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已經弱冠之年的幾位蒼雲弟兄眼中，才八、九歲的小孩就跟自家弟妹一樣。
可拜入引月門下，這可能就不只是當弟妹這麼輕鬆的事情了。

雁赤月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雙深紅色的眼睛，據說因為目光銳利而被村裡的武師給挖掘，從小就開始蹲馬步、練氣；如今拜入蒼雲，在尚武的風氣底下，有些基底的身手的他就在一眾新進弟子中有些出挑了。

小孩子嘛，出些風頭就會想囂張是自然的，所以便被派了個火爆的師兄給壓壓氣焰。
蕭衍雖年方十四，但個頭與武功在同輩份的師兄弟裡皆屬中上，管教這種小鬼頭自然得心應手。
雁赤月倒也是不肯服輸，拚著要贏過蕭衍的氣勢奮發鍛鍊，不少次都能看到兩人互相齜牙裂嘴的比試，林碧兒師姐則會捧著涼水毛巾等他倆打完了再一人發一條。
而稍稍年長的薛陌鴻等人則是在雙方過於激烈爭吵的時候出手當調停者，並適時地給予責罰。

「明明就蕭師兄自己先打人的！！！」
「是赤月你先出言不遜的好嗎？！」
「...都閉嘴。」
「痛！哪有這樣的啦薛師兄！！」
「我說陌鴻師兄不是這樣的吧？！我管教赤月不是很合理嗎為啥連我都打？！」
「天晚了，太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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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雲習武的期間，雁赤月還學會寫字與兵法。
在一票看了書就打瞌睡的弟兄裡，他算是少數精神很好且認真聽講的學生。
而且比起紙上談兵，他更傾向看實際的操演。
雖然少年兵能做的事情不多，但總能看到這個精力旺盛的小鬼跟著哨探的隊伍去學些偵查的差事…

「喂！赤月！大半夜的你是要上哪去？！」
「哨探的老胡說我可以跟他們出門一趟學偵查，老胡已經給薛帥那邊核准囉～」
「不是吧為啥我不知道？！」
「好問題，我怎麼會知道呢蕭師兄~？」
「混帳！！雁赤月你偸拿我的令牌去申請的吧你！！」
「我出門了～～」
「給我滾回來！！雁赤月！！」

既然有跑去哨探，那麼面臨戰鬥也是自然而然的事；雁赤月小小年紀就已經染紅他手中的陌刀。可他卻對此毫無畏懼，甚至沒有什麼理由，就更加積極想變得更強大。

「那小子，打從骨子裡就是戰鬼。」
蕭衍這麼評價過。
「這要是一沒注意，等等就衝去前線殺敵囉～」

所以當年在雁門關之役，是蕭衍一把將差點跑上戰場衝殺的雁赤月給拽住，扯著耳朵吼撤退軍令給他聽才讓雁赤月從憤怒中回神。
那是蕭衍第一次發現這小子可以失控成這樣，若不是那拼殺到眼白也發紅的眼睛還認得自己，估計也是得挨刀的。

同為薛直門下，他們在那天都失去了極為重要的大師傅。
此戰後雁赤月雖沒能與年長的師兄們一起帶回薛帥，但也仍與引月門下的同袍們站在李牧祠前憑弔戰亡的夥伴。
那日，雁赤月還未長開的小小身影於雪中獨自站在祠前很久很久。
似乎想開口說話的他好幾次欲語還休，凝望著墓碑默默捏緊拳頭，卻又無奈地緩緩鬆開，如此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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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役後，殘存下來的蒼雲將士們也在此後更加團結，並且更看重同袍弟兄。
是以，蕭衍沒有想過，那個總是跟自己吵吵鬧鬧要比拚的小師弟，會在隔年離開雁門關，遠赴長安。

可其實這是早先未出事前由薛帥引薦的一份差事。他因為身手矯捷、年紀又與李家小公子沒差幾歲，便被派去長安李府做保鑣；即便經此變故，對方仍按照著先前的約定對雁赤月提出了邀請。
平常雁赤月是會反對的，可這回他沒有多說什麼，收拾行囊就出發了。

此去能不能回雁門關還兩說，
但寫給蕭衍跟林碧兒的信裡寫的都是些偸學到兵法、長安很雄偉壯闊云云，信末再多問一句師門還安好否？看得讀信者心頭微暖。
蕭衍雖總是罵罵咧咧地說這小子沒良心都沒托點什麼土產回來，但林碧兒知道蕭衍總在等小師弟的信。

「那小子還說李小公子很有學武的天份，膽子大得很呢。」

剛過立冬，蕭衍拿著雁赤月新寄來的信笑著跟師兄薛陌鴻分享，炫耀一下自己這個可愛的小師弟。
「還說過年前應該能回來雁門關一趟，到時候要我洗好脖子等他，哼哼！是太久沒被教訓皮癢了吧？」

然後呢？
林碧兒默默回想那之後的事，皺眉搖頭。

那個冬天雁赤月沒有回來，被捲進長安的紛亂裡失去了音訊。
而當時正好蒼雲有戰事，以至於雁赤月完全沒有辦法得到來自師門的任何支援。

幾個月之後，信使送來的是一封雁赤月私自離出師門的告別信。
記得蕭衍反反覆覆地確認了好幾次字跡，甚至衝動地想去長安找人；可是蒼雲在雁門關之役後元氣大傷，邊關需要人手，他不可能隨便離開的。

林碧兒作為師姊，自然也想辦法請人探查。
可最終只知道…雁赤月最後護送李府小公子至天策府，爾後便又絕了蹤影。
彷彿是被人刻意抹去紀錄，斷了線索。

而蕭衍與林碧兒兩人卻沒想到再見雁赤月，已是五年之後...

==========(上篇 完)===============

＜往日時光－引月舊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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