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忘了拿,之前幾週都在準備大考,成發的事完全被我放在一旁,這個週末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把少練的東西補起來,糊塗的我卻把吉他忘在教室裡面。如果放著不管,不知道會不會被別人拿走,更重要的是成發絕對會直接開天窗——我一個人接了十二首歌,就算到時被社長做成消波塊都不算誇張。
從學校旁登山步道的小路,我可以繞過圍牆迅速潛入學校,教學大樓的密碼也幾乎是所有高年級生公開的祕密了。很快地,我便進入了這棟僅有緊急逃生照明的大樓。
進入教學大樓後,最先經過的便是長長的化學科走廊,教室與教職員室裡的藥品保存櫃不時閃爍著紅光,一時分神的我,剎那間將紅光誤認為了誰的眼神。……但這太不合常理了,誰的瞳孔會閃耀紅光呢?自己的教室位在國文科,不必上下樓,走過穿堂就能抵達,不出幾秒,我就找到了自己的琴盒。
我摸摸那琴頸,就像是平時在家裡撫觸它時那樣嫵媚而溫柔——然而卻少了最粗的那跟琴弦。
校警見我答非所問很是生氣,反問我:「你們玩吉他的,弦掉了、斷了,換一根不就得了?琴拿了就快點回家!」
「我沒跟你提過阿旺是琴弦吧?說!你對阿旺怎麼了?」
被我這樣逼問著,校警不但沒有任何緊張的神色,反而還利用校警的身份壓迫著我。
「我是校警,你只是個學生。別多事,乖乖聽話,滾!」
「你不走,我就直接將你夜闖校園遊蕩的事情上呈學務處!到時你就要倒大楣啦!」
上呈學務處?雖然我只是個熱音社的小吉他手,但絕對不是會受到學務處擺佈的存在!區區校警竟然敢小看我?
「校警先生,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想你知道我。你把手電筒往我臉上照照看,看看我是誰吧。」
「哼,終於發現了吧?我不只是學務主任,還是萬年熱音社吉他代打,雖然我們學校學生不夠導致樂手不足,但曾是職業樂手的我頂下了這間學校所有的熱音成發!你不把阿旺還來,就是跟我們學校的名譽過不去!你說說,現在是誰倒大楣啦?」
「可惡……明明只是一根琴弦而已,它對你而言真的那麼無可取代嗎?」
「那是當然的!我們一起走過了這所學校每一屆的興衰啊!」
金屬製的阿旺,在地板上蛇行滑動著介入我們倆之間的爭執,月光將它照得閃亮。
「『明明只是一根琴弦而已』,那就是你的真心話嗎?賽法蘭克里斯大林?」
「我真是看錯了你,明明是相信你的為人才選擇跟你私奔的。」
「你每次用pick刷我都太大力,我很痛你知道嗎?這麼多年了,我從你的撫觸裡得到的只有痛覺,賽法蘭克里斯大林至少第一次撫摸我時,我才知道被人用手指珍惜是多麼美妙的事情。」
「但……你不每次都能在我的觸摸下發出悠揚而悅耳的聲音嗎?」
「那都是過去了,我已決定離開了你……雖然賽法蘭克里斯大林的身邊我也待不下去了,看來是時候讓我不依賴任何人給我的方向,踏上尋找自由的旅程了。」
校警的神情裡有落寞,我看得出來,那是跟我一樣的心情。
「好……順便去金白蟻樂器一起買根新的琴弦,這次算我欠你的。」
「謝謝,那麼我願意向你發誓:無論這次買到的是怎麼樣的弦,我都會全心全意珍惜它的。」
語畢,校警便將我背起,奔向了離校園最近的一家酒吧。
而我沒有發現的是:琴盒仍然被我遺落在教室裡,最後成發還是免不了開天窗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