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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已完結)
關於偽神父與警察
兄弟生日文補檔
#夏虎
#五悠(少量)
忌猜
炎熱酷暑,那是一個與冰飲料脫離不了季節──夏天。
——虎杖悠仁有自己的信仰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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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熱酷暑,那是一個與冰飲料脫離不了季節──夏天。
  這邊是位於A市的市區中心,大太陽之下,每個人都無一不想躲到樹蔭底下,或是進到開著涼爽冷氣的超商以及市營圖書館避難。
  也就是在這麼一個人潮中,一位身穿規矩襯衫的青年特別注目。
  上半部櫻花粉般的髮色夾帶下半部深色咖啡色的頭髮,在黑壓壓一片的人群中要如何不醒目?況且身上還穿了與這個季節不符合的襯衫、制服褲,旁人就是看了都得感到熱。
  然而這樣的外貌穿搭,配上的臉孔卻是有些嬰兒肥的臉,還有健康的小麥膚色,兩個眼角下面各有一道深色的疤痕,就是路過的人都會偷偷瞥他幾眼。
虎杖悠仁是他的名字,才剛結束警校的課程,一位新鮮到不行的菜鳥畢業生。他現在站在大太陽下不是為了找罪受,而是想找一輛出租車。
  皇天不負苦心人,就在他努力的等待以及不懈精神下,終於攔到了一輛沒有載客的出租車。
  「嘿,小夥子你想去哪?」
  司機也是個爽快人,待客人車門一拉開人一坐上來,就直切主題的問道。
  「警局,譚林分部……旁邊有一間不小的銀行!麻煩您了。」
  「好咧!」
  本該早就步上正軌的實習跟工作,在警校嚴格的成績規範下,虎杖悠仁這些年並不怎麼順利。
同期的伏黑惠早就比他更早離開學校,把一生的精力投注在為民工作上,而他自己卻還在修課程。體能課程上,虎杖悠仁的問題絕對是最小,就是在成績上略顯不足,待努力需加強。
  也沒說特別糟糕,就是以最基底的時間中畢業。只是說同儕之間的競爭力,難免還是會讓壓力上頭,是吧?在到目的地之前,虎杖悠仁滑著手機,觀看著近期發生的重大新聞案件──連環殺人魔。
  不留任何蛛絲馬跡,死者通有的共通點是都偏向有錢,離奇的是錢財都還在,所以絕對不是為財而殺,詳細目的警方還在追查。
  在心裡默唸了新聞上所播報的內容,虎杖悠仁的表情看著有點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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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報導的時間看來,是距離他快要畢業於警校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估計自己的同儕伏黑惠一定有參與案件其中……
  出租車很快就開到目的地,付完錢就下車的虎杖悠仁,心情還是依舊陷入在剛剛從手機裡看到的報導。
  原先想再看些其他報導來轉換心情的他,並沒有成功辦到。
  新聞版面上幾乎都被第一則看到的新聞佔據,簡單來說,在他畢業之前已經有四個人慘遭毒手,加上現在報導的,就是第五個人慘死。
  「虎杖你站在那邊,是想做日光浴?」
  可煩惱再多也沒用,倒不如先專心眼下。
向來迎接自己的人興奮揮手,從警局裡出來接虎杖悠仁的不是誰,就是他剛剛想到的伏黑惠。
  「我就說我們一定有緣!警校能同班的話,工作的地方也一定同個地方!」自然熟的手一把攬過來接自己的人,虎杖大笑,「你可真是太過分!優秀到比我還快啊?現在我也畢業了,可不許再說你是我前輩!」
  「你身上汗很多,很糟。」
  「伏黑說話真傷人!」
  一打一鬧下,二人總算進了警局,但迎接虎杖悠仁的不是同仁的歡笑,而是忙到翻天的接電話以及埋頭工作。
  「伏黑,現在是……」把隨身物品放在掛有伏黑惠牌子上的桌上,虎杖對眼前的情況只有不敢置信。
「應對市民的投訴罵聲,以及──」一把拉開辦公椅坐下,把抽屜拉開拿取資料,伏黑惠的面容看上去不同剛才,而是變得更加不苟言笑及嚴肅,「死者家屬的咄咄逼人,連環殺人魔的調查進度。」
  「所以我的第一項工作……」他小心翼翼的看著伏黑惠。
  「跟我去第五個死者所居住的小鎮調查,A市的邊緣,在A市跟B市的交接點的偏鄉小鎮。」
  一疊帶有厚度的資料扔在辦公桌上,伏黑惠聳了下肩。
  「伏黑,為什麼要聳肩?」
  「因為在這之前,許多人都已經去過那裡調查,可一無所獲。」
「包含死者可能常去的地點,或者是行為,這些也不能調查嗎?」捏了下下巴,虎杖一雙精明的眼睛眨了幾下,另一手撐在伏黑惠的辦公桌上,他的視線落在那疊資料,「一定有漏掉的資訊,不過就是要跟時間賽跑,在學校裡,我最拿手的就是”賽跑”,對吧伏黑?」
  「你的洞察力一直不讓我失望啊,虎杖。」
  不是警察調查無能,虎杖悠仁深知。
  從伏黑惠的言行舉止,以及警局內同事忙翻的情況來看,估計是前幾個死者的家屬都沒安撫好,才導致了市民人心惶惶,動不動得小心提防那個未爆彈,那個還沒被逮捕的殺人魔。
  不把心中話吐出,增添不必要的驚慌,虎杖悠仁現在的意志就像之前還就讀警校的自己一樣,要保護所有人。
秉持著內心所望,懷抱著信仰,虎杖悠仁跟伏黑惠到小鎮的第一個行為,就是走進設立在小鎮裡的唯一一間教堂裡。
  他甚至還來不及喝口水,在換完伏黑惠給他的那身警察套裝後,就上了警車,由伏黑惠坐在駕駛座上開到目的地。
  教堂裡的人很少,初步判斷,應該是因為殺人案件,導致小鎮居民不會在此處留戀過久,禱告完後就立刻返家,現在留在教堂裡的人員,不是為了繼續禱告,就是打理環境,除此之外就沒了。
  伏黑惠沒有阻止虎杖悠仁,而是選擇尊重,他站在教堂外面觀察環境,可說是一點都不浪費時間。
生前,死者也是位這間教堂的信徒,撇開要去工作的時間,每次結束他都會來此處禱告,只可惜的是──
  他所崇拜的主,並沒有多點憐憫,或是施捨一點幸運。
  靠在距離教堂不遠的大樹下,伏黑惠仰頭,眼神不知道流露的是對死者的可悲,還是對於他無法破案的嘲諷。
  信仰終究拯救的是精神,無法帶給實際上的幫助,祂沒有挽留任何人,就連向祂禱告的信徒也一樣。把口袋裡不常抽的香菸取出來,伏黑惠給自己點了一根,開始在四下無人的情況下吸了一口菸。
  他從來也不像周圍人一樣,會把希望寄託在一個不存在的事物,有記憶開始,讀書、打工、畢業後的工作,每一項都是靠自己的實力去爭取的。
嘆了口氣,伏黑惠專心思考著,連有人靠近自己都沒太快發覺到。
  「先生,這裡可不推薦抽菸。」
  將近兩公尺的距離,身穿神職服裝、扎綁著包頭的男人,朝那靠在大樹的警察禮貌說道,踩出的每個步伐,微微飄逸的黑色頭髮,顯露出了他不凡的氣質,就連旁人見了都會不自覺的多出幾分尊重。
  把原先仰望的視線拉下,持著菸的手一頓,伏黑惠的眉頭微微皺起。
  樹蔭底下很涼爽,可眼下這個突然出現的黑髮男人,勾起了他在警校習得的經驗以及現有的職業經驗,自身的第六感在告訴著自己,有事件要發生了。
把輕巧便於攜帶的菸盒從另外一個口袋取出,伏黑惠把燃著的菸頭往裡輾了幾下。
  「謝謝您的配合。」
  他溫和的朝他笑了下,轉了個方向,向著別處走去。隨著少許煙灰飄散在四周,伏黑惠看著只是告知了下自己的黑髮男人,走向了虎杖悠仁待著的教堂。
  「神父是嗎?」
  眼睛瞇起,伏黑惠目送著對方背影,似乎另有想法。

  膝蓋向下,一個年輕的身影在人煙稀少的教堂裡尤為顯眼,因為教堂內的彩窗玻璃設計,外頭的陽光經過照射下,絲絲光線能射進室內,在這樣的氛圍下,襯托出正在禱告的青年的氣質不凡,彷彿就天生適合著這裡。
除去一身的警裝,經過他周圍的居民,幾乎都認為他還是個孩子。
  「來禱告的嗎?小警察。」
  聲源來自於後,幾乎在無難以察覺的情況下出現,虎杖悠仁對此,腦中浮現了一點疑問,不過在見到對方的神職裝扮後立刻就把那一點點的疑問拋之腦後,轉而起身面對這位到來的男人。
  「神父……?」他有些不確定的看著對方。
  「是的,小警察。」和藹的溫笑掛在臉上,他顯然不在意對方質疑自己,「近期小鎮上發生了令人惋惜的憾事,每個人都有向主祈禱平安的資格。」
  「抱歉。」虎杖搖頭,「我只是想要得到一點力量,想捉住兇手的意志。」
  「有什麼我能幫助的,我都盡力而為。」
「這得勞煩到您了,在我來之前,您一定接受過調查,或是接收到一些不友善的調查配合邀請?」
  「不僅僅是配合調查,我還能傾聽你的煩惱。」
  喉頭滾動,虎杖為此稍稍心動。不只是來自於他人的善意無法婉拒,更多的是,對方樂意配合自己,且還提供了本就沒義務的服務。
  警校的教育一直都沒忘,可就單單一個偏鄉小鎮裡的神父,能有幾個壞心思?人性依舊還是本善這點,虎杖悠仁一直藏匿於心,任何人都不知道他的想法,包含連他的同儕伏黑惠也是。
  因緣際會的契機夾帶著心中懷有的意念,這是虎杖悠仁出社會後第一個認識的人──神父夏油傑。
黑如墨的長髮盤扎成包在頭上,細長卻帶點神韻的眼睛,溫文儒雅的舉止,面上一直掛著的和藹笑容,最後配上那身神職人員裝扮,就是連虎杖悠仁這樣的大直男見到了,也不自覺的感到心跳加速。
  夏油傑跟他交換了聯絡,在那天要離開教堂時,他被對方攔了下來,看著夏油傑不知從何處取出的手機在自己眼前晃了下,他不由自主的也取出了手機,算是默認了聯絡交換此事。
  在伏黑惠不知情的情況下,虎杖悠仁與這位神父開始了私底下的交流。
  夜晚,他跟伏黑睡在了小鎮鎮長所提供的房間裡,一人一張床,他睡在靠門口的地方,而伏黑則睡在距離不到一公尺的隔壁床上。
原先一開始是要直接返回,可偏偏車子出了點問題,導致無法駛動,萬般無奈之下,伏黑只好跟小鎮鎮長問有無居所可暫時打擾,把想聯絡同事讓他們來載自己跟虎杖的想法拍散,現下大家都忙到一個頭兩個大,誰管你人有沒有回來?只要有做事就行。
  至於洗澡,他倆則是用少少的錢幣在小鎮上買到便宜的換洗衣物,算是避免了身上可能會發出異味的窘境,天氣炎熱這點不說,你要沐浴了還穿原來的衣物,豈不是說不過去?
  大晚上的,伏黑惠為了想早早起床繼續調查,便先洗了澡先行入睡,唯一還醒著的也只有剛沐浴完的虎杖悠仁。
  抓著繞在脖子上的毛巾,髮梢還滴著幾滴水,虎杖另一手抓著手機看著夏油傑傳來的訊息,說是問他安全返回警局了嗎。
老實的把留宿在小鎮的消息傳回給對方,虎杖開始把衣物穿戴好,準備就以這樣入眠時,夏油傑的訊息又傳了過來。
  『晚安。』
  簡單的兩個字,也沒什麼別的涵義,卻是足夠給了這剛踏入社會不到一天的菜鳥警察滿滿的溫暖。
  傻傻的笑了下,虎杖也回傳了『晚安!』,便直接把頭埋進枕頭裡,不再抬頭看著手機,為明天的早上做起床的準備。
  與此同時,暗如墨的夜晚中,一個微亮的光線非常顯眼,某個站在不知名地方的男人笑了下把手機收進口袋裡,他抹了下沾在臉上的血跡,便也不留戀於此地的,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一大早,叫醒虎杖悠仁的不是鬧鐘,而是伏黑惠。
「虎杖你趕快醒來,這個小鎮隔壁的B市死了人,且死法估計跟那個連環殺人犯犯案手法近乎一樣……怕是同個人所為。」
  倉促咬了幾口伏黑惠給他買的果醬三明治,一口氣喝掉寶特瓶裡一半的水,隨意的打理有些亂亂的頭髮,虎杖就連洗臉跟刷牙都是草率了事,便趕緊與老早在一旁等候的伏黑惠說可以出發了。
  「你速度挺快的。」坐在駕駛座上開車的伏黑惠只是瞥了坐在副駕駛座的人一眼,語氣不快不慢的平平說道,聽不出是讚美還是嘲笑。
  「現在是由我倆先去命案現場待命調查,並且等同仁過來交接,我們再返回小鎮來繼續調查?」
  「我不反對你這樣的做法,虎杖。」
其實在命案發生的時候,B市有當地的警察維持秩序,以及現場待命。只不過虎杖跟伏黑惠所待著的譚林分部警局,可不同一般的警局,除了常見的指揮交通、追捕犯人外,還有插手管理案件偏大的兇殺案,例如現在他們正在調查的殺人魔案件,一般普通的小警察還無法介入調查,而為何伏黑惠能領著剛進譚林工作的菜鳥警察虎杖調查此事,除了虎杖在警校的表現一直都不錯之外,還有一個無法讓人反駁的點──實習。
  包含蒐證、可能的目擊證人調查、環境勘查,基本能想的到的就是伏黑惠要示範給虎杖看的。
  警察隨時隨地要與不定時的危險搏鬥,而虎杖在警校時的優秀體術,可能就連伏黑惠都不敢保證自己能輕鬆贏過虎杖──人人聲稱的體力怪物。
車速很快,配上伏黑惠技巧性的駕駛技術,二人不一會就經過了略為堵塞的街區,一路順利的到達目的地。
  也不必特意去尋找,看著一堆媒體記者把某處圍得水洩不通,就是用膝蓋想都知道可能發生了什麼重大案件,才會引得這群嗅覺比狗還靈敏的記者蜂擁而上。
  把警證拿在手上,用自身不苟言笑的特性及嚴厲,伏黑惠一把抓過虎杖的手穿過了人群,直直走向那處被圈圍起來的命案現場。
  那是不能被稱之完整的屍體,一雙眼睛緊閉,兩條手臂被兇手完整的切下放在裸著的肉體上方,恰好遮掩住重要部位,錢財什麼的都散落在屍體周圍,徹底說明了兇手不是為財而弒,而是有著別的目的。
「他是個女性。」
  大概是看著覺得有點慘不忍睹,虎杖想也沒想就把自己的上衣脫下,蓋在了這個赤裸的屍體上,恰好遮住上方及下方的重要部位,他面露難受的輕輕嘆了口氣,面朝伏黑惠苦笑了下,「放心,我沒有要破壞現場的意思,只是我覺得女士需要一點尊重。」
  「……我曉得,在調查案件相關的成績表現上。虎杖你一直很出色。」
  屍體送去給驗屍官化驗,在這過程中,虎杖沒有跟伏黑惠提到要回小鎮的事,而是戴上了當地警察提供的無塵手套及鑷子,開始就地蒐證,把可能兇手留下的頭髮跟留下的痕跡盡可能地找出來。
  命案發生的地方是戶外,蒐證上可能會有一定難度,伏黑惠沒有阻止虎杖的行為,只默默的也跟他一樣,戴上手套拿著鑷子跟透明封袋,便直接開始工作。
不明顯的腳印,初步判斷犯案的兇手是位男性……腳型跟力道,不似一個女孩子,沒有留下頭髮還有指紋,犯案技術的部份,遠高過於一般殺人犯。
  坐在車子上,虎杖也沒問伏黑惠是幾點起床把出問題的車子給搞定,或者什麼時候給自己買早餐,諸如此類的閒聊都沒有,他看著車窗外心事重重,應掛在臉上的陽光活潑笑容轉成嚴肅,現在只能盼望驗屍官可能帶來的好消息。
  「虎杖,你不好奇第五個死者的驗屍結果嗎?」
  車內的沉靜氣氛,被伏黑惠的話打破,他面色不改的抓著方向盤開著車,帶著點長度的睫毛小幅度的顫動了下,「完美的手法,蛛絲馬跡也不殘留,除去內臟人為的破壞跟外力導致的死亡,找無其他結果。」
  「死者的唯一共通點除了說過的有錢之外,還有就是高傲、商人,喜歡大型社交現場,現在初步能穩穩掌握的,就是兇手可能是跟他們同個圈子的人。」
「伏黑你說的不會是……商場上的競爭,從而導致悲劇的發生?」他小心翼翼的問。
  「這是目前,最能說服他人的理由了。」
  「伏黑,雖然這只是我猜測,但會不會他們都有信仰?」
  「你要說的是第五個死者的話,他確實有去禱告的習慣。」車子直接開回譚林警局,伏黑惠瞥了眼虎杖,「那間教堂你有進去。」
  昨日,二人並沒有草率了事,而是一一詢問了比較常待在教堂的居民,詢問死者生前的習慣,或是待在教堂的時間長久,基本上能問的都問了。
  「虎杖,你有沒有想過,教堂的神父或許認識那位死者。」
  下車前,伏黑惠用別樣意味的眼神掃過虎杖,「我認為他有事情沒告知我們,在提不出有利的證據下,我無法直接切入主題去詢問。」
  誰去問話都沒有關係,但要同個人屢次上門詢問的話,觀感不只不佳,可能還會增加調查難度。
默默接下問話一事,虎杖悠仁的表情有些微妙的看著手機。
  跟夏油傑的聯絡畢竟是建立在友誼上,若要突然約了出門,就單為了案件調查進度,是不是有點不妥?
  「伏黑,我試試吧,若要能增加一點線索的話,沒有關係的。」
  跟老友笑著揮手道別,虎杖示意了『接下來的事情就放心交給我吧』,就轉身跟伏黑走反方向,似乎內心決定了什麼。
  在摯友跟朋友之間做了簡單的取捨,他決定留下了工作。
  死者還沒得到真正的善終,那自己就有義務擔下這個責任。
  抱著這樣的想法,虎杖在手機上按了按,一串文字成功發了出去,過沒幾分鐘,一通電話撥了過來。
  『真是令人驚喜又驚訝的邀請,使我不得不打這通電話來關心你,朋友。』
  『您可以喊我悠仁,不必拘謹!』
『這話說的對,畢竟我跟悠仁早就是朋友了。』
  『那我稱呼您一聲夏油先生?您看上去比我年長。』
  『聽著有點生疏了,不如直接喊我本名──傑吧?』
  『好的,傑。』
  談話內容簡單不已,就連虎杖都有點不感相信這是認識不到一個禮拜的人,因為他確實在這談話裡獲得了樂趣,而且輕鬆自在。
  不愧是為主工作的人嗎?他暗自心想。
  根據發出去的文字,虎杖去了小鎮跟夏油碰面。在那之前,他不忘跑回去跟伏黑借衣服穿上,虎杖真的是差點忘記自己還裸著上身這回事。
  『你下次可以多帶幾件衣服,避免同情心作祟,連褲子都脫了給屍體蓋上也說不定。』
  沒好氣的瞪了下在辦公的同事,虎杖沒有為此多做評論,他一邊套穿上伏黑遞過來的上衣,順便偷偷在心裡感嘆自己的身形怎麼會小伏黑一圈,上衣的寬鬆感確實舒適,但也襯托了衣服稍微大件的事實。
跟伏黑要了輛私用車的鑰匙,虎杖跟他道了聲『謝啦』,就直接開車駛往小鎮。
  要說自己不愧是菜鳥嗎?一下忘了沒車開上路,一下忘了穿上衣……
  虎杖的駕照是跟伏黑一塊考的,在就讀警校期間,二人就已經拿到不少證照,除了避免後面可能面臨的麻煩之外,更是為了自己著想。看了眼身上隨身帶著的包跟衣裝,不亮出警證的話,十之八九的人都會認為他是什麼孩子。
  為了不引起驚動,虎杖以便服出任務此事,伏黑是默許的。
  跟夏油傑約見面,虎杖悠仁不清楚到底正確不正確,只是對於要調查一個才剛認識的人,用的是見面聊聊來當藉口什麼的感到好笑。
  依靠著伏黑發過來的地址,虎杖很成功的開到目的地,把車子停好,走到了對方待著的教堂,眼前的一幕讓虎杖感到震驚不已。
教堂內的所有長椅被居民坐滿,他們低著頭雙手交扣緊握的祈禱,而夏油傑站在眾人面前,舉止優雅的朗誦著手上拿著的聖經,外頭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射進來映著站在十字架中間的人,高潔、不可冒犯──
  站在教堂門口中間,虎杖急急忙忙的小心把門關上,只是作為旁聽一樣的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邊,觀賞著眼前的景況,耐心等待結束。
  夏油傑時不時用著眼角餘光掃過站在角落的人,嘴角勾起了抹微笑,並不為此中斷目前手邊的工作,直到非常盡責的結束了今日的行程,他簡單整理了下自己的儀容,一步步走向來找自己的男孩。
  他清楚這個小警察今天來訪小鎮、找他的原因。
  把檯面上的形象塑造得極為成功也無法避免條子找上門,夏油傑沒有忘記前幾個禮拜的畫面,問他話的人就是虎杖悠仁旁邊的伏黑惠。
全然當作是個悠閒的約會,他對虎杖悠仁的來訪歡迎之至,沒有了被審問時,心理上產生的厭惡煩躁,夏油傑的心情好的不得了。
  笑著打發還想要留下來繼續跟自己暢談的信徒,夏油傑笑看著面前的虎杖悠仁,「悠仁傳訊息的速度很快,接下來的時間我可都留給你了。」
  「抱歉,沒有先查看裡頭的情況就闖進來了。」
  「有懺悔的心態是好的。」
  領著虎杖到自己的住所,他側身看向跟隨在自己後方的人,「你可以先在客廳裡等我。」
  坐在質感極佳的沙發上,視線掃過四周,不同一般人家裡的裝潢,夏油的家採用的風格是偏向暗酒紅色,搭配訂做的家具,整體看來顯得神秘不已。
  不一會,男人身穿的神職裝扮,變成了輕鬆的居家服,連綁著的頭髮都散了下來,夏油傑踩著室內拖鞋,坐在了虎杖對面的沙發,手裡還持著瓶有些年代的紅酒放置在大理石桌上。
「神職人員也會喝酒嗎?」
  「紅酒,除了能增進血液循環,它所帶給人的,可不只有醉後的糟糕模樣。」木塞取下,他給他們各倒了點,一雙好看的眼睛裡佈著專注,「悠仁你是想聊點什麼,才會來訪的吧?」
  「看來是瞞不過傑了。」
  看著裝有紅酒的玻璃杯被推到眼前,虎杖苦笑了下。
  「歡迎你隨時來訪。」修長的腿交疊,夏油翹了個二郎腿,他優雅的抿了下杯緣,啜飲了口紅酒,「盡力而為,我先前答應過你。」
  「我想與你聊那位亡者。」
  「賽丁先生是位虔誠的信徒,在生前的時候他很常留下來與我訴說一點心事,無論是家人,或者是生意上──」
  「我想,兇手會不會是賽丁先生認識的人?我想詢問傑你有沒有這個印象,可能是教堂內與他互動過的人,或是生意上往來的人。」
「在禱告室裡,我確實有印象。」紅酒杯置桌,夏油面露可惜,「商業之間的競爭,只有真正成為像賽丁先生一樣成功的人,才能確切體會,不是嗎?」
  「您的意思是……」
  「悠仁,我以為我透露的夠多了。」
  「是我腦子一時轉不過來,抱歉。」
  明明知道現在是工作中,但基於禮貌,虎杖還是飲了幾口對方提供的紅酒,心情只能以複雜來形容。
  『唰──』
  「傑?」
  大理石桌上突然冒出的隨身碟,讓這位小警官驚訝了下,看向把隨身碟推過來的男人,比起驚訝,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迷路的人,還需要一盞引路燈。」他溫和的笑了下,「希望這樣不會反而讓你迷失方向。」
繃緊的手指,搖擺不定的想法,最後全被理智壓住,虎杖收下了夏油推過來的隨身碟。
  可即使如此他也無法抑制住那半信半疑的態度,回到了警局之後,伏黑惠抱著胸站在他身後,虎杖把隨身碟插進了電腦組機裡,用滑鼠在資料夾上點了點,全是死者賽丁先生的生前資料。
  正確說法來說,是有關他做生意的事,包含他人寄給他的郵件。
  「你確定這份資料的真假?」站在自己背後的人發問了。
  「伏黑,我就算不想信也……很難。」
  想要完美偽造資料跟檔案,是不可能的。
  透過右鍵滑鼠點擊,資料文件的修改都在好幾年前,絕對不可能是近期做的修改。十足證實了資料的真實性不說,最主要的是商業財務、密切互動的人事名單……
  等等,密切互動的人事名單!
『您為何會有這些資料,或者是說為什麼要給我隨身碟?從哪裡得到的?』
  站在警局後方的逃生門出口附近,虎杖悠仁吹著涼風,他持著手機跟夏油傑通話,心情糾結不已不說,他不懂為何夏油傑先前不配合伏黑惠他們的調查,直到現在才給隨身碟。
  『悠仁想以妨礙公務調查這一罪名而逮捕我的話,也可以的。』
  『想法我保留,您若能先回答我前面的提問就再好不過了。』
  『賽丁先生不光是我的信徒,在生意上,他更願意與我談論財務學論,那個隨身碟,是他在生前給我的。』
  『天啊,您不會是已經早料到──』
  『悠仁想這麼想的話。』
  『那為何現在給了我隨身碟。』虎杖對這個問題還是不解。
『呵呵,是為什麼呢……』
  通話被對方強制結束,大男孩不敢置信的瞪著手機。
  正當他想立刻回撥時,對方傳來了一個訊息。
  『抱歉了小警察,但是我這裡忽有貴客來訪,你一定能體諒對吧?』
  夏油傑,除了神父的身分之外,到底還有著什麼身分?
  避開了伏黑惠跟其他人,在這邊跟夏油傑講電話,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搖了搖頭,轉身走進辦公室內,虎杖便開始加入伏黑的調查小隊行列。
  順著資料上的明確證據跟一些郵件對話,逮捕了幾個可能的嫌疑人,第五個死者的調查算是多少有點進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說的大概就是現在的情景。
  不同虎杖的態度,伏黑惠的態度偏向有所保留。
  『虎杖你是從哪裡得到這份資料的?』   『伏黑,給我一點時間吧。』   多年來的相處,他選擇相信虎杖,可這並不代表他就這樣草率帶過。
班表下來,趁著休息時間,伏黑背著虎杖隻身一人去了上次造訪過的小鎮,依循著記憶,他進到了教堂裡,看著那名背對自己在整理東西的男人。
  「禱告時間剛過不久,但我依舊歡迎來訪。」
  夏油傑稍微側身,面帶微笑的看向那名瞪著自己的男人。
  正確來說,是看著對方手邊那對著自己的槍口。
  「前幾次請你配合調查,敢問是把警察當猴子耍?神父先生你可知道,我現在能以妨礙公務罪逮捕你?」
  「年輕人的衝動,警官你充分演示了一番。」從木製檯子走下,夏油傑的語氣異常溫和,像是在對後輩說話一樣,「賽丁先生是個好信徒,作為有信仰的悠仁,定能更了解一個人在迷茫中失去方向時,會想尋求外力來幫助自己。」
  槍口猛地對準對方的頭,伏黑惠嚴厲的斥責怒道:「勸你不要有什麼歪邪心思動到虎杖身上!」
無懼子彈隨時會射穿自己的腦門,夏油頭歪一邊,細長好看的雙眼睜開了一條縫,他輕聲笑了下。
  「神父,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壞心思呢?」
  目送憤而轉身離開的警官,夏油面上笑容瞬逝,他走出了教堂,身子一斜輕輕一靠,靠在門口附近抱胸審視著揚長而去的車影。
  「哇──傑,這個小警察很兇哦?」
  「悟,閉嘴。」
  一個白色的身影,從教堂的另一側邊冒出,男人的外貌跟穿著不似常人,他好看的過分,完全不屬於這裡的帥與美,令旁人看過都不禁窒息。
  但這樣的人,卻跟這個神父像是舊識那般,勾肩搭背,像是朋友更似兄弟,當然,是他單方面的搭上夏油傑的肩,對方明顯對此舉無所謂。
「可我有點好奇呢?怎麼你就對那個名叫虎杖悠仁的小警察感興趣?長的也不帥也不美,難不成你是GAY?天啊──」
  「你這傢伙,大概除了長得好看就沒別的優點。」用力拍開對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走到教堂另一邊,避開居民耳目,夏油傑從暗袋裡掏出了香菸,點了一根開始抽了起來。
  「悠仁是挺可愛的?只可惜是你討厭的條子!」
  「你不懂他就少說幾個字。」往常溫和的形象不在,現在的夏油傑看上去不耐煩到極點,「少拿悠仁跟猴子做比較。」
  「明明想看對方無助的在自己面前大哭,同時扮演了讓人放心的神父跟令人髮指的殺人犯,最惡劣的惡。」
  五条悟打了個響指,把自己那身白到不已的套裝變成了貴氣的西裝,他看上去像極了一個做生意的有錢人,為了避免他人對自己那雙湛藍得過於好看的眼睛起疑,他還多變出了副墨鏡戴在臉上。
「可別誤會,猴子要調查的第六位死者,可與我無關。」
  手指稍動,煙灰彈到草叢裡,對於旁邊人的批評無動於衷。
  從幼年時期到現在,貧窮、歧視、醜陋……幾乎什麼人間惡行,都充斥在夏油傑周圍,他認養的女兒菜菜子跟美美子是他撿回來的。他的父母早已不在,那是在某一天,夏油傑剛打工完,經過了一個市集,從一群發情的猴子中,意外救下來的兩個女孩子。
  說是女兒,但那時的他也不過才十九歲,兩個女孩子看著,差不多七、八歲左右,要說妹妹有點牽強,因為那兩人早把自己視為爸爸一樣的存在。
  一口菸吸進,夏油還能想起第一次手刃他人是在什麼時候。
  為了救下菜菜子跟美美子,把包裡施工的道具當作是凶器,一絲猶豫都沒有,狠狠的往那個長相醜陋的猴子頭部攻擊,直到結束時,如暗紅石榴般的顏色佈在了身上,他才回神過來。
條子不會真正的救贖他人,只有懂得生存法則的人自己救自己。
  冷靜的清理完可能被找到的證據,以及把濺在身上的血跡以身上帶著的大瓶罐水洗淨,那是夏油傑第一次對他人露出笑顏的時候。
  對著被救下的女孩子,他溫柔的像個長輩,『已經沒事了。』
  直到現在,真正步上了這條路。
  遇到五条悟,是在他被外人稱之為連環殺人犯的時候。
  夜晚很黑,就像他的表情跟一身衣服一樣黑到不見底。
  『你挺有趣的。』
  與宗教分子描述的惡魔不一樣,五条悟長得反而像是他們讚揚過的主,傳聞中的天使,一身白到乾淨的套裝,絲毫無染的白髮,以及那對讓人看了都不禁入神幾分的湛藍瞳色。
  後期在夏油的無所謂下,一同參與了弒殺行動,極致惡趣味的最佳代表。
「當然與你無關,因為那個兇手專殺漂亮的女性,是個自卑到不行的可憐人類!」
  「我可不希望悠仁的視線,會移到那種不乾淨的人身上。」把菸丟到地上,以黑色皮鞋在上面輾踩,能稱之為噁心的表情在夏油傑臉上能一覽無遺,「變態、殺人犯、清潔人,三者本就不是同個東西,但那個噁心的爛泥巴可是完美承包了前兩項。」
  要有個完美的世界,那些骯髒、不該存在的猴子本就該消失。
  他只不過是做了項沒有人要接手的『清潔人』工作罷了。
  而夏油也說得確實沒錯,此時的虎杖,正在那個女性死者的命案現場做調查。
  按照排班表,伏黑惠碰巧休息,於是今天他跟別的同事到現場來採集線索。屍體的化驗結果有出爐,人體基本的功能器臟都還在,唯獨少了個子宮。
好,至少作案方式來說,還是不同前面的連環殺人犯。
  裸屍、財物圍身、子宮被奪,跟被害人的美貌,這中間的關聯性……
  在虎杖跟同事談話探究兇手的動機時,一名女孩子從他們身後冒出。
  「您好,這裡是他的妹妹……聽說你們在調查,說不定我能幫上一點忙。」
  「一開始我們還愁聯絡不到親屬,你這就出現了。」
  「姐姐跟家人的關係並不好,從成年的時候他就離開家裡,也不留手機電話,聯絡不到爸媽是正常的,他倆早已離世。」
  「你長得跟你姐姐很像。」虎杖朝女孩子點頭。
  沒有虎杖的客氣,另一個警察問話的態度聽著有點不善,他厲聲質問,「那為何一開始警方聯絡不到你。」
  「我前幾天都在國外,昨天半夜才下飛機……」
誰說淚眼汪汪的女孩子不招人疼?虎杖看這一女孩子又是委屈又是面露難色,想必是對親姐姐的逝去難過不已,他轉頭向自己的同事提醒,「嘿,他可是個女孩子,不必這樣。」
  「虎杖你這傢伙才剛上任沒幾天,還真當自己是老鳥了?」
  「喂喂……」
  哼了一聲,那名警察不願繼續跟虎杖說下去,擺明一副你行你來。
  「雖然這樣說很唐突,但說不定調查一下姐姐的房間,或許能找出一點線索?」女孩子擺明有點猶豫,他一雙纖手一下搓一下揉,「在姐姐離家出走前,有些舉動我不知道要怎麼跟你們說。」
  「那就請女士你帶路了。」
  虎杖面露微笑,他示意抱胸在抽著菸的同事趕緊跟上。
也不曉得是讓人心生憐憫,還是冒出一絲難受。命案現場居然就離死者自己的家不遠,跟隨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孩子,虎杖一邊打量屋內的裝潢,一邊跟在女孩子後面,最後走到了某個房間門口。
  另外一名警察也不知道到底不滿什麼,他揮了揮手,表示自己坐在客廳這裡,等虎杖找到了什麼線索再來喊他,接受了女孩子端過來的茶飲,那名警察便翹著二郎腿開始滑起了手機。
  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因為剛當警察,所以備受前輩刁難的虎杖,情緒也不為此動搖,只跟著女孩子進房間調查。
  「您在這邊隨意,我暫離約一分鐘,去看看莉莉。」
  「莉莉是誰?」虎杖問道。
  「姐姐離家之前,我跟他一起養的貓咪。」
  「這樣啊……」
  笑著揮手道別對方,虎杖便戴上了手套,開始在這個房間搜索。
  「抱歉。」
打從心底尊重這些逝去的人,虎杖翻開了這個死者生前的物品,日記跟抽屜的物品,希望能多少讓他早日捉到犯人。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外頭傳來了玻璃瓶掉落地上的『啪啷!』聲,還有那聲響徹屋內的──女孩子尖叫聲。
  屋內的燈光,也瞬間熄滅,只能以暗不見底來形容。
  哪怕沒有實戰經驗,虎杖也不驚慌。
  摸出了身上配戴的槍枝跟手電筒,虎杖蹲著潛行,在不確定發生什麼事情之前,他絕對不輕舉妄動。
  「威爾,你在外面嗎?」
  對,他還沒有忘記,在客廳那邊還有個警察,怎麼樣說都不該有這種情況發生。
  手電筒小心的往暗處照射,一大片的暗紅色血灘,以及躺在血泊中的,被虎杖稱之為威爾的警察倒在那裡。也就是在想再更靠近一點,查看有無生命跡象時,一個黑影猛地襲向了虎杖!
  『砰!』
不同常人的反射神經,虎杖的槍迅速的向那黑影射出,一雙澄黃精明的瞳孔,在手電筒少量的光線照射下特別醒目。
  「條子就不該這麼信任他人,看到那名警察的下場了嗎?」
  咳出了口血,虎杖的槍法很準,一槍到位直擊致命點,要襲擊虎杖的人不是誰,而是領著他們進屋的女孩子。
  「女士你……」持著手電筒的手顫了下,虎杖不解,「你也是這樣毫不猶豫的,對自己的家人動手嗎?」
  「什麼家人?」
  情緒,能從疑問到震驚,最後轉為憤怒,也用不過幾秒。
  挨槍的女子,一邊手摀被槍擊的傷口,一邊笑著把有如面具一樣的面容撕下,以嘴角帶著血漬的樣子說道:「明明就差一點,子宮有了,就差一點我就能……成為真正的他。」
  「你……」虎杖一步步的走向倒在地上的人,語氣憤怒的把槍口直逼對方,「到底把人命當成什麼了!?」
「我就不該把屍體留在現場,最後還留了個條子活口。」
  死去的人不會活過來,法律的判決,真的能給死者帶來安息嗎?
  要說不夠謹慎,此次絕對是虎杖無法忘記的一次。
  因為屋內黑暗,他在沒有確認對方失去行動力的情況下聯絡了警方,因此手部被開了一槍,而且對方原先是要向他頭部開槍,大概是傷口夠疼的關係,導致一個不小心才一個手滑。
  預計對方也沒料到虎杖還留有餘力,在被槍射中的當下,虎杖硬是咬牙撐著疼痛,一擊到位的打暈了對方。
  在虎杖被送到醫院做傷口處理時,伏黑惠收到消息第一個衝來醫院,但顯而易見的,他看見傷者還能幸災樂禍的向自己笑說很強壯沒事的瞬間,差點要給對方沒受傷的頭來一掌。
  「你這傢伙……」
  「謝謝。」
領著人離開,伏黑惠開著自用車,讓虎杖安靜坐上來就是了。
  「那名兇嫌,似乎是精神變態患者。」吐出了一口氣,伏黑惠一向對這類人厭惡至極,「他是個變性人,把受害者的臉拍下來做成面具,殺害對方的原因卻只是想奪走對方的子宮。」
  「……我真的以為他是亡者的妹妹。」
  「只因為他有受害人的家裡鑰匙這件事嗎?」
  「是我的不對。」
  見坐在旁邊的人面露歉意,就是想要再說點什麼說教的話,都會不自覺的把後面要說出口的話稍微調改,算是不忍心把話說得太重。
  不去干涉他人,不代表他不能以自己的方式關心他人。
  瞇著眼睛注視著前方,腦中溢出的是小鎮上遇到的神父樣子。
  「虎杖,那個神父……」
  「怎麼了嗎?伏黑。」
  「不,沒事。」利用不經意的態度,以及面無表情的樣子,伏黑惠瞥了眼虎杖,「你跟他變成朋友了?」
「從談吐言行上,我還蠻欣賞他的?感覺不同我曾經見到的神父,他充滿了令人敬佩的智慧,有著獨特的魅力。」
  「這樣嗎……」
  誰也不會料到之後的事情。
  深黑不見五指的夜,伴隨著無人經過的巷弄,行成了最好的犯罪現場。
  沒有路燈,沒有月亮,像是被光拋棄一樣的地方,此時卻有兩名男子站在這裡,站在巷弄裡的牆壁上。
  小小的光線突然出現,不是提燈不是手電筒,而是打火機的小火苗,它短暫的出現,給予了黑暗短短幾秒的光後就立刻消失,一股菸味也在光線消失的下一秒出現。
  「離開了小鎮,你想做什麼?」
  「把看上眼、該屬於自己的拿回來罷了。」
  語氣輕鬆,一口接一口的菸,在對話的兩個男人,是不該出現在A市都會區的夏油傑與五条悟。
  「現在我是該為那名小警察的屁股哀悼,還是要為下一個猴子哀悼?」
學著對方點菸的方式,五条悟也給自己來了根菸,他對於人類世界的一切都無所謂,反正只要是有趣的事就行了。
  會搭上夏油傑,不過也是被對方的理念吸引,尤其是他在對那些人下手時的表情,彷如執刑者那般堅決,不同於別的殺人犯,夏油傑認為自己是在清理世界,就像是清道夫一樣。
  也多虧了夏油傑,他現在知道了虎杖悠仁這麼一個存在,一位把信仰做為精神寄託的警察,率直的個性跟年紀不合的臉蛋,無意識吸引他人的舉動,讓人無一不感興趣。
  『夏油先生,最近的工作太繁瑣,我無法親自到教堂。』
  『你不妨直接與我訴說,我非常樂意傾聽。』
  『感覺得麻煩您了。不瞞您說,我想趁著之後的排休到教堂好好的參與一次禱告儀式,跟著那些小鎮的居民一起。』
『親愛的朋友,我隨時歡迎你來電。』
  『我……那就麻煩您了。』
  日常的訊息對話,與罪犯在追逐的工作,交班離開警局,回到家時的與夏油傑的通話,是虎杖悠仁的日常。
  自上次向罪犯開槍後,一直有個罪惡感在身邊盤旋纏繞著,這使虎杖悠仁有些喘不過氣,不把工作內容詳細透露出,初次開頭的『夏油先生,我想與您說……』,到之後的『我好疲憊』,用不著一個禮拜的時間。
  不習慣在老友面前暴露的弱點,跟對一個比自己年紀大的男人傾訴,他選擇了後者。
  現在反觀看來,說不定對象只侷限在夏油傑罷了。
  「虎杖?你最近一直分心啊!」
  「釘崎前輩,沒事的。」
  即將脫口而出的滿腹語言,在面對除了夏油傑之外的人,虎杖不自覺選擇了隱瞞跟笑著帶過。
槍口對著罪不可赦的犯人,子彈不留情的射進眼前的物體,對方的慘叫聲揮之不去,對警察的辱罵跟逃不了的不甘心,那一幕幕像是被腦中所記下,每當坐在警車要回局裡時,腦子就變成了放映機,把剛才的畫面不斷上映著,無情的浮現在虎杖的眼前。
  與同事換班,以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了家,虎杖就連撥出那串熟悉的號碼時,手都沒停下顫抖。
  飽含苦澀,帶著不起眼的委屈的語氣,他輕輕呼喚出了對方的名字。
  『夏油先生?』
  『悠仁,我想我們有段時間沒有好好暢聊了?這個時間點,我想可以約的地方只有我家。』
  第幾次的通話,沒有人去記。當心裡那塊弱點被他人小心安撫呵護,不必計其量,哪怕是不到一分鐘的安慰,也會使人謹記在心。
  『時間有點晚了。』他苦笑回應。
『我可以去接你,當然,這得是在悠仁你樂意接受的情況下。』
  建立在擔心他人的言詞,最終敵不過對方為自己擔心的舉動,幾秒的掙扎下,虎杖把『很晚了下次再去打擾吧』的話收進肚子。
  『……夜色很晚,開車過來的路上,請您務必留意。』
  壓著虎杖的不光是被擊殺的犯人,還有上次與自己出任務,卻殉職的同事,哪怕對方是前輩,再怎麼樣對自己苛刻,都還是自己人。
  不負眾望的把槍口一次次對著罪不可赦的人,成功的把菜鳥一詞脫掉,讓周圍的人信任自己,能安心的把重要事務交予自己,是虎杖還是學生時,一直所期望的。
  現在的他做到了,可也背負上了與之相同的壓力。
  獨當一面,不必被自己的老友伏黑惠帶著,是他所期望的沒錯。
  但……
  手機鈴聲此時響起,虎杖猛地回神接起。
『悠仁,你該看看窗外。』
  從二樓房間窗口往下看去,對方的車窗降下,是那副他熟悉的面孔。
  『你發來的地址我之前有經過,在熟悉的情況下,我抄了小路。』
  苦笑了幾聲,虎杖無奈的應了對方。
  『希望行車路線是建立在安全的情況下,我這就下樓去,夏油先生。』
  路途並不遠,可卻足夠給兩人有談話的時間。
  「總覺得先生很常出沒在市中心。」
  「神父是額外的工作,本業上是小小的生意。」
  「真是令人吃驚。」眉頭往上挑了下,虎杖沒怎麼聽夏油傑提過這件事,「我是說,我以為你的工作範圍是在鎮上。」
  「跟逼不得已留在鎮上的人搶工作,不太好。」
  競爭,除得靠的是比較跟實力之外,從出發時就必須要擁有健康的本錢。
鎮上有年齡的長輩,以及先天性的疾病患者,在那樣的環境下幾乎別無選擇,照著夏油傑這麼一說,虎杖悠仁也才回神想到在造訪小鎮時,總能跟居民擦身而過。
  有年齡的居民數量靠著肉眼估計,至少得超過五成。
  「是夏油先生想的比較多,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學習。」
  「悠仁雖是後輩,卻有著與同年齡的人不一樣的氣質。」
  「什麼?」
  「體諒他人跟謙虛。」他瞥了眼對方,「難得可貴。」
  「謝謝。」
  車子開到目的地,在倒車入庫之前,夏油先讓虎杖下車等他。
  距離上次造訪這邊,不曉得是什麼時候了。
  藉著附近的路燈,微弱的光線照射在坪數略大的屋子上,前院的綠地跟栽種的花草,比起上次看得,長得更為茂盛好看。
隨著男人的帶領下進入屋子,暗不見底的室內在打開電燈的下一秒,立刻明亮透徹,是屬於居家溫暖的氣息。
  正事,在二人坐上沙發後開始。
  沒有初次來訪時的分開坐,現在的位置湊巧正在電視機正前方,彷如多年深交朋友般,夏油傑跟虎杖悠仁相隔的距離,只足夠塞進一個抱枕。
  吋數大的電視機播放的內容是近期的新聞,講述著的是最近的命案。
  「我……最近在想,是不是需要一個地方宣洩。」
  「如果你需要的真的是地方,那麼我歡迎你隨時來這裡。」
  「不是,我──只是找不到可以形容出來的詞語。」沒有了先前的從容,虎杖現在的樣子看上去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我想幫助他人,若是在避免以槍口對著他人的情況下,會更好。」
  「可你不懂,不知罪惡為何物的人,是非常有可能傷及他人的。」
大手放在旁邊人的頭上,夏油傑的表情很溫柔,「幾乎沒人會像你一樣,手刃那些罪大惡極之人後,會抱著罪惡感生活。」
  「即便這罪惡感建立在主……」
  「噓。」伸出另一隻手,以食指抵在大男孩的嘴唇上,夏油傑的聲音很輕,「我希望你與我之間,不會有第三者。」
  電視機報導的聲音,在莫名的氣氛下顯得小聲,或者是說,在視線交錯時,早就被帶進另外一個空間,再也容納不了其他。
  身影越靠越近,在虎杖雙眼瞪大時,夏油傑已經親上了他。
  沒有聒噪的言語,衣物在準備進行那檔事情前,就被雙方草草脫下。
  是扯還是脫沒有人在意,像是瀕死之人似的,誰也不讓誰的互相啃咬親吻,夏油傑把虎杖壓在沙發上,不留情的在他身上佈下咬痕紅痕,有如野獸一樣。
虎杖也不甘示弱的在夏油傑肩膀上咬一口,勉強撐起的身子,在下一秒就被對方撈進懷裡,從客廳走到房間,用的時間不到一分鐘。
  「額嗯……」
  虎杖不懂做愛,學生時期他也只有跟朋友在房間偷看A片過,實際有的經驗也不過就自褻打手槍,哪有什麼觀念?
  到底夏油傑是個紳士,忍著慾望強撐到房間,也是因為潤滑液那些東西在房間,怎麼可能在客廳?
  這一夜做的很久,在不是戀人情況下的做愛,被男人插入這種事,虎杖沒想過也能如此舒服,起初的疼痛,在對方極有耐心的撫弄接吻下,注意力被轉移他處,更別說夏油傑還直接握住他的性器,非常技術的給自己服務了一番。
  羞恥的以泣音呻吟著高潮,襲擊虎杖腦子的是另外一股罪惡──信仰。
同性之間的愛是能被允許的嗎?
  事後的清潔,夏油傑做的很徹底,虎杖沒有感覺到一絲不適,唯一揮之不去的感覺,只有從後方私密處傳來的紅腫跟腰部的酸澀。
  「悠仁,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赤裸的身子相互抱著,虎杖看著披散著頭髮的夏油傑,似乎有點出神。
  「我們這樣……是不是不被允許的?」
  把頭靠在眼前人結實的胸膛上,虎杖看上去很疲憊。
  親了下懷中人的額頭,他笑著應道。
  「愛不會分性別,主待所有人都一樣。」
  不一會,頻率穩定的酣睡聲從懷裡傳來,夏油傑的面上立刻露出了別樣的笑容。
  「當然得一樣。」
老實說,能比預期裡的時間,還要提早發展到上床這件事,夏油傑沒想過。他是個極有耐心的人,從栽培到給予養分跟陽光,在到果實成熟之前,他連摘採下來的慾望都不會有,今晚對他來說,簡直是天賜給他的。
  給虎杖蓋好被子,離開房間前,夏油傑在他嘴巴上又親了一下,之後便穿著浴袍走到了書房。
  令人驚訝不已的是,夏油傑家的書房哪是什麼書房,簡直是人人看了都會咋舌的資料庫,上面記載了他之前殺害過的每個人的資訊,無論是家世、企業、個人愛好,以及被害者的家人,要說是因有盡有也不為過。
  虎杖為什麼會有這些壓力?答案明確不已。
  抹滅證據、消去足跡,警方真以為犯人只有一個?
書房裡擺著的照片,是夏油傑跟兩個『女兒』的合照,親暱如家人,看那樣子說是父女,不如說是兄妹更為貼切。
  大概是惡趣味心態作祟,夏油傑拿出了手機,聯絡上了自己的『女兒』。
  「A7的證據留一點,我想讓我的愛人稍微輕鬆一點。」
「伏黑,你要點餐了嗎?」
  「B套餐吧。」
  相約在距離二人負責地點不遠的餐廳,虎杖跟伏黑坐在店內靠近最角落邊的位置,他們已經有段時間沒像這樣吃飯聊了。
  剛出社會的稚氣退去,現在的虎杖相比先前更可靠又令人安心。
  招手喊了服務生過來,在報上各自要吃的餐點後,待對方離去,伏黑才開口跟對面人聊起了最近。
  「連環殺人犯那件案子,要轉手給他人了。」
  「為什麼?我記得進度上,一直有更新。」
  「他們說被施加了壓力,說我報上去的結果不值拿來說嘴。」喝了口店內招待的冰涼紅茶,伏黑惠看上去客觀又淡定,「在你過來的前幾個月,我就已經接手了,只不過一直查無所獲。」
「糟透了。」
  「誰接手案子我無所謂,可要不盡快解決,受害者數量遲早會增加。」
  跟伏黑一樣喝著紅茶,虎杖把吃進嘴巴裡的冰塊咬得『喀喀』響。
  每次的兇手不一樣,可犯案手法卻都相近,基本上緝拿歸案的人,奪走的性命也不過一至兩條。令虎杖煩惱的是,最近的工作太過順利,簡直好到讓他渾身不自在。
  在剛入職時所調查的第五個死者,在之前的四個,都不告而終。
  犯案時間、地點,配合天氣跟某些條件,死者像是早已被內定好,而那些人就像是無形的隊伍,規劃好這一切的人就只要按序執行,完美無疏漏。
  虎杖也曾懷疑過會不會是什麼邪教,需要什麼莫名其妙的祭品,才會讓無辜的人犧牲。可答案顯而易見──完全不是。
  詢問身旁的夏油傑,虎杖悠仁得到的只有搖頭。
『按著你問我的問題,我翻了許多資料,也去問了周遭所有能問的人,但依照悠仁你給我的資訊,基本上……答案很明確了對吧?』
  『這樣嗎……謝謝您了夏油先生。』
  『千萬別這麼說,若真的想謝謝我,還是把對我的稱呼改正為傑比較好?』
  至於為何虎杖把先前喊著的傑變為夏油先生,主要還是因為後面發現了二人之間年齡的實際差距,使他無法不去在意,一番掙扎下,虎杖還是決定尊重比自己年長的對方。
  可明顯的,對方一點都不想要得到這種『尊重』。
  悄悄在心中嘆了口氣,他苦笑說道:『我會努力的,傑。』
  這過去也才不到半年,受害者的數量,隨著固定週數,以一至二的方式升上去,以手撐著臉頰,虎杖看上去不比伏黑惠輕鬆到哪去。
不無小補的幫助,說的大概是夏油傑偶爾給予他的提示跟指路,虎杖很明白這些舉動,增加了他破每個案子的速度。
  草率把剛上桌的熱騰騰食物吃完,餐桌上沒有開心的閒聊,反而談論的是近期受害者的地點,除了希望能聯想到什麼關鍵未被發現的事物外,為的也是能把一起吃頓飯這事變得更簡單。
  工作期間的閒暇時間不過也就那短短幾分鐘,即使能跟夏油傑互傳訊息,可心底的那股失落,怕是只有昔日老友才能填上。
  哪怕工作是建立在無法有固定休假的前提,虎杖也依舊遵守且喜歡著現在的工作,一絲的怨言都沒有。除了某幾次加班到太晚,差點讓自己餓死的窘境,還真得好好謝謝伏黑惠經常順手給他帶一份吃的回來。
閒暇時間飛快的過去,與老友揮手告別,他們回到了各自負責的區域崗位,也就是在此時,虎杖接到了來自釘崎野薔薇的電話。
  『你就是我這次要帶去現場的人?虎杖悠仁聽著不算陌生,我聽伏黑提過你。』
  女聲中帶著的嚴厲跟氣勢,使接起這通電話的虎杖不自覺的把皮繃緊,即使對方人不在自己面前,但身體還是作出了反射性的標準站姿,彷彿前輩真的在他眼前。
  『釘崎野薔薇這個名字你應該聽過,稱呼我的部分你隨意,過一會我會傳位置給你,我希望能在半小時內看到小子你的身影。』
  絲毫的不客氣,作為比伏黑跟虎杖更早進入譚林,且更具有破案經驗的他,完全不會給後輩放水,帶新人的實力部分,他是第二就無人敢喊第一。
  就連伏黑惠都是他帶出來的。
依循著釘崎的指示,虎杖竭盡所能的在半小時內趕到,但很可惜的是路上塞車,他終究晚到了幾分鐘。
  「依照準時的程度,勉強及格。」一身整齊俐落的穿著,絲塵難染且長度剛好的髮型,棕色髮色跟淡妝,釘崎的外型十分好認,「這個時間點算是車潮最多的時候,今天放你一馬。」
  「謝謝你,釘崎前輩。」
  「客套話就不必了,你小子跟我來。」
  現場被封鎖線包圍著,一同看守著現場的當地警察退出了一條路讓兩人前行,過程中,撲鼻而來的濃厚血腥味,險些好幾次讓虎杖反胃。
  血流成河,是此時最佳的形容。
  「你知道如何蒐證,這個算是芝麻小案件,因錢財而殺……從被害者身上的持有物來判斷,虎杖,你自己試試。」
  不把話說完,把該有的配備給後輩,是釘崎一向的作風,嚴厲中不拖泥帶水,哪怕他已經從伏黑口中得知虎杖的能力,他也要親眼瞧瞧。
伏黑是他帶出來的後輩,釘崎怎麼想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在前幾天收到消息──連環殺人魔的案件其一負責人,由伏黑惠換成虎杖悠仁。
  要知道伏黑的洞察跟蒐證能力是一流的,即使案子沒有明確的進度,但能怎麼說換人就換人?
  寶特瓶被捏得發出了『喀喀』聲,釘崎不滿的灌了自己好幾口的水,心裡盡想的是之前自己負責過的那件案子。
  那時並沒有像現在追得緊,有個大概頭緒後報告上去其實就能交差。
  自己從事這個行業也很多年了,有多少死者無法得到真正善終?怕是只有接觸案子的人,以及死者親屬最為清楚。
  在被派去其他區域之前,連環殺人魔案件的部分,是他跟伏黑惠接手。
規矩的報告、少少的痕跡,甚至不能被稱之為證據的東西,都得必須上報。再如何不情願,釘崎也只能按著規矩來,咬著牙齒冒著青筋,把報告給上頭,以先前寫好的文稿內容,像機器人朗讀那般,唸給那些實際上並不怎麼關心老百姓的老頭子們。
  人的性命脆弱不已,上一秒還見著好好的人,下一秒卻被一個突如其來的不小心給帶走。
  厚跟的警靴踩在亡者的血灘上,比起反胃噁心的感覺,更多湧上釘崎心頭上的是嘆息,無論是對生命,或是對現在工作上面的老頭子,不得不做出配合行為的自己。
  與此同時,蹲在附近收採證據的虎杖那邊有不錯的收穫,釘崎遞給他的五個透明夾鏈袋裡,他至少用了三個。
  「釘崎前輩,我目前所採集到的就這些,其餘的部分我再嘗試去找找,髮絲我能大致確認不是死者的,因為死者有染髮的習慣……」
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小心翼翼的把袋子封口,虎杖呼了一聲,「結果部分我不清楚,還得等化驗完,但是至少有所收穫,對吧?」
  「勉勉強強,及格分數邊緣。」
  瞇了下眼,眉頭向上,釘崎對於這樣的成果還算是有幾分滿意。
  待久的好處並不會多,採證這事比得是心細及觀察,要如何從一片糟糕的環境裡取得能用的資訊,是每個人必經的考驗跟道路。
  確認了事情細項完成了個七八,釘崎跟虎杖離開了此地回到了譚林,迎接他們的不是誰,湊巧就是剛回來不久的伏黑惠,桌上放的兩杯美式不是給誰,就是為他倆準備的。
  「順手的。」坐在椅子上,伏黑喝了口自己手邊的咖啡,正翹著二郎腿看著電腦,看著近期被交代的事項,另一邊的螢幕則是播報著新聞。
接過咖啡,釘崎真不曉得要怎麼跟前搭檔開口詢問那案子的進度如何,為何你會被換下來,只默默的喝著咖啡。
  與釘崎的心思不同,在拿過桌上的咖啡前,虎杖向正在辦事的伏黑感激說道:「謝啦伏黑。」
  眼神飄來,那是伏黑收下感謝的意思。以目前的情況來說,還能保持笑容在面上的估計只有虎杖一人。
  化驗的速度很快,半小時不過,釘崎的電話鈴聲就響起。
  跟在對方後面,上了車就開向化驗室目的地,一路上異常的安靜,釘崎像是有心事一樣,單手撐著臉看向車窗外不發一語。
  在駕駛座開車的虎杖敏銳的知道這時啥都不要說比較好,便也配合釘崎的沉默,把臉上掛著的笑容收起,變得一本正經。
  目的地到達,人員給了釘崎幾張紙後就離開,留下了虎杖跟他在原地。
頭髮的主人是女孩子,似乎還是對姊妹,警方通知其到案後,大概知道了為何會留下那根髮絲,沒想到亡者在生前有邀請其一到家作客,會留下髮絲什麼的簡直正常不過。
  「你是菜菜子嗎?好名字呢。」
  偵訊的工作是虎杖負責,坐在一個不算大的空間內,虎杖和善的向他問話著,意外的發現姊妹的父親就是夏油傑。
  「啊……」
  眉頭跳了下,虎杖怎麼想也不太對,以夏油傑的年齡去換算姊妹倆的年齡,夏油傑也不會是那種未成年就搞女人的那種人吧?
  很快的,夏油傑也收到自己女兒們被叫去警局的消息,從小鎮開車過來到虎杖這邊,沒有像別的男人一樣急問發生什麼事,更像是與朋友相見歡,面露溫和微笑的他,見到了虎杖第一件事就是給對方熱奶茶。
「美美子跟菜菜子是我認養的雙胞胎女兒,希望這不會讓你增加什麼奇怪的誤會。」夏油傑此話一出,立刻引得虎杖的乾聲哈哈,算是無形中承認了自己胡思亂想。
  「我真沒想過這件事會讓傑你的女兒也被捲進來。」翻閱著手邊的資料,虎杖嘆了口氣,似是不曉得從何開口,「從我這邊得到的資料裡……對方似乎跟菜菜子是朋友,我只能請他節哀。」
  「他剛剛有與我談過這件事,菜菜子確實很難過,但他也很意外自己的頭髮竟會干擾到你的調查,是吧?」
  趁著四下無人,夏油身子微微彎下,輕輕的在虎杖額頭親吻,他的脾氣很好,「熱奶茶可以幫助你放鬆,親愛的我們很久沒見了,答應我,你不會把壓力一股腦的攔在自己肩上。」
  「額嗯……謝謝你,但我希望下次傑你可以看一下場合,這邊並不適合讓氣氛變得奇怪。」
咳了幾下,虎杖的耳朵染上一抹赧紅,他不曉得夏油傑這一吻會來的如此突然。
  拿穩手中的熱奶茶,這飲料喝的比平常更甜更暖──心被好好包覆著。
  告別虎杖,領走在裡頭的菜菜子跟美美子,夏油傑的心情極好。
  「夏油大人,那位就是您跟我們提到的愛人嗎?」
  兩姊妹異口同聲地問道,時不時的轉頭偷看對方的背影,語氣滿滿的好奇跟驚訝。
  「只差幾步了,你們做得很好。」笑著表揚他們,夏油傑主動提議,「回家路上,我順便帶你們去吃那間可麗餅吧?就是你們老說很有名的那家。」
  「好耶!」
  再差幾步,就能收成了。
  在似乎有所結果的情況下,藏著的是殘酷的結局。
  虎杖的頭很疼,死者的生前行為,讓他糾結要不要攤出來。
  夏油傑女兒的朋友是之前警方所追緝的犯人,性侵害跟性騷擾二者皆有。
要不是重複修好那破損的臉孔跟驗出身分,虎杖真的想不到死者生前是如此可惡之人。
  『你該好好養足精神,虎杖。』
  為此伏黑沒有多加評論,對於虎杖跟夏油之間的互動,他選擇觀望,可虎杖疲憊與那是兩回事,接過對方手中的資料,伏黑不冷不熱的說道。
  但關心當事人的他大概不會想到,虎杖休息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夏油傑。
  應門的人是菜菜子與美美子,他們很開心的把虎杖接進屋子裡,並告訴他夏油傑已經等候多時。
  「等候多時?」
  一邊愣愣的給人捉進屋內,虎杖手邊抓著的伴手禮被兩女孩接走,在他一進客廳的瞬間,兩女孩默契的像是知道了什麼一樣,默默的回了自己房間,現在的空間裡只剩下坐在沙發上等候的夏油傑,以及傻傻呆站在門口處的虎杖。
  「我今天可以去買樂透了對嗎?」笑瞇瞇的招人過來,夏油傑兩手一攤
,「今天我女兒都在說你會來找我。」
  「不是因為我給傑發了我今天休息的訊息嗎?」
  「你的勝利。」
  順其自然地擁抱,虎杖悠仁真的差點忘記他們倆沒有交往的事實。被對方抱在懷中的關係,虎杖只能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語氣聽著有點不自然。
  「喂喂,這樣太親密了吧!」
  「更親密的事不都做過了?」彷彿任性孩子般,夏油傑把下巴放在虎杖的肩上蹭了蹭,「我以為經過了那天,我們的關係已經更進一步。」
  幾秒過去,虎杖才意識到夏油傑是認真的,他的臉現在簡直是熟透的番茄,又紅又透。
  「可以嗎?」看似禮貌又紳士,實際上卻是夏油傑把虎杖整個人抱了起來,他的臉埋在虎杖的胸口處,撒嬌般的又是摩擦又是蹭。
大概是對這樣的夏油傑沒有抵抗力,虎杖兩手捧住夏油傑的臉,面色微紅的不滿問道。
  「我虎杖悠仁是不負責的男人嗎?」
  「真討人喜歡啊。」
  自這天之後,虎杖跟夏油算是正式交往了,在菜菜子跟美美子的祝賀起鬨下,夏油送了條手錶給虎杖,自己也戴上了同款手錶,簡單來說就是情侶對錶。
  『希望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這東西能讓你舒坦點。』
  某晚,兩人床事過後,夏油傑看著躺在自己身上的虎杖,表情溫和不已。
  『我……真不知道是要謝謝主還是傑了。』
  『親愛的,這是你第二次在我們之間談論到別人了。』捏了把對方的面頰,夏油傑的語氣似是有點不滿,『你該謝謝你的工作。』
  『若不是你來小鎮調查,剛好進了教堂,我們是不會見上面的。』
『傑你說的很有理,我為我剛剛的行為致歉。』
  親了下對方的額頭,夏油傑輕笑,『不必道歉,親愛的。』
  每個人的運氣也許都有個秤,一邊乘著壞,另一頭裝著好,幾天才剛過去,就有人死去。
  接來而來的事情砸在譚林上,同事不是辦案成效不佳被調走,就是被施加更多壓力,主動向上頭申請調離,最後剩下來的人,正好湊巧足夠湊滿一隻手──五個人。
  「所以,現在是怎樣?」
  這太他媽的不正常了。
  把一次性手套脫下放在鐵盤子上,釘崎以戴著口罩的樣子朝站在旁邊等候的虎杖冷冷分析說道:「兇手的智商很高,他非常清楚我們想幹什麼。」
  簡直跟玩棋一樣,只不過不同的是,對方是裁判兼選手。無論是他們現在的調查,或是前面到現場蒐集證據的動作,像極了在計畫之中。
「遺留在現場的這些難道不是證據嗎?」虎杖震驚了,他差點把剛剛喝不到幾口的熱可可摔到地上,「釘崎你現在的──」
  「所以說你是菜鳥還是太便宜你。」用鑷子把稱不上是證據的點點碎屑夾到空無一物的乾淨小鐵盤上,釘崎這回把口罩從臉上取了下來。
  「那麼我問你,為何伏黑他負責這件案子的時候,一點物證都蒐集不到?是他笨還是你心細?」
  最直白最毫不留情的話也許讓人難受,可這就是現況,赤裸裸的現實。
  「我再給你上一課,你給我聽好了菜鳥,這些雖然看似是物證,可是卻無法有效、能立即用在讓我們調查兇手的特徵,你說說看啊?這兇手是不是把我們這些警察玩弄的很開心?」
氣氛沉靜下來,虎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他的歷練確實的不夠,身為釘崎的大前輩,說的不過都只是冰山一角,最大的問題點怕不是就出在他自己身上。
  此時此刻的他,沒有想著要如何改善,因為他的腦海中瞬間閃過的是夏油傑,在自己難過最需要支柱的時候,對方會貼心的泡上一杯熱可可要他先休息喘口氣,再貼心不過。
  「謝謝釘崎前輩,我會更努力的……」
  眾多情緒交雜的情況下,虎杖擠出了這句話。
  若是那天能快到來,他一定會絲毫不留情的把槍口對向那個可惡至極的殺人犯。
  這期的命案,一無所獲的結果成功打擊到了虎杖。
  不同於過去所經歷的,兇手的作案手法重複了。
「車禍、失血過多、溺斃、跳樓身亡……」釘崎嘖了聲,若有所思的眉頭緊皺,「自殺絕對不可能有順序,又有時間制的進行,若不是有人在背後操作,那些人又怎會如此甘願死去。」
  「釘崎前輩,我想問那些死者的職業身分。」
  既然無法從實際的物品上得到有用資訊,那就從別處下手。
  「賭場老闆、高利貸老闆、大型養殖場老闆、拍賣會老闆……等等。」釘崎猛地回神,他兩眼瞪大的看向虎杖,「這些都是有不乾淨前科的人!」
  「下一個估計也跟前科多的人脫離不了關係。」
  虎杖的表情很微妙,他眉頭皺了皺,「雖然這聽起來很蠢,但是我們現在還來得及調查前科最多的犯人嗎?身分還得是挺高的那種。」
  「不蠢,反倒可以試試。」把無用處的東西丟到垃圾桶,釘崎不反對虎杖的做法,「先說好,那些有身分的人,資料都不一定完整,自行斟酌。」
坐在椅子上用電腦查了查資料,利用自己的權限登進系統,一滴接一滴的汗水從虎杖的額角流下,查出來的人只是一名國際倉庫管理人,並不是什麼老闆。
  算準時間差跟把手邊工作處理好,虎杖拍了拍自己的臉。
  賭一把吧。
  花了好些天的時間說服對方讓自己當保鑣,天曉得虎杖幾乎沒睡飽,為了查出更多可能性,他連手機都沒去看,甚至就趴睡在辦公桌上,深怕自己走錯一步,後面全盤皆錯。
  「我是不曉得你們條子又想搞什麼,但是不妨礙我做事就行。」
  大概是因為有前科的關係,這個倉庫管理人並不怎麼領情虎杖的一片好意,更多的是覺得對方來找碴,哪是什麼保護自己。
  「不會的,理查先生。」
  在來跟對方約好的地點前,虎杖特地把自己邋塌的樣子整理好,先回家洗了趟澡才前來,畢竟都睡在譚林,連澡都沒得洗到。
看著對方指揮員工做事的樣子,虎杖也在懷疑這人真的會慘遭毒手嗎?或者又是自己真的像對方所問的,自己來搞什麼?
  然而,還是得稱讚一下虎杖悠仁,過沒幾分鐘,倉庫內的燈光熄掉,員工的聲音驚叫隨之傳來。
  沒有備用電力的供電,這也讓前面正指揮員工的理查慌了手腳。
  「搞什麼鬼啊!?你們這些人平時也不檢查備用電箱,現在停電了你讓我上哪想辦法!」
  幾分鐘過去,員工的驚叫聲消失殆盡,室內空間很大,唯一的光源是虎杖悠仁手持的便利攜帶型手電筒,理查沒有了先前的囂張氣勢,現在的他只能緊隨虎杖悠仁,並依靠著這光源摸黑行走。
  「喂!你們怎麼不出聲說話啊?」
  緊張的朝一片黑暗大吼,回應理查的只有回音,哪裡像是有其他人的樣子?
  「理查先生,噓。」
手槍上膛,虎杖不敢輕視敵人,吸吐之間用盡了全力放輕,深怕一個奇襲,就連自己都招架不住。
  手電筒的光並沒有想像中的可靠,倉庫大到都能讓聲音有回音,無奈的是倉庫室內的設計並沒有窗戶,唯一的通風方式只有空調。
  「警察,我話先說在先,我要是出事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敵人在暗,他們在明,虎杖並不怎麼管理查的威脅,一心只想先找到倉庫的出口,也在這時候,幾道槍聲傳出。
  『砰砰砰──!』
  「啊啊啊啊!?」
  中彈的人還能是誰?就是虎杖身旁的理查。
  聽著慘叫聲,虎杖也顧不得會不會射到倉庫內的貨品,猛地就朝子彈射來的方向射出幾發子彈,可中彈的理查哪裡想這麼多?他不顧自己身上的槍傷,顫抖的緊抓虎杖的肩膀,語氣兇惡至極。
  「你個條子你怎麼敢!對我的……貨物開槍!?」
  「理查先生,您是要命還是要錢!」
「我……」
  「請配合我,有什麼事都等出去再說,好嗎?」
  「好……好好好……等出去,等出去。」
  「真善良呢。」
  那是伴隨著黑暗,一同傳入耳內的溫柔話語,虎杖在失去意識前,印象最深刻的只有理查在自己眼前又中了好幾十來槍的子彈,直直的倒地不起。
  等他再起之時,是一個暗不見底的空間,以及一張大床。
  虎杖這回才明白,自己是中了對方圈套,沒有像理查那樣死去,而是被以呈現大字型,四肢各被分別綁起來,眼睛的部分還被深黑布條矇住,看來兇手不只是單純的殺人犯那樣簡單。
  從流連在自己身上的手去做判斷,兇手是個男性。
  「你們不會明白,有些事情是警察插手不了的。」
  無法從聲線分析詳細,虎杖明白對方用的是變聲器,機械冰冷的音調,正如同他殺人時一樣的態度,沒有感情沒有人性。
「人命在你眼裡,地位甚至不超過一株雜草?」
  「你要那樣想也可以,條子。」
  窸窸窣窣聲傳出,微涼的空氣接觸到赤裸的皮膚,不好的預感在心裡炸開,虎杖制住緊張的心態,他不溫不熱的問道:「你想滅口?」
  「我沒有玩SM的樂趣。」男子把從對方身上脫下來的衣物往旁邊一扔,他看上去挺滿意虎杖的反應,「品嚐算嗎?」
  「你──」
  唇部咬出血,忍受著對方的舉動,虎杖試圖把自己被強暴這件事當作沒發生,只全當作今天運氣不好,中了別人圈套就算了,還丟了屁股。
  身體隨著碩物的進出輕輕晃動,絲絲白濁滴沾在腹部肌肉上,頻繁且難耐的呼吸聲不斷傳出,就是不見櫻髮青年的嘴巴張開呻吟。
  氣息上來說不只一人,對方的侵犯逐漸化為快感,彷彿很懂得男人滋味似的,他一直撞向虎杖的敏感處,肌膚顯露之處都是汗水
,虎杖在等待著,等待對方鬆懈的瞬間,就能用被鬆綁的腳踹向對方。
  只可惜虎杖的企圖徒勞,他的一舉一動早已被兇手預料到,在腳踹出去的瞬間就被狠狠握住,腳踝處被緊握不放,力氣大到令虎杖吃驚。
  「你會迎來驚喜。」對方輕聲笑道。
  成敗敲定,虎杖只能等對方玩盡興,等這場荒謬的性事過去。
  而待真正的酷刑結束,睜開眼的時候,他已經在另外一個地方了。
  譚林附近,一座公園的草坪上,身上的清爽感跟後方的痠疼感,使虎杖覺得這一切太不真實。若非得知理查確實死亡的消息,虎杖會把前不久的事當作一場夢也說不定。
  『虎杖,我嚴肅的問你,你真的沒事嗎?』
聽聞虎杖被兇手綁走,又被莫名其妙的放走,伏黑惠滿腦的不擔心,在出勤的途中,特地撥空給虎杖打了通電話,被綁架的事只有他與釘崎知曉,若要是傳出去了還得了?
  『手腳健在,從聲線的部分我無法分析,只有從對方碰到我肌膚的時候,從手的粗糙跟手的大小說的話,他是個男性,而且手掌中心的部分有一道疤……』
  『我要說你是察覺敏銳的動物,還是要誇獎你盡了職業本分?』
  沒往他處想,伏黑只單單認為虎杖說的這番話,來自他被對方綁著時所感受到的,但就算是這樣,不代表他不會往下繼續問。
  『在那期間,兇手有嘗試傷害你?』
  『呃……』
  被兩個男人上了的這種能算嗎?
  大概是找不到更好的修飾詞,虎杖直接把對方提出的問題以『我沒感受到痛覺』諸如此類的話隨意帶過,沒有交代的詳細。
『懂了。』
  虎杖在他心中向來是神經偏大條的人,伏黑也就順勢不再提,後面只簡單潦草說了句『之後再見』。
  伏黑好糊弄過去,不代表全部的人都好糊弄,例如自己的前輩──釘崎。
  「人是救不回了,送去急診也一樣,醫生那邊宣告不治。」
  一回到譚林,迎接虎杖的不是噓寒問暖,而是殘酷不已的現實。
  人的罪不可赦有個計量表嗎?
  虎杖悠仁只能坦白的依照自己想法回答──不清楚不知道。
  在修訂好的法律面前,再怎麼照自己想法判斷、那些該是死刑的人,也會根據條例上的內容去做變動。
  小時所認為的警察打擊犯人,犯人就不敢再犯的情景,只像故事書裡面的白雪公主一樣,夢幻又不可思議。
  還有一項──不可能發生在現實裡。
看向釘崎,虎杖面上的表情有點微妙,「我清楚,在我意識模糊之前,我聽到了理查先生的慘叫,以及清晰不已的槍聲。」
  「你沒受點傷?平安無事的回來?」一把抓住悠晃過來的後輩,犀利的眼神不斷在對方身上游移,「一點事都沒有?」
  「身上倒是沒疼,但釘崎前輩你再這樣抓下去,就是得真的把我抓疼了。」
  「哈啊?你看上去哪裡有一點弱不禁風的樣子了?這樣抓就疼了?」
  「沒沒沒,就是前輩老抓同個地方甩,我覺得不太好。」
  「行吧,這次報告我給你寫,人情當你欠我一份,下次休息時間請我吃牛排大餐還回來就行了。」
  「那我把得到的資訊整理成文件檔案給前輩發過去?」
  「廢話嗎?當然得發。」
在一來一往,你問我回的情況下,虎杖是難得的得到了份寶貴休息時間可以回家一趟,除了睡飽之外,還得把身子給洗一遍。
  回家的前提當然是以釘崎把報告弄完八成以上。
  「手掌心裡有疤?還有什麼明顯特徵?」
  「當時眼睛被布條掩住,我只能以觸覺部分去判斷。」
  「聲線就真的那樣?沒點別的可能?」
  「就真的那樣。」
  變聲器、無法判斷,初步判斷是高大男性,手掌心有疤……
  鍵盤喀喀聲不斷,連閒下來的可能性都沒有,釘崎的眉頭挺皺,拿之前相處到現在的經驗來看,虎杖覺得這位前輩的心情不是太好。
  「他摸過你,有可能會留下指紋吧?」
  面對迎面而來的問題,兜著圈子想了很久,虎杖的大腦陷入了交戰。
留下指紋之前會檢查身體,如果被檢查到後面私處有撕裂傷,他家也不用回了,釘崎不打破砂鍋問到底就不是前輩,關於被男人強上這種事真的不知要從何開口啊!
  幾分鐘過去,虎杖嘆了口氣,用了別種說法圓潤了整件事。
  「兇手不只兩人,一人有戴手套另一人沒有,像我傳給前輩你的那份檔案一樣資訊不變。」說到這裡稍微停頓,虎杖撓起了後腦,「此類的犯案手法,向來基本都不會只有一人犯案,後期我能很肯定的前輩說,對方在我身上一定不會遺留證據。」
  從之前的案件判斷,釘崎也懶得再問下去,就以現在得到的資訊整理成報告,暫時存了個檔。
  眼看告一段落,虎杖緊繃的情緒也稍微放鬆了那麼點。
  對,他該好好休息。
傳了訊息給夏油傑,惺忪的雙眼才閉上,這次他選擇喊計程車回家。
  『親愛的,你今天不順利。』
  一踩進家門裡,手機的屏幕便剛好亮起,在迷迷糊糊的把錢付給司機之前,虎杖都沒有看手機,現在他一打開手機看訊息欄,一整排看下來都是夏油傑傳給他的話。
  『時間不是問題,我可以帶一份熱騰騰的晚餐給你。』
  『如果不介意的話。』
  『或是你要我到你家一趟?』
  『抱歉,傑,我現在才剛到家。』
  在手機上按了按,虎杖的腦中一片混亂,很難得的沒有要跟夏油繼續對話,只想好好睡一頓覺。
  大概是虎杖沒有繼續回應訊息的關係,夏油也沒繼續下去這個話題。
因為他直接開著車來找虎杖了。
  可這也是半小時多過後的事,天知道他按門鈴按了持續至少一分鐘,裡面才傳出些聲音──穿著室內拖鞋,並拖著腳步走路的聲音。
  「抱歉……」
  大門被緩慢的推開,迎接夏油傑的是一頭凌亂的大男孩,他寬鬆的上衣跟四角內褲,險些讓人認不出來他是那個平常認真工作的小警察。
  「話被搶先走了,我不清楚你會不會喜歡這個,但這足以讓你放鬆,甚至是助眠。」
  「傑……謝謝你……」
  虎杖一晃一晃的把對方接進自己屋內。
  而被接進去的夏油很細心,他看出了虎杖的精神狀態不太好,便很順手的攙扶他進了房間裡。
  「吃的部分要不我給你冰起來,你醒了再加熱吃?」確認對方在床上躺好,夏油傑坐在床邊,厚實的手揉在櫻髮上,「我先離開,你先休息。」
話完不過幾秒,原先該睡好好的人猛地把對方攬抓下來,夏油似乎沒料到虎杖會有此番作為,臉面是硬生生的埋在了虎杖的胸膛上。
  「悠仁?」
  輕聲細語的呼喚,沒得到對方的回應,夏油就以這樣的姿勢把臉悄悄往上,虎杖睡著了。
  「真是……可愛啊。」
  挪移了下位置,以抱著對方的姿勢,夏油現在稍微有那麼輕鬆點,當然,是在體位的部分上。
  要不是經歷不同,年齡差距,說不定──
  嘴角揚起一抹弧度,瞥了下自己其中一隻手的手掌心,那處的疤只能用怵目驚心來形容,夏油笑了聲。
  五条策劃的那件事確實不錯,但要跟他人分享自己所喜歡的事物,比想像中的還難得多。
視線被遮擋之下,身下人所得到的性快感與刺激,不是簡單的言語就能形容出來的,在那樣的環境配置下,能看著對方在自己手裡高潮,多少能得到別樣的樂趣。
  比起現實攤牌在眼前,無形的溫柔更為致命。把手放在對方身上,聞著從對方身上散發的沐浴香,夏油很享受這種感覺。
  本以為自己會一覺天亮,然而在半夜的時候,虎杖被強烈的尿意喚醒,在黑壓壓的室內摸索著,把床頭的檯燈打開,他先看到的是夏油傑放在自己身上的大手。
  多少有睡了點時間,精神沒有前面的迷糊,虎杖無奈的給夏油蓋好被子,正要下床去洗手間時,猛地瞧見了對方手掌心的疤痕。
  以平常來說,這疤痕淡到連虎杖都沒去注意過,但在黑壓壓的室內以及一盞檯燈的襯托下,疤痕很明顯。
最快的速度來回洗手間,虎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頻率變得不穩,輕手輕腳的情況下,他先確認了夏油是熟睡的狀態,再來才用雙手捏起對方的手,肌膚與肌膚摩擦之間,虎杖的表情也隨之變得難看。
  記憶中的感覺,在他抓著夏油傑的手摸自己裸露在外的小腹時湧上大腦。
  心中掙扎夾帶恐懼,百感交集化為滴滴,沿著某個邊緣留下,最後淌成一小灘,規矩的心跳頻率亂了拍,把視線從對方身上移開,鬆開抓著夏油的手,整個人挪到床上小心躺下,虎杖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
  沒有確切的證據,他也指控不了,那還不如全當作沒這回事,好聚好散。
  關掉檯燈,被子一揪,把自己的半張臉都掩住並雙眼緊閉,讓黑壓壓把剛剛的不適淹沒。
與之同時發生的是,夏油傑那炯炯有神的雙眼,在一片黑暗中尤為顯眼,在虎杖躺平入睡的瞬間,他睜開了雙眼,瞇成一條縫注視著。
  如果,再過火一點,再殘酷一點──
  早晨、陽光、鳥鳴聲,及那道呼喚自己的溫柔語氣,虎杖成功的醒了過來,然而似乎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悠仁,需要我給你提供一點確切的證據嗎?」
  噹啷啷的鐵鍊聲,跟夏油傑的這番話,使得虎杖迷糊的意識瞬間清醒,他兩眼瞪得極大。
  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照片,一一被撒在周圍,那是夏油手刃他人時所拍的照片,他兩手撐在虎杖旁邊,壓在他上方。
最親近的人,同時也是他最想抓到的人,滿腔的怒火憤言,最後化作眼淚不爭氣的掉下,沒有吼問對方的作為,他譴責自己,就像先前無法拯救他人一樣,氣到哭的淚水,失望的心態。
  以及最後,剩下的、想結束的堅決。
  「迷路的人雖然得到了盞引路燈,卻依舊迷失了方向。」夏油傑的心情很好,一點都沒有因為虎杖的反應而動搖,「親愛的,很明顯的,你喜歡這份驚喜。」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挽回餘地?
  秉持著心裡剩下的那絲絲希望,虎杖動了動僵硬的嘴角,緩緩吐說問道。
  「我……想知道傑你做這些行為的時候,動機跟心思到底是……」
有沒有答案是另外一回事,至少他問了。
  被迫進行下一步,軀體的赤裸跟交疊,微微搖晃的床,清楚明白解釋了現下,在發現自己的身體並不排斥這場性行為的時候,虎杖的眼淚掉得更兇了。
  夏油傑的嘴唇貼近虎杖的耳邊,那是極其溫柔的聲調,說是無害都不過憤的語氣。

  「神父,會有什麼壞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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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忌禁(算是後續交代)
傍晚的天空,像是渲染在白色畫布上的色彩,帶有漸層與別樣的美麗,一高一低的男人並肩走著,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似乎剛過一年。
  「悠仁,你想吃點什麼?」
  「……不餓。」
  「主很奇妙,人們對於祂寬恕的定義有很多種,但我記得說謊不包含在裡面。」比起戀人之間的牽手,男人更像是緊抓著自己的所有物,那是幾近快要把骨頭捏疼的力道,「親愛的,你今天連口飯都沒吃進肚呢。」
  「早在做那些事的時候,你就在欺騙自己的信仰。」
  「呵呵,悠仁現在不正在做這件事嗎?」
  若非想要保護周圍的人,他又怎會如此?
藏在衣服下的痕跡,下半身的痠疼,無時無刻的提醒著虎杖現在的選擇。
  人的貪婪,就是想要超乎常理的東西,他對夏油的感情,夾雜在周圍人的生命安全裡,還有夏油過去至今的糟糕行為。
  虎杖不是沒有對夏油開槍過,對方用著自己印象中最溫柔的微笑挨下子彈,一邊腳步很穩的走過來。
  『親愛的,你的槍法可能並不足以讓你在警校畢業,拿現在的情況來說,你必須把槍口對準我這邊……來,你看。』夏油握住對方握著槍卻在顫抖的手,手把手的讓其槍口對準自己心臟的部分,『扣下板機就行了?嗯?』
  無所謂生死的態度,卻正中虎杖心中最脆弱的那一塊。
  他猶豫了,沒扣下板機。
他愛眼前的這個男人,哪怕在知道他殺了這麼多人,扣下板機的手指有如失去動力那般,就僵在板機上一動不動。
  最後的妥協是在他不想要傷害夏油傑跟不想要周圍人受傷的情況下,犧牲自己陪在夏油身邊。
  騙自己不愛對方是假的,每一晚在床上肌膚相親,虎杖都在性事上得到足夠快感,帶著罪惡跟壓力的情況下,他依舊高潮。
  很不爭氣,對吧?
  「我只是……」抓住對方力道稍微鬆了幾秒的空檔,虎杖用力的反握回去,他惡狠狠地看向他。

  「換了種信仰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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