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向靜靜地看著躺在柔軟雙人床上,正望向窗外景色的他。他的視線跟隨某隻展翅的麻雀聚焦到窗外翱翔天際的候鳥群,現如今正是牠們遷徙居住地的最佳時節。
秋天,不冷不熱的季節,是冬天前最後的溫暖,是夏天即將遠離的告示,而他最討厭就是這個季節。早晨與夜晚的溫差會讓他偶爾在秋季染上疾病,他想起自己高中時曾因為生病而好幾次被隊長、教練還有武田老師強迫暫停部活。
他望向即將被遠處汪洋大海吞沒的餘暉,亮橙色的光芒染紅了花白一片的房間,替空曠冷清的臥室添上幾抹溫暖。
「⋯⋯」
日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被他回以不屑的斜睨眼神。這短暫的一瞥對日向而言即是大寫的挑釁,差點指著他鼻子大吼「來決勝負啊!」
但日向倏地想起了什麼,想說出口的話硬生生哽在喉嚨,最終,所有的不甘被自己悄聲咽回腹中。
他看了日向一眼後,轉而將視線放回窗外的畫面。夕陽的暖色已悉數沉浸於湛藍而寂靜的海洋,夜色毫無預兆地降臨,點點星辰逐漸點綴於漆黑的天空。
他好想出門,完成過去十幾年在晚間的例行公事:在黑暗籠罩的土地上踩著規律的節奏一步一步向前推進,吸入屬於夜晚的濕涼空氣,吐出摻了二氧化碳的溫熱水氣,消耗自己沒能在白天充分用盡的能量。
才晃了晃身軀準備移動雙腳下床走動時,他意識到自己的狀況,只好又乖乖地坐正。他轉而看向站在床旁的日向,日向彷彿聽見他眼神中傳遞出的低語,而轉身遠離了他躺著的床。
「⋯⋯」
日向自房間一隅推來了一個簡便的輪椅,用盡吃奶地力氣把影山拖到輪椅上,還順勢抱怨了句:「影山是豬嗎?怎麼這麼重!」日向多麼希望現在落座於輪椅上的影山能夠聽見他的聲音而轉身像以往那樣大吼:「日向呆子!!」然而,影山的怒吼被長久的沈默取代。
因車禍而導致的失聰與才剛開始復健的雙腳使本就脆弱的只剩排球的影山幾近崩潰。自從認知到自己將有一兩個月的時間不能從事任何運動,並且得知自己將生活在無聲的環境中直至自己的耳朵於未來的某天「有機率」復原——他變得比以往更不會表露心聲,即便對象是日向。
[要去哪?]
日向拿出手機打上文字後,拿給坐在輪椅上的影山,影山接過手機後,瞥了一眼後,轉身把手機還給他,開口說:「沙灘。」
大概是因為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影山說得有些怪腔怪調。
[砂糖?去便利商店嗎?]日向又在手機上打下幾個字後,拿給影山。
不到幾秒便吃了一巴掌——「沙灘!!呆子!」影山大吼著伸手向後一揮直接命中日向的下巴⋯⋯這次進到日向耳朵的終於是「沙灘」了。
「幹什麼啊!你自己說話怪怪的好不好!」日向揉著被突襲的下巴,對著前面那顆黑色頭髮的高個子使勁噴著口水,「笨蛋笨蛋影山是笨蛋」地吼著,不過他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
對著前面那個討人厭的國王撒了沒人回應的氣,就好像呪X廻X裡悠仁的逕庭拳打在氣球上一樣,完全沒有感覺,日向自討沒趣的撇了下嘴,推著輪椅上的影山離開這棟民宿。
在得知影山可以申請暫時出院前,日向在網路上搜尋了許多資料,包括:「如何讓傷者打起精神」、「幫助復健的食物」、「簡單手語教學」,以及「能讓傷者提振精神的地方」。而在「能讓傷者提振精神的地方」的搜尋結果中,出現了這個有著極緻美景的海邊民宿,於是在接到他可以暫時出院後,日向馬上訂下這間民宿,並且不容拒絕的把窩在病房裡、全然不與外界聯絡的受傷影山拖來旅行。
為甚麼他要這麼做?
當然是因為他跟他的比賽還沒比完。
當然是因為他看不下去他的頹喪。
當然是因為他喜歡他。
從高二的上學期意識到已含苞的名為愛的花朵開始,經過了高中相處的無數日月,經過了獨自在巴西的修行日子,經過了再次相逢的那場正式比賽,來到了在那場比賽的兩年後。
「⋯好美。」
從陸地一端吹向大海的風尚溫柔的輕拂著,影山感受著乾燥的涼風拍打他的臉頰、雙手,還有尚未開始復健的雙腳。無聲的世界讓他感到失措,風咻咻的聲音呢?海浪嘩啦的聲音呢?走路啪唦的聲音呢?輪椅咕嚕的聲音呢?他轉頭看向站在後面的日向一陣子,也學著他抬頭,看往無雲的夜空。
天上的繁星不斷地閃爍著,在沒有光害的鄉下民宿,隱隱約約能看得見平常不容易發現的星座。在發現長得像M的仙后座後,日向伸手在漆黑的夜空下比劃了一會,皺了皺眉,在一番困難重重的尋找下,總算勉強順利地找到了躲藏在不遠處的北極星。
「影山!你看!北極星!」日向激動地抓著傻愣愣瞪著天空的影山,倒是把還在發呆的他嚇了一大跳。
「⋯好美。」
從陸地一端吹向大海的風尚溫柔的輕拂著,影山感受著乾燥的涼風拍打他的臉頰、雙手,還有尚未開始復健的雙腳。無聲的世界讓他感到失措,風咻咻的聲音呢?海浪嘩啦的聲音呢?走路啪唦的聲音呢?輪椅咕嚕的聲音呢?他轉頭看向站在後面的日向一陣子,也學著他抬頭,看往無雲的夜空。
天上的繁星不斷地閃爍著,在沒有光害的鄉下民宿,隱隱約約能看得見平常不容易發現的星座。在發現長得像M的仙后座後,日向伸手在漆黑的夜空下比劃了一會,皺了皺眉,在一番困難重重的尋找下,總算勉強順利地找到了躲藏在不遠處的北極星。
「影山!你看!北極星!」日向激動地抓著傻愣愣瞪著天空的影山,倒是把還在發呆的他嚇了一大跳。
「幹嘛啊呆子。」影山斜眼看向一旁的日向說。日向又指了指那顆沒有特別亮的星星,開心地說:「北極星啊!」影山一副疑惑的臉色,顯然完全沒聽見日向要表達什麼,只好順著他的手指往天空看去。
他看見排列起來很像一個英文字母的星星群。
「很酷。」找了那麼久,日向只等來影山丟的這句話,他有些氣惱,拿起手機就在網路上查找仙后座的資訊,又把手機塞到影山面前,指著那附近一顆不明不暗,卻能讓人看見的一顆星。
「北極星!」日向指著圖片上的那顆星又說了一次。
這次影山終於懂了日向要他看什麼,他又一次抬眸往剛才的方向看去,果然找到了那顆處於轉軸中心的恆星。
看著看著,影山忽然覺得,日向也許跟這顆星星很像:他沒有特別突出,但是影山只要隨便一找就能看見他;他擅長與人交際,所以大家都圍繞著他。
那他,作為北極星的他,為什麼要陪著現在這樣狼狽的自己?影山如是想著。
「⋯⋯極星會改變,可是還要好久好久⋯⋯」影山忽然聽見了一點聲音:海浪啪噠到岸的、海風呼嘯的,還有在他耳裡,日向細弱如蚊子嗡嗡的話語聲,全部的全部,伴隨耳鳴的不適,微弱地敲打他的耳膜。
「影山,我覺得你⋯像北⋯星,它看⋯⋯好孤單,跟你一樣,你⋯把自己關起⋯,⋯⋯事情也不跟我說,我⋯⋯看⋯新聞才知道你車禍。」
在影山聽來斷斷續續的話,換作平日,他肯定直接把這種幾乎聽不見的話語聲當成耳邊風。
但是這次,他側耳,想讓自己聽得更加清楚。
「喂,影山,雖然你聽不到,但我還是想說,我喜歡你,很久了,知道你車禍的時候我嚇得差點哭呢,哈哈⋯你知道嗎?現在的北極星身旁也有其他星陪著,好像叫什麼行星還是衛星的⋯不重要啦,反正就是想跟你說,不管你怎樣我都會陪著你,無論你要休息多久才能再給我球,無論你聽不聽得見我的聲音⋯⋯我說過吧,我在喔,所以你就不要再瞞著我你的事了。」
日向紅著臉訴說著大概是這輩子最讓人緊張又再真心不過的話,比回國打贏王者山後,接受採訪時來得緊張。
海風輕輕地吹拂著,吹走了日向深藏的心意的保護殼,吹來了日向一直以來的真心話,吹進了影山因車禍而聽不見的雙耳,最後止於他的心上。
日向轉過身,摀住自己熱得發燙的雙頰,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方才似乎說了非常了不起的話:「哇啊⋯我居然真的說出來了⋯⋯反正這傢伙聽不到,就當練習吧!等他以後聽見了再告訴他。」
「⋯⋯我也喜歡啦,呆子。」
影山冷不防將這句話說出口。通紅的臉頰與縮在眼角強忍的淚水說明了他完全聽見日向所說的告白練習。
日向沒有搞懂影山在說什麼,於是將耳朵貼近了影山的嘴唇:「嗯?你說什麼喜歡?」
「嘖!我也喜歡你啦!呆子!!」影山煩躁地大吼,把日向嚇得全身一個機靈,瞬間跳離他方圓一公尺的距離。日向摀住耳朵吼回去:「喜歡就喜歡幹嘛那麼大聲!⋯⋯等等,你說什麼?」
日向擺出聽見什麼驚世駭俗、駭人聽聞之滔天秘密的誇張表情:「⋯⋯你在開什麼玩笑?這一點也不好笑影山。」不可能,影山的耳朵還聽不見,根本不可能聽到我說什麼⋯⋯難不成他突然發覺了心電感應之類的特異功能嗎!?日向傻傻地想著。
儘管跑進耳朵的一句話只剩殘存的隻字片語,影山依舊抓住了關鍵的幾個字,得出「日向不相信他」的結論。
做為多年的搭擋和姑且算朋友的日向翔陽,居然不相信影山飛雄!?這讓影山感到異常火大。他直接扯過日向的衣襟——「你幹什麼!影、」淺嚐即止,柔軟而溫熱的觸感讓他感覺自己像在親一塊鮮美的嫩肉,可是靠近時所散發的日向特有的味道又讓他確信自己剛才做了什麼——
⋯⋯
「這⋯這樣你懂了吧⋯呆子。」影山將頭撇向一邊,不敢去看日向臉上的表情,即便他覺得日向應該不會嫌棄自己的吻,但是萬一、萬一⋯⋯。
日向做出大概是少女漫畫裡女主角才會做的動作,輕輕撫摸自己的嘴唇,腦袋裡全是剛才一瞬間的畫面,嘴唇上殘留著的只剩剎那的火熱與顫抖⋯⋯絕對不會錯的,他感覺到了影山的唇在輕顫著。
「⋯⋯影山。」日向用低沈的聲音喊了影山。
「啊?」影山不耐煩地轉頭,看進日向的雙眼。那眼神⋯⋯好像在球場上才有的很餓的感覺?
日向扯過影山的領子,瞬間貼近的距離讓兩人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隨後,影山笑了。
「⋯⋯再一次。」
星辰遍布之下,坐在輪椅上的人以吻訴說著他的心意,所有欲出的話語盡數轉為唇上的溫柔、霸道、繾綣、豪奪。
在星野之中,站在輪椅一旁的人接受著他的情意,一切的情緒都有他來分擔。
他有他,他也有他。
fin.
小後續
一直吹著海風的兩人在一吻結束後的感想:
好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