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對話陷入了短暫的空白，顯然那顆小小的腦袋，還在努力咀嚼眼前這個男人的話語。

而就如同往常所習慣的，雨果隨即緊緊閉上了嘴；猶豫著該怎麼運用那些，連自己都鮮少使用的發聲器官，藉由話語和聲音去明確表達他的意圖與思緒。

　「那個……我……」在編織著花紋的布料之下，那雙異色的雙瞳不安地眨了眨，雨果有些緊張地收緊了放在膝上的雙手，連同綴著荷葉邊的衣襬也因為他的動作而起了皺褶；若是定神觀看，不難發現那雙手仍在微微顫抖。

　「不知道該怎麼做……有趣的聊天。」

　　尤利西斯細細觀察著雨果的反應，語氣放得更溫柔。

　　「對我來說你本身就很有趣，聊天的內容自然而然的就變得有趣了呢。」他瞇起雙眼愉悅的笑起來，「而且雨果的音色很漂亮，聽著很舒服。」

　　明明盡是真心話，不加修飾說出口反而很像油腔滑調。淺玫紅的眼睛微微垂下望向對方的手，幾秒後又不著痕跡的回到對方的臉上。

　　「對了，如果是問答形式好像也挺有趣呢。由我問你答，反之亦然，順序不限。」他笑得更高興，察覺到對方不擅長聊天，便像隨興般轉換對話的方式。

　　「你覺得如何？」尤利西斯迅速的說到做到。

　不論是說自己很有趣，或者聲音被讚美也好，對雨果而言這些都是第一次收到的評價；或許不是第一次也說不定，至少在雨果見到尤利西斯前，他也被說過幾次不少諸如像是「好貨」「驚人」「難得一見」這樣的形容。
但他不明白，明明在此之前，他通常都是個遭人忌諱與嫌棄的存在。

　尤里西斯至今為止的舉動都十分得體，就像是那些會在電影中看到的紳士那般；儘管對自己說話時十分溫柔，語氣中卻感受不到他對自己有任何的輕視。通常當雨果在和大人對話時，這種情況並不多。

　對問答的提議，雨果同意地點了點頭：「嗯、這樣……比較好。」始終迴避著的視線終於看向尤利西斯，但他盡力讓自己不去注視那雙淺玫紅的眼眸。

　　「那我先來問吧，雨果以前住的地方是怎樣的？嗯⋯⋯直接點說吧，出身，我想知道關於你出身的事情，在你能回答的範疇上說就好。」

　　面對小孩子的機會大多是和自己孩子相處，對雨果說話也不自覺用上比較平和的方式，想了想尤利西斯決定進取一些，將問題修正向比較符合他預期的方向。

　「出身……嗎？」聽見問題，雨果試著去回想更早之前的記憶，他也是直到這時才意識到車內縈繞著淡薄的薄荷清香；比起葡萄酒總是使人陶醉其中的豐富香氣，這是更使人能凝神專注的氣味。

　「我對成為孤兒之前的事情，記不太清楚。」看了一眼尤利西斯方才閱讀著的紙類，他不清楚上面寫了什麼，但仍然誠實開口：「孤兒院附近，時常下雪，也能看見白色的山……所以我想，是在北方的國家。」

「名字的話，我不知道……不好意思。」

　　「沒關係，你能說出這些事已經很棒了。說不定在地圖上能看見呢，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之後一起找找看吧。」

　　他輕聲笑了笑，關於對方的「產地」，那張紙上沒有寫清楚，但明確的出身和背景沒什麼優勢，在工作裡只會隨內容變化，所以在這方面上他沒繼續再問，記不清楚的事情硬要想起來只會變得糟糕。

　　「那雨果比較喜歡那種寒冷的天氣，還是城市這種喧囂，」他的視線偏移望向對方身後的窗，「抑或森林的寧靜？」

　聽見尤里西斯的話，雨果試著想像在地圖上尋找自己生活過的地方是怎麼回事，他覺得那將會是個很奇妙的體驗，於是便店頭允諾。

　本以為這類比較嚴謹的詢問會繼續下去，尤里西斯突然間又談論起了好惡，讓雨果呆愣地「咦？」了一聲，才跟著望向窗外；隔著厚厚一層玻璃，雨果聽不見所謂城市的喧囂。

但那些五彩繽紛的燈光與景象透過車窗，一一映進他的視界，連帶讓男孩那身白色的衣裳染上不同顏色的碎光，彷彿置身玻璃花窗之下。

　「下雪的時候……看見的地方都會變成白色的，我很喜歡。」被新奇的光景給吸引了注意力，他緩慢地訴說著。

　「但我沒來過城市……啊！」然後在看見巨大的霓虹燈廣告刊板時忍不出驚呼出聲。

　　「城市是個很有趣的地方，聚集著不同的光芒、話語、感情⋯⋯」

　　與對方相反的漆黑西裝暈染出暗沉的色彩，像活在海底的魚般在尤利西斯身上寂靜的游動。他沉吟著對小孩而言很難懂的話，緩緩化成氣音的語尾隨著雨果的驚呼抬起，透過車內後視鏡迎上蒼藍的視線。

　　「燐，繞點路。」

　　「是。」

　　聽到命令的男人點點頭，在前方轉了綠燈後緩緩拐入預定路線外的路。

　　「機會難得，來遊覽一下這裡吧。」尤利西斯重新望著雨果笑起來，「說不定你也會喜歡上這裡的五光十色。」

　　生活關係他已經熟悉掌握了整個城市、沒什麼值得驚喜的地方，但對雨果來說這裡是個新奇的地方，看到那驚奇的反應挺有趣的，可能類似小動物正在熟悉新環境而探頭探腦的模樣。

　　「要是發現感興趣的地方，可以盡情說出來。」

　巨大的廣告刊版佔據了大樓一半以上的面積，大片的螢幕上頭隨著秒數也變換著不同的色彩和字體，雨果就著麼直盯盯的看著好一陣子；直到尤里西斯再度向駕駛座的燐開口，雨果才想起他們還在對話中，居然還這麼明目張膽地轉開視線，不禁為自己的失禮感到愧疚，他馬上轉回身子。

　「……謝謝。」居然讓對方為自己特意繞了遠路，對於眼前的人的印象真是越來越沒個定案；雖然很開心，但方才的失態讓雨果感到有些害羞。他垂下頭，藤紫色的長髮為那層布料添上一層紫影，微弱的話音從他嘴裡傳出。

　「去哪裡都可以的，但是我不太、喜歡人群……」理由可想而知，凡是容易跟人對上視線的場所他都不太喜歡，也沒有人會樂見他如此拋頭露面。

　　「現在我們在遊覽，所以你喜歡的話就隨意看看吧。我們只是在聊天而已，隨時都能中斷，也隨時都能開始。」

　　見對方似乎因為轉移注意力的失禮而羞愧，他柔聲向對方告知。

　　在獨立的空間裡對方的聲音清晰可聞，他馬上聯想到對方不太喜歡人群的理由，原先指尖相貼的左手放到下巴上、食指輕點著唇思索起來，兩三下後停下來。

　　「雨果，你喜歡甜點嗎？」他就著那個姿勢看著對方問。

　雖然得到了尤里西斯的諒解，但曾被告誡過不得失禮，雨果重新把目光凝聚在眼前的男人身上；當然不是雙眼，比如那身漆黑的大衣、或是彷如是擷取了一截夕陽那樣柔和的橘金色長髮，雨果覺得自己可以就這樣盯著看上好一陣子。

　甜點？
沒預料到話題會這麼跳躍，雨果開始思考，對他而言所謂的甜點，不外乎就是烤餅乾、用雞蛋和剩下的麵包做成的布丁麵包那類的樸實的點心；吃過的次數更是寥寥無幾，根本沒有讓他說喜歡或討厭的餘地。

　不過如果硬是要選一邊——「喜歡。」
雨果認為自己是喜歡的。

「尤里西斯先生……很喜歡嗎？甜點。」僅是單方面地說話實在太過沉悶，雨果試著在他所知道的「聊天」範疇內做出發問。

　　聽到對方回答喜歡的時候，他呼呼的輕笑出聲，似乎很滿意對方的答案。

　　「燐，去『老地方』。」

　　「是。」

　　尤利西斯隨即說出暗號般的話，以身份來說倏然蕩漾起幾分危險的氣息，駕駛座上的男人毫無疑惑的回應，從直行變成左轉，漸漸駛入比較人少的地方，原先在他們身上照落的霓虹燈光芒也開始被拋在身後。

　　「我非常喜歡喔，甜點。我最喜歡的是巧克力，只要有巧克力的話——」

　　「Boss，到了。」

　　慎防Boss在新人面前說出什麼丟失顏面的話，燐踩油走捷徑、直接駛到目的地，並乾脆大膽的打斷了Boss的話，正準備向雨果灌輸「巧克力世界第一」理論的尤利西斯頓了頓，轉頭望向窗外。

　　「已經到了？真快啊，你有好好遵守交通規則吧？」

　　「那種東西就是為了被打破才出現的。」

　　黑手黨首領居然叫人遵守規則，這原本已經算是滑稽的發言，而燐還不如先前那般安份守己的模樣，像閒聊般隨口回應著，邊下車到雨果那側打開門，將光祼雙腳的孩子抱出車子。

　　「有小孩子坐在車上，駕駛時小心點好嗎？」

　　從另一側下車走來的尤利西斯也不太在意燐的態度，像極親友般向人抱怨，越過他們先走入不遠處的⋯⋯咖啡廳。

　　店內優雅俐落的裝潢看起來比較像酒店，但門前的黑版用漂亮的字寫著本日的限定甜點和特調咖啡，剛打開玻璃門就傳來濃濃的咖啡香味。比想像中還普通的地方，不是充滿可疑人物的煙酒之地，這間咖啡廳甚至冷清到只有一兩組客人。

　　尤利西斯直接走入最裡面靠窗的四人座位，燐將雨果放在對面的椅子上後，跟著坐在尤利西斯旁邊，在這種地方一直站著反而很可疑。

　　店員上前為他們放上餐牌和水時，注意到今天有新的小客人光臨，笑著說「有需要時再叫我」就離開了。

　　「隨意挑吧。」尤利西斯把餐牌推到雨果面前，「靠照片挑也沒關係。」

　　餐牌列出不少甜點，也有正常的餐點和小食，最後的飲料區域除了咖啡和茶之外，還有果汁特調、梳打等不同選擇。

　就在那麼一瞬間，雨果覺得他或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那句「喜歡」就像是禁斷的話語一樣，
此話一出，不論是尤里西斯那過於迅速的判斷，或是駕駛座的燐毫無疑問地應答，都比起最初見面時嚴肅的樣子相差許多。在座位上的雨果感覺到車速明顯的加快，因為慣性而被甩向椅背，還沒能來得及聽關於巧克力的話題，就已經被打斷。

　還有些暈眩，再度被燐給騰空抱起的時候，懸空的不穩感仍然讓他訝異了聲，不禁伸手緊抓著燐臂膀上的衣物。但新奇的事物很快就吸引了雨果的注意力，小小的腦袋不停張望著四周，像隻充滿好奇心的幼犬；無論是店家內看似精緻昂貴的裝飾、濃醇的咖啡香氣，一切的一切都如此絢麗繽紛，他甚至開始不自覺愉快地晃著腳。

　被放在椅子上之後，雨果才終於回到原本安靜乖巧的樣子，就是在服務員上前時也少見地沒有別過頭，而是直盯著桌面上精緻的桌巾看。

「好的，那個……我……」看著尤里西斯推過來的東西，突然就被說可以選擇，他難免有點慌張……自己真的是被什麼大人物給買下了嗎？怎麼更感覺像是找了個新的領養人一樣；但雨果也沒那個資格拒絕．只得接受好意，開始翻起內容。

　但一翻開雨果只覺得困惑，雖然能夠讀出一點上面的文字，卻一點也不明白組合起來是什麼意思，幸虧飲料的部分他還是能夠理解一些。

「蘋果汁和……這個，可以嗎？」奶白色的手指向甜點頁圖片上，一張大大布朗尼與香草冰淇淋搭配的套餐。

　　「可以喔。」尤利西斯轉頭望向正幫自己摺疊好大衣的燐，「你呢？要吃點什麼嗎？」

　　「你有想吃鹹食的話，就叫那個吧。」

　　「好喔。」同樣的回答，尤利西斯舉手請服務生過來，「今天的限定甜點全部要一份，一杯熱巧克力；一份牛肉派⋯⋯」

　　本在默默聽的燐突然開口：

　　「不好意思，剛才的熱巧克力轉成伯爵茶，牛肉派和限定甜點不改，再要一份布朗尼套餐，配香草冰淇淋，飲料要蘋果汁，謝謝。」

　　待服務生確認並離開後，尤利西斯用不快的眼神看著將大衣和帽子放好的燐。

　　「為什麼幫我改了？」

　　「早餐時已經喝過熱巧克力了，餘下的配額是今晚的。」

　　聽到燐如同營養師管理飲食的回應，尤利西斯馬上露出頹喪的表情。

　　「要等那麼久嗎⋯⋯我已經和巧克力分離了八小時⋯⋯」

　　「待會就能吃了吧，連飲料都是巧克力的話，學你的說法就是不能好好品嚐巧克力的香醇了。」

　　「雙重巧克力是這個世界的真理。⋯⋯啊、但是伯爵茶高雅的香味能很好帶出⋯⋯」

　　擺出認真的表情自顧自的下定義，又從中思考起來，尤利西斯又輕輕點著唇、好像在喃喃自語著什麼，從燐身上移開的視線重新望向雨果，瞬間將話題轉向，他又揚起笑容。

　　「雨果很喜歡這間店嗎？剛才見你很興奮的樣子，雙腳都在晃來晃去呢。」

　　他伸出自己的手，兩指在空中前後晃動模仿雙腳輕晃的模樣。

　即便覺得不解，雨果仍然維持著原先的坐姿，像隻被吩咐得維持安靜的寵物，乖巧溫順地聽著眼前兩個男人的對話；剛才明明還感覺尤里西斯先生才是上位者，但這突然的反差讓雨果感到十分的困惑。

巧克力真的有那麼美味嗎？
雨果的心裡也不免出現了這種疑問，有機會的話他也想試試看。

　話題的中心從尤里西斯的巧克力轉回自己身上，雨果這才知道原來他剛才看起來有那麼開心，不免覺得有些害羞：「不、不知道……我不確定，我沒什麼機會來這類場所。」

　「這裡有很多好聞的氣味，讓我感覺很舒服，而且很溫暖。」一邊低下頭拉著自己藤紫色的長髮玩，那雙在桌面下，同樣踏不到地板的赤腳也不停地晃啊晃。

　　「那之後就有很多機會來了，我很喜歡這裡，這個時間段沒什麼人很放鬆。」尤利西斯瞇起眼睛笑起來，「冬天來這裡喝棉花糖熱可可會更溫暖喔。」

　　他拿起玻璃杯輕呷一口水，好濕潤一下喉嚨和被紅酒麻痺的口腔，嚐起來的味道比想像中更清甜。

　　「對了，雨果有什麼喜歡做的事或東西嗎？」他好像有無數個話匣子，在一個話題停歇後，又能打開另一個話題。

　聽見棉花糖熱可可的時候，雨果明顯是表現出了興趣，抬起了首，同樣將身子挪前了一些；他早已經習慣在冬日的冷天裡沒什麼東西可吃，因此尤里西斯的提議令他感到十分心動。
　「喜歡的事情？」含糊地複述著尤里西斯的話，男孩陷入了思考；其實就連喜歡甜點這個答案也不過是他隨意說出的答案，他並不太能分清楚對自己而言，現在有哪些東西是「喜歡」的。

　「吃東西的時候，胃裡會暖暖的……能夠學會文字的時候，我會想學更多。」一邊說著的同時伸出了手指數數：「聽見其他人唱歌的聲音，會覺得心裡好像哪裡……癢癢的。」

「這樣算是，我喜歡的事情，嗎？」

　　看見對方被勾起興趣的心動反應，尤利西斯唇角抿出的弧度更加溫潤。雖然想喝的話，無論任何季節都能喝，但既然自己已經說出像驚喜的話了，男人大丈夫不能輕易收回。

　　「那，」他也跟著將身子傾前，伸手輕輕摸了摸藤紫的髮頂，「冬天的預定就這麼決定了。」

　　但他的動作與其說是摸頭，倒不如說只是皮質手套摩挲著柔軟的髮絲而已，能感受到手被勾勒出來的形狀，但沒有手的觸感和溫度。尤利西斯在收回手前，不忘為雨果順好頭髮。

　　「原來如此，進食、閱讀和聆賞嗎⋯⋯」他了然的沉吟了一下後笑道：「都是很棒的事情呢，我也很喜歡學習文字和聽別人唱歌，心情會變得很好呢。你喜歡繪本嗎？我家裡有很多，也有讓你學習文字的書。」

　　「這麼一說，雨果的聲音很漂亮乾淨，我也想聽聽你的歌聲呢。」

並沒有迴避尤利西斯伸來的手，如同被馴養地極好的幼犬，任由尤利西斯摩挲著自己的頭頂，最後再慢慢地撥回髮絲；雖然在那觸碰之中感覺不到任何一點溫度，但雨果奇妙地感覺到這樣的動作確實讓他感覺更安心了些。

「是的，我會很期待冬天的到來。」連本人都沒注意到，些許的笑意正逐漸染上男孩的嘴角，化作話語中的期待。

「繪本？不討厭……」但他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喜歡，「多看幾次也許就知道了。」雨果並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說的事情能讓眼前的男人笑得那麼開心。

「唱歌？現在的話，沒辦法。」小小的腦袋搖了搖，他曾試著在一個人的時候輕哼著一些曲調，但要說起在人前唱歌還是令雨果感到無所適從，「但、尤利西斯先生想聽的話……我會去、練習看看的。」

以後的話，也許不是不可以。

　　對方淡淡漾起的笑意確實令自己感受到對方的期待，現在正準備邁入秋天，很快就會冷下來，不知不覺間外面的世界就會變成一片純白。

　　「那之後去看看吧，不懂的地方我都可以教你。」

　　從這句話聽得出來他很閒，更正確點說，從宅邸離開後他就維持著悠閒的態度。說話的同時，他們點的東西都陸續上桌了，各式香甜食物和飲料中，擺在燐面前、熱騰騰的牛肉派和黑咖啡顯得像異類。

　　「我想聽。」

　　本來想著對方不願意的話無謂勉強，但雨果主動提出練習後，尤利西斯也不掩真心的笑著回應，同時脫下手套放在一旁，從中祼露出來的雙手很蒼白，動作時在光影浮動下泛起淡淡的青紫。

　　「對了，甜點可以分著吃，想吃的話可以自己分。」

　　在他說話的時候，燐調轉了碟子的位置，將熔岩巧克力蛋糕放到尤利西斯面前，這是他獨享的東西，其他在桌上的草莓奶油蛋糕、當季水果軟糕和提拉米蘇可以隨意享用。

　雨果看著被端到自己面前的布朗尼，首先撲鼻而來的是濃厚的巧克力香氣，為了增添視覺美感，邊緣還點綴著些許鮮紅色的莓果；作為搭配的香草冰淇淋則因為布朗尼剛出爐熱騰騰的溫度，邊緣已經開始融化，若是仔細去感覺還能嗅到空氣中一絲絲的甜味。

　「咦？嗯、好的。」只顧著看著甜點，雨果有些心不在焉地回應，為了不要讓自己這身白衣給弄髒，特地將紙巾先鋪在腿上；伸手拿起方才和甜點一起送來，比起尤利西斯和燐手上的餐具都要更小，材質也更輕的兒童餐具。

對於餐具的拿法他絕對說不上嫻熟，但在一番努力後，叉子上總算是多了一塊，連幼童也能輕鬆入口的小塊布朗尼。

「——哈姆。」沾著冰淇淋一口吞下。

　即便那頭藤紫色的長髮和布料，幾乎埋沒了那張小小的臉蛋，但仍然能看見雨果那為了咀嚼而圓鼓鼓的臉頰；他細細的嚼食，品嘗著這從未體驗過的「甜點」所帶來的感受。

扎實的口感、微溫與冰涼的溫度交織重和、更不用說嘴裡濃醇的可可蛋糕體，與奶粉和香草冰淇淋的完美結合。

每一口都如此的驚奇，甚至讓他有些捨不得嚥下，直到最後才讓這口香甜順著唾液往喉嚨吞下為止。

過了良久，雨果這才抬頭，慎重地喚著眼前的男人：「尤利西斯先生，我想我可能，是非常喜歡甜點。」

　　開始進食後，三人之間終於迎來話題暫停的寧靜，只餘下餐具輕微碰撞的清脆聲音。

　　尤利西斯將蛋糕裡融化的巧克力小心翼翼的用匙子送入口中，在舌頭上流動的濃厚香醇更緩和了他的表情；而燐則是先將其他蛋糕切成一口大小，再為尤利西斯倒茶，加上牛奶和砂糖後，才開始處理牛肉派。

　　沉醉在巧克力世界裡的尤利西斯，在純粹的嗓音呼喚自己時眨眨眼睛回神，儘管對方的話音仍帶著一些屬於孩童的含糊，語氣倒是挺鄭重其事的向自己報以一個不可置否的答案。

　　「那就好了。」

　　他拿起餐巾輕印嘴唇，修長的指隨即勾起茶杯，在精緻花紋的瓷杯上，淺玫紅的眼眸彎起柔和的弧度。

　　「喜歡的話就多吃一點。」

　　彷彿是對方的血親般，隱約接近慈愛的溫柔話語，唇輕輕貼上杯邊，呷飲冒著薄煙的茶。

　　「要是切東西很困難的話，可以拜託燐幫忙喔。」

　　他放下杯子，重新拿起叉子叉起一塊水果軟糕說，被指名的人跟著望向雨果。

　喜歡的話就多吃一點。
聽到這句話的雨果又重新低頭看向眼前的布朗尼，他其實覺得自己光是能吃完眼前的點心，再吃一點蛋糕和那些有著不同顏色的小東西，可能就已經是極限了。

　再一次抬頭時，便接觸到了燐向這邊投來的視線，雨果看了一眼自己純白色的衣袖，雖然多虧剛才努力沒有弄髒，現在正幸運地保持著乾淨；但他不過猶豫幾秒，便默默地把盤子往燐的方向遞去。

「拜託您了。」有些拿不定主意該如何稱呼對方，於是雨果就只是將請求語吐出口。

　　燐接過雨果遞來的碟子，本來打算就此默默的切完就算，但想了一下他還是低聲說：「交給我吧。」

　　莫名其妙地像收到重大任務般可靠的回應，燐拿起另一隻沒用過的叉子，迅速將布朗尼切成等分的完整方形後，將盤子輕輕放回雨果面前。仔細觀察一下的話，能發現冰淇淋的融化速度好像奇妙的變慢了。

　　相對的，尤利西斯進食的速度完全沒有放緩的趨勢，保持著一定的速度和優雅的姿態將分開的每個蛋糕都放入嘴裡好好品嚐。考慮到雨果的體型，他知道對方吃不了多少，但正如他所說的，他把每一款甜點都留下一半給對方，要是雨果吃不下，他就會直接消滅剩餘的東西。

　　注意到對方正小心不弄髒衣服，尤利西斯想到要帶對方去買新衣服，但今天的行程他決定先到此為止，好好休息後明天再開始，還有很多事情必須和雨果一起做⋯⋯

　　他緩緩的喝了幾口茶，放下杯子時見燐將一口牛肉派遞到自己面前，他毫無避諱的吃下。

　　「牛肉派也很好吃耶～其他的鹹食我也想試試看，下次再來吃一遍！」

　　「最後還不是我在吃⋯⋯」

　　燐想起曾經的慘狀，自己一個人消滅了滿桌的鹹食，身旁的人卻若無其事的喝茶吃甜點，絕對不會再上他的當了。這麼想著，燐再將牛肉派放入嘴裡，不知不覺間已經吃了三分之二，他在這時緩速，拿起杯子喝咖啡時，不著痕跡的觀察雨果的進食狀況。

　雖然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但雨果確實是滿心期待地看著被燐放回來的盤子。「謝謝。」小聲地的道了聲謝後，先是取來放著蘋果汁的杯子小口小口的啜飲；直到喉頭的渴意得到緩解。他這次才終於重新拿起兒童餐具，繼續努力進攻眼前的甜點。

甜膩的布朗尼儘管好吃，但重複的口味難免厭煩；在幾乎把冰淇淋和布朗尼給全部吃完，雨果才把目光移向其餘的甜點。

看了看手裡只有一把的兒童叉，他決定先把叉子上佔有的食物擦乾淨才肯去食用其他甜點。

　但他顯然是沒發現自己嘴邊的冰淇淋漬還有布朗尼渣，雖然努力不弄髒衣服，卻意外沒注意到的弄髒了臉。

　　燐放下杯子，在雨果準備吃其他甜點前，拿起乾淨的餐巾輕輕靠到對方面前。

　　「臉弄髒了，別動。」

　　清冷的聲線和表情可能給人恐怖的印象，但他手上的動作非常溫柔，小心翼翼的不弄痛對方，餐巾輕輕蹭過柔軟的臉頰，將沾在雨果嘴邊的污漬抹走。

　　「好了。」

　　收回手，他重新拿起叉子配合對方的速度繼續慢慢吃剩下的食物，要是留下雨果一個人吃的話，對方可能會為了不妨礙到他們而急急忙忙吃起來，這樣就無法好好享受這頓甜點餐。

　　「啊、對了，告訴雨果這些甜點的名字，你要是喜歡吃的話，下次可以再點。」

　　尤利西斯見雨果準備要進攻其他甜點了，也若無其事的加入了話題，伸出手指一個一個指著甜點，慢慢說出它們的名字。

　　「這是草莓奶油蛋糕；這是水果軟糕，上面盛著的是現在時令的柚子和芒果；這是提拉米蘇。」他將手收起後輕輕扶著臉頰，稍微側頭看著對面的男孩，「喜歡冰淇淋的話，家裡也有幾種口味可以選喔，可是一天不能吃太多、會肚子痛。」

　　雖然他沒資格說酌量進食這件事，但對小孩子的教育要認真，在長大一些之後才能為所欲為的吃甜點。

　「唔？」抬起頭讓燐擦拭自己的嘴邊，直到燐說好為止，都乖乖維持著一動也不動的模樣，由他人為自己擦拭嘴邊的感覺很神奇；直到結束為止，雨果才用手碰了碰自己的嘴邊，原來不知不覺沾上了嗎？

　「嗯……嗯，我會注意的。」慎重地點著頭，雖然並沒有人在責怪他，但看著其他兩人都吃得乾乾淨淨，雨果認為自己應該也要效仿才對。

　認真地聽著尤利西斯為自己介紹，雨果一邊將男人所說的名字和眼前的景象在腦中做連結，還跟著附述了一次：「草莓奶油蛋糕跟水果軟糕，還有……提拉米蘇？」他知道草莓跟尤利西斯說過的水果，不過提拉米蘇到是想像不到會是什麼樣的味道。

　還在思考提拉米蘇會是什麼樣的味道，尤利西斯的提醒喚回了男孩的注意力，他點頭示意著自己已經理解冰淇淋的事，又想了想才繼續開口：「有巧克力的嗎？」

他還是很好奇讓尤利西斯如此傾心的味道是什麼樣子的。

　　「不用那麼緊張，明天打算買新的衣服給你，就算這套弄髒了也沒關係。」

　　尤利西斯可說是對小孩子很寬容，見到對方那麼慎重的態度，他說出了近乎寵溺的話。說明了蛋糕的名字後，雨果顯然對提拉米蘇感到困惑，他便咧嘴而笑。

　　「嘗嘗吧。」

　　事先說了是什麼味道就會失去初嘗的驚喜和滋味，因此他沒有向對方解說提拉米蘇的味道，而是叫人直接試試。

　　而那個溫文爾雅的笑容，在雨果問道「有巧克力的嗎？」時漸漸散發出愉快的閃亮氣息。

　　「當然有！你想吃嗎？我們可以一起吃⋯⋯」只是提起他就已經這麼開心了，吃的時候感覺會興奮過度。

　　燐輕咳一聲示意尤利西斯趕快重整態度，被暗示注意的首領也馬上回過神來，用杯子掩去自己半張臉。

　　「要吃嗎？」像轉移話題般，燐拿起盛著提拉米蘇的盤子向雨果問。

　一聽見眼前的男人還要帶自己去買新衣服，雨果因為感到訝異而發出了幾聲訝異的感嘆，看著自己身上這件衣服，猶豫了幾秒後才啟口，「但是……這件衣服，穿起來很舒服……我想留著，可以嗎？」

看著眼前兩個男人的一來一往，雨果越來越感到困惑，從最初見面到自我介紹時，他都認為尤利西斯才是上位者，不過好像也不總是這樣？至少類似這樣的對話已經是第二次出現了。

並沒有忘記要回應尤利西斯的話，雨果點了點頭：「嗯，我想知道，巧克力是什麼味道。」

然後伸手接過盛有提拉米蘇的盤子，「提拉米蘇也是。」

　將提拉米蘇放在自己的面前，這次不是叉子，而是拿起了兒童湯匙挖了幾口，默默地往嘴裡放。
在一陣沉默的嚼食後，能看見雨果正瞇著眼，「稍微有點苦……但我也覺得，很美味。」又挖幾口。

　　「咦？啊、我不會丟掉你在穿的那件。」尤利西斯也反過來對對方的問句有些意外，隨即又向人問道：「雨果比較喜歡這種輕飄飄的布質嗎？寬鬆一些的會比較舒適？」

　　他邊說邊放下手上的杯子，燐馬上再為他斟茶並加入牛奶和砂糖輕輕攪拌。聽見對方說想知道巧克力是什麼味道時，他努力忍耐不要太過喜形於色，在這時要保持神秘感。他不著痕跡的壓抑自己的情緒，輕抿嘴唇、彎起微笑。

　　「對吧？有點苦苦的味道是因為有泡過咖啡的手指餅乾，馬斯卡邦尼奶酪的濃稠口感也相當不錯，整體都軟綿綿的，但味道的層次很豐富呢。」

　「馬斯、卡？邦？」嘴裡還含著提拉米蘇的蛋糕體，雨果有些含糊不清地跟著重複說了一次那些陌生的名字，文嚼嚼的聽不太懂，但只要吃起來美味就好了。

　「軟綿綿的，很好吃。」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的可可粉，男孩只是點了點頭作為結論，直到這時才切回原本關於服裝的話題：「嗯！雖然輕飄飄的，有點礙事，但穿起來很輕鬆，也很舒服，我很喜歡。」至於下半身稍微有點涼涼的這點，雨果並不太介意，女孩子們平常好像也都是穿類似這樣的衣服。

　　聽到對方含糊不清地重複名字，尤利西斯沒有開口糾正，反而不知為何露出「就是如此」的表情輕輕點了點頭。

　　「在非工作時段穿喜歡的衣服沒所謂吧。」

　　他若無其事地對小孩子道出「工作」一詞，無論實際上是要做什麼，聽起來都還是頗為不妙，但他挑在四周沒人的地方落座，因此這只有他們三人聽見而已。

　　但有關所謂「工作」他也只說了這句，似乎是不想掃興般，自己接下了話頭：

　　「那明天去看看這樣的衣服吧，我平常去的店子有不同設計的服飾可以挑，到時看你喜歡什麼再買。」對購物這點倒是毫不吝嗇，大肆揮霍是這個人的優缺點。

　　「我家有兩個比你小一歲的孩子，所以我也掌握了童裝店的動向，推出什麼樣子的季節款我都知道。」

　　差點要進入喋喋不休的狀態，他突然緩了緩話頭，對雨果彎起雙眼笑道：

　　「我的孩子們都很熱情，說不定跟你很合得來呢。」

　工作？
雖然有幾個令人困惑的詞浮上的對話之中，但雨果也沒多說什麼，主要是因為他現在全把專注力放在把提拉米蘇吃完這件事上。伸出舌頭舔了口湯匙上殘留的可可粉，總算是把眼前的食物給吃得乾乾淨淨。

又一次拿起蘋果汁，算是暫時的喘息——雨果也覺得自己距離吃飽只剩下一點而已。

　聽見尤利西斯說起他的孩子時，雨果明顯是皺起了眉頭，默默地多喝了幾口蘋果汁，手裡的玻璃杯幾乎把他的臉給遮住了一大半。

「可能的話，我也想跟他們好好相處。」但比起大人，他並沒有比較會跟同年齡的孩子相處，回想起在孤兒院的日子，雖然算不上被欺凌，但那也是因為他基本都不和人扯上關係。

「我……不會嚇到他們嗎……」

　　尤利西斯像一時間沒聽懂對方的話般歪頭看著對方，但他臉上沒有絲毫困惑的情緒，更像是在觀察對方般平靜，很快他又揚起笑臉。

　　「倒不如說，我比較擔心他們會嚇到你，因為他們很熱情又充滿好奇心，多了同齡的朋友一樣會很興奮。當然，這是你願意和他們玩的前提。」

　　他也跟著勾住杯子喝了幾口茶，這才繼續緩緩的說：

　　「如果你不想和他們一起玩，大可以直接拒絕的，相處的構成主要是看雙方的意願。」

　　杯子和圓碟輕輕相敲的清脆聲音，為他微微拉長的語尾作出轉折，彎起的淺紅眼眸和唇角散發著淡淡的清冷氣息。

　　「——所以，如果你不願意為我工作的話也可以直接提出。」

　「好奇心……」越聽越是低下了頭，透過他手中玻璃杯的折射，男孩小巧秀氣的臉龐此時看起來有些扭曲；雨果回想起以前也是曾有孤兒院的孩子，因為好奇心而摘下他用來遮掩面容的物品，後果則可想而知的慘。

　又過了良久，雨果緩緩地將手上的玻璃杯稍稍移開：「我沒有，不願意……但是、能慢慢來的話，比較好。」或許至少在他能比較習慣他人的視線之後。

　「我也想要有一些，所謂的，朋友……也想要，派上用場。」
他不知道尤利西斯所謂的工作究竟指什麼，但如果是這樣的他也能夠做點什麼，雨果並不想這麼輕易地拒絕。

　　淺玫紅的眼睛淡淡的看著低下頭的男孩，在腦內呈現出透明輪廓的玻璃杯與光線的折射，將男孩柔弱的臉蛋扭曲出奇異的弧度。那看似隨性的圓弧實際上只要經過計算就能切入完美的角度，那是玻璃表面與折射的特性，正如對方一樣，只要適當利用的話，那對對方和其他人而言是災禍的異常天賦，也能同樣變成完美的光影。

　　事物的存在並非改變現狀的關鍵，主要在於如何運用之上，根據手法的不同，對狀況的變化也會呈現出不同的面貌。

　　親身體驗過，所以尤利西斯更懂得如何使用，對此他可謂得心應手，畢竟連惡魔也為他所用，就連自身也一樣——生物的能力和工具的用途都是一樣的。

　　「我剛才說了，只要你對他們說明了，他們就會聽你的意見。所謂的好奇心，除了一味增長之外，還能夠一口氣扼殺。」他再度平靜的說出很恐怖的話，「當然，慢慢將之掩蓋或揭露，也是非常好的做法。」

　　對方緊接說出「想要朋友」和「派上用場」，他輕輕笑起來，像吐息般輕細的笑聲，像他是能夠賜予對方一切的王者般，帶著隱約的自信。

　　「放心吧，你能得到朋友，工作也必定能夠勝任，我買下你就是預計好這些了。」

　　買股票也不一定能穩賺，對於作為有情感和思考能力的生物，他卻淡定的說出這種話，似乎就連雨果會拒絕的可能性和後續處理都已經想像好了。他不會下沒把握的棋，當然，其中要是發生了預料之外的事情時，他也會樂在其中，買下雨果正是其中之一。

　「……好的。」語畢後便開始繼續啜飲蘋果汁，雨果並不覺得自己有完全理解尤利西斯的話；但他確實不想拒絕眼前這個人，無論這種感覺，究竟是因為眼前的男人對自己釋出的好意或只是因為尤利西斯身上那股異於常人的氣質，又或者就只是最本質的直覺勸告他去相信這個人而已。

想要被他所認同、想要擁有容身之處、想要成為眼前這個人所需要的力量。
為善或作惡，這樣的觀念對於還幼小的他尚未完全理解，更不會理解現在自己說的話將會帶來怎麼樣的後果；比起尚不存在的未來，去滿足現在最單純的渴望，當然看起來是更好的選擇。

　「我會努力去做的。」不論是哪一邊。

　　「我會好好期待你的表現的。」

　　宛如工作面試的對談，實在不符合一開始營造出來的輕鬆氛圍，尤利西斯決定轉換話題。

　　「你已經吃飽了嗎？」見對方開始埋頭喝蘋果汁，一杯果汁的質量應該能輕易填滿對方胃裡的小空間。

　　而本想陪雨果吃到最後的燐，無論如何細嚼慢嚥都已經吃得清光了，他也跟著呷飲他的咖啡。

　話題轉回了原本的食物上，雨果差點沒反應過來，「咦？嗯、已經，很足夠了。」說完還用力的點了點頭，能看得出來絕對不是在勉強自己。
不如說，如果繼續想把東西塞進胃裡，才是在勉強自己也說不定。

　將已經喝得乾乾淨淨的玻璃杯放回桌上，個子小巧的男孩重新做正了身子：「很謝謝尤利西斯先生，願意帶我過來……燐也是，謝謝。」他想試著去迎上兩人的視線去對話，但一抬起頭，轉瞬之間仍無法適應地將視線移置他處。

長年的習慣要改正過來，也許還需要多一點時間。

　　「不用謝，這是應該的。」

　　尤利西斯一手擺了擺示意沒關係，另一手拿著茶杯決定喝光裡面的茶，這時聽見對方沒有對燐加上先生作稱，感到有些新奇；燐倒是沒什麼所謂的也低聲回應「不用謝」，並舉手結帳，回去後要教雨果的事情還有很多，在晚餐時間前得先安頓好。

　　燐收好收據、一手掛著首領的大衣從座位上退出去，尤利西斯戴回手套後，跟著站在桌邊戴上帽子，帽沿的陰影稍微掩去他半張臉，但在雨果仰視的角度裡仍能清楚看見他瞇起雙眼的溫和笑容，他向雨果伸出手。

　　「那，我們回家吧，雨果。」

　在兩人起身準備離開時，雨果同樣匆匆忙忙地將腿上的紙巾放回桌面，小心地從椅子上滑下來；赤腳踩在地毯上的感覺有些癢，他重新抬起頭，一眼便看進那雙淺玫紅的雙眼裡，他確信尤利西斯也看著自己，卻沒有移開視線。

即便深知自己的本質究竟是什麼模樣，尤利西斯仍然會對他嶄露出笑容。

這對現在的他已經足夠了。

　「嗯。」

他點點頭，牽上那只比自己還要大上不少的手掌，
那只手裡缺少了點溫度，卻比什麼都令雨果覺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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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交流 一邊寫能一邊得到男童的可愛之力真是太快樂了！！！

我也謝謝最棒的愛麗中

本來只是想說「欸好想車上聊天交流哦」結果真的速度開始對，怎麼真的拿黑手黨PARO交流……但我也超喜歡植物性雨果，很謝謝愛麗中還願意拿尤利西斯出來交流，真的好讓人生氣這個男人 ！

能稍微說到一點雨果的過去也很開心，雨果真的不管在哪邊都會被糖分廢人給撿走當勞動力w

好可愛......兩位好會寫文......

Cornflower_00: 真的wwww一下子就跑到咖啡廳吃甜點⋯⋯
我也很喜歡植物性雨果 ！我才是謝謝你願意跟這個令人好生氣的男人交流，好開心！！

Aegir2107: 雨果中真的好會寫文⋯⋯

你們真的好會寫文，一直晃腳腳的雨果好萌 尤利西斯說到巧克力就雙眼發亮的感覺也好可愛XDDDDD

羅賓遜遊覽行

usamirabby: 晃腳腳雨果真的很可愛 尤利西斯是巧克力廢人XDDDDD只要有巧克力的話，什麼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