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讓伊蒂絲牽著對方，一方面是防止走丟，一方面是伊蒂絲在猜拳中落敗———誰能牽到柏格手的猜拳。

伊蒂絲聽話地牽著身邊人，但時不時會被店家吸引過注意力。

毛衣……沒有用呢。

自從森鷹襲擊那件事情以後，莉莉森的心便一直低沉著。
從課堂上知道可以給蛋蛋治療的方法當天，她連樹屋都還沒回便衝去尋找炎花。

雖然毛線順利的備妥了，但要編織成毛衣的步驟簡直是悲劇。最終在史都華身上裹了一團連抹布都算不上的毛團後又過了數天，但她的蛋蛋半點也沒改變。

「……」雖然牽著伊蒂絲，但沿途上莉莉森只是看著踏過的每一瓦地磚。

柏格走在前頭，伊蒂絲本該追隨著主人的背影，但一個熟悉的魔力味道拉過了她的注意力。

淡淡的，但確實很熟悉。混雜在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各種氣味中，只有這個像古書一樣平穩的味道意外突出。

「……？」

在昏暗的無人巷口前停下腳步，為了避免拉牽到身旁的莉莉絲，伊蒂絲鬆開手就往裡頭跑去，一聲不吭地，娃娃鞋踏在紅磚上，發出稍嫌急促的叩聲。

伊甸的左耳因為聽音的關係抖了一下，他回過頭，伊蒂絲已經不見人影。

「伊緹……？」

「嗯？」突然握著自己的那隻手鬆了開來，莉莉森這才抬頭。

「柏格！」左看右看突然尋不著伊蒂絲的身影，莉莉森趕忙喊住室友的名字：「伊蒂絲她…？」

莉莉森不確定使魔究竟是走散了還是怎麼著。

「她？」

柏格經過叫喚才回過頭，她剛剛還在思考怎麼讓對方打起精神，只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後甚至興起自己去當白老鼠的想法———但沒來得及考慮後果就被人給叫住了。

她看看伊甸，再看看伊蒂絲本該在的地方空空如也。

「那個小笨蛋跑得也太快了……」

嘆了口氣附帶抱怨一句，柏格轉過身來：

「伊甸，循著伊緹的味道找吧。」
「好的，主人。」

伊甸乖巧的回應，空著的另外一隻手則是牽起了莉莉森的手，拉著兩人朝巷子走去。

雖然知道伊甸找得到伊蒂絲的位置，但莉莉森還是一邊四處張望著希望能早點捕捉到她的身影。

「伊蒂絲到這種小巷來做什麼…？」偶爾莉莉森為了買或賣特殊的魔藥材料時雖然也會到一些低調隱密甚至不收生客的店面，但她可不認為對方有這個需求。

「不知道……伊緹太過自由了。」

過了彎彎繞繞的巷子，他們終於在一間寫著墜飾販賣的平房前發現了伊蒂絲。

她盯著門口看，在柏格呼喚她的名字之前，她推開了門便鑽進房，徒留下帶了點書頁味道的空氣。

嘆了口氣，柏格伸手推開了門，門板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

「伊緹，我不是說不可以亂跑———」

柏格的抱怨停住了，因為空間裡頭除了伊蒂絲，還有她十分熟悉的一名使魔正坐在櫃檯前，試圖別開視線。

「黑瑪瑙……也就是說，這裡是……」

「黑瑪瑙！」意料之外的巧遇讓莉莉森感到驚訝。

坦白說她已經好一陣子沒關心過史都華以外的人事物了，這幾乎是莉莉森連日以來情感波動最大的一次。

黑瑪瑙給出的理由是被主人召回，既然她會出現在這裡的話……

「訝異，黑瑪瑙從沒想過會在這裡看到你們。」

沒有做出過多的解釋，黑瑪瑙稍稍別過頭：

「這裡是主人的店，有什麼想找的東西嗎？」

前因後果製造者的伊蒂絲第一時間搖搖頭。

嗯，她們要找的東西……莉莉森看了一眼伊蒂絲。現在講出來就是幹話而已，所以她沒說。

「黑瑪瑙的主人，所以柏格的監護人也在這囉？」

說起來，莉莉森明明也住進樹屋一小陣子了但也還沒有見過對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打個招呼才對……如果路易在的話應該會這麼說吧？

「答案是肯定的，只不過她太過垃圾，所以前台才會只有黑瑪瑙在。」

黑瑪瑙在太過垃圾四個字加重了讀音，雖然她的表情看起來仍是毫無波動的樣子。

「不只主人，主人的師父也在這裡。」

甚至還面無表情地端出了另一個人。

「呀，黑瑪瑙說話還是很直接呢。」莉莉森苦笑了一下，不過這熟悉的感覺讓她感覺不壞。

「這樣啊……反正機會難得，柏格要不要跟她們見見面？我在店裡邊等邊隨便看看。」雖然多少對於柏格的監護人有點好奇，不過莉莉森現在光是要跟大家保持最低限度的交流就已經覺得有點累了，這次還是先乖乖待在一邊當背景就好。

史都華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變化呢？她的思緒又克制不住地飄了回去。

「老實說我並不是很想跟她們見———」
「請稍候。」
「黑瑪瑙妳這傢伙……」

看著黑瑪瑙離開前臺鑽入裡頭房間的背影，柏格過了半晌才將視線轉回室友身上。
自己是不是過度勉強她了？就算抱持著安慰的心情，要是對方根本不需要的話……

她垂下眼，稍稍有些喪氣。

出門之前路易答應過她會好好照顧史都華，有什麼變化第一時間也會通知。她明明應該要信任對方的，可是心底仍有種揮之不去的惡劣想法。

路易說過，史都華不適合她，說不定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一切都是她的錯……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現在該做的事情應該是當個稱職的鄉巴佬觀光客。
莉莉森用力撓自己那頭本來就已經亂得像鳥窩的頭髮想要打散那些負面的想法，果不其然沒兩下就扯得她淚都要飆出來。

「啊、好痛痛痛——」

柏格目前陷在思考之中，伊蒂絲左看右看，跑去抓了抓主人友人的衣擺，主要是看對方這樣抓也怪疼的，想讓人轉回注意力。

那對海藍色的眸眨著眨著，就像直直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樣———儘管事實是如何沒有人會知道。

「莉莉森，這樣會痛，主人很擔心。」

最後，她只小聲說出了這句，盡可能不讓柏格聽見。

「啊……沒事，抱歉。」其實她也不是真的要扯自己的頭髮，只是打結的地方出乎預料的嚴重而已。

自然捲真討厭。

「讓妳們擔心了，對不起。」她朝伊蒂絲輕輕笑了一下。
雖然理智上知道不能著急，但心情總是會不知不覺地開始往下擺盪。
沒辦法好好克制住自己的思緒，莉莉森果然還是不夠成熟嗎……

伊蒂絲給了她一個小小的笑容，接著望向黑瑪瑙方才進去的內房，門口已經站了黑瑪瑙及一個孩子，耳朵被髮絲擋住但能看出是妖精族，出現得神不知鬼不覺。

「向大家介紹，這位是垃圾蠢魔女......唔，表達錯誤，是主人。」
「要不要我把妳那個沒用的眼球挖出來再一片片切碎泡酒啊蠢鳥？」



妖精族孩子的身邊浮出了尖銳的礫石，似乎所言不假。但她的視線沒有在黑瑪瑙身上太久，很快便轉到了還沒回過神的柏格身上。

「所以，妳都快要死了，這時候才來感謝我的養育之恩嗎？還是想讓我親自送妳上路？」
「不，我想無為地等待即將到來的死亡......而且會來這裡只是個意外。」

因為趾高氣昂的詢問而回過神，她坦率地說出了實話，接著彈了下伊蒂絲的額頭。

「小……呃，妳好。我是柏格的室友莉莉森。」差點把小孩兩個字脫口而出，想想當初第一次見到柏格時好像也是類似的狀況…外表年齡的部分。

很多種族的歲月流逝速度都跟人類不同呢，因為常常忘記這一點所以她的腦袋每次都像是重置一樣，碰見一次便吃驚一次。

打招呼也很有個性呢……真不愧是黑瑪瑙的主人。連柏格都妥妥的接住了球，莉莉森久違的腦內小劇場忍不住冒出了Nice Catch的霓虹燈。

「啊……搬進樹屋這麼久了都沒好好打聲招呼真是抱歉。」她連忙鞠躬，平日路易對於她該對人有禮貌的教誨多少還是有放在腦子裡。

雖然一時有點疑惑，但看柏格的反應她想還是就這樣帶過吧。

「嗯，我知道。」

她簡單地回應了招呼，但視線還在柏格身上：

「所以？需不需要我幫妳把那份知道自己差不多一兩個月後就會死了的記憶拿掉？當然要收費——我是想這樣說的，但妳是不是誰都沒說？要死了這種事情早說早好吧？」

她的手指戳著柏格的胸口：

「還是要我現在殺了妳？」
「......主人。」
「妳可是在跟一個將死之人住在一起啊，紅髮的借住者。」

「欸？」她開始有點聽不明白了。

剛才的對話或許還能當作熟悉而不客氣地招呼，但是死啊殺啊的……是能這麼輕易掛在嘴上的話嗎？

雖然還維持著笑，但面色漸漸得有些難看不知該怎麼回應。

「莉莉森，妳不用管她。」

柏格倒是直接了當，因為她實在已經記不得自己跟誰說，或是沒有跟誰說。
那名妖精還想要說什麼，但從她後頭籠罩起的黑影讓她住了嘴。

仔細一看，那是一名東洋穿著的黑髮女人。

「我說過好多次了，拉利瑪。」

語畢，她直接一個手刀朝人的頭劈下去，妖精少女發出一聲哀鳴：

「痛、師父！？」
「妳再怎麼樣都不能對著被魔力奪取健康及生命的孩子說出這麼話，妳要負的責任可還長遠。」

她幾乎是說出了全部：

「謝謝妳跟她當朋友，紅髮的孩子，幸虧有妳。」

聽是這樣聽，但柏格一臉"妳誰啊"的表情。

「可是……」她很在意。

心臟就像是被綁了鉛塊一樣沉重——其實自從柏格被綁架以來她就時不時有這種感覺。

就好像陰影一般的存在。

「沒什麼……反倒是我受了比較多照顧。」她盡量想維持正常的交談，但聲音似乎有些顫抖。

如果可能的話，或許再聊個一兩句她說不定就會拔腿跑掉。
她應該要先關心自己的朋友，但莉莉森感覺自己沒有餘力。

柏格稍微有意識到，她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從這裡出去，只是稍微對身邊的使魔使了個眼色。

對，她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互相理解，但她就信這一次了。

伊蒂絲及伊甸接收到視線，拉著莉莉森的手臂將人往外帶，至少讓她的心靈在可承受的範圍內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到了巷外，伊蒂絲率先開口：

「主人從來沒有怪過妳，也希望妳不要怪罪自己。」
「妳最近的狀況真的很糟，大家都很擔心。」
「因為一直在一起所以才知道。」
「妳溫柔得率直了。」
「這是妳的優點，是值得學習的。」
「所以沒問題，妳就是妳，沒有什麼事情會影響我們的看法。」

不過得先找個地方等裡面的事情結束才行。

「我知道她沒有怪我。」只是心底那道坎並不是一句沒關係就跨得過的。

跟她扯上關係的大家都不會碰到什麼好事呢，媽媽呢、哥哥都是……柏格、史都華……

莉莉森真的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

沒有人怪罪她、她便只能自己怪罪自己，這些歉疚已經是組成她這個人的其中一部份。

「謝謝你們……只是我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想一想。對不起，明明你們現在應該也很擔心柏格吧。」

「那個黑漆漆的人不像壞人，而且她好像可以治好主人的病。」

伊蒂絲如此說道，同時摸了摸口袋，拿出一張紙，上面寫滿了文字：

「這是主人列的清單……主人在今天之前一直在書庫裡頭尋找可能對魔種療傷有用的材料……獅鷲獸的羽毛、千年蛇妖的淚石之類的。」
「店家則是愛麗絲去詢問的，一個個找找看試試看，事情會好起來的。」

像是想到什麼，伊甸拿出了一袋看起來沉甸甸的袋子：

「貨幣的問題也不是問題，在主人忙碌的這段時間我們先來一一打擾店家們吧。」

柏格的病……她低頭沉默了會，然後大大的深呼吸。

「都是少見的名貴材料呢，那我們趕快出發吧！要是有剩一點點邊角料的話說不定可以問問看能不能分一點給我呢。」她的鼻頭有點紅紅的，但還是有活力地向伊蒂絲跟伊甸吆喝。

可以有這麼為主人著想的使魔，莉莉森忍不住覺得柏格是個幸福的人。

而她也希望這份幸福可以延續下去。

一方面，柏格被帶到了裡頭的房間———說好聽點是被帶，說難聽點是直接把人給綁上了椅子，嘴巴也被布條掩住。

經過了教團的洗禮，柏格已經對如此的動作完全無感了，她看著被稱為拉利瑪的嬌小妖精女孩，也就是罪魁禍首。
而黑髮女子則是露出了困擾的表情：

「孩子啊，妳只想無為地等待死亡嗎？」

柏格點點頭，右眼轉為水藍色的同時，布條綁結處被凍碎，好讓她可以開口及站起。

「……我覺得我的人生挺好的，死了也沒關係。」
「妳明明知道每用一次那東西就會少活幾小時，還敢那麼放縱……乾脆現在就讓我殺———痛！」
「妳少說幾句，拉利瑪。」

黑髮女子打斷了妖精少女的話語，她走到柏格面前，輕輕觸上人的臉頰———那是多麼冰冷的溫度？彷彿在昭告生命的流失一樣。

「我可以讓妳以嶄新的身份活下去，活得比誰都久……算是替這個沒用的徒弟賠罪……至於對於妳們的援助也會繼續，不用擔心。」
「我不用了，但是希望妳們可以好好對待愛麗絲她們。」

活下去的希望，她一直不敢點燃。
父母因為想讓自己體會到正常的人類生活所以被殺了，她不知道教團是不是隨著Dana4303的自我放棄毀滅，也不知道在自己還活著的當下會不會重蹈覆轍那時候的事情。

槍永遠比魔法好用多了。

「妳不想活著嗎？請讓我聽實話。」

實話，她從沒讓任何人聽過。

不管是愛麗絲、使魔們、還有———

她第一個、朋友。

「如果、可以不用擔心她們因為我被襲擊、傷害的話，我還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情……」

她顫抖地開口：

「想交更多朋友、想和使魔們更加互相了解……找到記憶中的那片牧草田，跟父母說聲對不起，即使他們已經不在那裡……」

說著，柏格落下了眼淚。
女子看著她，緩緩開口：

「我會保障妳們的人身安全，不用擔心被教團那些人襲擊，往後絕對會是無礙的人生……所以，妳想活下去嗎？不問方式，只問想法。」

柏格沉默的含著淚，點了點頭。
幾乎是在瞬間，女子拿出裝著不明血色液體的針管，刺入了她的皮膚裡頭、血管內，注入。

「可能會有點副作用，希望妳能夠撐下來……」

在意識消失之前，柏格只聽見了這句話。

在前往第三家店的路途上，雙子使魔像是聽見了什麼，有默契地往回望了回去。

意外的，他們沒有第一時間往回衝，而是看向了莉莉森。
他們不知道這個是否為錯覺，如果是的話就不能離開莉莉森，不是的話兩邊他們都放不下心……該怎麼辦……

「今天出門後你們跟著莉莉森去買這些，我想可以讓史都華好些，這樣的話……她也會多笑點吧。」
「……主人……。」

伊蒂絲稚嫩的臉蛋流下了淚水，伊甸雖然想要憋住，無奈卻做不到，兩名使魔開始因為腦中搞不清的各種事情嚶嚶嗚嗚地哭了起來。

「欸、嗯？伊伊伊蒂絲、伊甸？怎麼了嗎？」莉莉森抱著一部分的材料，摸不著頭緒的只是莫名跟著緊張。

她蹲了下來看著他們，手足無措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主人……」
「主人好像有危險……」
「雖然覺得那個黑黑的人不會做壞事，可是要是主人死掉的話、」
「主人最近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很可怕。」
「「要是我們搞錯了的話就不行回去，我們兩邊都喜歡……」」

語畢，他們的眼淚掉得更兇。

「「主人跟莉莉森，都喜歡……」」

「……你們在說什麼呢。」莉莉森先將手裡的東西放到一旁，然後各牽起了伊蒂絲和伊甸的一隻手：「柏格是你們最重要的家人，這種時候就應該先選擇待在她身邊吧。」

蹲著的她視線正好能對上雙子們眼睛。

「我沒事的，如果有什麼狀況的話我會喊路易的名字，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我這邊把剩下的材料蒐集完就會好好的送過去的，妳們就先回去看看狀況，在她身邊守著她吧！眼淚先擦一擦別讓她太擔心了。」

說了這麼一段，莉莉森又伸出了自己的小指頭向兩人打勾：「約定好囉，晚點大家一起回到樹屋去吧！」

雙子互望了一眼，以最快的速度用自己的袖子替彼此擦掉了眼淚，點了點頭後勾上了對方的小指，最後朝著那間店的方向直奔而去。

他們沒有想過，他們要面對的那兩個人類？非人？歷練比不到一歲的他們還要多幾千百倍。

就接著他們的身影消失之時，又有另一個身影焦急地跑近莉莉森。

「啊……終於找到了！」

是愛麗絲。

「那個！我收到的黑瑪瑙的聯絡……哈啊……黑瑪瑙誤判了，垃圾臭魔女及怪異老太婆的思路太過詭異脫俗，柏格可能會有生命危險，雖然沒什麼魔力的妳來也沒用，但盡量搬救兵……她們、唔唔，她們在哪裡？！」

事情遠比他們想得要糟糕？不知道。

「……欸？什麼，怎麼回事？」她才重新拾起袋子目送著兩人離開，接著就被說話宛如被黑瑪瑙同化似的愛麗絲叫住。

這個資訊量太龐大讓她的腦子一瞬間打結，接著才在想對方是不是在覆誦黑瑪瑙的原話。

「她們？是指伯格的話，人就在她的監護人店裡喔。」

「……唔，其實我不太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既然很強的黑瑪瑙要搬救兵，那應該是大事。」

愛麗絲有些搞不懂狀況，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後拿出了一個靈擺——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人前拿出施法的媒介：

「我會追蹤你們來到這裡的腳步……莉莉森……妳要去嗎？可能會很危險。」

其實愛麗絲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她沒什麼魔力，簡直菜得人摳腳，但柏格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沒有關於"不去幫忙"以外的解答。

我去了能幫得上忙嗎？第一時間莉莉森忍不住如此自我懷疑。

想想打從一開始她似乎變沒能替對方帶來過什麼實質幫助過，倒不如說還讓人得費心去照顧她……看著手中方才和伊蒂絲跟伊甸一起努力四處奔走蒐集的材料，其實莉莉森本想在自己再增添黑歷史以前，至少做點什麼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再消失也好。

為什麼自己會長成這樣的人呢？她居然變成一個朋友連有難都會有所猶豫的、卑劣的人。

「我……去喔，我帶妳去。」莉莉森正逼迫自己，像是想要在這個血淋淋的現實面前給自己留有餘地，即便她已經開始意識到自己的腳邊開始崩落。

「謝謝妳！一個人去的話雖然沒問題，但我那麼弱一定幫不上什麼忙反而還會拖後腿，有妳在的話我就安心點了……」

本質上她確實沒有特別強大的魔力，去了也只是礙事，雙子使魔一定比自己還要強過半邊天，不過比起什麼都不知道還不如一起死。

「我什麼都做不到，但是用肉身抵擋傷害再瞬間治療還是能做到的。」

這就是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嗎？她總覺得莫名有種心塞。

「不要，不要做這種事情…這樣做，被拯救的人……柏格也不會開心的。」這句話說得艱難，因為無疑是啪啪啪地在賞自己耳光。

她手裡密密麻麻的傷不也幾乎都是這樣來的嗎？雖然莉莉森所在意的人不會看見，但假使有機會……或許那種刺在對方良心上的事情，不啻為一種加害。

「愛麗絲，答應我要好好保護自己，這也是為了柏格。」她好像理解為什麼每次出了什麼事情，總是被排除在外的使魔會如此火冒三丈了。

「路易。」她輕喊使魔的名字，接著斜前方不遠的空氣開始壓縮、接著扭曲。

雖然她不知道能幫上多少忙……小朋友做錯事，大人要出來收拾爛攤子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她開不開心之後再來解決。就算無法解決，我相信柏格也不會一直緊抓著不放或是怪罪……那孩子是很溫柔的。」

拐彎拒絕了對方的話語，愛麗絲隨著腳步來到了那個所謂『監護人』的店外。魔力的味道撲面而來，除了結界以外還有許多熟悉的味道混雜在一起。

這結界似乎只是為了讓店面看起來與以往一樣而架設的，並沒有阻擋的效用，愛麗絲吸了一口氣，將大門給推開———

站在中央的那人是柏格嗎？看起來怎麼不太一樣……魔力的湧動也過度強烈了，這樣下去的話……

仔細一看，雙子使魔及黑瑪瑙帶傷倒在對側，其他兩個沒見過面的女人就是監護人了吧？

「又是朋友？哈啊———真沒用……連自己的新力量都控制不了……」

妖精女孩碎嘴道。

太殘忍了……

雖然對此沒辦法完全認同，但既然這是愛麗絲的個人意志她也沒有立場跟能力去干預。

「……丫頭，現在是什麼情況？」從扭曲之中來到的，除了莉莉森和愛麗絲外還有被呼喚而來的路易，兩人能夠順利轉移也是憑藉著他的力量，而不是莉莉森本身。

「我不知道，但柏格好像有危險……」

「……年輕的生命，只要還留存著思念，就不會讓他輕易消亡。」

黑髮女子如是說：

「這孩子被我注射了血魔的濃血，正在轉化當中，而其他受傷的可憐使魔———噢，他們想要解除這孩子的禁錮，所以對拉利瑪發起了攻擊……」
「這種小朋友對我才造成不了傷害———」
「那不重要。」

她繼續說下去：

「她現在只遵從著殺戮的本能，妳們有兩個選項……讓我殺了她、或是告訴我妳們是否願意自食其力拯救她。」

「我拒絕。不管你們現在想幹嘛，但少把不相干的人牽扯進來。」路易果斷地拒絕眼前兩個陌生女性的提議。
雖然對於莉莉森一直背著他幹了一堆危險勾當感到不滿，但也沒道理一叫他就是這種修羅場還要無條件賣命。

路易可不是這麼博愛的使魔，他自始至終都只是因為主人的命令才不得不當保母。

話說完他便想再一次打開門一走了之，扭曲的範圍除了莉莉森外還包括了目前仍沒事站著的愛麗絲，但才到一半莉莉森便撲向貓使魔阻止了他。

「不可以，柏格還有伊蒂絲跟伊甸都在那邊！」

愛麗絲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手上的靈擺隨著魔力發光及擺動。

她還沒想到該怎麼辦，可是柏格的眼神已經變了，就像是被埋在土裡、只露出頭部且咬不到肉餌的猛犬。

兇猛卻可悲。且除了主人以外，沒有人有資格解救她。
多麼地……造化弄人。

「沒關係，由我來就好，我有恩於她。」

她張開雙手，祖母綠色的靈擺連結著魔力的絲線，發出耀眼的光芒。

「該我報恩了……！」

愛麗絲沒有強大魔力，這是當然的，教團的存在永遠不是只有高強的魔法師，還要有能夠無條件獻出自己，與其他種族建立友好關係之人，講白點就是人柱。

不想死、不想死———可是———

她不是墜入仙境的愛麗絲，幸福的茶會該結束了。

衝出扭曲的屏障，愛麗絲的身邊凝聚起了光點，像是妖精、又像是防禦魔法的集結。
她沒有攻擊，只是盡可能地靠近雙手被束縛住的柏格，試圖喚回她一點意識，卻次次被強烈的魔法打退。直到光芒消散、傷痕累累，她仍舊沒有放棄。

同時愛麗絲也明白了一旁掙扎著起身的三名使魔究竟是受了多大的痛楚。

「主人……！」

一道水柱及呼喊吸引了柏格的注意，平常總是哭泣撒嬌的伊蒂絲竟是最早站起來的那個。
口裡發出不成聲的叫喊，她朝著伊蒂絲而去，卻被愛麗絲給拉住了，在這個距離要是吃了一發魔法那可真的沒救。

但沒有為什麼，因為現在陷入瘋狂的是她們重要的家人以及夥伴。

「柏格，看著我們……呀！」

愛麗絲被甩開了，下個目標是方才吸引了她注意的小綿羊。

「真是糟透了。」路易沒有半分動搖。黑溜的尾巴在愛麗絲衝出去的同時猛然一震，雖然轉移被莉莉森中斷，但他也在同一瞬間張開了加強保護自己和莉莉森的結界。

他方才是有打算也要救那個看起來還沒有事的少女，但對方不領情的話他也沒想怎麼樣，只是盡好自己的本分。

「柏格，不可以！那個是伊蒂絲啊！」莉莉森驚叫得想衝上前去，卻一口氣撞上結界的邊緣：「怎麼回事？路易！放我出去！」

她不斷敲打著由魔力構築而成的牆面，雖然看得見外面但卻過不去。
明明自己不是為了袖手旁觀才搬的救兵。

伊蒂絲沒有躲開，只是緊緊地被掐著脖子，小小的身軀甚至離地了許多距離。

「知道不受控的意思嗎？她現就是這個模樣……在那孩子眼中你們現在只是會發出聲音的肉塊。」

黑髮女子抬起頭：

「使魔不會死亡，我原本還想再看上一陣戲，但再繼續下去的話恐怕有人要引燃魔力了。」
「哈啊……哈啊……」

被發現了。
喘息著的愛麗絲捂著疼痛不已的腹部，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事已至此，我滿意了。」
「咦？」

黑髮女子揮了下手，四周就像是被虛影給吞噬一樣抽乾了顏色，伊蒂絲也因為柏格的鬆手而掉在了地上。 然後以她為中心，魔法陣擴展了開來。

當世界再次恢復了色彩後，柏格也跟著倒在了地上。

莉莉森原本敲著結界的手突然揮了空，就這麼因為重心不穩先是跌在地上。

「欸？」在發覺路易解開結界後，她頭也不回地朝向著柏格倒地的位置跑去。

「柏格！妳沒事吧？柏格…！」

「……」看著眼前的鬧劇，雖然確定對方應該沒有攻擊的能力，但路易還是觀察仔細地正觀察著女性的一舉一動。

真是——被迫捲進這種場面就算僅僅只是個旁觀者，天知道對一個普通的鄉下女孩來說帶來了多少陰影。

雖然本人似乎沒曾察覺……這也是路易自己的獨斷。

「啊……惡毒的老太婆……」

癱在牆邊的黑瑪瑙小聲地碎嘴道，她掙扎著爬了起來：

「錯愕，黑瑪瑙必須得更新資料庫……妳們兩個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使人混亂的垃圾……」
「嗯，我不反對妳說的話，活著過了那麼久，總想見見人類與非人類之間的情誼了。」

黑髮女子微微一笑：

「她獲得了永恆，目前暈過去了，副作用近乎沒有，只是需要定期施打或口服血魔的血才能維持動力，也應該不會再亂攻擊人了。」

除了黑瑪瑙以外與之戰鬥的人倒了三個，這可真是……

「所以柏格沒事了嗎？！」只不過雖然本人暈厥了，但其他幾個人掛彩的程度也不輕，這點讓莉莉森很擔心。

假使可以回去樹屋的話她的藥至少能多少提供點治療……

「我想應該沒事了，除了不再是完整的人類以外。」

語畢，黑髮女人像是結束了一樁大事似地，離開了眾人眼前。
而不擅長忍痛的愛麗絲終於虛脫一樣地倒了下來。

「主人……愛麗絲……」

伊甸搖搖晃晃地站起，先是扶起自己的胞妹後上前查看愛麗絲的傷勢。
狀況可能稱不上太好。

「座標確認……」

現在當務之急，是把所有人帶回座標療傷。

「愛麗絲！」莉莉森驚呼，她轉過頭去向路易求助。

看著使魔的表情，莉莉森知道回去以後等待她的是什麼。

其實一瞬間莉莉森有那麼點羨慕身旁有那麼多人為她著想的柏格。

既自私又一無所有的莉莉森，當眼前的景象慢慢換化作熟悉的「家」中，她的心底下了一個決心。

一切好像虛幻，又好像存在。

在柏格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夜色已經染上天。
她在自己房裡，身旁沒什麼人，腦內一片混亂。

她做了什麼……？

迷茫之中，記憶彷彿被一層迷霧給遮罩。

「柏格…！妳終於醒了。」莉莉森端著剛洗好的毛巾和水回到房內，她以為柏格還在睡所以沒有敲門。

「身體有沒有哪裡痛或不舒服？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她把端著的托盤擱在一旁，緊張的問著剛醒的對方：「妳還……有什麼印象嗎？」

印象。
她的視線移到了天花板上。

那時她被注射了什麼東西，然後、然後在意識模糊之際———

朝著重要的人攻擊。

咦……

「伊甸他們沒事嗎———唔……」

剛想坐起身，強烈的暈眩逼得她又倒了回去。
怎麼會……怎麼會是這樣……

「沒事……嗎？結果論大家應該算有事吧。」她盡量堆起一個苦笑。

「啊，都沒有生命危險喔！嗯，可能對他們現在來說是心裡難過多一些吧，因為大家都很擔心妳。」

其中掛彩最嚴重的應該是愛麗絲吧，不過知道伯格醒來的話她一定很開心。

雖然已經讓她上藥休息了，不知道現在是醒著呢還是睡著。

「怎麼會……」

好極了，她就不該老實說出口。
不僅讓人受了傷，還是自己搞出來的。

糟透了，真的糟透了……

「妳沒受傷吧？」

那時候實在是無力關心。

「我沒事喔，畢竟就只是在一旁看著而已。一直都……」莉莉森別開目光，大略說明了從愛麗絲來找人還有向路易求助卻被鎖在一旁，只能看著卻什麼也不能做的始末。

不，就算沒有被阻攔憑她什麼忙也幫不上吧。

「那個，柏格。有件事情我想跟妳說。」莉莉森的手指鬆開又緊握，像是想找到正確的節奏：「我打算搬離樹屋，大概……學校也不會回去了。」

她像平常那樣沒事地勾了勾自己的捲髮：「就是啊，奶奶也有培育過使魔的經驗嘛，雖然不知道史都華還能不能恢復就是了……違抗家人的反對想早早獨立出來的我，什麼都做不到也只會添麻煩，一點大人的樣子都沒有。啊，原來其實一直都被保護得好好的呀之類的，討厭這樣事事都無力的自己，也算是體認到現實了吧。」

因為心情有些激動，組織起的語言她自己都不確定究竟有沒有邏輯。

「……妳要是決定了的話，我沒有任何話要說。不過啊，我覺得能夠違抗家人在外活得好好的已經很了不起了。」

語畢，她翻了翻枕頭下方，將一塊做成墜飾狀的紅色魔力水晶放到對方不斷鬆開緊握的手內：

「這是阿耆尼的源石，戴上它的話，裡頭的魔力會幫助妳的……能用到破壞為止。」

柏格順勢抱了上去：

「謝謝妳來幫我，這是第二次了。去跟其他人說點話吧，願意的話，保持聯絡。要是有什麼事情盡管說，我們會飛奔過去。」

「這是妳難得主動抱我耶，嘿嘿……禮物我會好好保存的。」對於柏格沒有挽留她這點莉莉森很高興。

有被信任的感覺，她是這麼想的。

魔力水晶是要價不菲的東西，平時的話雖然莉莉森就算想要她也不會隨便收下的……但現在應該不算平時吧？

「最初……第一次在這所學校遇到的人是妳太好了，雖然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但我真的很感謝妳。」
上一次提離開時她還沒有下定決心，但而後的原地踏步只是不斷地在增添她內心的痛苦。

「柏格是個很棒的人，以後在妳身邊被妳所吸引、喜愛妳的人一定會越來越多的。」這本來是她在離家以前想要給久違謀面的兄長的呼告，現在也變成她跟友人的道別：「如果下一次見面，我也可以變成更好的人就好了……」

「一定是那樣的，會越來越好的。所以不要去否定自己，也不要否定過往的路程，那都是成為妳這個人的基石……要是尋找未來的路途中有什麼嗑絆，隨時都歡迎妳來，任何時候都會有妳的位置。」

她閉上了眼睛後睜開，碧綠色的眸子似乎產生了點水氣，但柏格沒有隨意地落淚，她不想把這個場面弄得尷尬。

「謝謝妳。」

「嗯……大概。」莉莉森沒有像平常那樣活力滿滿的回應，但對現在的她來說沒有因為悲觀而拒絕接收柏格的話已經不錯了，畢竟現在強撐著也沒什麼意義。

她大概就是還需要一點時間。

「妳先好好休息吧，今天出最多力的人是愛麗絲跟伊蒂絲呢。早點恢復到可以下床看看她們應該會很開心。」

「雖然作為打傷她們的人而言這樣說有點奇怪，但那兩個孩子一個是使魔、一個會用治癒魔法，應該不用太擔心……」

大概，大不了她切腹謝罪，反正她現在大概死不了吧，大概。
柏格有點心虛。

因為廢物如她現在連坐起身都覺得有些晃。

「啊……真是的……」

於是廢物只好乖乖躺回床上：

「她們也很擔心妳，我覺得妳去跟她們說說話她們也會很開心。」

「嗯，那妳好好休息吧。」在最後有好好道別也好，莉莉森看著手裡的魔力水晶這麼想著。

她起先本打算不必特地當面打招呼，連要讓使魔轉達的話都想好了。
……這樣做簡直就跟當年兄長突然離開她時的狀況一模一樣。一這麼想，莉莉森忍不住感到有點苦澀。

她現在的思考方式是不是離他更近了一步，但又能從不盡相同的結局中走向不同的道路呢？

莉莉森退出房間留給柏格一個可以好好休息的空間。

除了黑瑪瑙還在市區以外，現在在客廳的只有伊甸。
他在第一擊就近乎昏厥，所以身上沒有受什麼傷，現在正在練習泡茶，目標是沖出香氣十足的茶。

他嘆了口氣，沒想到這時候反而是雙生的伊蒂絲足夠堅強，他得學的還很多呢。

「主人……」

希望對方沒事。

「伊甸？這麼早起來，不多休息一下沒關係嗎？」莉莉森本打算直接回房間，意外被客廳的亮光吸引。

「剛才柏格有醒來喔，不過她可能還需要再休息一會。」聽見對方擔憂的呢喃，她出聲安慰。

「謝謝妳的擔心，我沒有受很重的傷。」

伊甸放下茶壺，替人斟了一杯茶後加了幾顆糖。
撲通、撲通。

方糖融入茶湯。

聽到主人沒事後，他稍微放鬆點了。

「謝謝妳，我們一直都覺得……妳是主人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是這樣嗎？」莉莉森忍不住眨眨眼：「柏格是很棒的人，我也很羨慕她有你們陪伴呢。」還有黑瑪瑙、愛麗絲……其實莉莉森隊柏格的監護人跟監護人的師傅第一印象略有些微妙，到底該不該算進柏格的夥伴之中呢？

嘛，這只是她的腦內想像事實怎麼樣都不重要，所以她只是稍稍笑著。

倘若史都華能夠順利孵出來的話，會不會也像雙胞胎那樣喊著自己叫主人？

早就應該已經要孵化的魔種，莉莉森能感覺它的活力一直在減弱。
心底清楚不是因為學校教的治療沒有用處，而是她的心態崩壞到不足以支撐一個新生命……她已經很久沒有聽見魔種再與自己對話了。

大概是因為還不想面對，所以方才不管是準備恢復藥或繃帶，上竄下跳的忙著跑來跑去，她就是一步都還沒回到房間裡頭。

「……先喝口茶吧，我想伊緹很快就會療傷完畢的。至於愛麗絲……嗯，我想也是如此。」

畢竟他們也曾是魔種，能夠明白的。
雖說涉世未深，還是個孩子，但他們擁有了很多很多。

真的非常多。

「不要忘記我們。」

「嗯，謝謝！」莉莉森雙手接過茶杯，因為指尖滿是繭與痂讓她不太怕燙。

「不會忘喔，我也很喜歡你們大家嘛。」

她想了一會：「以後有機會還是會見面的。」

應該。

「然後……我們、似乎做了許多雞婆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

他們向柏格提出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都是。
正是因為一直都在一起，才看不見某些事情。

就算有與主人相等的智慧，但處世之理……尚需學習。

「祝願妳之後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道路……」

「嗯？沒有啊，我不記得什麼雞婆的事情。」她想看著杯中茶水裡頭倒映出來的自己，但液體因為她的動作微微地不規則擺著使她看得不清。

嗯，以前喝過的茶味道究竟是怎麼樣的呢？
莉莉森忽然注意到，之前勉強可以嘗出的單調甜膩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也消失殆盡了，要不是有親眼見到伊甸扔了方糖進去，她大概又要過好一陣子才會察覺。

最後莉莉森還是笑著喝掉了。

「伊甸有很棒的主人和夥伴，你們以後的日子一定會熱熱鬧鬧的。得向你們看齊才行。」

她放下杯子，告別也差不多告一個段落了。

「願妳在接下來的路途有祝福相伴。」

伊甸低下了頭，他不太理解告別，只能如此表達自己的敬意。
打從出生以來都在的，現在要離開了。

光想就覺得稍微有些寂寞。

「你也是，伊甸和伊蒂絲往後一定會碰到更多形形色色的人呢。」莉莉森模仿奶奶每回安慰自己那樣摸了摸伊甸的頭髮。

「在那之前，今天要先早點休息才能趕緊恢復體力喔！謝謝你的茶。之後泡給大家喝一定會稱讚你的。」

接著莉莉森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其實沒有什麼好整理的，因為她不久前便早早地有意識在收拾了。
明明才沒過多久，行李的量光靠當初的兩只箱子早就裝不下了……幸好路易十分擅長轉移魔法。

她重新環顧變得空蕩的房間，既然已經道別過就不需要再第二次了。
莉莉森扛起行李走入扭曲之中，在隨後跟上的貓使魔尾巴最後一次擺動後空氣回歸於平靜。

最後留下的只有桌上那一顆作為鑰匙的海藍色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