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黑髮司書注意力全放在身旁那名銀髮商品上。
他親手抓到的凡派爾此時身穿布料精緻、剪裁合身的黑色禮服，纖細的身軀和大腿若隱若現，暗色底座突顯銀灰髮絲下珍貴的塔菲石。
光是寶石稀有這點，就吸引不少貴族駐足隔著柵欄觀賞。

而寶石的主人面露冷淡，抿唇無聲像是表達不滿，讓負責看守的鄂圖不時捕捉到那抹沉紫反光而被吸引視線——
那讓黑髮司書不禁想像，興許修士曼是對方才被貴族粗魯觸碰而不滿；又或是最近，被那名如同野人無禮的前血奴施暴而影響了心情。想到這，鄂圖蹙起了眉卻不自知。

展示現場司書眾多，有幾名凡派爾在貴族面前引發小騷動，司書們也不至於讓場面過於混亂。即使鄂圖對此次展示會繃緊神經，也不免認為今天會順利度過，以致於他沒有意識到周圍氣氛暗流淺藏。

直到周遭陷入黑暗，混亂與尖叫伴隨恐懼在人群間蔓延，意識到危險的鄂圖立刻將身旁的商品護到懷中，另一手拔出後腰的利劍，在黑暗中屏氣警戒可能的威脅。

耳畔是客人慌亂騷動，五感比常人還好的他卻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男子身軀柔軟的手感和香氣，那讓鄂圖分心地意識到，他們似乎很久沒靠那麼近了。

事件發生當下，全體開採被機關長下令必須抓到逃走的凡派爾，而任務回來的鄂圖見到社福早已引導慌亂的賓客離開亞斯德斯克，鑑定仍在治療混亂造成的傷患。即使方才奔走的疲勞感和氣息尚未回復，他很快地回到銀髮凡派爾的展示房，檢視對方的狀況。

連日已幾乎面無表情的凡派爾在騷亂聲之中，迅速地適應了周圍的黑暗，除了本能地開始緊戒起周圍以外，凡派爾可沒錯過高大的司書立即的反應，他對於鄂圖護住自己的行動感到驚訝——無論是出自身為司書想要保護商品也好，或著是純粹的擔心起自己，無論是哪種都給修士曼過去熟悉的感覺，在夜視中看到鄂圖慌亂的神情，倚靠在司書胸懷的修士曼默默地想著希望那是在擔心自己。

近距離的接觸沒持續的太久，在修士曼眼中勞苦的司書隨即聽命奔走，再度獨自守著和牢籠一樣環境的修士曼想著在拍賣會以前，更先前發生的事——他的前血奴米哈爾，在來到機關以後發現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受到懲罰以後，對自己進行了幾次報復形式的宣洩，那已經夠糟了，今日在拍賣會上任何人類都能將他視為商品擺弄，修士曼原以為自己不會有什麼情緒，但還是沒有克制住的對其中一名特別的粗魯的貴族施以幻視，讓貴族以為手著了火才停手，當然，他的行為也換來了斥責。

不久，熟悉的身影又出現在凡派爾面前，一整日第一次有了笑意笑著問道「瞧你狼狽的樣子……都去做了些什麼？」

興許是好陣子沒看見凡派爾的笑容，修士曼唇角勾起的弧度讓黑髮司書一時愣住，站在門邊卻說不出半點話。最後他只能像以往沉默，平穩氣息後走進玫瑰香氣的柵欄內部。

「拍賣會可能要延期。」鄂圖低聲開口，彎腰確認修士曼手上的囚銬牢固，「……安份點。」
他指的自然是方才修士曼對貴族使用幻視的行為。而想到還有商品脫逃，許多思緒擾心的司書不禁皺起眉頭，他還想說些什麼，卻仍默然地檢查對方有無受傷。

凡派爾收起了笑容安靜地接受檢查，並且同時打量鄂圖，不曉得那些逃脫的同類被帶回來了沒有？他可沒錯過方才那些來不急逃走的凡派爾，在機關隨即慘遭抹滅的聲音，修士曼原以為沒有逃出拍賣會的選擇了，畢竟看管他的司書對他恨之入骨，不過，現在事情似乎新的轉機，拍賣會上的意外和現場克里斯多夫對眾人的演說都是他沒料到的……
當然，會長身上還有一件更令他留心的事。

「吶、鄂圖……」修士曼趁著在司書進行檢查靠近的機會，湊近了蹲下的司書，湊到了耳邊押了聲量問著，「你待在機關這麼久，難道沒有發現過己見不尋常的事？」

沒想到會聽到這個問題，讓鄂圖不解地回望凡派爾，卻旋即想起岡薩雷茲的提議，在暗潮洶湧的機關下進行危險的推翻行動。
而他啞口無言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呆愣，似是被對方說中而一時無法立即反駁。

「你……」黑髮司書喃喃，不確定總是被關著的凡派爾是如何發現不尋常，「……注意到了什麼？」

修士曼挑起了一邊的眉頭，對方沒有看上去的遲鈍，這是好事，「……看來你心底也有一些答案？」

接著，又更湊近了些，唇瓣幾乎貼上司書的耳畔，但一改原先像是在戲弄對方的語氣，像是確保對話只有兩人能夠聽見，「……你曉得你現在賣命的對象是什麼樣的人嗎？」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你們會長的嘴裡有血的味道。」

他驚訝地看向銀髮凡派爾，想確認那是否只是玩笑，但修士曼上挑的眉眼銳利，唇邊沒有一絲笑意，塔菲閃爍的紫光被眼簾掩去，讓鄂圖直覺感受到凡派爾的認真，使得仍在思索的黑髮司書只能沉默。
方才的捕捉戰鬥，他曾疑惑會長超乎常人的力量和速度，在這時似乎都有跡可循，會長很有可能喝了凡派爾的血，而那腥味被感官靈敏的修士曼所注意。

但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鄂圖喃喃地說，他淺意識也認同會長喝凡派爾的血十分奇怪，卻也不認為有如此罪大惡極而感到猶疑，讓他不禁面色凝重的垂頭低語，「我只要盡好司書的本份……」

「你不會以為我事到如今編了個謊話來騙你？」他沒想到這個過去戲謔的愛稱會再度從口中出現，「大笨熊。」

「如果我說的屬實，你們人類——尤其是那位你所衷心侍奉的會長，做的可不比凡派爾好到哪裡去，更何況你們並非和凡派爾一樣，得靠著血液存活下去。」

「鄂圖，」現在是目光離司書更近了些，露出的一邊的淡紫寶石眼直直看向頑固的人類，「我可不記得過去的你，是不敢直接面對現實的人？」

黑髮司書的心跳幾乎漏了半拍——過去修士曼總是這樣喊木訥的自己，只因自己體型高大的像頭森林裡的公熊——但熟悉的愛稱只存在兩人親暱的過往，令他臉頰一熱，差點忘了目前的煩惱。

「別再、那樣叫我……」他沉聲警告，為了掩飾心底竄起的異樣情感而怒視對方，看見凡派爾似非似笑的模樣卻無可奈何，只能半惱怒地撇過頭，對情緒總被對方牽起的自己感到煩躁。

而岡薩雷茲的說法在腦海中迴盪。
會長方才可疑的舉動、危險又瘋狂的神情，讓他不禁直覺的認為，陰謀論的可信度成真許多。

鄂圖不知道什麼是真，卻知曉修士曼說的——許多人類與司書犧牲，讓凡派爾被囚禁於此，進行沒有人道的拍賣會——是鄂圖深知卻用吸血鬼罪大惡極為理由逃避的現實。
會長的不適任將經不起此時的考驗，若克里斯多夫下台能讓人類與司書得到更好的福祉，邪惡的凡派爾能用更好的方式處理掉……開始用另一種想法說服自己的鄂圖，逐漸認為自己或許沒有反對岡薩雷茲的理由。

「……」黑髮司書偏過頭，似乎仍在心中糾結，「那個男人……克里斯多夫……的確可能隱瞞什麼……」

眼前的人和過去一樣好懂，修士曼抿著唇，心裡閃過一縷對過往莫名懷念的情緒，但思緒沒持續的多久，即移回現下的狀況——儘管在被限制自由的情況對機關的情報所知不多，但從鄂圖的反應來看，在被拍賣之前他或許尚存一絲希望。

「鄂圖……我不曉得你們會長隱瞞了什麼，但我可不會否認過去我的家族對人類犯下的——在人類眼中所謂的惡行，人類想將威脅一網打盡將其滅絕不是不可理解，」凡派爾垂下眼繼續悠悠的說，「……我沒想過會栽在獵人的手裡，雖然，最後栽在你手裡的感覺還不壞？」笑鬧著說罷，他從原先幾乎和司書貼合的姿勢起身，再次對上司書的紫眸和語調，瞬間少了平時的輕佻嘻笑，目光甚至有些冷澈，那是凡派爾少有的神態。

「但我可不希望你做出後悔的決定。」

對上凡派爾冷冽的眼神，黑髮司書外表可怖但柔韌的內心隱隱受到撼動，他總是無法馬上參透修士曼的言下之意，也不解自己將做出什麼後悔的決定——

修士曼是在暗示自己，不該再信任會長甚至機關？
或那是更深遠地暗諷，他成為司書這條路，導致這一切的決定本身會導致後悔之路？

他看向修士曼垂落的髮絲也掩不去的寶石光輝。過去不知道對方是凡派爾的那三年時光，鄂圖覺得修士曼總能了解自己，幾乎是一眼看穿，那讓不夠聰明的他總是想依靠對方的智慧和建議。而現在成為司書的自己，似乎又重蹈覆轍。

但此時有著立場的他，內心並不想承認這點。

「……你對人類的歉意，只有這樣嗎？」鄂圖站起身，神色可怕，「別再……試圖蠱惑我了。」
黑髮司書沉聲說完，皺眉瞪著銀髮凡派爾，眼神卻是無法隱藏的動搖。

他不再出聲，沉默地關上保護商品的柵欄，再度將修士曼鎖回只有一小塊自由的角落，頭也不回地走出展示房。

修士曼無語笑著，玩弄過了人類的他還有希望嗎？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臉上被貴族掐痛的地方，凡派爾在機關被抑制力量的期間反倒開始有點同理起人類的感受——再也無法像以前使用超於人類的力量為所欲為，連前血奴造成的傷口都得好一段時間恢復，如果能從這裡出去，如果能有不同的結局……凡派爾瞇起了寶石眼，在這天以前，他已坦然的接受像極開了玩笑的命運，但今天的他……修士曼想起鄂圖的眼底閃過的動搖，跟早些時候反射性在慌亂中護著自己的反應……他還能有些期待嗎？

終日躲避著陽光而活的凡派爾，在黑暗中見到相似的光亮。

好久不見...!這段時間還在跟鄂圖中想把他們長夜的故事補完，展示會上的劇情接在 上一次 的事件之後

齁鄂圖每次都這麼兇 !!!!不過這篇讓他動搖了，開心wwww謝謝修中陪我對文T///T 好喜歡修士曼對鄂圖說大笨熊的愛稱，卡哇伊

OTTObearA: 也一樣謝謝鄂中陪我繼續在長夜對文!!>///<原本覺得生無可戀(乾)的凡派爾也有一點希望了都是鄂圖的功勞T//T(ㄍ)

一直好喜歡這對，看到還有後續真的又驚又喜，希望能追到他們在一起 感覺鄂圖最大的對手是自己的心魔，明明修士曼對他一直都是如此真誠（雖然也有些捉弄意味），不論是愛稱還是那句不希望你後悔都讓我心揪了一下 鄂圖怎麼這樣對人家⋯⋯⋯⋯

嗚嗚您們的文筆好好我看的好開心，好喜歡那段像是傾訴悄悄話般的描寫啊！ 最後像破冰一樣出現其他希望的段落也寫得好精彩，國文造詣不好寫不出其他感想，總之真希望他們能有好結局！！

Pronlyuse2021: 這樣說確實一直以來是真誠的喜歡捉弄這塊大木頭 不過算上認識的時間，長期玩弄純情少男心的代價可能還是太高了..... (ㄍ) 中之也很想看到那天的來到...真的謝謝艾瑞中留言!!

athalwolf: 謝謝阿道夫中太誇ㄌ!! (落淚) 一直覺得他們的劇情很像在慢慢燒水的感覺(?)，中之也想看到那天會跟鄂中耕下去ㄉ! 阿道夫後續的更新太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