞的類型，所以、所以自己真的搞錯了？

像個變態一樣跟蹤陌生人，然後自以為是的從終端和他說話聊天。帶著：『哈哈！這傢伙肯定很佩服我的技術吧！』的想法炫耀著自己手中的情報，結果！結果！居然是自己搞錯了！這不就是穩妥的痴女行徑嗎？

「等等，我知道你說的是真的了，我現在害羞尷尬的想把頭埋進土裡，讓我冷靜一下。」

總而言之，先道歉吧。

「對不起！」

沒想到對方會那麼乾脆的道歉，對方直率地反應倒是從始至終沒有改變，聽起來並沒有刻意裝模作樣，故弄玄虛。所以……這真的只是無心的玩笑？為了滿足單純的好奇心？

萊特心裡一時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前頭的緊張擔心一下變作滿身的無力。

嚴格來說，情況並沒有改變，但萊特一時難以再嚴肅對待。

「……所以現在是？」覺得回應對方的道歉也有點奇怪，先……確認情況吧。

『我也不知道呢！』什麼的當然不可能這麼說啊！不過這確確實實的是自己內心唯一的想法。

我對他所在的空間好奇嗎？當然！我對他製造的藥物好奇嗎？當然！但他可沒有義務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啊！退一百萬步來說好了，即使在自己的拜託下他會同意了自己的要求，但自己的臉皮有厚到可以說出這麼失禮的要求嗎？

嗯？有何不可？反正他也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丟臉也不是丟蕾妮的臉，是那個啥？約翰的臉！和我蕾妮沒有半點關係！

做足內心建設後再次開口。
「我們可以把話題回到配藥上？」

語氣心虛程度

對方情緒轉變之快令人費解。

明明前一刻還一副害羞地恨不得立刻下線的模樣，下一秒就理直氣壯的打算繼續話題。該說是缺心眼還是執著呢？萊特忍不住嘆了口氣。

事到如今，基本上可以確認對方並無惡意；而且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也都說了，就算對方其實是裝模做樣的也無所謂了。已經鬆懈的精神一時很難再提起勁，也許這就是對方的手段？但就算對方是想檢舉或威脅，素材已足夠，不需要再多此一舉。

oO(那麼，該繼續跟對方進行對話嗎？)也可以……反正今天的作業已經被打斷，再加上對方率性的言談風格，比起掃他的性，滿足好奇心之後應該比較不會惹麻煩。

「關於配藥，你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什麼？嗯——我以為我只能問你願意說的，但沒想到居然是自由提問嗎？」

沒想到你這人其實還蠻好的。

後面這句話自然並沒有說出口，恢復冷靜的判斷後認定我們倆人的關係並沒有友好到可以毫無防備將評價輕率的說出口，現在的對話也不過是互掐把柄而後依靠默契建立的短暫和平罷了。

「那就效果吧，以目前來說，你正在調製又或是正準備開始調製的藥有什麼效果？坦白說，我對此感到十分好奇。」

調製的配方自己並不感興趣，能否有將其正確製造的手藝姑且不論，原物料的購買怕也是自己的一大難題，因此目前能最大程度滿足自己好奇心的答案，應該就是那藥物的效果了，而且從藥物的效果也能推斷出這名名為萊特的男人在製藥方面的能力究竟到了什麼地步。

「只是一些提神的小玩意罷了，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自然不需要全盤托出，事實上，他也不算說謊，只是這個答案可能並不符合對方的期待。然而，這有什麼關係呢？

順著對方，將對話的進行下去，自然的降低他的好奇心，對話便能結束。不給對方難堪，事情也能告一段落。

如果開始就是誤會，那麼誤會解除了就能結束。

畢竟他本來就不是所謂有趣的人。

「提神的玩意？嗯——？那玩意兒我也蠻常吃的，不過要我說你可一點都不像是會吃那種東西的人呀，畢竟你隨時都像是吃了鎮靜劑一樣淡定的聲音，雖然我不理解那些藥到底有啥效果，但感覺你這人和提神完全打不著邊啊！」

沒想到會從他嘴裡聽到這個回答，自己可完全沒有想過他所調製的是這類型的東西，還以為是什麼超級病毒之類的玩意兒。

儘管期待落空，但同時也覺得現實了許多。畢竟自己幻想的那些東西在專業人士眼裡應該和笑話沒有太大的區別。

不過，如果是區區提神的藥物應該不需要自己調配吧？更何況還特別製造了一個這樣子的空間來調配，要是有這些資金都能在Xarket買不知道多少年份的提神藥物了，是有什麼特殊需求嗎？

嗯——他沒有主動回答那肯定是不想談起的話題，如果這時候草率的提到肯定會引起他不必要的戒備心理。

「難不成你是什麼提神藥物批發商之類的嗎？哈哈、那說不定我還買過你賣出的藥物呢！」

當然，自己不過是說著玩的，自己平常服用的提神藥品可不適合普通人日常服用，在舊時代的知識裡自己曾看過和它效果差不多的物品，而他們將它稱呼為毒品。如果這藥物真是他調配的，那自己可有些佩服他了。

對方的回應總是超出他的預期，為什麼他的興致降不下來？

「不，並不是。我想機會不大。」怎麼可能會在市面流通，像這樣秘密做成的藥物，本來就見不得光，更何況……。就算有些確實會放在黑市做交易，那也是極少量；以對方這樣四處闖蕩的好奇心和黑客的本領，倒也未必沒有管道和能力入手，但是——

「感覺不出來你會需要？」不知不覺就把多餘的話問出口，說出口的瞬間就感到些許懊惱。難不成真的以為在閒話家談嗎？和一個正體不明的陌生訪客？

「嗯——雖然都說是提神用的，但我服用的和你調配的應該有所區別，雖然我現在看不到你的臉，但從你說話的頓挫還有情緒的起伏判斷……」

停頓後思考了數秒。

「你調配的藥物如果是自用的，那你服用的 應該是刺激中樞神經來達到興奮、提神效果的藥物。我猜對了嗎？哈、你不用回答我沒關係。而我這邊的話主要是讓我的情緒、精神振奮以及讓部分感官退化，如果要說的話我這邊的提神只是我想要效果的副產品罷了——！」

自己說的並不完全是實話，但也不完全是謊言。將情報真假參半的原因無他，自己並不認為自己的藥物知識有能力瞞過專業人士，再者在他對自己表達出好奇的同時洩漏一些無關緊要的情報博取信任也是必須的手段。

驚訝於對方的敏銳度，雖然因為給的情報本來就避重就輕，因此對方的猜測儘管大體上不算錯，但是並不完全。本來萊特就不打算也沒必要糾正，既然對方說不需要回應，就乾脆直接忽略，自顧關注他更感興趣的地方。

「感官退化？」知道對方有意釋出情報表示善意，聽起來像是需要長期服用，那麼看來對方是五感或痛覺過靈敏的類型？據他所知，目前市面上流通的藥物中，涉及痛覺的產品是最普遍的，雖然大多時效性很短，而其他並沒有針對性的產品。至於提神的藥物，大多對感官的抑制效果有限。

雖然，這只是基於合法流通的藥物而言。

因為判斷他或許可以改善自己的現況，所以猶豫後決定將現狀據實以報。

「嗯、沒錯，感官退化。很稀奇吧？大部分人應該都是希望自己的五感更加敏銳些，不過我有些特殊的要求。」

不過要是他是變種人歧視者，那自己可就麻煩了。能否派上用場姑且不論，深交後被檢舉的可能性也無法忽視。

這裡還是稍微試探一下好了。

「雖然量身訂製藥物的做法我也曾經想過，不過我一來經費有限，二來黑市的門路以我的能力來說還算好解決，但我沒有熟識的配藥人才，所以就只能吃現成的藥物囉！而唯一符合我要求的藥物副作用對於一般人來說雖然十分危險，不過、我的體質比較特殊一點，所以勉強還行。」

這樣自己的暗示也已經足夠明顯了，如果有那方面的想法那自然會接續自己的話題，如果對此視若無睹，那自己也沒必要強迫他提供協助了。

沒想到對方話說到那麼白，但這麼一來也正合他意。雖然現在的對話看似友善，實際上雙方情報不平等的差異始終存在，萊特終究受制於把希望寄託在陌生對象的善意上。因為對方掌握到的把柄和證據都是確實的，但己方所擁有的資料，在確定對方的真實身分之前都只是鏡花水月──看得到，卻摸不著。

「Astrologer」可以把一切看作一場意外的遊戲，來去自在；然而對「萊特」而言，對方態度但凡翻轉，就是個未爆彈，不僅他自己連同幸都有翻覆的危險。

但若自己有對方需要的東西那就不一樣了。

先前的對話讓他隱隱有所感，卻不好過於急切地確定。既然對方幾乎把話說開了，這至少是個機會。

「我想跟你提個交易。」

深吸一口氣，萊特稍微整理思絮，好將其付之於口。

「我會試著為你量身訂做藥劑，有需要事後也可以直接給你配方；條件是你必須承諾在不危害你的前提下，為我及今日所發現的相關的一切保守秘密，不得檢舉或告知他人。」

說完萊特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繼續往下補充。

「雙方條件平等並具有一定程度的信賴關係時交易才可能成立，因此希望你能提供可查證的真實身分資訊。」

「當然，這等於為你增加風險，但這一點雙方是一致的，唯有承擔相同風險，成為某種程度上的利益共同體，侵犯彼此利害的行為才沒有意義，反而更安全。」

就算真身問題被含糊過去，只要順利建立利益關係後還是會讓雙方關係相對穩定，有機會之後再做查證。

「作為交易的前提，若對我的製藥能力有疑慮，可先提出需求的藥效，我會提供大致的成品，如符合需要，交易再繼續進行。只是具體可達到的藥效，還得視你的需求和身體狀況而定。」

「而我方也會對你的身分進行一定程度的查驗。」

一口氣把話說完，不知道是不習慣說長話以至於缺氧，還是因為緊張，萊特的心跳得厲害。

知道自己不擅長說服人，但為了多少有點主動權，還是硬著頭皮提出交易。

總之，先把要求和能出的牌都亮出來，能不能成還是得看對方。

「……真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說出的話語看似嘲諷，但從語調上可以輕易的判斷態度絕非嘲笑，而是無奈中帶有一些無言。

「事先聲明，我並沒有拒絕交易的打算，但……萊特先生並不瞭解我們一級玩家吧？」

提問後略作停頓。

「在網路上證明自己身份的方法有非常多種，第一個就是市民証，對吧？但——看了這個萊特先生還能這麼認為嗎？」
語畢，萊特終端的投影功能突然開啟，畫面中出現的是一隻粗壯的右手，而手中所拿著的是萊特自己本人的市民証，在下一秒過後又變幻成了其他人的，就像是在炫技一般迅速的切換了十多次手中證件身份後才終於停下。

「嗯？視訊通話？確實很多人都這麼認為。」說話的同時，畫面鏡頭一轉，出現的面孔是帶有鬍子全身傷疤的粗曠男性，隨後變為身材嬌小但身著重裝備的白髮女性，之後再變為有著金色長髮及高挑身材的中年男性，在一句話的時間裡就迎來了三次轉換，而不僅僅只是長相每一次的音色也皆有不同。

「這種操作在一級玩家裡算是基本操作，學會後如果很開心的發帖炫耀還會被大家給留言嘲諷呢。」

畫面中的金髮中年講完這句話後停下閉上眼，再次睜眼時已經變為一名患有虹膜異色症的紅髮女性。

「那麼你希望我以怎樣的方式證明我沒有說謊呢？又或是你要如何查驗我的身份？萊特先生。」

對方的反應還算在預料之內，就像前面他也提供過一個虛實不明的身份，但事實上，別說身份姓名，直到現在萊特甚至連對話者的性別都無法確定。

在雙方技術的差距下，只要是透過網路，隨口說出的名字跟精心捏製，甚至是真實的身份，可信度是一樣的。

「我知道，我無法確定，因此只是先告訴你我的立場和會採取的行動，提供的資訊真實與否由你決定。」

頓了頓。

「所以，目前的主要目的是交易的確立和你的承諾，交易的基礎是不變的，這是我所能給出的條件和信任。」就像對方其實可以不特別在他面前演示他作假的能力，在目前的狀況下，態度的意向更有參考價值。

「那麼，你的決定是？」

「我一開始的聲明就說了，我並沒有拒絕的打算。」

基本上自己在剛才的掩飾最後願意洩漏真面目，很大程度的也是想表現出，即使你有確認我身份的手段，我也不會選擇欺騙你換取配方的道路。

現在看來這個做法真是做對了，從他的說法上來看，他本人並沒有可能能夠抓住我身份的手段，但是他的同夥？又或是友人？可能有相關的知識能夠解析出自己的身份來，這可是不容小覷的情報。

「我RENEE-G-X1承諾，在不危害我的前提下，我絕對不會洩漏萊特先生的秘密，無論是告知他人亦或是檢舉。而作為證明，這就是我真正的容貌和聲音唷。」

講完後得意的撥了撥頭髮。

「如何？那也差不多讓終端的鏡頭對準自己了吧萊特先生？儘管我的技術再厲害，改變鏡頭角度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唷，一直看著天花板說話，我都有點不清楚要看向哪個方向了。」

沒有遲疑，在對方話落的瞬間萊特也舉起終端，將鏡頭對向自己。

「我是LIGHT-G-Y1，你可以叫我萊特。」

頓了頓，看著眼前螢幕裡笑得一臉自得的少女，萊特也細微的牽起微笑。

「請多指教，RENEE，祝我們合作順利。」

「那就請萊特先生多多指教了……」
原先自然的笑容在和萊特對視數秒後徹底僵化凍結，方才流暢的言語能力也伴隨著笑容化為烏有，沉默，了秒後才憋出了這一句話。

「抱歉！還是不要視訊通話好了！即使不是現實見面我好像也並不是擅長看著他人雙眼說話的類型。」

說完後便直接單方面直接關閉鏡頭。

「那——你打算怎麼幫我？」
儘管鏡頭已經關閉，但語氣明顯不如剛才自在。

萊特無語地看著黑下來的螢幕，也乾脆的放下剛舉起的終端。

「我需要知道你所謂感官退化的細節和需要改善的方向，以及你的基本身體數據，才知道哪種藥物適合你和藥的強度。」

停下來稍微思索。

「你說你的體質特殊，具體是否會影響藥效？如果會的話建議你可以提供血液樣本，才能預估是否會有副作用或其他影響。」因為自己的身體狀況，萊特對體質的問題比較敏感。但對方原本既然可以用市面上的藥來做暫時的替代，甚至可以緩解副作用，那麼影響可能不大或是相對有益。

只是藥效對人體的有益或有害界線曖昧，破壞有時候也是治療的手段，所以知道的越清楚才能避免效果減弱甚至造成反效果。

「體質的話不需要擔心，正常情況下應該和正常人沒有太大區別。」

在這時候隱瞞實情並不合適，要是導致萊特判斷錯誤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至於感官退化的細節……嗯、以不影響日常生活為主的前提下最大限度麻痺痛覺的感覺？如果可以讓記憶模糊無法準確回憶過去那就更好了，至於其他精神上的副作用希望能少則少，對於肉體的負擔倒是無所謂，所以藥的強度可以以萊特先生方便為主，即使到達致死量只要不會導致立即死亡或是劇烈疼痛即可。」

可能是因為關掉了鏡頭過了一段時間，說話流暢了不少。

oO ( 抑制痛覺和記憶……)長時間的日常使用，不需考慮副作用，或者說不在乎實際傷害而只拒絕疼痛的感受，以及減少精神類的影響，考慮對方給的條件，萊特心裡有了大致的成算。

「痛覺的部分，我會先為妳準備兩種藥。一種嘗試減弱游離末梢神經的感受度，降低平常對痛覺的靈敏度；另一種作用於中樞神經，簡單說就是對止痛劑做改良和加強，針對強烈的疼痛做應急處理。」

頓了頓，他接著道。

「至於記憶……我知道有一種激素抑制藥可能符合妳的需求，它能一定程度處理淡化負面情緒的記憶。」

「如果這個方向沒問題，我就會開始著手作研製；先做出試作品後，會再根據妳的服用狀況和效果，做劑量和成分的調整。」

「……還有，在成品出來前，我這裡有幾種常備的止痛藥妳可以先試試，看比較喜好那種，也可以做為製藥的參考。」像是突然想起，他接著做補充。

嗯……雖然萊特先生使用的是自己聽得懂的語言，不過別說末梢神經中樞神經了，自己唯一比較清楚的應該只有止痛劑的改良和增強，能應急處理強烈疼痛這些資訊了。

「大方向上應該沒有問題，不過在應急處理強烈疼痛這點上，是只能處理強烈的疼痛，又或是除了強烈的疼痛以外，連小傷都能夠發揮功效？」

記憶方面的話倒是比較偏向保險，畢竟如果連小傷也能完全麻痺，那其實這方面的重要性也並不是這麼需要在意。

「唔、居然提問了那我就一次問完好了。目前來說以常備止痛藥的部分，萊特先生打算怎麼將他轉交到我手上？還有在量身訂做藥劑方面，我該如何拿到萊特先生的藥物？」

提出了這次交易運行上自己覺得最為困難、麻煩的部分。

「可以，連劇烈疼痛都能處理，小傷自然沒問題。因為看起來你的使用率高，所以在著重見效速度提高的同時，也會以減少會使人有感的副作用為目標，減輕身體負擔。因此理論上來說，日常的使用是可以的。」

遲疑了下，他接著道。

「……但它畢竟是強效的藥物，不建議妳過於依賴它。這樣吧？我再準備一個止痛噴霧，直接作用在有小範圍的傷口上，見效比口服更快，達到清潔和止痛的同時，也不用擔心成癮性。」

「至於交易方式…寄件是不行的，有被抽查的風險；前期觀察和試驗階段需要較頻繁的給妳藥品，當面轉交既不方便，妳應該也希望避免直接接觸。」

說著，他停下來換口氣。

「我想，你應該有聽過黑市？我會將藥放在裡頭配置的不記名寄存點，每次都會更換位置和密碼，這樣就算有任何問題，都查不到我們身上。你可以選較方便取貨的區域，我會在那附近做選擇。另外，我需要你給一個能主動聯繫上妳的方式，方便給予交易資訊和做問題回饋。」

看來這位萊特先生並不是自己想得這麼單純，他想出來的辦法別說是普通市民，恐怕連自己都很難制定出如此看起來完美無缺的計畫。

「藥物方面我這邊沒有問題了，剛剛擔心的取貨問題也被你輕鬆解除，看來是我小看萊特先生你了。」

原本以為不過只是一次解悶的交談，但卻有了意想不到的收穫？

「嗯……我已經將聯繫我的方式安裝在了萊特先生的終端中，使用的方式僅需點擊即可。而藥的效果真如萊特先生所說有效，那萊特先生以後不僅交易時可以聯繫我，以後要遇到什麼困難覺得我可以幫得上忙可以喊我一聲，畢竟要是藥物來源發生了什麼問題，我可是會困擾的。那無論是為了你的秘密或是我的未來，願我們合作愉快？」

輕吐一口氣，萊特明白這次的事算是順利過去了。雖然一開始是誤打誤撞、令人啼笑皆非的意外，但幸好對方無惡意，自己恰好也有滿足對方需求的能力，最後才能以一個相對完滿，且令人安心的結果做結束。

這樣的結果，有太多的偶然和幸運，萊特對此心知肚明。但此事也讓他敲響警鐘，以後使用密室時會更小心謹慎。

他從緊繃的情緒回過神來，才發現眼前讓它自動運行的儀器早在不知多久前就停止運轉，本就偏低的體溫和時常處於貧血狀態的身體有些疲軟，還出了一身黏膩的冷汗。但是——

「願我們合作愉快。」他的語氣是難得的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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