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轎車行駛在山路上,艾格尼斯如往常那般在休假日的中午來到了埃爾伯特的木屋前。不過今天還沒下車就注意到了一旁平時緊閉的倉庫門正大大的敞開著。
他於是在關上車門後直接朝倉庫走去,果不其然的在裡頭看見了正處理著木製傢俱的房屋主人。
「埃爾伯特,」站在入口處出聲喊了對方的名字。他與屋子的主人隔了一小段距離,看了看周圍擺滿的工具和對方手中正在組裝的幾塊木板,這才邁開步伐踏進倉庫內:「怎麼做了這麼多傢俱,要將屋子裡的全部換新?」
這是他第二次進到這間倉庫中,上一次已經是客房更換床墊的時候了。艾格尼斯看見他們一起搬進來的舊床墊仍靠在最裡面的牆上,而埃爾伯特身旁那台電扇的聲音在沒有空調的倉庫內嗡嗡作響。
艾格尼斯低頭望著電扇挑了挑眉,感覺正式進入夏季之後,僅靠一台電扇的風或許會讓這裡顯得有些悶熱。
「該考慮在這裡加裝空調了,或是買個水冷氣……如果你經常會在倉庫做東西的話。我怕你夏天會中暑。」他忍不住站在埃爾伯特身後碎念到。
艾格尼斯的擔憂無疑是貼心的,不過埃爾伯特對此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感動或感激的樣子,他只是聳了聳肩,然後在用手上的電鑽將面前的木椅鑽上最後一顆螺絲後,說道:「夏天我說不定就懶洋洋的什麼都不想做了。」
他將那張椅子扶正,然後踢到一邊,和其他已經完成的家具擺在一起。在這間不大的倉庫裡面,靠著牆擺放了一個單人尺寸的床架、一張茶几,還有兩張椅子。看起來都還很新,而且樣式十分簡單,顯然是埃爾伯特才做好的。
接著他在雜亂的工作檯上摸索了一會,找出一雙沾滿木屑的手套,扔向艾格尼斯。「你來的正好,做苦工。」
他笑嘻嘻的對艾格尼斯下指令,自己則站到床架的一邊,等著艾格尼斯戴好手套。
望著那張笑臉,艾格尼斯先是捲起襯衫的袖口,接著才將手套戴上,走向床架的另一側。隨後兩人合力將床架搬出了倉庫,不過並非朝著木屋走去,而是轉了個彎,繞到了倉庫後方。
「……這裡什麼時候多了這個屋子的?」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棟貨櫃屋,艾格尼斯不記得上次來有沒有看見這棟小屋子,他很少去注意木屋的後方,不過印象中這裡本來應該是一塊空地。
兩人將床架暫時擱在地上,他看著埃爾伯特打開側邊的貨櫃門,只見裡頭空蕩蕩的,只有木製的地板和牆面,跟幾盞牆上的小燈。
「⋯⋯一個禮拜前?」埃爾伯特回答的很不確定,在打開門後又回到床架旁邊,合力與艾格尼斯將它抬起,「靠牆放在中間。」
貨櫃屋的形狀很狹長,床架靠著長邊被放置在貨櫃內中間的位置。埃爾伯特接著又領著艾格尼斯回到倉庫,準備去搬那張木桌。
「我前幾天買的,和森林局爭取了一點點經費,自己也貼了一些⋯⋯有了這個貨櫃屋以後,那些登山客就能住在這裡了,再也不會有人和你搶客房。」
這麼多年以後,埃爾伯特終於決定要做這件事。其實他也想過,隨意的讓不認識的登山客侵門踏戶的進到他的屋內確實不是一件好事,甚至真的曾經發生過危險,但一直到現在他才下定了決心要處理這個問題。或許他只是需要多一點誘因。
「……以後他們吃飯也會在這兒?連那個北歐人也是?」
艾格尼斯在搬起木桌時問到,語氣聽起來很愉快,像是聽見了什麼值得慶祝一番的喜訊,然後加快了搬運的動作。
他已經忘記先前那位年輕人叫什麼名字了,不過艾格尼斯很確定自己再也不想站在一旁乾瞪著埃爾伯特和其他人同桌用餐,更不用說是看人坐在埃爾伯特正對面的那張椅子上。那種經驗有一次就夠了。
「雖然我並不介意每回有人來的時候都上樓和你一起睡……不過這樣挺好。他們以後有獨自的空間可以使用了,真為那些登山客感到高興。」
他們將木桌放定位後又走回了倉庫中,艾格尼斯兩手各拎著一張椅子,一邊笑著說,看起來是真的很開心的樣子。
埃爾伯特看著因為心情好而格外勤快的艾格尼斯,忍不住笑出聲,然後在椅子也被安頓好之後,走到艾格尼斯面前,伸手去勾著他的後頸。「你搞錯了,是我們有獨自的空間,不是他們。」
說完,他在艾格尼斯的嘴唇上親了一下,接著走出了貨櫃屋。
他心底很清楚自己會這麼做的原因多半還是為了艾格尼斯。畢竟若是每次要招待登山客時艾格尼斯都要吃醋,那他就會有應付不完的麻煩。雖然為了他而吃醋的艾格尼斯確實很可愛。
而他其實也很訝異自己竟然願意為了艾格尼斯這麼做,貨櫃屋雖然相較起普通的房屋來說並不貴,而他也爭取到了一些經費,但其餘的花銷對他來說並不便宜。慶幸的是他有一筆積蓄,所以不至於得為此而勒緊褲帶生活,但他仍然有些想不透自己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
艾格尼斯不是他的第一個情人,但或許是比較特別的一個。
「把門帶上就好。」他在貨櫃屋外頭對著艾格尼斯說,然後又問:「今天午餐想吃什麼?」
「嗯——……」艾格尼斯將貨櫃門闔上後朝著埃爾伯特走去,他在思考時發出了拉長的悶哼聲,兩人就這麼並肩回到木屋中。
直到兩人都站進玄關、走過長廊,然後略過客廳進到廚房裡,艾格尼斯看著埃爾伯特站在冰箱前,才終於再次開口。
「……簡單的就行?三明治和沙拉之類的……不過通心粉也不錯,之前你做的肉排也很好。」
他在長長的思考後給了埃爾伯特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這個問題對艾格尼斯來說似乎是有些太難了,他感覺讀書時面對成堆的考試都沒有這麼讓他苦惱過。
「你這個三心二意的傢伙。」
聽到這個幾乎等同於沒有的回答,埃爾伯特又笑出聲,然後從冰箱裡拿出一些蔬菜和起司、一塊火腿,還有一些吐司。
「那我們做三明治。你今天穿什麼鞋來的?」他問了一個看似與原本午餐的話題完全無關的事,但很快的又接著說:「今天天氣很好,我們可以去野餐。你該體驗一下戶外生活,不是每次都窩在我的木屋裡。」
埃爾伯特似乎沒有想給艾格尼斯反駁的機會,只是將吐司連同外面的包裝袋甩給他,讓他把吐司丟進烤麵包機李。
「是可以……雖然和你就這樣待在木屋也挺好。」在接過那條吐司後艾格尼斯挑了挑眉,接著拆開包裝,從袋子裡拿了兩片吐司放進烤麵包機中。他一邊聽著身旁埃爾伯特準備其他食材的聲音,一邊思考著,隨後轉頭又繼續說到:「我的健行鞋放在後車廂,待會出門再換上。」
艾格尼斯不是很確定自己會不會喜歡今天的行程。對他來說野餐絕對不是休閒活動中的優先選擇,可能排在很後面的位置,或是根本不存在於他的選項當中。
不過「和戀人一起野餐」的感覺又不太一樣了,他想著,然後開始有了小小的期待。
「我覺得可以再帶一點沙拉,還有檸檬水。這種天氣外出還是多補充一點水份比較好。」這時烤麵包機裡的吐司跳了起來,他將烤好的吐司放上盤子,又丟了兩片進去。
「隨便你。」埃爾伯特聳聳肩,從艾格尼斯的面前拿走那個裝了吐司的盤子。「要食材的話冰箱自己找。」
埃爾伯特至今沒有搞懂艾格尼斯對蔬菜的執著。他一向更喜歡肉類。而且如果真的是為了健康之類的原因,那艾格尼斯應該天天跟他去爬山,這肯定比吃那些葉菜要來得有用多了。
沒有花上多少時間,埃爾伯特就把所有的材料都處理成片狀,然後將它們疊再一起,最後沿著吐司的對角將它對半切成兩份。這個時候烤麵包機的定時器又跳了,艾格尼斯將那兩片土司送到埃爾伯特面前,他又如法炮製了兩份,然後打開了流理台上方的櫥櫃。
他的櫥櫃裡沒有太多的餐具,大多都被疊放在一起。而埃爾伯特也沒有打算拿取他們,而是選了旁邊的保鮮盒,然後將剛剛做好的三明治放進裏頭。
此時的艾格尼斯正沖洗著剛揀好的生菜葉,動作俐落地將它們交錯著放進籃子裡瀝乾。隨後他將菜葉連著切片的蕃茄和黃瓜全部扔進了另一個保鮮盒中,在上面淋了點帶有果醋香氣的沙拉醬,並將蓋子闔緊,疊放到埃爾伯特剛裝好三明治的保鮮盒上頭。
廚房裡的準備工作差不多告一段落,在埃爾伯特拿出保溫瓶裝冷水與檸檬片時艾格尼斯回到了客房中,換上輕便的休閒服後他才再次走回客廳。更衣的時間大概花了他十多分鐘,在那之後兩人帶上了野餐墊和放了餐點的登山背包,並肩往玄關走去,準備出發。
「野餐的地點離木屋很遠嗎?」
踏出木屋後艾格尼斯坐在轎車後座的椅墊上更換自己的健行鞋,隨後他把原本的皮鞋放進車內,背起登山包朝埃爾伯特問到。
聽到這個問題,埃爾伯特笑了一下,在鎖上木屋的大門之後轉身來到艾格尼斯的車邊,斜倚在後車廂門上。
「我可是這裡的守林人,知道很多適合野餐的地點。如果你想去比較遠的地點我會帶著你,或者你沒有力氣爬山的話我們也能選一些很近的。」
他說話時笑嘻嘻的看著艾格尼斯,像是一種挑釁。他希望艾格尼斯會因為這樣而選擇和他一起在這座山林間走上一小段路。他喜歡在這座山裡面行走攀爬,如果能跟艾格尼斯一起的話就更好了。
說完,埃爾伯特轉身就走,朝著往山上的路徑去。
聽見埃爾伯特的那番話,艾格尼斯先是一愣,接著挑了挑眉,轉身關上了車門。
「看來我們要走到山的另一頭了。」
他追上埃爾伯特的腳步,輕輕地笑了幾聲,跟在對方身後進入山林中。在樹影的遮蔽下週遭的空氣比木屋前來得清爽,艾格尼斯踏著碎石路,一路上幾乎沒有再說話,就只是專心地走著。不過偶爾會在他們走過必須拉著繩索上坡的路段時出聲抱怨自己沒帶手套的這件事。
「埃爾伯特,」當他們再一次踏上碎石坡,艾格尼斯出聲喊了眼前男人的名字,「我想聽你說說這座山的事情,什麼都好。」
艾格尼斯其實不是很確定自己對這樣的山林會不會有興趣,或許他只是開始對兩人的沉默感到無聊了。不過仔細想想,和埃爾伯特重逢後他只有過一次和對方一起上山的經驗,還是在晚上,短短的路程。
他覺得自己是想多瞭解一點埃爾伯特的,那其中就包括了這座山。畢竟這也是屬於埃爾伯特的一部分。
埃爾伯特在爬完那段坡之前都沒有開口回答,只是在終於爬到坡頂時回過頭來,向著艾格尼斯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在這段碎石坡結束之後,眼前是一塊光禿禿的岩石,從他們的腳下眼神了大約九、十呎,然後就是懸崖。岩石的寬度足夠艾格尼斯那樣身高的人橫躺下來。
而站在岩石的末端看出去,則是起伏的山脈,一片翠綠,綿延到他們看不見的地方。
「要說什麼呢⋯⋯」埃爾伯特走到岩石的盡頭,面對著群山,伸展了一下四肢,「剛剛的路線,我曾經在中途跌跤過,傷到了腳踝。後來是養父來救我的。」
埃爾伯特轉過身來,往回走了一些,然後將背包脫下,丟在地上,並從裡面拿出野餐墊。
「現在我很少在山上出差錯,因為多了一些經驗的關係,另外是如果我出了什麼意外,不會像以往一樣有人能馬上來救我,所以我總是很小心。」
「埃爾伯特,那邊太危險了,你別靠邊緣那麼近。」
艾格尼斯在戀人往岩石另一側走去時瞪大了一雙藍眼,隨後也站到岩石中間,聽著埃爾伯特講述過去的事情,同時撿起對方扔在石地上的背包。
「……我們或許能換個地方?去草地上野餐之類的。」在回應那段故事前他選擇了先制止埃爾伯特在這邊野餐的決定,不過眼前的男人仍自顧自地鋪著野餐墊。
艾格尼斯於是抿了抿唇,又繼續說到:
「這裡視野很好,但太危險了。」
相對於艾格尼斯的緊張情緒,埃爾伯特倒是顯得很愜意。在野餐墊鋪好之後,埃爾伯特一屁股在上面坐了下來,然後仰著頭看艾格尼斯。
「坐下。」他微笑著說,像是在跟一隻狗下指令。
這裡是個很安全的地點——只要平衡感不要太差的話——不是太困難的路徑加上絕好的景觀,這裡是很多登山客的必訪地點,幾乎所有人在這裡都會拍照留念,然後或許再上傳的到網路上的社交媒體,那回是一張很棒的個人封面照片。
所以他並不像艾格尼斯那樣緊張,只覺得他的狗狗又在小題大作。
艾格尼斯在那句命令後又掙扎了一下子,他站在原地,皺著眉和埃爾伯特乾瞪眼。不過最後還是放下了手中的背包,在一次嘆息後移動到對方身旁坐了下來。
「雖然我知道你對山裡的事格外謹慎,但如果自己一個人巡山的時候都是跑來這樣的地方,那我會很擔心。」
他一邊從背包中拿出裝有沙拉的保鮮盒,一邊碎念到,接著抬頭望了眼對面的群山,才又低下頭拿出裝著三明治的那一個。
「何況你上山時電話經常打不通……」像是在埋怨一樣,艾格尼斯在放下三明治後抬起目光看向身旁的埃爾伯特,一雙藍眼眨呀眨的,沒有再說話。
「如果我隨時都開機的話,怎麼能確保在真正需要用上手機的時候它還能保有足夠的電力?」
埃爾伯特和艾格尼斯對看了一會,一臉好笑地反問,然後手腳並用的爬到艾格尼斯的身側,拿走他手上的三明治,躺了下來,將頭枕在艾格尼斯盤坐著的大腿上。
「我知道你會擔心我,」他瞇起眼睛笑著。「知道有人這麼在意自己確實是讓人欣慰的事,但有時候我感受到負擔。」
他將話說的很直白,但沒有看起來不悅的樣子,反而騰出一隻手,伸去勾住艾格尼斯的後頸,將他的上身往下壓,並在嘴唇上親了一口,最後在分開的時候嘆息。
「艾格尼斯……你太好了。」
好得讓他幾乎窒息。
聽見名字被呼喚,艾格尼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低頭看向躺在自己腿上嘆息的男人,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並不覺得讓戀人有負擔的自己能和「好」這個字沾上邊。埃爾伯特的話是矛盾的,但又好像不是如此。他自己也想不透。
大石上剩下一點風聲,這期間艾格尼斯和埃爾伯特對視著,十幾秒過後他才終於發出了一點聲響,微微瞇起那對天藍色的眼眸,無奈地笑了。
「……你說過的,受傷之類的事就交給我來煩惱。」他在說話的同時再次彎下腰,在埃爾伯特的額角上落下一個很輕很輕的吻。然後再次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無論是何種方式造成的,我都不希望你受傷。所以,你現在開始覺得煩也已經來不及了。」
他在自顧自地說完話後又輕笑了幾聲,指尖撥弄著埃爾伯特被風吹亂的側髮,微蹙的眉頭和語氣中都帶著無奈,像是在嘆息似的。
像是被艾格尼斯的這番話逗樂了,埃爾伯特也跟著笑了起來。他直接將三明治扔在地上,然後又從艾格尼斯的腿上爬起,雙手抓住了情人的肩膀後以劇烈的動作將他壓在野餐墊上,雙腿也跨騎在他的腰際,俯下上身去狠狠的親吻艾格尼斯。就像那晚他們第一次一起上山一樣。
他好奇艾格尼斯到底在他身上看到了什麼,有什麼能夠讓這個男人如此著迷,但在親吻的時候埃爾伯特什麼都沒有辦法多想,他只是在情人的身上宣洩著自己滿腔的情緒。
埃爾伯特用牙齒啃咬著艾格尼斯柔軟的薄唇,然後往下到他的下巴、喉嚨。他甚至在艾格尼斯的喉結上來回的舔舐,最後才將臉頰靠在男人的脖頸,男人的那頭金髮撓的他的臉頰刺刺癢癢的。
「三明治⋯⋯不能吃了。」埃爾伯特喘息著說,低低的笑出聲。
艾格尼斯在戀人撲向自己時瞪大了雙眼,擔心著失去平衡而微微張口,卻在喊出對方的名字時先一步被那野獸般的親吻給打斷了。接著他的視野裡只剩下戀人髮絲間的椰褐色,還有背後那一大片晴空萬里的藍。
他於是閉上雙眼,沒有像先前待在星空底下時那樣強硬的回擊,而是任憑埃爾伯特啃咬著自己,同時伸手撫過對方的後髮,並在埃爾伯特靠上他的脖頸時將人輕抱在懷裡。
「嗯——幸好我有多準備一盒沙拉。」也跟著懷中的戀人笑了出來,艾格尼斯隨後撐起了身子,在兩人重新坐正後又一次吻上仍跨坐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這個吻持續得比剛才帶著啃咬的親吻來得更久,艾格尼斯如往常那般吻得深入,只在換氣時短暫的停下,然後又繼續他的親吻。一直到幾分鐘過去,他聽見身旁傳來幾聲鳥鳴後才終於拉開了兩人的距離,然後在回過頭的下一秒看見一隻個頭不小的鳥兒叼走了剛才落在地上的半片吐司,還有生菜。
「……我原本還在煩惱是不是該帶回去。」他將視線挪回戀人身上,又輕輕地笑了幾聲,「一起上山野餐的感覺真的挺好的,或許我會喜歡上這種感覺。」
「如果你搬來跟我一起住的話我們就能天天出來野餐。」埃爾伯特邊說邊從艾格尼斯的腿上爬下來,從背包裡拿出艾格尼斯準備的那盒生菜沙拉,打開之後卻又興致缺缺的將它塞給艾格尼斯,「只是你會很不方便,這裡離你的診所太遠,還有小鎮也是,缺了什麼或想做什麼都得花上兩個小時的來回車程。」
艾格尼斯幾乎得自己解決那份沙拉,但中途他仍幾次嘗試要把那些菜葉餵給埃爾伯特。埃爾伯特敷衍似的吃了一點,這才讓他的情人滿意。
吃完之後他們收拾好餐盒還有野餐墊,並把那些三明治的殘骸留在原地。埃爾伯特在起身背起背包後轉向艾格尼斯。
「你有帶著手機嗎?」他問,「我們在這裡拍張照。」
調整著後背包的背帶,艾格尼斯在聽見問話後摸了摸大腿兩側,接著站起身,同時從口袋中拿出了自己那台寶藍色的手機。
「我很少拿它來拍照——尤其是自己入鏡的照片。老實說並不是很清楚該怎麼操作。」他邊說著邊以指紋解開螢幕鎖,在桌面上滑動幾次後終於找到了放在角落的相機圖案,這才點開系統預設的拍攝程式。
然後很快地,畫面上出現了埃爾伯特的身影和背後的松樹林。螢幕在這時閃爍了一次——艾格尼斯按到了一旁的快門鍵,拍下一張因為晃動而變得模糊不清的照片。
他在那之後又低頭研究了一兩分鐘,滑過幾個濾鏡和不曉得是什麼的特效框,不過沒多久就因為按不回預設的相機而放棄了。他將手機遞給埃爾伯特,隨後看埃爾伯特笑著將拍攝模式切換到前置鏡頭,並抬起手給兩人拍了一張不錯的合照。
「……看不出來你很擅長這些……。」艾格尼斯在拿回手機後看著那張照片,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接著關上螢幕再次把它收進了口袋中,又繼續說到:「回到木屋後要再做點東西吃才行,剛才你幾乎什麼都沒吃。」
埃爾伯特聳聳肩,沒有對午餐的話題表達任何意見。「你回去之後把那張照片沖洗一張給我。」他說,看起來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
那張照片會被埃爾伯特放進相框裡,然後擺在壁爐上面,就在那張他和養父的合照旁邊。或許他不會每天去看那張照片,甚至會過很久才會偶爾想到要去清潔一下上面堆積的灰塵,但它就是擺在那裏。
其實他很少與人合照,有時會有登山客在借宿過後會要求和他一起拍張照片,他不會拒絕,然後他偶爾會出現在這些登山客的社交網站上,或者刊載了遊記的個人部落格,不過這部分埃爾伯特本人並不曉得。
而那個熟練的操作技巧大概也是這樣成就的,時不時的他會遇到登山客提出幫忙拍照的請求,所以這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一件容易的事——即便他自己根本連一部智慧型手機都沒有。
他們在拍完照後循著原路下山,但埃爾伯特在中途改變了路徑。一條比較長但是更為平穩的路徑。
「我喜歡你關心我。」埃爾伯特在他們快要回到木屋時這麼說。「除了養父以外沒有人這麼在乎過我,但我還是討厭你老是碎碎念。」
沒有馬上做出回應,艾格尼斯在埃爾伯特身後停了下來,然後又很快地跟上,同時在心裡想著要反駁幾句,不過最後還是閉上了嘴,一次拉長的悶哼後抿了抿自己的唇,安安靜靜地隨對方的腳步走回到木屋前的空地。
再次進到木屋中已經是黃昏時分。艾格尼斯一進門就帶著剛才使用過的保鮮盒和保溫瓶走到廚房做整理。在那之後他們分別在一二樓洗了澡,又在客廳的沙發上躺著聊了一會天,等到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下來,才開始張羅那遲了一點的晚餐。
「……。」站在餐桌邊,艾格尼斯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後聽見了埃爾伯特的煎鍋開始發出滋滋聲。他於是轉身走到櫥櫃前,拿出兩個瓷盤後站到埃爾伯特身旁,盯著肉排上的油花沉默著,幾分鐘後突然沒頭沒尾的開口:「我會收斂一點,如果你真的那麼討厭的話……」
顯然是思考了很久才終於得出的一句回應。艾格尼斯在說完那段話後又抿了唇,視線仍停留在肉排上,似乎還想說什麼——像是一點碎碎念,不過全部被他吞了回去。
埃爾伯特先是睨了艾格尼斯一眼,然後又忍不住勾起嘴角,轉過頭來,沒有握著鍋鏟的那隻手伸到艾格尼斯的下巴,像平常習慣的那樣用指尖去搔癢。
「那有點像是從狗狗嘴裡收走他最喜歡的玩具。」他一邊撓著艾格尼斯的下巴,一邊微笑著說。「我才不想當壞主人。」
接著他便將視線轉回面前的煎鍋上,沒有再對這個話題多做回應,艾格尼斯也沒有再多問。他覺得他的狗狗應該是很聰明的,會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後來在那天晚上,艾格尼斯又跟著埃爾伯特上了樓、進了主臥室,還爬上了埃爾伯特的床。埃爾伯特本來打算把他踢下去,但雙腿卻是纏上了情人的腰際,最後一連做了好幾次——他認為這個屬於正常能量釋放,畢竟他們都是有正常性欲的成年男人,而幾乎每次見面都得隔上一周或者更久,會有這樣的結果也是可以預見的。
只是埃爾伯特還是在結束時被強行抱著入睡時,想著他的情人實在有點過於縱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