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兩條龍的早晨始於一聲破天的怒吼。
身著唐服的青年狼狽地奔進捲軸中,迅如疾電地衝向紅衣男子,兩人四目相交之時皆是一愣。
誰能想到,兩人不過是在迷霧散去後信步遊走探索新的區域,便會遇上靈魂交換之事。
撲通、撲通……
「蘭兄,你不妨先冷靜些?」
蘭驀巖氣得氣血翻湧,耳邊逐漸被脈搏跳動的聲響淹沒,梅雪凊的安撫在他耳邊化作一陣耳鳴,什麼也聽不清,只有胸口的疼痛依舊鮮明,他疼得踉蹌倒地,幾乎無法動彈,越是生氣,痛楚便愈發強烈,蘭驀巖昂首對向梅雪凊無奈的視線,面部扭曲,眼底燒著熊熊怒火。
「我那身體可是沒資本生氣的,蘭兄這段時間恐怕要委屈一些了。」
好像有什麼祕密,在蘭驀巖的心裡破土而出了。
蘭驀巖畢竟是為了擺脫龍族殘暴相爭的本性才會隨著梅雪凊一同旅行的。他總是好奇,為何梅雪凊能夠視龍族本性為無物,活成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
如今看來,這代價並不小。
只要一發火,或者起了想要破壞一切的念頭,胸口便會開始發痛。長此以往,脾氣再大都會被消磨得毫無脾氣。
蘭驀巖這才明白,自己的朋友為何性情如此古怪,怕是被折磨出來的。再如何難堪都不能隨意發脾氣,想來梅雪凊平時似是生氣的樣子恐怕也都不到「火大」的程度。
如此一想,蘭驀巖心裡對損友多了一份憐憫。
「我們先熟悉熟悉彼此的魔法?」
要交換身分一段時間,至少對外是不能露餡的,否則那是真的尷尬。
梅雪凊輕鬆地掌握蘭驀巖的招式與施術模式,雖然手藝明顯是跟不上的,但要演出蘭驀巖的樣子對他而言並不困難,頂著蘭驀巖的皮相,梅雪凊朝著天空吐出數丈高的火焰,玩得不亦樂乎。
果真是當縱火犯的料。蘭驀巖平時就在想,梅雪凊一條冰魔龍,未免也太愛玩火了些,如今換到了火屬遠古巨龍的身上,對火的掌控更是信手拈來。
「如何?」
看著梅雪凊頂著自己的臉對他傻笑邀功,蘭驀巖有一瞬間想撕碎自己的臉。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
蘭驀巖覺得自己經過這場劫難後能直接升級成龍中的情緒管理大師了。
他本來對自己的長相還挺滿意的,但看著梅雪凊用他的臉笑,他覺得自己的臉看起來像條傻狗,不僅不帥,還大大地寫著蠢字。
他怎麼能忍?
「嘖,勉強算你過,不要用我的臉笑!噁心!」
蘭驀巖第一次覺得梅雪凊這張臉比他好看一些,至少笑起來不會傻,反倒有種誘惑力,一雙丹鳳眼隱隱帶有靈性,無論做出什麼樣的神態都很有感染力。
即便他不笑,也能演繹出冷豔美人的形象。
愈是這樣想,蘭驀巖便愈是拿捏不透梅雪凊這個人的真貌。
他曉得梅雪凊的癲狂,笑容底下並不真切的喜悅,梅雪凊待人總是熱情的,可蘭驀巖直覺認為,梅雪凊並不若他表面那般溫暖。相反地,梅雪凊的本質是冰,永遠冷冷清清,即便是最熾熱的火焰也燒不融。
蘭驀巖鮮少感到挫折,卻在演繹梅雪凊一事上徹底栽了。
他嘗試運轉魔力吐出冰霜,威力卻不及梅雪凊平時的十分之一,撞上梅雪凊操控他的身體吐出的火焰時,被燒得影子都不剩。
蘭驀巖記得梅雪凊與那位名叫埃里的火焰惡魔打鬥的場景,與人形相似的嬌小身形碰上現出真身的巨型羊頭惡魔,梅雪凊既能不受影響地站在吞噬生命力地風暴中,還能在惡魔的全力攻擊下毫髮無傷。
雖然不想承認能力不及他人,但蘭驀巖知道惡魔的詛咒之火比自己的火焰強大,也毒辣數倍,即便是像他這樣的火屬遠古巨龍,被那樣的火焰攻擊也是非死即傷。
而梅雪凊輕易地吹散惡魔的火焰。烈火破碎化作虛無、寒風捲走生命的氣息時,蘭驀巖與埃里心頭皆是一顫。
梅雪凊並沒有使出全力。
演戲要演全套,梅雪凊在確認過蘭驀巖對基本能力的掌控後,又為對方講述一些煉製魔藥與符咒陣法的細節。
與蘭驀巖的每項發明皆有記錄在冊不同,梅雪凊有一半的配方並沒有記錄,只有他認為重要的、亦或有打算外傳的才會留下記錄,其餘皆是僅憑記憶。
符咒與陣法更甭提,畢竟是自己一生之所學,不需要任何記錄,幾乎能依靠直覺落筆並完成符咒。
蘭驀巖頭一次見識到梅雪凊的博學強記,且不是用於那些無用的、無病呻吟的詩句。
梅雪凊娓娓道來,蘭驀巖卻只記得七七八八,速成班要達到大師級的程度果然還是太勉強了些。
梅雪凊只要求蘭驀巖至少能做做他平時的樣子,哪怕是煉一些很初級的藥打馬虎眼。
前有扮成梅雪凊的壓力,後有要代著照顧梅冬凜的責任。
天要扣一口大鍋給他,他還不能拒絕,蘭驀巖恨得想把造成這一切的魔物抓出來揍一頓。
最終蘭驀巖與梅雪凊商討,決定在靈魂互換的幾天內以閉關為由暫時停下腳步,並且將照顧的責任「歸還」給披著蘭驀巖皮的梅雪凊,梅雪凊同意了,前面的演技訓練蘭驀巖的部分算是白費了,但選擇閉門不出的同時梅雪凊又多交代了他一些事項。
「三餐我會幫你備妥,你可能會吃不太慣……」按照梅雪凊原本的飲食習慣做成的餐點,放到蘭驀巖的標準就是吃草,梅雪凊的身體如今是無法承受三餐大魚大肉的,輕則鬧肚子,重則造成「隱疾」惡化,蘭驀巖勉強地應了。
「還有,三餐之後都要喝藥……過程可能會很難熬。」
蘭驀巖聞言一愣,心想梅雪凊何時需要喝藥了,不會是要騙他繼續試藥吧?但一個轉念又感覺自己的猜測是錯的,畢竟他也見識過,大多魔藥對梅雪凊是不起作用的,體質是不會因為靈魂交換改變的,暫時占用梅雪凊身體的他也得到了對方那近乎變態的防禦能力。
「如果我的身體死了,對於我們靈魂交換回來會有影響的……蘭兄不會希望如此吧?」
當然不想!蘭驀巖覺得自己自從和梅雪凊一起旅行後,就常常在為對方造成的破事付出代價。
梅雪凊到底是什麼惹事的體質?
心裡抱怨歸抱怨,蘭驀巖還是從梅雪凊的話裡讀出一些訊息。
對方身上似乎有著不吃藥就會死的病,明明人看起來健健康康的還會四處亂跑造成混亂,哪裡看起來像是有事?
結合先前發火時胸口的痛楚,蘭驀巖愈發好奇在他們未曾相識的那段時光裡,梅雪凊到底經歷了什麼。
當藥真正被端到自己面前時,蘭驀巖才認知到什麼叫苦不堪言。
黑色的、反射出奇怪光芒的藥湯,飄出參雜著墨水味的苦澀中藥氣息,蘭驀巖只嚐一口,就覺得自己像下了十八層地獄。
如果梅雪凊真不是想惡搞他才整這一齣,那他開始同情梅雪凊了。
三餐要吃一堆草,吃完還要喝這種難喝到超出食物範疇的藥水,這可比那些肥皂味的藥水噁心多了,喝完以後喉嚨乾得像沙漠,本來冰得像凍土得身體從內部開始燒起來。
全身都是被灼燒的痛楚,心臟每跳一下身體便會傳來四分五裂的痛,脹得他想嘔吐,卻只得乾嘔,痛得在地上打滾,直到藥效初期的副作用結束。
他無法想像梅雪凊是怎麼忍過去的。
梅雪凊很茫然。
平時茫然這個詞是不會出現在他身上的,但一切來得太突然。
他和蘭驀巖靈魂互換了,看著那張屬於自己的臉氣得扭曲,他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他並不想看到自己的臉生氣的樣子,那讓他想起不堪回首的過去。
溫溫熱熱的身體,梅雪凊情不自禁地做出雙手抱胸的姿勢,比起發脾氣的前置動作,更像是在感受他現在的身體。
不再冰冷的不像活著,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臟跳動著,而沒有強烈情緒起伏時造成的痛楚。
一切美好的就像幻想──
梅雪凊不是會因為幻想忘記現實的人,蘭驀巖的身體雖然符合他的理想,可他並不想被冠上饞金主身子的罪名,更曉得他們不可能用彼此的身體活一輩子。
只有七天,這七天內他必須扮演好蘭驀巖。
若要問他想不想用金主的身體享受一會生活,當然想,但他知道自己有責任替金主保護好這具身體的名聲。
責任在前,享受總是要被放置到後頭的。
梅冬凜被送到自己眼前時一副氣成河豚的樣子,梅雪凊忍俊不禁。
冬凜這孩子很乖巧,但總和蘭驀巖水火不容,兩條龍碰在一起總要拌嘴,若不是冬凜還是個孩子,恐怕就要在捲軸裡開啟一場大戰。
「蠢小鬼。」
興許是撒謊慣了,梅雪凊眼都不眨的模仿出蘭驀巖平時的語氣與神態,對著自己疼愛至極的孩子一臉不屑。
「你的好哥哥現在閉關去了,你要是沒殘廢的話自己顧好自己。」
「不用你管!兇巴巴!」
雖然知道自己是因為披著蘭驀巖的皮相、又說了重話才會被孩子吼,梅雪凊還是不免有些心碎。
極快地調適好心情,梅雪凊開始了偽裝成蘭驀巖的七日。
要演出蘭驀巖的樣子難度並不高。
冷酷一點、兇一點,還要有自信,對任何事情都像是理所當然那般看待。
蘭驀巖有屬於龍王的驕傲,亦有對人類文化的好奇與不坦承。
對於梅雪凊而言,蘭驀巖就像是個不黯世事的大孩子。
身為可愛動物愛好者的梅雪凊,擁有蘭驀巖一般的體質本該是高興的事,可梅雪凊在體會過最初的喜悅後,心裡極快地陷入空虛與落寞。
這些生物喜歡地終究不是他,而是蘭驀巖。
獨角獸在靈魂互換的第一日便敏銳地察覺到不對,遠離扮演成蘭驀巖的梅雪凊。
而梅冬凜亦在第三日發現端倪。
小孩子的直覺是敏銳的。
「你不是凶巴巴!你是誰?」
也許人的性格是能演繹出來的,習慣卻不是那麼輕易能改變的。
這幾日蘭驀巖的小動作裡多了些梅雪凊的影子,梅雪凊垂眸,輕蔑地笑著,答道:
「我本來就不叫凶巴巴,你叫誰呢?蠢小鬼。」
梅雪凊挑眉,琢磨著如何表現出蘭驀巖怒火沖天的樣子,二話不說地朝著梅冬凜的方向噴火,精準地將火焰控制到不會傷到孩子,又能起到威懾作用的程度。
「你和梅雪凊一個樣,腦子都有病!」
梅雪凊演得快相信自己就是蘭驀巖本人了,只差沒辦法真的對人發脾氣。
「我不准你罵大哥哥!」
「嗤……他都沒你這麼介意,你介意個屁。」
心裡欣慰自家崽子護短,表面上卻要繼續和孩子鬥嘴,梅雪凊不由得佩服自己的精分演技。
「你要是真的腦子沒病,怎麼會有身邊的人換了魂的幻覺?」
成功罵退梅冬凜後,梅雪凊暗道不妙,差點露餡。
他早就習慣為自己編造各式各樣的故事,在人云亦云的世界裡,他說自己是什麼,信者便會將他與他的說法打上等號。
也許是在相處中產生了一些聯繫,他並不想欺騙冬凜,但有太多的事情,他無法說出口。
比如現在,又比如他的過往。
他始終沒有準備好敞開自我。
只要七天一過,一切就會恢復正常的。
梅雪凊此刻心裡只餘對日子回歸正軌的企盼。
靈魂互換的腦洞
蘭驀巖對梅雪凊有了新的認識,梅雪凊也因為梅冬凜察覺到端倪有所動搖
有點想揪個換到蘭驀巖身體裡的阿梅跟人喝酒的交流
,應該不至於敗壞蘭驀巖名聲就只是想寫寫阿梅醉了的反應
(畢竟在自己的身體裡他是不喝酒的
喝酒!!
交換靈魂期間真是苦了蘭也心痛梅啊……
雖然應該要心疼雙方 可是那句
果真是當縱火犯的料毀了一切
還有看起來不僅傻還有蠢真的讓我一路笑到底
allworld:
個人覺得他們交換靈魂會很有趣不光是因為個性差很多,也因為他們都憧憬著對方擁有而自己沒有的事物
蘭驀巖想要擺脫龍族的天性,他以為自己只要像梅雪凊一樣,就能成為更強大也更賢明的龍王,而梅雪凊憧憬蘭驀巖天真卻堅定的心性,也想要擁有像是「活著」的軀體,而不是像他現在這樣冷冰冰的、幾乎感受不到心跳的身體
在交換身分七天之後他們就發現了其實事情沒有他們所想的那麼完美,自己就算藉由這樣得到了想要的特質,也不會開心
Naraka_red:
來尬酒
(看到地圖上有不醉不歸的酒吧整個心動交換靈魂期間對蘭驀巖來說真的是災難www梅雪凊的破體質要戒掉所有情緒才不會這裡痛完那裡痛(?)對蘭驀巖來說太難
梅雪凊的藥也不是人喝的,一般人喝絕對死翹翹(藥性太強),大概這次交換完靈魂後蘭驀巖也不會再抱怨梅雪凊給他的藥難喝了,因為跟梅雪凊自己喝的比,那些測試品簡直是小兒科
Operamauve:
蘭驀巖乃真.氣氛破壞者
真的是憑實力單身再怎麼悲劇的劇本丟到他手裡都會變成吐槽式喜劇,他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懂跟梅雪凊一樣的傷感和怨恨
,某種意義上中之很感謝他沖淡了梅雪凊主線的沉重感,不然中之自己都覺得太沉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