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漫不經心拿起擺放在魚缸旁的那瓶飼料罐,月島洋洋灑灑的朝魚缸內撒去,完全不管下手是否太重,就任憑飼料顆粒嘩啦嘩啦的往水裡衝去,貪吃的魚群們樂見這樣的情形出現,一股腦地都往漂浮在水面上的飼料小山奔馳,搶食的程度堪比在排球場上,大家為了救顆快碰地的球一樣的激烈。
但還是有比較瘦弱的魚,爭不過身強體魄的大魚,只能幽幽然的往缸底游去,啄食著那些因被水浸濕,重量逐漸變沉而下墜的飼料們。
這陣子山口正在忙著籌備公司的新品展售會,事前的準備工作繁多,縱使他並非是籌辦小組的主要負責人,但因為直屬主管的賞賜,交待了重大任務給他,令他忙得不可開交、無法準時加班,光是這個月的加班時數,大概是看不見盡頭了。
月島與他兩人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一同坐在餐桌上,共享一頓美好晚餐;這讓月島感到無奈,也擔心山口的身體是否能夠負荷?想到此他不禁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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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加熱後的超商便當外盒打開,月島夾起一小塊鮭魚送進口中。
獨自一人進食的晚餐,總會讓人多愁善感的想起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就好比現在的月島想起──關於一條金魚的回憶。
那是發生在他與山口小四、小五的時候吧!詳細的時間他不太確定,只記得是在他們認識不久後的夏日。那一天,他們穿著各自母親為他們準備的浴衣,一同去了離家不遠的祭典,那時的山口還是個青澀膽怯的少年,在逛祭典的途中,總是輕輕地拉著月島浴衣的袖口,問他要吃甚麼、要玩甚麼,都僅僅只是搖頭,沒有流露出過多的慾望。
但月島明白那並非是對方興趣缺缺,只是不太敢提出自己的要求而已。
所以,當兩人在金魚攤前停下腳步,山口眼神閃過一瞬的光芒時,月島沒有錯失這個機會;雖然當下他表現的一如往常冷淡,但在向對方說出"交給我"後,可是拚了命也想撈條金魚,讓山口開開心心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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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月島拼命撈起的魚,在攤販老闆連同裝了水的袋子遞給他們後,山口就像是得到稀世珍寶般的展露出燦爛笑容,將魚緊緊挨在懷中、連移動的腳步都變得緩慢,就深怕那條得來不易的金魚,因搖晃而頭昏眼花。
金魚被取名為Kei醬,是山口提議的,月島對於命名沒有太大的干涉,反正只要金魚主人開心,要叫阿狗阿貓,月島也覺得不要緊。
小魚缸安置在山口的書桌前,只要去山口家作客,山口總將放在自己書櫃前的那瓶飼料罐遞給月島,要他餵食。當一小小把的飼料被月島輕抓起,朝那小小的小圓魚缸裡頭撒去時,山口會在一旁隔著魚缸的玻璃,看著金魚的小嘴巴一開一闔吃著飼料的模樣而嘴角上揚,全身散發出雀躍的氣息,彷彿被餵食而得到滿足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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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魚的平均壽命為10至15年,雖然聽說過在大阪有人將從祭典撈到的金魚養殖了32年。
但就現實而言,祭典金魚攤的金魚,難免日經月累的因為人類粗暴撈捕而受到摧殘,所以帶回家後,那些遭受外傷的金魚,頂多養個1、2年就很了不起了。
當得知那條金魚死亡時,月島一點也不意外。
所以,他聽到山口為了那條魚哭得唏哩嘩啦,還不想去上課,月島感到一陣荒唐;他氣急敗壞的奔上樓,就只為了將山口拽出家門、要他表現得跟往常一樣,跟自己一起去上課。但當他推開山口房間的房門,看到山口哭腫的雙眼跟無助的表情,還有那個浮著魚屍體的魚缸,他甚麼責難的話全都說不出來了。
月島能說的,只剩下"我們一起把Kei醬埋在後院吧!"
兩人將魚埋葬在山口家後院裡的那顆大松樹下,山口鏟起最後一落土,將難過連同眼淚埋藏了起來。
而那個小魚缸,最後不再有魚兒的蹤影,取而代之的,全是一些在月島眼中微不足道的小東西,像是他偶爾給山口留的紙條、一些小零嘴、兩人喝的彈珠汽水中的玻璃珠,還有月島國高中制服的第二顆鈕扣,都被山口像是寶物般的收藏在裏頭。
在這當下的月島可能還不明白,對於山口而言,小魚缸裡裡外外的世界,都是由月島螢構築而成的。
月島曾經從欺負人的孩子手上替他解圍,就如同被困在祭典金魚攤水池裡的Kei醬一樣,都因為月島而得到了一個新的世界。山口就彷彿是被月島圈養在魚缸裏頭似的,期待著月島來到他的身旁、餵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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わかもと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