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知道該怎麼辦的話，去找B試試看吧？反正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他是藥命的人，藥命裡的傢伙總是有一堆意想不到的舊世界玩意。B除了有你需要的止痛藥——我猜你再繼續買下去遲早會被那台破電腦發現，然後一切全都穿幫——還會占卜。
你沒聽過什麼是占卜吧？

前幾日X說過的話在諾萊腦海中揮之不去，諾萊盯著他看不出所藏含義的一串英文數字，最後選擇繳械投降。

「V I T R I O L」
「從X知道消息的N，」
「我需要止痛藥和占卜。」

何映雲皺著眉在訊息上停留許久，那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網路位址，開門見山地就說自己要買藥和——占卜。
已經很久沒有人記得他還會占卜了。

X是他安插在極惡業火裡的某個下線，平時在他沒空親自前往時幫忙賣點藥，卻沒想對方居然還好心地替自己打起了廣告。
雖然心下有些責怪X的多管閒事，但畢竟對方連暗號都給了，何映雲想，他也沒什麼婉拒的道理，更何況對方還想買藥。

「買藥可以。」他看著螢幕上躍動的游標，緩慢地敲下回覆：「占卜是另外的價錢。」

諾萊等了好久一段時間，原本已經打算收回訊息當作這回事從未發生，但當手指滑到刪除選項上方時，他又覺得不甘心。幾番糾結反覆，對話還在，倒是等到B傳回來所跳出的提示音了。

「可以。或是一台舊世界的遊戲機。」諾萊想了想，再往視窗打出一串字。「又動物圖鑑隨便一種動物機器人。」

「好吧，我要遊戲機。」說不定可以拿來送給某人。

何映雲嘆了口氣，將手邊已經放涼的綠茶喝完，舊時代設計的陶瓷杯直接進了垃圾桶。他環顧四週，結社內吵雜混亂又光怪陸離的場域不適合用來占卜，更何況X介紹來的人總不會是別的結社成員。
極惡業火？那種充滿血腥氣息的地方，並不會比自己這裡好過多少。

「你到這個地址來吧，記得帶上東西。」他十指迅速輸入字串，報上一個結社外的秘密集合處：「注意安全。」
「記得準時。」

「還有，別讓X知道我沒收你點數。」否則會被煩到打折。

諾萊本來還因為對方感覺不太甘願的口氣而有些困惑（或者說是有點生氣，但是完美幸福的世界裡並不適合這種情緒），不過接著看完到最後一句，腦海中忍不住浮現曾經看過的舊世界動物圖鑑裡一種叫做「貓」的動物。

「成交。那就在那邊見。」

把要交給對方的東西包好裝進袋子，諾萊抓著外衣和東西便直接出門，前往和B約定的碰面地點。

將兜帽重新戴起，他準備好各類止痛藥和占卜工具就離開了聚會，已經很久沒有人記得自己會占卜，在思考自己究竟把工具放在哪裡的時候還一時想不太起來。

比對方早先一步來到交易場所，何映雲仔細檢查各處監控、並確定沒有可疑的人在跟著自己之後，才小心地輸入密碼將門打開。
大部分的時候，和藥命以外的客人交易時會約在對方的住處，但是占卜嘛——何映雲想，還是約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吧。

「我已經到了。」他在終端告知，並開始倒數五分鐘計時：「對了，買藥的時候......」
「請先踏右腳。」

「我到了。」諾萊低頭看著手裡的終端機，冷光映在天藍色的眼瞳上，顯得一切都陰森起來。

人人所知的法規裡有這麼一條——每一次開始行走，應以左腳踏出第一步。不管主腦大人是否時時注視他們，他已經把把柄親自交到B的手上了。

把大衣的領口揣緊，煩悶和緊張衝擊指節使之泛白，無論是不是心理作用，此時的疼痛讓諾萊覺得舒坦很多。「先踏右腳對吧，」

「麻煩請幫忙開門。」敲門的手還提著要和B交易的違禁品，每下清晰的敲門聲後，都伴隨混濁、重物撞上木板的聲響。

啪搭。
門開了。

何映雲隱藏在兜帽下的臉看不清喜怒，當然也沒有完美的23°微笑。他緊抿著嘴，不動聲色地打量眼前自稱被X介紹而來的陌生男子。
然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傳說中的B比自己還高一些。

寬大的兜帽讓諾萊沒辦法再得到更多的訊息，於是只瞥一眼就乾脆直接地邁步往屋子裡去。他把手裡提的袋子隨意放在桌上，也沒急著和B確認接下來交易的內容，而是先看四周有沒有可能藏著武器的地方，例如茶几底，和斧頭。諸如此類的。

掃視了幾圈感覺沒有會威脅到自己的東西，諾萊才轉過身，朝著B點點頭：「⋯⋯X說的人想必就是你了。」

「是的，喊我B就可以了。」何映雲沒在意對方的警惕與距離，開門見山地將暗袋裡一包包分裝好的藥品掏出，展示給眼前的陌生男子，並一一做出簡單的介紹。

「看你想要什麼劑量、或是效果。」他指指一包灰藍色的結晶體，看起來像是舊時代備受歡迎的水晶：「這個，吃下去你就感覺不到痛了、一小顆可以持續兩天。」
「不過相對來說會有些遲緩......這些在X那裏弄不到。」對方會越過下線找到自己這裡，想必就是對簡單的藥品沒有興趣，於是特別挑選幾個藥效強烈的一併帶了過來。

「B先生。」於是諾萊再次向對方打招呼，帽子的陰影使得B的面容模糊，就算想看清楚也沒辦法。他只多停留一秒，便把注意放到攤開的藥品上。

「藥效不用太久，大約一天就可以了。⋯⋯只是要及時一點⋯⋯作用也不能太弱。」灰藍色的結晶很快就不在考慮範圍內，諾萊著眼在對方後面取出的幾項藥品上。「舉個例子，其實還是有點痛。」

從衣襬下伸出的手指點了點灰藍色水晶，很快又收回來。「成癮性、就先不考慮。」

「有點痛？現在？」何映雲沉下臉，不是很贊同對方在惹上麻煩後還前來交易的舉動，但作為一名商人他很快就調整好狀態，將那包被排除的灰藍色藥物收回斗篷。
「看來X沒和你提過，我最討厭的就是上癮。」譬如那些隨處可見的幸福藥物，他是一點都不願意觸碰的。

將桌上其他藥品收回口袋，留下兩包像是糖果的圓形結晶，他先指向那包粉紅色：「這個，吞下去馬上就不會痛。時效15個小時。」
又指向另一包隱隱散發薄荷香氣的淡綠色：「服用後10分鐘有效，持續20個小時。」

再多就重了，他補充，你看起來不是很願意為了止痛犧牲敏銳度。

「⋯⋯不是這個意思。」諾萊閃避著B對他的指責。感謝偉大的微笑維持器，這真是數一數二偉大的發明，如果沒有它估計諾萊真的繃不住自己想要下垂的嘴角。
「嗯⋯⋯我所需要的藥效時間最長就一天，但就這一天，嗯⋯⋯」我會痛到生不如死。

「我現在也沒有痛⋯⋯痛到不會動跟不會痛，會發生的就這兩種情況而已。」諾萊拿捏著他究竟可以透露到什麼程度——有關自己的異能效果這件事。「⋯⋯除此之外，X的確沒有說過你最討厭的就是上癮。他只是說沒辦法的話，也許可以找你試試。」

最後諾萊選了粉紅色藥品，在手中墊了墊重量。他決定選擇裝作沒聽見最後的補充。

「你要全部買走，還是分裝？」既然對方只需要一天的份量，大概十分之一的劑量就可以了，但若是對方打算長期購入，一次就收取大量也省得麻煩。

何映雲將沒有被挑選的淡綠糖果收起，對客人描述的疼痛症狀漠不關心。他並不是個會主動關心陌生人的藥劑師，銀貨兩訖的互動才是最自在且安全，相信對方也是這麼覺得。

不過他還是很好奇——
「你在訊息上說想要占卜？怎麼會想到要占卜？」

他都快忘記了自己還有這一項技能。

「全部。」諾萊回道。「⋯⋯全部買走應該有打折吧。」

他覺得B有點兇。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對方反應很快，而且、重點是，感覺B可以決定自己是不是個快樂的人。
諾萊並不擅長處理連續的提問，尤其是聽起來隱約並不開心的那種。他腦海裡浮現X隨便的笑臉，X說話口無遮攔、走路腳步輕浮，這是吃藥的人，而B感覺什麼都沒吃。

「⋯⋯怎麼會想到？這個問題也屬於占卜的一部分嗎？」遊戲機還擱在桌上，不過諾萊決定先拿回來。「我不相信這個。只是有人覺得我該嘗試看看而已。」

「真是把舊時代的殺價學得淋漓盡致啊。」何映雲失笑，搖搖頭將整個藥袋都扔給對方：「打個9折行不，這個成分可是很難弄到的。」

他拿出終端讓對方刷了點數，確認無誤後若無其事地塞回斗篷，對諾萊的小動作視若無睹，而是將整張臉又往兜帽裡縮了縮。
「唔，這個問題不是，我只是單純感到好奇。」他似乎是覺得新鮮，又好像什麼情緒都沒有，「很少有人找我占卜......真的很少，我以為參與了秘密結社的人——」
「他們都對這種虛無飄渺的信仰感到厭倦了。」

還不如相信吃進肚子裡的藥。

「好奇？」諾萊小聲嘀咕，他低頭看還握在手上沒有收回背包的市民證，照片上的笑容和此時的一模一樣。「B，很高興你感到好奇，但這話題進行下去不會有好處的。」

諾萊忍不住把遊戲機抱緊。

「你說的信仰是指主腦大人還是別的。」B把自己包得很密實，也許我也應該效法。諾萊邊說邊想。「舊時代的信仰應該是神⋯⋯你這麼問，原來占卜是和神有關的啊。」

「那就要看你覺得什麼是神了。」摸索著口袋裡用來占卜的卡牌，何映雲想，他此時應該把東西拿出來然後直接詢問對方想問什麼，然後洗牌、抽牌、交換、最後離開。
但實在是太久了......太久沒有人提起這些神秘的儀式，他不由得留戀起這樣虛幻的感覺，彷彿眼前的陌生人解構成一連串舊時代各賦意義的符號，正笑吟吟地向他招手。

「你說你不信，所以我至少得確定你信什麼。」何映雲強迫自己拉回思緒，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這樣結果才會準確。」
「你必須對我誠實，也對你的疑問誠實。」

「誠實？」

諾萊真的笑了，笑出聲音和幾滴淚水，用手指抹掉後又恢復原本的樣子。
原來占卜是這麼危險的舊時代產物。

「好吧，B。我遇見了可怕的事，可是直到粉身碎骨依然沒有人來救我。」

「舊時代的神會祝福他的信徒，但主腦不會。他只在意左腳和右腳該用哪隻腳來起步，在意我們是不是愛他，他是我所知道的存在裡面最缺愛的騙子。」諾萊說道，「沒有人守護我們。舊時代的人真幸福，而引領我們的只是個騙子。」

「相信神我會失去支撐。所以我不相信神的存在。」

「不、祂們不會。祂們......我想祂們直到現在也還是存在，可依然沒有任何作為。」

他微微偏頭，殘忍打碎了諾萊對舊時代信仰的美好想像。舊時代的神比主腦更加殘忍、不可理喻，報應及神諭毫無邏輯地降下，而主腦至少有跡可循——那個規矩，諾萊至少說對一點——這真是他們之中最缺愛的騙子。

「舊時代的神比你所能想像的更有人性，他們慈悲、也殘忍。」何映雲走近他，被兜帽遮掩的綠色雙眼終於顯露：「祂們在乎自己的名聲、不會像主腦將我們當作能夠隨意量產的積木，因為舊時代的人會推翻祂們。」
「而我們不會。」

「至少你可以暫時相信，為了祂們自己的名譽......舊時代的神不會騙你。」

「不。我相信舊時代的神會祝福祂的信徒。」諾萊盯著眼前的人，盯著B的一舉一動。「就是因為這樣，主腦才不肯讓我們認識，難道不是這樣嗎？」

「因為舊時代的神願意真心祝福祂的信徒，所以主腦不能讓我們彼此理解。要是知道了，就沒有人願意遵守騙子訂定的遊戲規則。也不會知道可以推翻。」搖頭彷彿可以辯駁似的，被迫思考自己不願意深入的領域，這種感覺不太好受。「舊時代的神當然不會騙我。但我不想相信祂們的存在。」

終於知道B的樣子，他有一雙綠色的眼睛。

「不是，不是。」這個人對舊時代的美好濾鏡，使得何映雲不得不加大音量，想要將對方從一廂情願的批判中拽出——無論是舊時代、或是現在，從來沒有神會為渺小的人類停下腳步——祂們擁有自己的理想，有更高的信仰。
就像他一直認為，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對的。

「祂們......不曾祝福過我。」他說，悲憫地看著這個似乎也無從被拯救的男人。既然你知道祂們不會騙你、又為什麼不想相信祂們？
何映雲沒有將這個問題說出口，無論答案為何他都不在乎、也不覺得對現狀會有任何幫助。

「所以，你到底還要不要算命？」

「⋯⋯不是的話，那就不是吧。」不管會不會有都是注定得不到的東西，為此爭辯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反正走出這扇門以後，無論被注視或不被注視，都不是我所期待的。」

諾萊覺得B在生氣，聲音變大了，他肯定B是可以自己選擇不快樂的人。為什麼呢，BCA的飲用水可是都有添加幸福藥物的⋯⋯算了，要是還有下次碰面再說好了。

「要。」諾萊把抱著的舊時代遊戲機塞到對方手裡，「我還是要算，我想看看。」

「那行。」檢查了一下遊戲機，大致確認沒有問題後，他將對方請到桌邊坐下：「說吧，你想問什麼？」

B•真的很忙•中 下集待續

靠腰

希望下集真的可以占卜！！！！！！！啊！！！！！！！神不神的真是難死我了我大吐血

O3O_b: 笑死我下次真的給你抽

yyellowyun: 我真的愛你 握手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