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在那永遠不會改變的藍天下，綁著馬尾的男子與約好的同期在商店外的長椅上閒聊。氣氛溫和且歡樂，雙方看起來都十分的幸福。

是朋友嗎？ 犽並不清楚，誰是朋友誰不是朋友對他來說似乎並不重要，唯有與人交流的當下才是重點，可能今天遇見是朋友，明天再見便是敵人。而此時坐在他身邊的人應該......算是朋友？

「好久不見了！映雲最近過得怎麼樣？被分到哪個部門工作了？」犽面帶微笑的遞了一隻營養液冰棒給對方「甜味的吃不吃？」

「沒什麼特別的，還是隨時在流動的部門人員。」何映雲面色如常，勾起適當弧度的嘴角似乎代表著他此刻放鬆又愜意的狀態。

他的馬尾高高紮起，身穿白色帶滾邊的休閒長袖衣，隨意挽起至手臂處，看起來非常隨意——身為同年出廠、且至今仍時不時聯絡彼此的對象，何映雲似乎並不在意在對方面前展露不太嚴謹的自己。

「謝謝。」接過對方遞來的冰棒小口地舔了舔，清甜的滋味安撫了挑剔的味蕾，他扭頭看向犽：「你呢？最近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在主腦大人的庇護下，生活應該過得很好吧。

被這麼一問，一幕幕灌酒遊戲跟互毆噴血的畫面浮現在犽的腦海裏，忍不住輕笑了幾聲。

「是有不少有趣的事，比如說幫主腦大人排除地下鉎物質供應場的異變獸或是維修器具.......主腦大人最棒了對吧！」說完用力咬了一口手中的酸味營養液冰棒，那酸度刺激著下顎的神經讓人忍不住縮起身子顫抖了一下。

「啊......那一次我也有去，怎麼沒看到你。」畢竟是同期，他自認還是能在茫茫人海中看見犽，卻毫無當時見過對方的印象。

「是的，感謝主腦大人給予我們幸福的生活。」何映雲小口啃著營養液冰棒，靜靜地將自己融入這片潔白又安靜的地方——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工作以外的時間、和工作以外的對象，在白日的BCA停留在外頭聊天了。

「對了、犽。」將冰棒吃完，他將垃圾扔進一旁的清潔智能機裡，「Xarket新上架的幸福錠，你用過了嗎？」

「呃...那個幸福錠啊...」才在思考要怎麼回答映雲，不遠處兩道眼熟的身影逐漸朝著他們走來，他們臉上雖笑著，但卻散發出不懷好意的氣息。犽皺起眉頭努力思考這兩人是誰...嗯...想不起來！

「映雲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聊？」直覺告訴他，還是先離開再說，然而才剛起身準備拉著映雲離開，其中一人便靠近「方便借一步聊聊嗎？」

「找我？」間另一位也跟著湊上來，雖想不起他們究竟是誰，但果然是衝著他來的。

「沒辦法了...」不管是來討打的還是單純談事情，看對方這個氣勢怎麼都是來惹事的，把一般人扯進來就有點難辦了「不然映雲我們改天再聊？」

「？」何映雲微微抬眼，疑惑地看著眼前明顯不懷好意的陌生人——他確定自己並不是沒有印象，而是真沒見過這倆——太醜又太囂張了，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就忘記。

「我不想要改天。」難得的愜意時光被打擾，何映雲並不是很高興。看得出來犽對這個不完美的插曲也感到困擾，甚至表現出抗拒，眼前的兩個醜八怪大概是......主腦大人過於忙碌而忘記肅清的什麼東西？

「不好意思，不方便。」他隔開對方朝犽伸出的手，面色冷淡：「不借，走開。」

雖說這兩人長得....嗯....不怎麼樣..... 但作為BCA的市民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直接對他們做什麼，然而若就這樣一直纏著他們也不是辦法。

見映雲沒打算離開，用比自己還高大的身軀擋在他與來者之間，犽露出了為難的表情。推一下眼鏡，發動能力看透對方那兩人身上的衣物，尋找著是否有攜帶危險物品，卻意外發現他們身上都有極惡業火的紋身，來報仇的？不管擂台上還是私下打架，犽揍過的人太多，他完全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跟眼前這兩位打過。

「不然我們全部都先換個地方聊吧？總不好這麼多人在別人店門前吵吵鬧鬧的對吧？」對方其中一人這麼提議。確信這兩位真的是來算帳的，犽無奈的聳聳肩，拍拍映雲的肩笑笑的讓他別那麼緊張「就去聊聊看吧？應該不會太久的。」

接著跟著那兩人來到距離商店不遠但十分隱蔽的小巷裏「到這裏...就不怕被主腦發現了...犽！我們今天一定要跟你算這筆賬！」一進入主腦監視的死角，對方就立刻原形畢露，推開映雲兇狠的抓住犽的衣領。

何映雲一頭霧水，犽感覺應該不會和這些不完美產物混在一起才對，可看對方的神情動作又無比熟稔的模樣，想著也許犽偶爾也會換換別的......風格？

「好吧.....」他不太高興，覺得自己和朋友平靜的午後就這麼被打斷了，還是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
可犽似乎很無奈，他便也同意先換個地方——但為什麼越走越偏僻了？

直到最後，對方兩人露出截然不同的猙獰面孔，他才後知後覺地懂了，這才不是犽的朋友，可能是他的仇家。
BCA這麼和平又完美的地方，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人際關係呢？

「犽？你搶了他們的營養液嗎？」
他們看起來很像舊時代的猴子。

「噗！」被映雲逗笑了，犽沒做出直接的答覆，反而選擇利用這個話題去刺激那兩人「就是說，一兩包營養液而已至於嗎？」

見對方氣急敗壞的樣子，犽很是心情好，一下子差點忘記極惡業火的人都是用拳頭講話的。拳頭飛來，犽趕緊側身閃避，不願在一般民眾面前動手，他只能儘量閃避對方接下來攻擊。

「怎麼了？不是很會打嗎？怎麼一直躲？」另外一人看犽把所有攻擊都閃避掉了，也上前一起圍攻他。的確一直躲不是辦法，但對自己體力很有自信的犽是打算就這樣躲到他們自己把體力消耗完後放棄。

不料一個走位錯誤，犽移動到映雲前方時一個拳頭飛來，是該閃還是不閃呢？！閃開被打的就是映雲，不閃開被揍的就是自己。還沒等腦袋得出答案，身體就搶先做出了動作，他單手抓住飛來的拳頭，一個用力跩把對方扭翻在地上。

「啊...糟糕...」不小心出手了...

何映雲站在一團混亂中手足無措。

犽看起來對這樣的事情很稀鬆平常，他原先溫柔爽朗的朋友在閃避攻擊時顯得遊刃有餘，一點都不像是剛才幸福地遞給他冰棒的模樣。
他從沒打過架，想著別在原地擋路，免得妨礙到這群男人發洩精力甚至波及自己——
才這麼想，他們就打到自己眼前來了。

何映雲想，我是開過光的烏鴉嘴吧。

「唔！」他瞪大眼睛，眼睜睜地看著犽把猴子扔出去了。

猴子傷的多重

並沒有使出太大的力氣，只是單純為了避開攻擊，對方立馬又站了起來。

『真煩...是不是乾脆送他們兩一人一拳昏過去就了事了？』犽抓了抓剛才出拳的手腕沈默的思考了幾秒。

回頭查看映雲的狀態，注意到表情，犽也只是溫柔的笑笑『幹脆連他一起揍暈？』想歸想但並沒有那麼做。

「映雲沒事吧？」完全沒有要把那兩人放在眼裡直接背對著他們關心友人。

「沒事，謝謝犽。」在被碰到之前猴子就就飛出去了，他連一根頭髮都沒掉。

兩隻舊時代原始猴似乎沒有受到什麼傷，看起來活蹦亂跳......比剛才更加精神了，他不合時宜地想到曾在誰家裡見到過的機械寵物，當有人陪它玩的時候，就會顯得比平時還要興奮。

「這兩個猴......市民是來找你玩的嗎？」他越過犽的肩膀去看，對方已經從地上爬起，正氣勢洶洶地往這邊來，看起來迫不及待。

何映雲有些苦惱，並不想把難得的閒暇時光浪費在兩隻市民寵物上，可能夠看見溫和同期的另一面似乎也不怎麼虧——他想，他可能沒有自認地那麼了解犽。

「玩？」犽都已經在腦內擬好要怎麼解釋有人找他打架的台詞了，沒想到映雲會覺得他們是來找他玩的。犽背對著避開幾個拳頭後，身體終於忍不住擅自重擊猴子的腹部。力道

「啊.... 那個......其實我不認識他們？」不小心出手了，沒打很大力應該沒關係吧？

「...... 剛剛那是自我防衛，我可沒打架喔？」說完總有種越描越黑的感覺，但也沒辦法，再給猴子這樣鬧下去耐心都要用完了。被普通市民看到自己施暴的樣子，怕是要被舉報了吧....

不認識？看起來不是很熟嗎？

何映雲一愣，旁邊被忽略的傢伙便又衝了過來，似乎是想要強調自己的存在感，並沒有選擇繼續和犽周旋，而是朝著自己過來了。
他瞪著面露猙獰（看起來更醜了）的陌生男子，警惕並抗拒地後退，下意識地想要將臉遮起——才發現因為只單純和同期見面的緣故，自己沒有穿著斗篷。

「唔，有點尷尬。」俯身躲過對方揮來的拳頭，何映雲繞到對方身後，撈起自己隨身攜帶的某種綠色粉末，直接摀住了陌生人的口鼻。

藥粉的份量

本看到另一隻猴子朝著映雲衝去，犽本想衝去把人拉走卻意外看見映雲拿著奇怪的東西摀住對方的口鼻，呆滯到都忘了笑了。

「你做了什麼？」

這時他正在對付的猴子又衝了上來，看來剛才打的實在是太小力了。這次不是自然反應，而是耐心歸零的訊號，犽扭身直接朝著對方的臉出拳。力道

粉末的藥效一被對方吸入便馬上發揮藥效，雖然份量不多、也足以使得對方暈頭轉向——那是之後要交給客戶的藥物，現在卻不得不浪費在這裡.....而自己和犽原本幸福又和平的閒聊也因為眼前這個陌生人而被破壞殆盡，何映雲想著就越來越不高興。
他抖開被塞在衣服長袖口的藥粉袋，不由分說地按著已經分不清方向的男子，掰開他的嘴將剩下的部分全灌了進去。

份量
中之：靠杯我打錯字ㄌ

明明出了力但剛揍的那一下似乎對同為極惡業火的人效果不佳，對方趁著犽的注意力被映雲那邊分散，一拳從側邊朝著犽的臉揮來。

被擊中：

『砰』這一下打在犽臉上，雖不算大力，但也把他眼鏡甩落了。

「嘖...他腦的...稍微放點水你當我喝水的啊？！」說完抬腿一個扭身，送對方腦袋一擊反踢。

力道：

這一擊終於把猴子揍的倒地不起，犽這才衝去找另一隻已經被映雲不知灌了什麼東西的猴子。

「X的... 都神智不清了還想打？」正面對上另一隻猴子犽才發現，對方的意識早已不知道神遊到哪去了，即便揮拳也都軟綿綿的，嘴角還殘留了一些看似粉末的東西。

「你餵他吃藥了？」犽好奇問，完全忘了此時的他不僅眼鏡沒了，馬尾也鬆脫，衣著凌亂，整個給人的感覺都跟以往「善良市民」的形象有極大的反差。

「......嗯。」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隱瞞，他便乾脆地承認，並理直氣壯地指著那個分不清方向跑去撞牆的陌生男子：「犽，你看，他看起來很幸福吧。」
撞牆撞得樂在其中。

兩個不速之客最後以混亂的後果，替幸福又悠閒的午後畫下句點——可他們之間還沒有，還有很多事情需要釐清——何映雲雙手抱胸，看著自己「溫和」的同期不發一語。

犽雙手插在口袋裏，尷尬的微微抬頭斜眼回應對方的視線，指節上傳來的微熱感一直在提醒著自己剛揍過人。

「啊...真是...既然這樣我們的開門見山的說吧！」也不打算再演了，犽皺眉仰首用手梳理一下頭髮嘆了口氣「我可能還蠻擅長打架的。」

「唔......」看出來了，「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是什麼時候開始被騙、你為什麼要騙我、你還有多少事情沒有告訴我——
你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朋友。

「沒關係，你可以不說。」他垂下視線，慢條斯理地將手上沾染到的剩餘粉末拍乾淨，直到深綠色藥粉四散在空氣，一絲氣味都沒有剩下。
他抬起手，對犽做出一個沒有意義的手式：「我也......如果你有什麼想問的話。」

「嗯...這是個好問題...自從遇到某個傢伙開始？」回想起總是纏著他的那個人，久而久之耐心越來越差也開始會動手了...進入結社後更是火上澆油。

「想問的？那些怎麼看都不是合法的吧... 還需要問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即便關係再好。雖然感到意外但犽並不覺得映雲有義務告訴他，因此心情也沒特別差「你要是想說的話就說吧。」

說著從大衣內袋裏取出一隻精緻的電子煙，往裡面塞了一小瓶液體，接著放置唇邊深深吸一口，隨著吐氣團團白煙從口鼻處竄出。

「原來如此。」完全不懂。

他看著犽拿出電子菸，有些驚訝對方竟也會使用這些在自己結社內流行的東西。那些社員喜歡在菸油裡加入各種興奮劑、或是致幻的東西，當然也有單純的尼古丁萃取物（在他自己的筆記中，寫作H54-11-5）。
他嘗試過幾次、還學會了如何吐出中空的菸圈。

「其實我想知道為什麼你不告訴我，」何映雲歪著頭，透過電子菸升起的白霧看向突然變得陌生的同期：「我不討厭你，犽，現在也不討厭。」
「不過你讓我有點緊張。」

「......別誤會，」他想了想，像是在斟酌措辭：「是我太容易沒有安全感。」

oO（這麼大個人腦袋裏原來在想這個？）犽聽了即驚訝又無語。

「嗯....」用電子煙的另一頭戳著自己眉間「不是不告訴你...應該說是沒想過要說？」感覺這樣解釋也不太對，犽閉眼沈思了一番，這樣隱藏早已成了一種習慣，要問他為什麼他也早忘了。

「畢竟這也不是值得宣傳的事，被越多人知道也只會惹事不是嗎？」低頭又注意到對方手上殘餘的一點點粉末，犽咬著電子煙口含糊的提問「你不也是？」

「而且.... 你緊張什麼？你倒是說說看啊！」犽像是為了緩和氣氛，笑著抬手用力把映雲的頭壓下來戳揉一番。

「？？？」突如其來地被摸摸頭、還被大力搓揉，自己的馬尾都亂七八糟了。

「沒什麼，就說我很容易沒有安全感了。」何映雲不得不將髮圈摘下，暫時用手指代替梳子將長髮梳開，整齊地攏在一起。
「......就是覺得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萬一發生了什麼怎麼辦？」他皺眉不贊同地看著犽，一邊將髮尾捲了捲——那是思考時的習慣動作，不知道該如何組織措辭的時候就會這麼瑣碎地玩它：「唔，我實在很猶豫是不是該問更多，不過算了。」

「我不會被你滅口對吧？」這時才想到要緩和情緒會不會太晚了。

「....滅口？噗哈哈哈哈！我沒事幹嘛滅你口？自找麻煩？」被映雲的話逗笑了，可能是電子煙裏的東西奏效，讓犽心情很好「你身上帶那種東西，估計出廠後也發生不少事吧？我們彼此彼此。」說完朝著對方吹了一朵煙圈。

「擔心什麼？在主腦大人創造的世界裏還能發生什麼事？」明明就才剛經歷一場主腦不可能接受的事件，犽卻還是睜眼說瞎話，宛如剛剛什麼都沒發生「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想問啥就說吧！

「沒話說了，」何映雲聳聳肩，伸手指向那根電子菸：「借我抽一口，我會忘記今天所有的事情。」
「我們喝完營養液、曬了太陽，然後同時踏出左腳回家了。」

原想問問犽關於飲用水和幸福成分的事情，開口前又後悔了，他可不像犽這麼地......爽朗？粗線條？
來日方長吧。

「唔，下次還會約我吧？」不會少一個朋友吧。

犽遞出自己的電子煙，也不是為了讓對方忘記今天的事，只是他也不是很在意分享這種違法的東西。

「你想的話沒什麼不行，反正在這平時也只能當個好市民，好市民要跟其他市民好好相處不是嗎？」說完，犽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把頭髮重新扎好，默默地戴上眼鏡，瞬間變回平時的那個他。

「這樣是不是比較習慣了？」他溫和的對映雲笑笑。

接過菸深深地抽了兩口，熟練地將味道吞下、吐出灰白色的煙霧，才將東西遞回去。
看見犽又重新變回那副彬彬有禮的模樣，何映雲露出了不置可否的表情：「你知道我臉盲，我可不是用長相來認你的。」
雖然眼鏡和馬尾確實是很有用的記憶點。

「行吧，以後還是朋友。」他不擅長說什麼矯情的話，或是表達自己對這個同期有多少重視，太赤裸、也沒有必要。
「剛剛那個......東西，我原本晚點要去交貨，現在沒了。」何映雲將雙手插回口袋，還故意拍了拍：「我得回去一趟。」

頓了頓，他又遲疑地開口：「你.....需要什麼藥的話可以找我。」
自作多情，他想，至少自己表現了比以往更多的善意。

「雖然不知道會不會用上，但我會記得的！回去路上小心啊！」靠著牆跟友人揮手道別後，自己則是朝著反方向移動，離開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