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心裡對所謂的「約會」還是有些許困窘，但既然這段關係已定，他也不再躊躇，也是該由自己主動一回了。
如此決議，他便向對方發送訊息。

『淺草，一起去？』

會選擇淺草並沒有特別的理由，僅僅是由於方才的午間新聞恰好介紹了淺草一地的風情，於是便這麼成為此次邀約的引子。

密實的窗簾掩去大部分陽光，突兀響起的訊息提示聲劃破昏暗房間內的寂靜。
睜開眼抓過擱在一旁矮櫃上的手機，青年的神情猶帶著幾分未睡醒的茫然。
前一日睡得晚，加上這幾日行程休閒，因此他難得地沒打算早早出門，而是在用完午餐後便躺回床上午休。
儘管他開著手機鈴聲，但也只是以防萬一真有人找，卻沒想真的有訊息在這時進來。

盯著螢幕上的訊息眨了眨眼，開始恢復運轉的大腦這才接收進資訊，金色的瞳中浮現些微意外與思索。
不僅是因為傳出訊息的人一向屬於較少率先提出邀約的一方，更是因這有著明確目的地的「約會」在他們的碰面中屬於少數，上一次還是去動物園的時候。

是想去逛淺草寺嗎？記得那邊不小，感覺逛上一輪會花上不少時間呢。
邊想著，丹抬起另一隻手敲下訊息送出。
『好啊，我接下來三天都有空，你選時間？晚上一樣住東京嗎？』

收到肯定的答覆時心裡也跟著踏實了不少，他抬起手指本欲接下回覆，卻因對方的最後一句話而猶豫了起來。
在東京的住處過夜著實能夠省下不少麻煩，但群青不由得想起了上次回去時，打開門映入眼簾的竟是那難得沒有加班的父母。

平時少有與父母同住的時間，這理當是個親子團聚的好機會，但他實在受夠了父母那彷彿要查盡身家的連環追問法。
更麻煩的是，儘管他什麼也不答，早已熟知自家兒子內心的兩人竟能從各種小細節，推測出丹的身份並非普通「朋友」。

「……」說什麼他這次再也不會回去的，但若不住父母那似乎也只剩下一個選項……
想到這，一對墨色盛滿了猶豫。

『兩天後，十點？』

內心又再度掙扎了數回，他這才動手接續。

『你家，有空房？』

送出回應後像是擔心對方誤會似地，少年又帶著少有的慌張多補了句。
『……父母那，不方便。』

一如既往地在心中安排好行車路線，敲下語句正在送出時，接下來出現的訊息讓丹微微睜大雙眼，露出幾分訝異，而後在下一則訊息轉為帶著困惑的理解。
從這段話中可以確定對方現在可能是跟祖父母輩的同住，不過父母那不方便，是因為他們忙的關係，還是上一回的住宿發生了什麼事嗎？
對此他稍微有些好奇，不過也對群青這詢問感到些許的開心，將之解讀成了對他的信任，以及不想考慮縮短碰面時間的部份。

但在想到了自己住處的情況，他禁不住露出帶著無奈的笑。
空房是有，而且不只一間，但問題是可沒有多餘的床鋪，沒有人會拜訪過夜的關係，他從沒想過將多餘的房間改造成客房。
不過這並不代表沒辦法收留人。

『時間沒問題，不過我家沒有其他床，不介意的話，我的床借你睡？』想了想，他又用開玩笑的語氣輸入下一句，『雖然沙發不小，但沒有讓客人睡那的道理嘛』

丹的回覆又再度使他陷入兩難之中，群青倒是沒想到丹的住處會沒有客房這回事——這極簡的作風似乎也已在對方海涯時的住處可窺知一二——不管如何，他確實是不希望因為自己小小的任性而麻煩到對方的。

又思考了會，他這才動手輸入回覆。

『我睡沙發。車站見。』

送出回應後，他這才想起這似乎代表了他們能夠相處的時間又更多了點，甚至能夠安排夜間的活動，像是看夜景一類的。
不知怎麼，忽然地有些期待了起來。

盯著那過於斬釘截鐵的語句，丹莫名感到幾分好笑，沒有嘗試繼續說服人，僅僅回覆對方後半句話。
『車站見』
不管是單純不想麻煩他，還是其他理由都沒關係，反正到時候試試看就知道了。
這樣想著，他愉快地打開瀏覽器介面，查詢起關於淺草的資訊。
既然在他家住宿，那麼或許可以考慮多安排一些行程呢，在夜晚的時候。

※

兩日的時間轉瞬及過，按他平時的作息，即便是有約的當日，充足的時間也不會動搖起床後的行程。
進行完晨練、用完早點、將住處整理好，丹這才拿上鑰匙步出家門。

他抵達車站的時間沒有超過約定的時間點，但當丹走到出口時，卻是在人群中一眼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多次的碰面中清楚對方也是守時的類型，因此他對此不太意外，勾起笑就向人走了過去，「久等了？」

儘管到「朋友」家暫住一晚一事，在幾乎是過保護的祖父母間引起了小小的騷動，但畢竟丹可說已是他經常見面的對象，幾番波折後終究是換得了一句同意。

大概無論多少回都無法習慣這種被保護的感覺，群青揣著複雜的心情下了新幹線，在約定的出口處還未放空多久，便將青年的身影納入眼簾。
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剛到沒多久，他將提著的北山茶之菓紙袋塞到了丹的手上，簡單解釋：「謝禮，奶奶送的。」

或許是那總是設想周全的性格使然，決定放行的同時他的祖母可說是立刻準備了禮物讓他一同帶來，說什麼也不願平白暫住。
群青對此倒沒什麼意見，北山茶之菓也是京都的特產之一，抹茶色的零嘴也與對方的印象十分相合，微甜的口味或許也能讓不嗜甜的丹喜歡。

「麻煩幫我謝謝你奶奶了。」接過提袋往裡頭瞥了眼後就將之拎在身側，丹笑著道，便轉過身帶頭往停車處走去。
雖然他並不覺得他們之間還需要這層虛禮，不過家長不知情的情況下，他也不會推卻長輩的好意。

「行李可以放後座哦。」拉開車門時他順口說道，群青這一回帶的東西明顯看起來比較多，想來是裝了住宿要用的東西，這類東西應該不需要帶著一起逛，「你想逛哪邊？」
雖然他查了些資料，也有大致的行程構思，不過這些只是作為後手而已，如果群青沒有提案時才會考慮使用。

迎著丹的話，他也就不再客氣，打開了後座的門將身上的背包放了進去後這才鑽入副駕駛座，或許是已有初次約會的經驗，這回他並沒有多少猶豫便果斷行事，並忍不住在心底感嘆了下這才符合自己的風格。

拉好安全帶，他這才拾起丹的問句，將稍早在新幹線上想好的地點告訴身旁的人：「淺草神社。」
若要說，他還真沒有特別想逛的地方，那不如就到淺草神社一晃，順道求個籤也沒什麼不好。

與一開始聽到要去淺草時的猜測不同，不過也是在隔壁而已的地方，所以行車路線變動倒是不大，於是丹應了聲，看人坐好後便踩下油門。

眼前街景飛掠，邊注意著路況，他隨口問道，「你對神道教感興趣？」
對宗教這一塊他甚少接觸，因此並不理解，不過還是清楚寺廟跟神社是不太一樣的存在，記得後者似乎比較類似泛靈信仰，不是單一或少數神祇的樣子，應該與日本的附喪神一說有關吧。
而且名字太像了，他一開始還以為與中國的道教有關，實際查了下後才發現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雖然知道這是日本常見的信仰，不過群青會講出此處還是讓他有些訝異，他還以為按對方性格，對這類東西不會感興趣。

他並沒有想到自己隨意選的地點竟會迎回這樣的問題，群青微偏了頭思考一瞬，這才緩緩答道：「知道一點，不排斥。」

這話倒不是隨口說說，儘管不是相當虔誠的信徒，但他對這種宗教與神怪之事也算是有些涉略的。
不知為何，他竟覺得眼前的話題有幾分熟悉，腦海中忽地竄入幾個月前於海涯碰上的某個身影，他沉默了會後繼續接道：「求籤，在海涯也求過。」
想起那名黑衣身影，他並不確定丹是否也遇上了對方，但他確實是因為想起了在海涯時的求籤經驗而打算去探訪一下的。

求籤，聽到這個詞時丹有些意外地用眼角餘光瞥了下人，而海涯這個地點也讓他想起了那名遮住面容的黑衣僧人，不知道他們遇到的是不是同一位。
想到對方當時解籤的內容可以說是十分精準，這讓他不禁多了幾分好奇群青是求了什麼問題，又得到了什麼答案，不過想了想後他沒有追問，萬一不是什麼好結果的話感覺會有些尷尬。

「求籤的話我之前在海涯也有試過一次呢，那位的解籤挺有趣的。」在車子轉過一個彎時他笑著開口，仍舊是閒聊的語氣，「不過我還沒去神社試過，不知道形式有沒有差。」

群青倒是有些意外丹也碰上了那名僧人，不過想來對方就在公共場所設攤，會遇上或許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他沒想到丹竟也對這種活動有興趣。

眨了眨眼，他在沉吟片刻後終究決定接下話題，於是便向著正專注開車的人開口：「求了什麼？」
算是難得地對他人的私事產生幾分好奇，若是以往他是不會隨意探究他人的隱私，但如今的他們已然不同於以往，他也不禁對身旁這人產生了一點好奇，想多知道一點關於對方的事。

「跟家人的關係。」自腦內拾起那時的籤詩與解籤內容，對於這部份丹並不諱言，於是思考了下便開口解釋，「我跟家裡感情不好——或者說是我單方面在逃避吧，總之很多年沒交流了，除了正事會說個幾句話，當然也沒回去過。」
雖然對方應該已經知道他跟家裡處不好了，不過他還是第一次明確道出自己的狀況。

「因為好奇籤詩的準確度所以就試試看了。」趁著紅燈的時候他轉過頭向人笑道，畢竟是早已知曉的事實，因此並不會對此感到失落，「簡單來講的話，記得那位在解籤時說了 『憂慮的事情就算逃至遠處也無法逃脫』，以及『維持現狀是最好的』，意外地挺準就是了，感覺很神奇。」
原先他對這些是沒特別信的，不過若是那位給出答案的話，感覺可以相信。
「那你的結果呢？」既然對方拋了個頭，所以丹也略過先前的顧慮，拋了個簡單的問題回去。

聽見這個答案時他心裡算是不甚意外的，畢竟他知道對方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放蕩不羈，心裡仍是對其家人有所掛念的吧，即使是已然隻身來到日本的現在。
丹和原生家庭的關係緊張這點他也是能理解的，畢竟有妹妹的意外在先，加上對方的各種「作為」，於教管嚴格的家庭來說肯定是「不合格」的。

迎著那似乎早已釋懷的笑維持沉默，他多少能夠猜著這或許是支凶籤，但群青無法給出太多評語，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若是要擁有好的發展恐怕還得依靠丹自身了，因此他只是簡單應了聲。

「如果擁有真心，最後會去往天空並且出人頭地，將來會遇見好事。」從記憶裡撈起字句，他說得婉轉，卻不難聽出所言為何，「……疾病會治好。」
最後一句他自是不信的，但前半段，不知怎麼，心裡不禁小小地希望能夠如願成真。

他原先只是勾著笑，傾聽群青所言，但在聽對方緩緩道出籤詩解析的最後一句時，那雙金瞳訝異地略微睜大。
他自然知道那一句意指為何。
這樣聽起來也很明白了，想來對方當時求的內容與身體、與左手有關吧。

「是個好籤呢。」眼角瞥見紅綠燈號的秒數倒數邁入個位數，於是丹在向人舒展開帶著真摯的笑後，將視線轉回了前方。
要是可以全都實現就好了呢，雖然他知道最後一項恐怕比登天還難，但還是不禁這樣想著。

不過，去往天空並出人頭地嗎……
這一句話勾動出他心底的一個念頭，使之有了雛形，隨即被暫時揮散，再次塵封。
現在還不是時候。

二十多鐘的車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剩餘的路途中丹也未刻意尋找話題，讓靜謐渲染，直到來到目的地才在熄火與開關車門中打破。

踏入淺草神社，那隱於灰瓦之下的朱紅主殿更顯奪目，卻不過度張揚，反倒存有幾分神社應有的沉靜。
沿著石路前行，群青在神社範疇晃了一圈，接著對丹提議道：「參拜，你會嗎？」

他儘管還記得丹來到日本已然數年，但對這種傳統文化的熟悉度可就不得而知了，群青指向了神社一角的手水舍，眼底漾著幾分疑惑，不知眼前人是否知道參拜的正確步驟。

這是他第一次在現實中踏入神社。
與在海涯時參觀過的小小神社不同，興許是格局更大、再加上人潮更多的關係，實際踏入此處所感受到的氛圍是完全不同的。
配合著群青的腳步，丹有些新奇地掃視著眼前的建築與裝飾擺設，直到群青開口時才將視線收回。

迎著這問題他想了想，而後搖了搖頭，儘管從其他遊客的舉止中可以猜測大概，但他實際上並不清楚該如何行動。
不知道會不會很複雜？這樣想著，他拋起骰子，在得到了結果後才開口向人問道，「你可以教我嗎？」
如果不好說明的話，就自己再查一下好了。

在看到丹拋起骰時其實他心裡是略有微詞的，迎著那少有的答案，群青心底也沒有多少得到對方依賴的感覺，於是他只是輕輕拾起骰子給出的選擇，點了點頭後便領著對方來到手水舍。

脫下手套後他刻意放慢了動作讓丹可以看得明白，一步步帶著人以右手持勺洗淨左手，接著洗淨右手後漱了口，最後再清洗勺柄完成淨身淨心的程序，這才步向賽錢箱，掏出一個五圓銅板扔進去。
見丹也跟著完成後，仍舊一臉平靜的群青這才搖了搖鈴，鞠躬、拍手兩回後便就著合掌的動作閉上眼，向神靈祈願。

說是祈願，他心裡倒也沒什麼所求之事，但和丹來到此處也是難得，無波的深潭裡便冒出了個小小的願望。
——……希望這傢伙可以過得輕鬆一點吧。

隨著對方的示範一步步動作，但當來到許願的步驟時丹卻是未立即跟上。
金色的瞳盯著微微晃動的繩兩三秒，而後移向身旁神情依舊淡然的群青，他這才跟著完成動作，合掌並閉上眼祈願。

或許這世界上真有神明的存在，但他並沒有想祈求之事——若是只限於自身的話。
他想到了在車上時群青所道出的籤詩內容，因此有了個願望在心底成形。
——可以的話，希望他能自由地展翼翱翔，不再受限吧。

在這之後又在群青的示範下行完禮，而後挪動腳步離去，兩人都對繪馬以及求籤興趣缺缺，因此在路過攤位時並未停留，直到看到販售御守的攤位時丹才頓了下腳步，伸手指向攤位問道，「要不要買個？」
也不是真的對這東西感興趣，只是難得來了一趟卻空手而歸似乎有點可惜，這才有了一時興起的提問。

隨著人停下步伐，他順著丹手指末端的方向望去，有些意外丹竟然會對紀念品感興趣，不過對於非在日本土生土長的外籍人士而言，御守這種小東西或許是有著一定新奇感的吧。

群青本身是對御守沒什麼興趣的，但他仍然是點了點頭，並率先來到了小攤面前，認真地看起了上頭的價目表。
他還記得丹那抹彷彿全然釋懷的笑，也記得那幾乎已明示了吉凶的籤詩內容，接著指向了價目表上的其中一個御守。

神社裡並沒有明白地為家庭祈福的御守，於是他求了個淺草神社特有的「大丈夫守」，並選了與對方相配的青綠色，塞到丹的手中。
作為禮物，同時也作為祝福。
僅僅是希望對方能夠一路順遂安康。

看著攤位上琳瑯滿目的御守，丹認真看過上頭的字，尋找自己想找的那一個款式。
他對御守的類型其實並不算熟悉，不過好在上頭文字所代表的意思並不難猜，一旁也都有小字說明，而且他所要找的是很普通的類型。

然而才剛鎖定自己的選擇，一旁的群青就塞了東西到他手上。
金色的眸中閃過一抹訝異，他看了下對方，再看向掌中青綠色的御守，接收到了藏於這其中的關心。
眉眼中不禁為此帶上絲絲笑意，他沒有直接道謝，而是用行動表示——選了個深藍色的「平安守」，遞到群青面前。

他沒有忘記先前在淨手時看到的那隻傷痕累累的左手，以及對方曾經轉述醫生的判斷。
而在車上時聊到的那段籤詩也是。
若那隻手的狀況能更改善一些自是最好，但除此之外他也是希望對方能夠健康平安的。

「接下來去哪邊？」

遲了些才接過丹遞來的平安守，小小一尊御守擱在掌心，但其中所隱含的祝福與真心卻是巨大無比，彷若春陽拂照。
他盯著上頭的平安守三字許久，這才輕輕收攏五指將之包覆在自己的手中，以此取代了言語感謝。

迎著丹的問句，他搖了搖首，表示自己並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儘管來到淺草確實是他的提議，但老實說群青並沒有完整的規劃，於他而言單純走走繞繞也足以耗掉一個下午。

見群青沒有接下來的規劃，稍稍慶幸了下自己有提前做點功課，丹將御守收進口袋的同時拿出骰子，往上拋了下決定了提案。
「附近的那間遊樂園如何？前陣子好像加蓋了摩天輪。」他微微歪頭，回憶自己先前查詢的資料，「不玩設施的話，記得裡面有看起來不錯的庭園造景，應該也挺適合觀賞的。」

儘管過去沒去過遊樂園，但他自己對那些設施是還好的，並未特別想體驗，不過對裡頭的景象倒是會有幾分好奇。
至於為何不想玩，則是他人的尖叫聲實在是有些刺耳，且遊樂器材所帶來的刺激也與他所追求的「刺激」並不相同。
唯一稍感興趣的摩天輪，則是喜歡俯瞰景色，以及暫時遠離人群的安靜。

盯著那顆被拋起又落下的骰子，他想了想，最後點點頭表示同意後便邁步往丹的車走去。
他對遊樂園並沒有多少興趣，儘管幼時的家族旅遊曾經去過東京的遊樂園，但充滿刺激感的設施於他而言吸引力不高，而充斥在整個園區的聲也過於嘈雜，令人無法靜下心來。
但丹所說的摩天輪倒是令他有了點興趣，或許是某種對於天空的嚮往，能去往高處總是令他感到幾分期待的。

行程敲定後，他們便這麼前往距離淺草神社約十分鐘路程的遊樂園，儘管兩人對於大多數的遊樂設施都沒有太大的興趣，但園中的庭園造景卻足以令他們在這喧鬧中博得一片清淨。
在園區用過午餐後，他們便搭上了摩天輪，在屬於兩人的小小空間裡各自看著外頭漸漸縮小的景致，午後的日光與天空皆是澄澈無比，即使全程並沒有太多的對話，但這習以為常的寧靜自然最是令人放鬆。

摩天輪可說是在遊樂園的最後一站，眼見時間還早著，兩人便又回到了淺草神社附近的淺草寺晃晃，穿過雷門後便在仲見世通商店街裡閒逛。他們偶爾在販售各種傳統玩具的店面駐足，或是品嚐炸饅頭與吉備糰子，抑或是在烏鴉暫歇的古建築前靜心參觀。

入夜後的仲見世通更顯絢麗，點起燈的商店街漫著五光十色，又是另一番風情，兩人便在稍稍遊賞後便隨意晃入附近的店面解決晚餐。

早已習慣時常充斥在雙方之間的沉靜氛圍，因此丹並不會強行開啟話題，而是在點完餐後善用這空檔拿出手機回覆了幾封訊息。
在關上螢幕前他順帶瞥了下顯示的時間，又瞥了眼外頭已入夜的天色，估算了下啟程回家需要的路程時間。

應該還有一些時間可以逛？關於夜晚的安排他也是有一些想法的，不過不清楚在逛了一天後，群青還會不會有興趣與體力去剩下的地方。
不過光思考也不能得到答案，於是他收起手機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人，「待會要不要去晴空塔後再回我家？」

他剛來日本的那一年曾經去過一次，對於那時所見的夜景印象深刻——彷彿繁星落到地面，往下能見繁華燈光堆砌而成的都市夜景，往上則是深邃中有點點星芒綴著闇色夜空。
記得群青喜歡看夜景，說不定會對那處感興趣。

放下水杯時他順勢打開了手機確認了時間，確實還是能夠在外頭逗留一會的時候，而晴空塔他確實是不曾去過的，對該處的認知也僅僅是一座頗負盛名的高聳電波塔，並有350公尺與450公尺兩種觀景台。

稍早搭乘摩天輪時他確實是有些遺憾的，午間的日光天景固然澄澈乾淨，但沒能俯瞰夜景也稍嫌可惜，若是從晴空塔望下，那景致必然更為美麗。
然而向丹點了點頭作為回應後，群青不免頓了下來，一雙眼直直地盯著眼前人，最後輕聲開口：「你呢？」

他自然能猜出去晴空塔的理由是因為他喜愛夜景，但這兩回的行程似乎都沒有關於丹自身的喜好——儘管他知曉對方常流連的地方大概都不怎麼單純——哪怕是他多少也會感到幾分介意的。

「嗯？當然跟你一起去啊。」伸向水杯的手一頓，丹有些不解地回望著人，不明白群青為何突然冒出這一問。
他這幾天本就沒有要緊事，賭場也不是必須每日去巡視的，還能夠去哪裡？

抿了口水，沁涼的液體順喉而下，他盯著眼前少年好一會，思考對方那個簡短的問題，幾秒後才反應過來那兩字好像不是那個意思……？
「……你是問我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他在自己的那份玉子燒被送上來時拿起筷子戳了兩下，這才慢慢點頭回答那個繞了一大圈終於意會到他的話中意的問題，「沒有？」

他似乎極少聽見青年心中的欲求，小至喜歡的東西，大至對他人的請求，或許是身為家中長子的緣故才令對方總是以他人為優先考量嗎？無論如何，他是希望丹也能多為自己考慮一點的。

至於對方難得的會錯意倒是令他感到幾分新鮮，而是否要反省一下造就這種情況的少言性格，就不在群青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他放下杯子，手扣著下頜低下頭，看著水杯中晃動的波紋與反射的光陷入思考。
在群青問出這問題之前，他其實沒有思考過自己有沒有想去的地方，在撇除自己常去的賭場與酒吧之後。
而今深入回想，丹才發現除了這兩個地方以外，自己好像鮮少動過想去其他地方的念頭。

並非毫無興趣，而是雖有興趣卻不一定有要前往的慾望，順路經過時可能順帶逛一下，但不太會刻意前往。
就與看風景是一樣的道理，有喜歡的景色，但不會刻意前往觀賞，而是順帶遊賞。
這樣看來，感興趣應該與想去並不一樣？自己有「想去」的地方嗎？

他就這麼皺著眉思索，直至自己的那份定食送上時腦海中才浮現一個自己遺忘很久的選項。
「橫濱的唐人街，記得前幾年開了間茶館，有中式庭園的那種。」他抬起頭對上那雙墨瞳，「不介意的話，下次陪我去？」
他對那個庭園有動念過，只是最後一樣沒去過而已。

「好。」輕聲落下約定，他幾乎是立刻便應下了這邀約，儘管今天一天的時間也到了盡頭無法再多加這個行程，但他們日後還有很多很多時間，用不著擔心。

見丹也提出了自己的選項，而非一味地以他為主安排與配合，群青心底確實跟著舒坦許多，他總是樂見對方多展現一點自己的欲求的。於是總算開始將自己面前冒著熱氣的玉子燒分成數塊，還未戳下第一塊，眼前便又出現了個本隨著定食附上的甜點布丁。

直盯著那杯被推至自己面前的布丁，以及帶著笑開始慢慢吃起定食的丹，他大概能猜出這是不嗜甜的對方的一點心意，可能還有幾分覺得他點太少的意思在。
……其實他今天真的吃很多東西了，不僅午餐是規矩的正餐，剛才還吃了糰子和饅頭，群青甚至覺得這些是不是足夠抵掉三天所需的食物量，至少對於不愛吃正餐的他而言確實夠多了。

不過既然甜食當前，他也就不多加推辭，乾脆地拿起湯匙慢慢解決，任憑安靜在兩人之間擴散，偶爾晃入一兩句閒聊。

結束晚餐後，依然是由丹開車前往晴空塔，入夜後的東京仍舊熱鬧，彷彿不夜城般被各色燈火所點綴，自車窗外飛掠而過的點點繁華宣告著人們的夜生活才剛開始。

興許是到了用餐時段，因此路上的車流量比白日時擁擠了些，不過倒尚不至於塞在半路，儘管比預想的慢了點，兩人依舊在二十多分鐘後順利來到了晴空塔腳下的停車處。
高聳入雲的晴空塔有著燈盞點綴，即便在夜晚依舊十分顯眼且壯觀，六百多公尺的高度也使其成了有名的地標，即使在遊客量銳減的現今，仍舊是著名的觀光聖地之一。

時鐘指針剛指向七不久，距離閉館時間的九點尚有一個多鐘頭，剩餘的時間足以讓兩人悠然欣賞夜景，於是在討論後便決定買了三百五十公尺處的觀景台與四百五十公尺的迴廊兩種高度的門票，而後乘著電梯先行來到了觀景台。
不算小的空間中有著三兩遊客駐留，細碎的交談聲劃過空氣泯於其中。

挑了個距其他遊客較遠的位置，丹瞥了眼窗外夜色，這才噙著笑向身畔的人開口，「看夠了要上去再跟我說。」

儘管並非晴空塔的最高處，但三百五十公尺的高度仍然足以讓人將整個東京的夜景盡收眼底，此時天已經全然暗了下來，底下微縮的城市彷彿浸在漫天的墨川之中，而那些點點華燈便像是鑲在其中的星光，匯聚成一條寶石般的璀璨大河。

倚著觀景台的欄杆，他像是連這夜城的一粒沙石也不願放過般，專注眺望著這微型的東京，宛若置身雲頂俯瞰這藝術品般的世界，那長年不變的平淡面容也柔和了許多。
流瀉於地的天之川帶著人為的美，儘管不比自然風景來得真實，卻有人工的輝煌與壯麗，這大概是他之所以沉迷夜景的原因吧。

他對風景的欣賞一向停留不久，不會認真細緻地去觀賞，更多的是走馬看花式的觀賞，因此丹並未像群青一樣專注於眼前景色，而是看了一會後就將視線移到一旁的人身上，悄悄盯著那張側臉。
儘管僅僅是放柔了神情，不過少了平時的淡漠對其而言就已是不小的變化，是足以稱之為欣喜的反應了吧。

其實他有察覺先前晚餐時對方那提問所代表的意涵，估計是覺得他常在配合自己吧。
不過事實上他並未這樣覺得，或許他的確對風景並不這麼熱衷，但這些行程也是有他想看的東西包含在那的——也就是群青的反應。

平時的淡然也好、對他的玩笑冷眼以待也罷、偶爾流露出的淡淡欣喜也是，即便變化都不大，但他依舊喜歡引出對方各種反應，將這些收錄進眼中。
或許是覺得有趣且有成就感吧，總之他大概在還沒喜歡上人時就喜歡觀察對方的反應了。

不過這事他並不打算說出口，於是他僅是噙著笑，視線在那璀璨夜景與少年的面容間不時游移著。

或許是這彷彿靜止了卻又在各種微小之處流轉不息的夜城過於絢麗，而那躍進視野的五彩色光過於奪目，他不太確定自己究竟在觀景台站了多久，於是當他自底下的人造光中抽離時，不禁對身旁的人感到幾分歉意。

「上去嗎？」其實他大概知道丹對賞景大多是無甚興趣的，讓人陪著自己過久他難免有些過意不去，更何況今天一日下來也跑了不少地方，回程更是得依賴對方開車，或許早些結束會好點，便開口提出了移動的提議。

群青在這片夜景中所花費的時間比他預料的更久，於是在陪著人看了會後，丹乾脆拿出手機看起新聞與回覆訊息，不時瞥一下人，直到聽到群青開口才將注意力自螢幕上移開。
「好啊。」將手機收回口袋，他笑著點了點頭。
算一算群青也看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這直觀地表明了其對夜景的喜愛，看來或許之後有機會可以再帶人來一次吧。
邊往電梯的方向移動時，他邊這麼想著。

不用多久，兩人便抵達了天望迴廊的入口——第四百四十五層。
興許是時間距離閉館時刻一小時未滿，加上門票費不便宜的關係，這樓除了入口處驗票的工作人員外並未看到其他遊客逗留。
走進空蕩蕩的迴廊，震動空氣的只有兩人輕淺的腳步聲。

視線落到身邊人隨著步伐微微晃動的右手上，一絲念頭悄然竄上丹的思緒。
算一算自從上一回在動物園牽手，也過了兩個多月有了，若說這之間沒有動過再牽一次的想法是假的，只是幾次相處以來，他清楚群青似乎並不打算在他人前做出這類顯眼舉動，因此未曾提過。
不過這一回沒有其他遊客，似乎是個好機會。

但在話出口前，丹不禁又有些猶豫起來。
雖然他自己喜歡這種接觸的感覺，但提出這要求的話會不會讓人困擾呢？畢竟這一次的情況與上次不太一樣。
再三遲疑後他索性照著習慣交給骰子，黑色的骰子被拋起後穩穩落至掌中。
看著朝上的那殷紅點數，他這才將之收起，試探性地開口問道。
「……可以牽手嗎？」

看著幾乎杳無人煙的迴廊，再打開手機確認了下時間，他這才終於體認到他們並沒有太多時間可以在此悠閒賞景一事，不免感到幾分可惜，於是便邁開步伐趕緊在剩餘的時間內繞完整個迴廊。
別於觀景臺的景色，此處望出去的東京又更縮小了點，底下流動閃爍的光芒也愈加絢麗，儘管沒有太多時間能夠靜心欣賞，但身處在離天空更近的地方總是令人不禁興起小小的喜悅。

而那道專注於夜景的視線，也在看見玻璃上倒映的殘影後轉回了丹身上，正巧將對方收起骰子的動作映入視野，也接住了那道問句。
在此處無人的情況下，群青是不介意丹的要求，但他在微微點了頭後卻沒有立即伸出手來，只是一直盯著對方擲骰的那隻手瞧，沉默了半晌這才緩緩開口：「這種事也要擲骰嗎？」

不知怎麼，在看見丹遵循著骰子的答案時，他的心底也隨之升起了種異樣感，這與當初干涉對方的擲骰行為時的感覺又不太相似，似乎是更深一層的、隱含著一絲不滿的情緒。

其實他也對自己竟會產生這種情緒感到幾分訝異，稍作分析後，群青認為他是不希望丹以骰子來決定他們之間的事的，至少，與他相關的事若不必依靠骰子，那或許即是對這段關係最大的信任？

還來不及在得到應許的答案時升起喜悅之情，丹就因群青一言不發盯著他的手瞧的舉動而感到困惑，當聽進對方良久後的問句時則是愣了愣，眼中帶上幾絲訝異。
畢竟這問題實在不太像群青的作風，對方一直以來是幾乎沒干涉過他的習慣舉止的——除了幾個月前那次。

不過那時雖是干涉，卻其實是在幫助他認清自己一直逃避的事情，與這次又不太一樣。
儘管是平淡到聽不出什麼情緒的語氣，他卻能感覺出這問題是群青以其自身為出發點來詢問的，屬於「私利」。
……這算是屬於對方風格的抱怨與撒嬌嗎？邊這樣想著，他細細咀嚼起那問句。

儘管不再過份依賴擲骰，但長期的習慣也無法讓他完全放下，只是改成了無所謂的事抑或猶豫不決時才會借助骰子來決定，因此在群青詢問前他似乎忘記考慮這事——持續這舉動會不會讓對方沒安全感、不負責任呢？
畢竟是機率，某方面來講就像是不在乎他人一樣吧，即便他本意不是如此。
所以應該是希望他可以自己決定他們間的事沒錯吧？

「抱歉，之後不會了。」歉意地向人笑了笑，丹朝群青伸出手，鄭重地說道。
是許諾，也是誓言，既已意識到這問題，那他就會去改正，這也是對這段關係的負責。

話語脫口而出時他其實並沒有希冀得到什麼回應，因此本以為會聽到一句「習慣了改不掉」的群青在聽見丹的應諾後，不禁頓了下，這才拾起對方話語中對自己的心意。

好似直到這時才悄然意識到，那藏於他們看似尋常的對話之中的，對這更加緊密的關係的證明。
不是為了過去改變，而是為了他，和他們改變。

察覺到那流淌在語句中的真心後，心底也隨之躍起了絲絲欣喜，儘管微小，卻真實存在。於是他伸手握住那隻朝自己伸來的手，以無聲的行動明示了自己的回應。

無人的迴廊並不顯得孤寂，反倒充斥著屬於夜的安寧與祥和，不帶過多的嘈雜。維持著與丹相繫著手的狀態，群青踏著不疾不徐的步伐漫步在夜間東京之上，像是在細細品嚐這屬於他們倆的世界，這才在迴廊繞了一圈回到原點時，將視線移回了丹面上，「時間，差不多了。」

儘管還有些意猶未盡，但快閉館了也是無可奈何。

靜謐在輕巧足音間回響，穩健的步伐與心音連成共鳴，心情彷彿也被這寧靜渲染一般地沉浸於這段時光中，直至群青開口才將之打破。

「嗯，走吧。」瞥了眼遠處牆上的時鐘，丹點了下頭，卻沒立即邁步，也沒鬆開牽著的手，而是看著群青好幾秒後才勾起笑問道，「之後再來？你想逛整天的話也可以。」

照對方光是看景色就能停留一小時的情況來看，這一次走迴廊還逛不到一小時，想來應是沒待夠的吧。
反正他想要的只是與群青相處的時光，至於地點在哪倒是不介意，因此在此處花上一日時間也是沒問題的。

——其實自己一個人來也可以。但看著那對金瞳裡的笑意，他終究將本來欲道出口的話語在心底分解，回以輕輕的頜首。
要讓丹陪著自己看這麼久的風景儘管有些過意不去，但多一些有對方相伴的時光確實也並非壞事，不如說，他倒是挺喜歡的。

回以肯定的答覆後，他倒也不急著抽開那隻相繫著的手，而是隨著丹的腳步進了不見他人的電梯，像是貪戀著那份暖意似地，直到逐漸回歸地面、屬於他們兩人的箱中世界有了其他遊客的闖入，這才抽回自己的手。

隨著第三人的出現，原先握住的那隻手也毫不猶豫地抽出，對此丹並不意外，甚至對群青這舉動感到幾分莞爾。
彷彿偷偷摸摸一般的舉止總覺得與對方有些不搭，卻也讓他覺得有些新奇與可愛，在交往以前他可沒看出來眼前彷彿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居然算是臉皮蠻薄的類型。

夜晚的車流量少了一些，車外燈光隨著時間過去，逐漸從五光十色轉換成住宅區常見的黃與白，不再顯得過於炫目。
周遭建築不再是高聳的大樓，而是不超過三層的別墅與平房住宅為主，每棟房之間也有著小路相隔，並不顯擁擠，也保持了住戶間的隱私。

行駛了半個多鐘頭的車子來到其中一棟平房前，暫時停在車庫前，丹撈起鑰匙串，往鐵捲門的方向按下了遙控器。
鐵門伴隨著吵雜聲響逐漸上升，他轉頭瞥向身旁的群青，指了指屋門口，「等我一下？」

驅車前往丹的住處並未花費太多的時間，他在不斷掠過的尋常住宅區風景中找尋預想中的中式住宅，卻沒想到丹最後在一棟平凡無奇的現代平房前停下。

他還以為對方會一如這身古典中式打扮，住在相當引人注目的中式建築裡。

意會到對方的意思，群青點了點頭便自行鬆開安全帶下車，好讓對方將車停進車庫，自己則帶著幾分好奇在屋外晃了半圈，頗有幾分探險的意味。
儘管夜色遮蔽了大半的視野，而此處也無法窺得屋子的全貌，但他仍是看得出整棟房舍的規模不小，但並沒有張揚的設計與裝飾，走的是低調簡單的風格。

在他閒逛了半圈後丹也下了車，於是群青緩步來到大門處，等待著人開門後繼續這場未盡的探險。

鐵捲門在他步出車庫後也再次下降關上，丹走向大門，將鑰匙插入比較大的那扇門的鎖孔後轉動，隨著咔嚓一聲響後門便被他推了開來。
伸手按下門口電源，屋內空間隨著亮起的燈光展現開來——寬廣卻幾乎沒有多餘擺設，收得整齊的客廳，牆壁與天花板不是常見的白色，而是刷上一層淺淺的灰。
立在門口旁的木製鞋櫃上唯一的擺設是一個擴香瓶，散發出淡而清新的氣味，像是歡迎著房主回來一般。

「鞋子可以放裡面。」隨手將鑰匙放到鞋櫃上，丹伸手指了一下比較靠門的那個櫃子對群青笑道，自己則是脫了鞋往另一個櫃子走去，「裡面有拋棄式的拖鞋，你需要的話可以用。」
「雖然我房子蠻無趣的，不過你想參觀的話隨意喔。」

跟在人後面進了門，他首先留意到的是屋內的淡雅香氛，清新的植物氣味稍稍驅散了整日下來的疲憊，但群青同時也因丹的住處會出現這樣典雅的物品感到微微訝異。

換成室內鞋後，他倒也不急著找地方安置自己的行李，而是跟著晃進了偌大的客廳裡。視線越過L型沙發後，便是一大片透著夜色的落地玻璃，湊近一瞧，勉強能從滿視野的漆黑中看見外頭的緣側，以及一座不算小的庭院。
充滿日式風格的建築恐怕是他來到此處第二件驚訝的事了，擱下思緒後群青又向後探去，發覺緊鄰庭院的房間竟是一間書房。裡頭的擺設總算是帶有熟悉的中式感了，而房間中央的書桌上除了有基本的電腦外，還有上回他所贈的那隻水獺玩偶，似乎有好好被使用著。

見到此景，一陣小小的喜悅浮上心頭，但他也不打算繼續往右手邊看似臥房的地方闖去，畢竟房間仍是屬於較為私人的領域，於是便繞過餐廳回到客廳。

別於衣著的精緻華麗，丹的住處倒是意外地簡潔乾淨，不見多餘的擺設與裝飾，整齊得沒有太多生活感，令人有些難以想像對方竟是如此低調生活著的。

暫時將提著的紙袋放到餐桌上，丹沒跟著群青移動，而是駐足在一旁看著他在自己房子中展開的小小探險，眼底浮現幾絲笑意。
群青這帶有幾分玩心，並不拘束的態度正是他希望看見的，畢竟他都自己住了，以他們的關係要是還束手束腳的話未免太多餘了點。

至於對方沒去窺探臥房的舉動他也不意外，並清楚群青是顧慮什麼，於是那雙金瞳中摻入些許好笑。
被尊重個人隱私的感覺自然很好，不過這避嫌在今日其實是多餘的了。

「想看細一點的話也沒問題喔。」見人走回來，丹笑著向人眨了眨眼，抬手指向自己臥房，「對了，抗議無效，床借你睡。」
「床單被套我都換過了，讓客人睡沙發我會良心不安的。」絲毫不打算給群青抗議的空檔，他繼續道，「而且我很早起，你睡客廳的話會被我吵醒的。」
這的確是實話，他平時六七點就醒了，以大部分人的標準而言的確是有些太早。

聽了丹的安排，比起對方面上的笑意，一對墨色則升起了滿滿的不贊同，並沒有被那番話給說動而妥協。
他可不是為了麻煩對方才提出要在此借住一晚的，要接受這種禮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你開一天的車了。」語氣中透著堅決，群青毫無半點退讓的意思，「我可以不睡。」
今日一天下來，最為勞累的肯定是負責駕駛的丹，要讓對方在沙發上不怎麼舒適地睡過一晚，也是在太折騰人了；再者，他也不是非常需要睡眠的人，幾日不睡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如果對方是擔心吵到他，那大可不必顧慮。

他不意外群青還是反對這件事，但當真的聽到時依舊忍不住在心底嘆了口氣，感到有些無奈。
果然沒有那麼好說服啊……但丹這次也沒想放棄勸說，尤其群青說自己可以不睡覺時。
都玩一整天了，不好好休息的話身體怎麼怎麼可能撐得住。

「也不算一整天，沒有很累的。」鬆開下意識微蹙的眉頭，他依舊掛著笑遊說著人，只是語氣更柔軟了些，多了幾絲哄勸的意味，「我對睡哪不挑的，而且你沒好好休息的話我也不放心。」
畢竟自己是此處主人，放著客人不管，自己去休息他還真的辦不到，這未免太不負責任了點。
再者這也是他的私心，畢竟對方家人雖然這次放行，但若是之後發現群青沒休息好的話說不定下一次就不會同意讓對方待他家過夜了，他可不希望這種事發生。

聽出了那稍稍放軟的聲嗓，以及那句略帶勸誘的「不放心」，他抿了抿唇，面色浮出幾分掙扎和猶豫，最後才像敗下陣來似，不甘不願地點了點頭。
雖說他還是對這番安排大有意見，但若讓丹因不放心而睡不好覺，恐怕也不是他所樂見的，只得揣著滿心的不情願勉強答應。

既然同意了此事，群青也不再推託，提著行李便鑽進了那間臥房。進了門後他率先看見的是一張簡單的單人床，而右手邊則是更衣間與衛浴，一如先前的印象，丹的房間同樣簡潔乾淨，室內除了一台電視外便沒有太多的擺飾與家具，各種物品也皆被收拾得整整齊齊，乍看之下彷彿樣品屋般沒有太多生活氣息。

而房間的左手邊同樣是大片落地窗，得以看見被夜色蘸染的庭院，整體規模確實不小，群青甚至不免覺得獨自住在這種大房子裡或許是有些孤單的吧。

見群青雖然一臉不情願，卻還是應下了此事也讓丹鬆了口氣，如果群青還不同意的話他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遊說對方。
而興許是太少見到對方露出這樣的神情而感到幾分有趣，他其實在放心後又起了幾分調皮的心思，想捏一捏群青臉頰安慰人其實不用那麼介意此事，不過他也知道真做了這舉動的話肯定會被瞪上一眼打掉手，於是只是在心中轉過這念頭後就跟著往臥房走去，而後停在門口。

「待會你先洗吧。」他倚在門框上，抬手指了指衛浴的位置，「東西你可以隨便用。」
「我家很無聊吧？」而後他噙著笑，用閒聊的語氣說道，「這種空曠感有沒有覺得很眼熟啊？」
他指的當然是海涯裡的那個住處，事實上這邊已經好很多了，至少還能看出一些私人用品與生活痕跡，那邊才是真的幾乎沒有任何自己的東西，畢竟他幾乎也只有剛登入時會在那邊逗留一下而已，自然也沒想去營造生活感。

或許是一整天到處走逛的疲憊感湧上，這回他沒有太多意見便接受了丹的好意，於是難得乖順地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畢竟事到如今再多推辭與客氣似乎僅顯得多餘。

當那帶有幾分自嘲的語句落入耳中時，他再度環顧了四周一圈，這才緩緩開口接話，「很有你的風格。」
他自然是能意會到丹所言為何，參觀了房子一圈後，他確實也能感受到此處與對方在海涯的住處相同的空曠簡潔，還有那些生冷疏離，好似這些地方都只是青年暫時的安居所，並不是個「家」。

「不會寂寞？」儘管群青大致能猜出對方這麼做的理由為何，但他仍忍不住向丹尋求解答，至少他還是覺得這些地方太乾淨了點，實在不似已在此住了不少年該有的樣貌。

「多少會，不過習慣後其實還好。」丹聳了聳肩，承認自己的確有過這心態，「反正我也用不到多少東西嘛，所以就這樣子空著了。」
雖然不怕寂寞，也沒打算增加些裝飾，但他可能多少還是不喜歡這種空蕩蕩的感覺吧，所以平時待在家裡的時間很少，更愛往其他地方跑或拜訪熟人消磨時間。

「而且整理也方便。」想了想，他笑著補上這一句，「打掃起來很輕鬆呢，蠻不錯的哦。」
另一層考量則是他的工作偶爾還是會遇到點危險的，萬一自己哪天出事的話也不會給來收拾的人添麻煩，這些理由加起來後就造就了屋內現在的樣子。

正巧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話題，丹只好放棄調侃對方要不要看看空房合不合心意讓他改造成專用房間的念頭，拿出手機抱歉地向群青揮了揮，「我去接下電話。」

聽著丹的答案，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對方的想法，不如說那才符合丹的作風，只是他終究很難想像對方能在這樣略顯孤寂的環境下生活這麼久的時間。
但他也不是會硬性改變他人的生活方法的類型，於是群青在人笑著轉去接電話後便不再在意此事，僅是一面思考著未來能否常常來這裡多少陪伴人，一面晃入浴室。

簡單梳洗後他便換穿成簡單的居家服，並披了件薄連帽外套，這才默默打開臥房門晃到沙發區。
他記得廚房邊也有衛浴設備，裡頭應該也有吹風機可用，於是群青也不急著把一頭濕漉漉長髮吹乾，便披著毛巾戳了戳丹的肩膀，把浴室讓出。

來自電話另一端的是屬於「那一部分」的工作，不過好在雖然是急單，但雙方已是熟人，因此可以省去面談過程，於是丹在跟對方確認欲購買的武器類型數量後便讓對方直接去取貨，而後於掛斷電話後將資訊發給了留守在店裡的工作人員。
而當他回過頭時便見到臥房門已然關上，顯然群青已經照他的話先去梳洗了，於是他直接走向沙發坐下，將眼鏡擱在茶几上，隨手打開電視轉了個頻道消磨起時間。

也就幾分鐘後肩膀被輕戳了兩下，於是他回過頭，便看到了顯然剛出來的群青。
看群青還濕著頭髮丹不禁有幾分無奈與好笑，他自然懂為什麼對方不是先吹乾再出來，不過他真的不急這點時間，其實大可以慢慢來就好。
此時他多少慶幸了下自己有在另一個衛浴間備有吹風機，免去讓人受涼的可能，於是在伸手指向那處向群青示意後就起身往臥房走去。

想著一次解決所有事後可以不用再進來一趟，於是在吹乾頭後丹也不急著立刻出去，而是順便刷牙洗臉完後這才推開衛浴間的門，而後抱了個棉被走去客廳。
與平時的風格不一樣的是他作為睡衣用的是很普通的長袖T恤，雖然三月的天氣已有所回暖，不過早晚還是有些涼，因此他暫時還沒有換成短袖打扮。

一回到客廳便看到已經打理完的群青坐在沙發上，於是丹勾起笑，將摺好的被子放在沙發一邊扶手後坐下，「累了的話可以先去休息了哦。」

花了點時間才把長髮吹乾後，他便在沙發上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有一下沒一下地滑著手機，直到眼角餘光看見丹的身影這才抬起視線。
眼前的青年穿著比平時所見更為輕鬆，甚至普通得令人微感訝異，除了這家居穿著外，甫梳洗過後的丹並沒有特別打扮，不僅是放髮狀態也沒有那些繁複的飾物，整體模樣顯得相當新奇。

但他自然是沒有把這份感想道出口，只是平淡地搖了搖首表示自己還不睏，這才開口，「你要睡了？」

「還沒，我睡前習慣多少摸一下。」將拆卸下來的耳飾放在眼鏡旁擺好，丹瞥了眼牆上的時鐘，「大概半小時後吧。」
儘管按他平時作息的話的確現在該睡了沒錯，不過今天例外嘛，晚個半小時也不會有多少影響的。

看著群青滑手機的舉動，他突地想起了幾日前約好今日行程時的對話內容，原先沉寂下來的好奇心再次蠢蠢欲動。
「如果不想回答的話也沒關係，只是我有點好奇。」於是在稍作猶豫後，丹斟酌用詞開口，「上次住你父母那發生什麼事了嗎？還有你睡我家這件事，家裡沒有意見？」

其實按他性格本來是不太會多嘴問他人私事的，可這兩件事讓他感到有些意外，尤其後者，畢竟對方家人不放心讓群青自己出門一事可是挺明顯的，不論返家時間抑或中間不時傳來的訊息都是，但居然會同意讓群青借住在他們不了解的他人家裡。
這樣子看下來，他不禁有些好奇對方是怎麼說服家人的了。

得到回應後他點了點頭，本就繼續低頭滑著手機裡的訊息，卻在聽見青年落下的兩道問題時忍不住抬起頭來。
他是對丹這難得的好奇感到些許訝異，一對墨色中不存有任何不快，倒是晃入了幾絲困窘。

「……沒什麼，只是太煩人。」群青沉默了一會，最後還是決定不要說太多，於是便簡略解釋道，「住那裡太吵了，而且……」
他頓了一下，這才緩緩地補上缺漏的語句，「他們察覺到你……不是朋友。」

群青不確定丹是否能從過於減省的話語理解他的話中意，但他確實還無法像丹這麼坦然面對這段關係，因此當過於敏銳的父母察覺到他倆之間的感情時，他總覺得困窘。
而那對總是喜歡調侃他、以逗弄自己兒子為樂的夫妻知曉此事後，連珠炮似地不斷纏著他好奇問起一堆關於丹的資訊這件事，就不用讓對方知道了。

或許是想掩飾內心浮起的異樣情感，他很快地便接下第二個問題，「不太同意，但已經認識兩年多，勉強放行。」

在提出住丹家時他便想過家裡可能會不同意，甚至會引起一陣騷動，但再怎麼說他倆都已認識兩年，經過他的堅持，兩老總算在「定時回報安全」這條件之下妥協。

他從那簡短的回應中撿拾拼湊資訊，金瞳中除了好奇外也浮現了幾絲瞭然。
丹並不意外群青並未讓家裡人知道他們的關係，因為換成他的話，大概也是不會講的，不過他倒是有些意外對方父母居然能夠察覺這件事。
明明聽起來平時不太常相處的，居然這麼敏銳。
而從群青的反應是困窘而非不耐來看，似乎那兩人並不反對此事的樣子？是的話他倒是有點羨慕對方了，因為換成自己父母的話，想必會十分反彈這件事吧。

「應付兩邊辛苦了。」收回有些發散的思維，丹抬手指了指臥房的方向，向群青笑道，「後者我沒辦法，不過前者的話我很歡迎來躲我這哦。」
也是難為對方一個不愛講話的人，卻要應付來自家長們的關心與探詢了。

聽著丹的話，他沒有立刻回答，儘管日後有機會再來造訪確實也是他的意思，但若每次都要麻煩對方讓出房間也未免太不好意思了。

迎著那對金瞳，群青大概也知道這棟房子可能除了丹以外不會再有其他人了，也許連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不會透露給遠在家鄉的父母吧。
對於這些他並不覺得有何不妥，畢竟他也明瞭對方和家中的關係並不像自己那麼輕鬆，只是還是多少會替人感到幾分孤寂。

於是他沉思了會，便輕輕應出一聲單音。
希望之後他的到訪可以讓這裡不那麼冷清吧。

得到了回應，丹便向人笑了笑後不再在這話題上多做停留，視線轉回電視機上，隨意轉了個台繼續看了起來。

近深夜的時間使得能看的節目不多，不過這點他也不甚在意，最後畫面定在一個隨機街訪的頻道上。
看著節目主持人不時攔下路人詢問問題，丹的重點卻不在這些談話內容，而是想到了另一件事——他們每隔一段時間的約會。

除了有明確目的的動物園與淺草神社，其他回若沒有特別規劃時他們基本上都還是在咖啡廳消磨時間而已。
雖然沒有一定想規劃的行程，不過在天氣開始回暖的現在，似乎可以去其他地方晃晃，增添點不同體驗？

「之後的碰面，如果不待在咖啡廳的話，你會想去哪逛，或者待其他地方嗎？」這麼想著，丹便直接開口問道。

丹的語句落下後他也跟著抬起視線，凝神注視了青年的側臉半晌，這才輕輕拾起心中那隱約成形的答案，思索了一瞬後便將之小心翼翼地道出口，「美術館，或沒有目的隨意走逛也可以。」

那份謹慎並不是因為這是什麼驚世駭俗的答案，事實上這兩者也是他過往經常會做的事，只是如今因為兩老的過保護，要像過去一樣毫無目的隨意遊逛是不太可能的，而藉著約會四處晃晃大概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只是要丹陪著自己做這些過往他可以自行執行的小事，難免還是有些不適應。

除此之外，群青也沒忘記他們在稍早的對談，於是停頓了幾秒後又開口接續，這回的語氣毫無任何猶豫，「還有，你想去的地方。」

「沒問題。」最後那個彷彿刻意強調般的答案讓他眼底笑意更深了些許，同時心頭卻像是有涓涓暖流淌過般，帶來絲縷暖意。
能夠有這麼一個人在乎自己的想法喜好，這感覺挺好的。

「那下次先陪我去唐人街吧，如果提早逛完的話再在附近繞繞？」再下一次的時候如果天氣不錯的話，就陪對方隨意逛逛吧，之後也留意看看比較近的幾間美術館有沒有什麼限期展覽好了。
說起來，如果沒有特定目的的話，或許也可以改成他去京都？不然每次都是群青花錢過來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又要算搭車時間提早回去，相處的時間比較少的感覺呢。

「好。」簡單應出肯定的答覆，除了先前的幾個答案，他還真的沒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不過若是和對方一起，或許各種平凡乏味的地方都能染上新意吧。
當然賭場和酒吧就是例外了。

留意到此刻的時間已趨近十一點，群青稍微移動視線觀察丹的側臉，似乎隱隱感覺到對方流露出幾分倦意。儘管他個人能夠維持很長一段時間的精神，但他也不便繼續打擾對方，何況明日可能還得麻煩人開車的，還是早點休息來得好。

一面想著，他便轉向人輕道：「晚安？」

睏倦感的蔓延使得大腦遲鈍了不少，讓丹在聽到群青那句晚安後慢了拍才留意到也差不多到了原先他說要休息的時間點。
「晚安。」他也不是會勉強自己繼續撐的人，於是關上電視，笑著向群青道了晚安後頓了下，視線在對方唇上停了片刻，半開玩笑地問了一句，「來個晚安吻嗎？」

雖說是興致一來的隨口提案，不過他也不完全是開玩笑的調侃。
他的話是不介意有更多接觸的，不過他也清楚對方還不像自己可以對這段關係坦然面對地接受比朋友時更深一層的接觸，因此不打算在這方面勉強人。
而用玩笑的語氣也是方便群青若是不想答應的話可以更自然的拒絕而不顯尷尬。

聽見那句帶有幾分玩笑性質的語句時他頓了下，一對墨色眨了眨，這才意會過來丹所說的是指什麼。
他可能還是沒能習慣他們之間關係已然不同的事實吧，也因此當丹提出要進一步接觸的提議時，他往往沒能馬上反應過來。

看著眼前笑著的人，他也沒什麼說不的理由，既然他們已是戀人關係，嘗試更進一步的接觸似乎也是個新體驗，於是他輕輕點了點頭，便挪動身子坐到丹的面前。

雖說答應是答應了，但真要執行時心底還是有幾分緊張的，群青盯著丹的面容幾秒，終究忍不住問道：「……你有經驗？」
他自然是希望聽見沒有兩個字，希望他們都是彼此的初次對象，但有時他還是會忍不住懷疑對方是不是會在哪次賭博之時就以此作為賭注。
只是，就算丹真的有經驗，大概也不會消減幾分他的緊張就是。

當見到群青點頭同意時他是有幾分訝異的，雖不是沒想過這提議會被答應的可能性，但對方遲疑的時間比牽手那回還短暫倒是讓丹有點意外。
不過這也代表了對方越來越能接受這些互動了吧，或許之後可以多提幾次試試？

他原先以為群青盯著自己是單純緊張不自在之類的，卻沒想聽到這問題，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這算是會介意嗎，明明平時看起來不像是會在意這些小事的人，因此群青這提問讓丹不禁覺得對方有點可愛。

「沒有。」他噙著笑將自己的左手覆上群青左手，簡單解釋了一句，「我不喜歡讓不熟的人碰觸。」
的確曾有人提過這類事情，包括更進階的接觸作為賭注，不過這種時候他從來沒有賭輸過，過去也沒跟其他人交往過，因此在這方面的經驗是零。
不過沒試過不代表不懂就是了。

「不用緊張，這次淺淺的就好。」邊說著，丹抬起右手輕撫上群青耳際，微微偏過頭的同時身子向前傾，讓彼此的唇辦相觸。

比自己還溫暖的體溫透過沒戴著手套的左手傳了過來，他並沒有抽開手或是抗拒對方的碰觸， 只是凝神細細咀嚼丹的話。
聽見否定的答案時他確實是鬆了一口氣，這是否意味著他可以獨佔對方的初次？同時也代表了他是被允許能夠碰觸對方的特別存在？

迎著那抹笑意，群青總覺得這些問題的答案，或許就跟此刻自己為何能夠容許對方的接觸相同。

因此當那句安撫性的話語落在空中，以及丹的臉龐逐步湊近時，他只是輕輕斂下眼睫，微傾身子迎接兩唇相覆的柔軟。
直到兩人分離後他這才睜開眼，儘管只是如蜻蜓點水一般輕淺的吻，於他而言卻算是個極大的嘗試了。
不過，感覺還不錯。

「……下次，換我來？」或許是想掩飾先前的不自在，他的神情帶了幾分「一定要做好」的認真和嚴肅，總之先預定好了下次的主導位子。

「沒問題，交給你了。」將群青那認真的神情收進眼底，丹帶著一絲滿足地笑著應下這要求。
有來有往才會有趣，而且這種要強的性格才是對方平時的態度，他就是喜歡群青這一點。

「幫我關燈嗎？」收回相繫的手，他伸手拉過一旁折疊好的被子，向群青歪了歪頭笑問。

見人打算休息，他也不再打擾，得到應許後群青便乾脆地離開沙發範疇，幫忙關了燈後便鑽入臥房裡。

出於防備，他平時總無法在陌生環境下睡著，儘管可能需要一些時間醞釀睡意，但他總覺得今晚或許可以在此安然睡去。
原因不為別的，只因為那個人是特別的吧。

終於 （各種意味上的

終於 （倒是解釋一下啊

親親 ！！！！初吻！！！！！！（結果一整大段下來其實有一堆感想但看到最後一段只剩這個（救命）
原來淺草御守是在這裡買的呀！！！
然後很榮幸成為兩個人之間的聊天素材……嘻嘻……我有開公開交流真是太好了……（目的錯誤）
而且還因此衍生出對雙方的重視我看的呵呵笑（阿嬤嗎？）因為已經看完同居的一些片段了所以再回來看兩人磨合的部分覺得很有趣wwww自在卻又關心在意對方……這就是戀愛吧（阿嬤嗎？？？）
喔我還要說什麼……喜歡兩個人討論誰要睡臥室那裡！好可愛！還有丹穿居家服！可愛！群青說下一次主動親親！可愛！！！不如說整篇都好可愛！！！！（大聲）

jinjaandtera: 有去闖交流真是太好了呢完美延伸到這篇成為話題與動機 （從沒想到那個抽籤結果有一天可以出現在其他地方
小情侶在磨合時期的青澀就很可愛 與平時性格不同的小心翼翼就很有趣wwww
謝謝若虛無中，我也覺得群青緊張跟說下次他來好可愛 感覺他下次就會一臉認真地親上去呢

jinjaandtera: 您真的太可愛了簡直最佳阿嬤 （幹什麼一上來就騷擾人
真的很開心有去找若虛無算籤！！還意外促成這個小小禮物真是太好了
一開始的小情侶充滿戀愛的酸甜感，這種小心翼翼又笨拙的感覺有夠可愛……然後我也覺得穿跟平常不一樣的衣服的丹丹很可愛！！（好
不認輸的群青同學下一次感覺真的會一臉認真地親上去好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