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推著他奔跑。

跑過中廊、跑過操場，正在施工的老舊校舍後方，是成排的鳳凰木，成排的、錯落的，風中搖曳。

「——，你看！」

「鳳凰花開了耶！」

仰頭，瞇起眼，什麼也沒看見。
他們笑了，用手肘輕撞他，七分興高采烈、三分失落徬徨，三兩個人此起彼落的聲音再度喊著：看啊、快看！

沒有紮進褲頭的制服翻飛，別在衣襟上的胸花翻飛，嬉鬧的笑聲翻飛，一切、所有。

嘈雜洶湧，四面八方。
施工的電鑽響聲刺破耳膜，血流如注。他蹲下身，他倒下地，建築物四分五裂，周遭面孔模糊不清。

固體的人融化成液體。
形狀扭曲、歪斜、崩解，被捨棄的舊校舍一般宿命。液態的人流，泥地上蜿蜒，包圍軀體，滲透成部分。

下的不是雨。
大片的鳳凰花登時謝了，從枝頭墜落，淹沒他。
留（流）的不是傘。
少數的人頓時化了，自地面溢散，稀釋他。

限縮的世界再次回歸闃寂。
如一只方方正正的紙盒子。

沒有窗、沒有光。
腳步聲慢慢靠近，最終停下。

「——的——和——很像，」
「不覺得嗎？」

鋒芒晃過眼前。往左頸側抹下。
他握住，他握緊，輕笑著。

抓住銳利不放，匍匐地，爬起身。
「嗯。」目光冰冷又溫柔，應一聲。

手臂凸起因施力過猛而生的青筋，制服、胸花，無一處不沾染鐵鏽味。他搶過話語、搶下刀刃。

「但我要再聽一次，才能確認。」
「所以你幫個忙吧？嗯？」

聲音低沉、乾啞，裹著沙粒。

花謝了。人謝了。

都是徒勞無功。

半推半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