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沒想過要殺害維多莉亞·古伊拉·勒森魃。應該說,他錯過了那個殺人的最佳時機——當下他選擇了羞辱,然後,連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失控至此。
與以往的每個對象都不一樣,維多的出現代表的是新仇舊恨,而非愛情與背叛,這反而讓涅蝕沒下殺手。他一向只溺斃負心人,而維多從未欺騙他。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涅蝕對維多變成一種極複雜的心情,簡而言之就是——「在意」。
涅蝕完全將對方要他滾遠點的威脅拋諸腦後,無時無刻都想知道這傢伙在做什麼、在想什麼。課堂上,他會看維多的側臉或背影看得出神;圖書館裡,他的讀報時間「正好」與維多唸書的時間重疊(後者當然立刻收拾書本甩臉就走);他甚至不知去哪弄到了維多城鎮上的住所位置,偶爾還會多買一杯咖啡放在門前。
當然涅蝕對於自己近乎變態的行為毫無自知。他只是很自然的、下意識的、不小心的一直與維多「偶遇」而已。
煩躁、不悅,這些日子以來維多的生活過得越來越不舒心,原因全來自那隻不時出現在他視線裡、令他厭煩的水馬。他明明已經警告過了!
課堂上那毫不掩飾近乎赤裸的注視總是使他背脊發涼,圖書館的時間與空間重疊讓他不能靜心閱讀,甚至是住所門前的一杯咖啡!
僕人告訴他,近日早晨門口時常出現一杯熱咖啡,他們不放心所以特別盯著,今日發現那咖啡是一位灰藍皮膚、頭上長著獨角的長髮男子放的,聽到這裡維多氣得捶了下華美的浮雕石桌,力道過大導致桌面出現了裂痕。
「告訴他滾遠點,而且我只能喝血!」維多轉身回房。
偶爾到鎮上買咖啡是涅蝕一直以來的習慣,以往都是直接回宿舍去,但最近都會下意識繞到維多家門口,看看手裡多買的咖啡,最後擺在台階上。
其實涅蝕也沒想維多會真的喝,畢竟恨毒了自己。但也不知道如何表達他那笨拙的關心,於是這天,他又把咖啡放到房子的門口。
僕人終於等到那位奇怪的男子,他在涅蝕準備放下咖啡時開了門。
「您、不好意思!少爺說請您ㄍㄨㄣ……不要再來了!」僕人基於禮貌問題還是婉轉了維多的原話,「另外少爺是吸血鬼,他不能喝咖啡的,請您帶走吧!」僕人朝著涅蝕鞠了個標準90度的躬。
涅蝕被喊了一聲愣住了,他沒想到維多居然有僕人。但仔細想想勒森魃家的財力,似乎也是理所當然。
「是這樣嗎......打擾了。」居然連對方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都不知道,涅蝕覺得自己對維多確實不夠了解。記得這隻吸血鬼說過自己的血不難喝,但就算涅蝕再怎麼沒神經,留下一包血這種行為也實在太超過了。涅蝕拿起咖啡,稍稍行禮後就離開了,離去前還瞥了房子的窗口一眼。
維多沉默地站在窗簾緊閉的窗子內,垂眸嘆了一口氣,他知道涅蝕回頭看了一眼。
為什麼?明明說好兩不相欠了,還要不停地來招惹我......?
自從僕人拒絕涅蝕的咖啡後,涅蝕出現在維多面前的頻率少了很多。但僕人偶爾還是能在信箱發現一些小東西,今日,是一個精緻的、用魔法寶石編造的髮圈。涅蝕只是在店裡看見這些東西,覺得適合,便買下,不知如何交給人,便放在信箱中。
如果僕人再次阻止自己,就再也不來了吧。涅蝕鴕鳥心態地這樣想。
涅蝕坐在實戰魔法課的教室裡。這天的維多應該也是盡可能離自己遠遠的吧,他想。
維多只吩咐過不接受對方的咖啡,但沒吩咐其他的物品,所以尚能讀懂維多心思的僕人也只是任由對方往信箱裡放了小物品。僕人都會確實的轉交信箱裡的小東西,就像他預料的那樣——他從未在垃圾桶裡見過這些東西。
維多把這些東西都放在櫃子裡,他本想丟掉的,但他一把東西拿到拿到垃圾桶上方時卻鬆不了手......改天再丟吧?
唯獨精緻的髮圈被他放在了梳妝台上。
今天的課又是兩兩一組,維多黑著臉走向涅蝕,畢竟教授說過只要兩人一組他們就得一起。
「......」涅蝕看維多面色不善,微微嘆了口氣,直接把問安給省了。不說話或許維多還比較高興。兩個人就坐在隔壁,但中間卻像隔著一堵無形的牆。
只是萬萬沒想到,這節課的練習硬生生拆了這道牆。
「接下來請練習對隊友使用治癒魔法。」教授宣布,而剛教的治癒魔法,需要把手放在對方的身上直接施展。
涅蝕頓了一下,有些遲疑的看向身邊的維多。
維多放在大腿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維多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他更知道要是被對方碰觸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他不想出糗,可是他沒辦法,他甚至打算直接離開教室......這樣太不給涅蝕面子,就算他們已經鬧翻,勒森魃的至高禮儀標準不容許他做出這麼無禮的事情,儘管涅蝕曾經嘲笑過他的家教。
「該怎麼練習就怎麼練習。」維多沒有看向涅蝕,他只是無神的望著教授的投放的治癒步驟。
涅蝕看著維多,知道他很不情願,思忖了一番,終於輕輕拾起維多放在大腿上的手。維多的手蒼白但皮肉細膩勻稱,在自己灰藍的皮膚映襯下更顯誘人。涅蝕努力不去想那雙手被自己綑綁的樣子。
「失禮了。」涅蝕把手心放在對方的手背上,施了一個簡單的治癒咒,一陣有如溫泉的暖流竄入對方的皮膚中。
暖流竄入時他明顯抽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來自涅蝕的溫暖,不是冰冷也不是炙熱。
維多無語的注視著他們交疊的手,這寧靜的一刻竟讓緊繃了數天的他覺得放鬆。
「好溫暖......」他喃喃了一句,音量不大只有身邊的涅蝕能聽到,「從來沒有人替我治癒過。」是了,一百二十年來從來沒有,都是他自己治療的。
本以為維多會很快的抽開,沒想到是一句有些脆弱的呢喃,涅蝕有些吃驚。再加上維多的話語讓他想起自己造成的那些傷,難道也都是自己孤單的舔舐治癒的嗎......
「......很疼吧。」涅蝕低聲說,讓手中的熱流源源不絕。其實以他的屬性來說,發出熱能是相當耗體力的,但他願意把這些都給予眼前的人。
「明知故問,省了吧。」維多回歸了平常冷漠的樣子,把手抽了回來,沒有接收熱源的手很快的就失了溫。
換他對涅蝕施展治癒魔法,強硬的拉著對方,他修長並指節分明的手覆蓋上去,催動屬於他的治癒魔法。
與受治療者的血液共鳴,感受的到血液正在流動的感覺,並由內而外的治療著每一個受傷的細胞,鮮明卻又冰冷刺骨,這就是他的治癒魔法。
他曾在某一次的旅行上治癒了一位受傷的旅人,但那人卻高喊著他要侵蝕對方的血液,他從此不再治癒任何人。這就是屬於他的治癒魔法,孤獨又令人戰慄。
「......!」雖然治療過程不甚舒服,但涅蝕咬牙忍著,他身上有一些很久以前造成的創傷,維多的魔法如同把他的傷痕硬生生揭開、滲入、而後緩緩治癒。
這個人在治癒自己的時候,也是用如此強硬而有侵略性的方式嗎?涅蝕沒忍住,伸手攬住維多,將暖流注入人的背心。
現在如果維多稍稍改變魔法就能輕易的殺死自己,但涅蝕絲毫不在意。
「在我宰了你之前最好放手。」維多耐著性子說道,他的治療很特別,先撕裂後治癒,再陳舊的創傷都能被他徹底治好,只是那過程很痛苦,甚至無法中途停止否則會造成比原本更嚴重的傷害。
就像那位旅者感受到痛楚時推開他逃走,卻在幾秒後痛苦倒地沒了氣息。
那些早已刻在深處中的舊傷被對方反覆折騰,劇痛從骨髓傳至每一根神經,根本已經分不清維多是在幫助他還是傷害他了。但涅蝕完全沒有鬆手的打算,只是固執的抱著對方,還小心的不讓疼得蜷曲的指頭弄傷維多。
「如果......真的想殺了我就做吧。」涅蝕說,聽得出他在極力忍耐,「不要給我一點點機會......否則我絕不會鬆手。」
「無怨無仇,沒必要殺你。」維多冷漠地說著,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有點......不捨?
他不想殺死涅蝕,他只想要對方活著受到良心的譴責與來自他的情緒勒索,他知道死亡對於孤獨又長生的種族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可是現在他卻覺得疼到顫抖的涅蝕讓他感到心疼......他並不是一個會折磨敵人肉體的人。
只是勒森魃血液中的習慣性憐憫弱者吧?他想。
治療並沒有持續很久,也就在幾分鐘內結束了,撕裂再重鑄的粗暴療程徹底治療好涅蝕身上所有陳舊的創傷。他推開了涅蝕。
「嗚!」涅蝕被推開後搖晃了一下,但很快發現自己的身體輕鬆了很多,那些在骨頭裡幾乎要與自己融為一體的舊傷幾乎都消失了。
維多真的沒打算殺死自己。比起身上的輕鬆,心裡更是莫名的悸動,「無怨無仇......」他直直的看進維多赤紅的眸中,不曉得現在在維多眼裡,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這傢伙——!維多伸手掐住了涅蝕的脖子,力道不大,至少不會引起騷動。
「你這傢伙到底在打什麼算盤?!」維多低聲咬牙切齒的說著,周圍都是專心練習治癒魔法的同學,他不想引起大家的注目。
「先是想殺了我,後是羞辱我,現在又搞這些跟蹤狂的變態戲碼,這樣羞辱我你很快樂是嗎?涅、蝕。」他細數了涅蝕這陣子對他的行為,他的眼神裡燃燒著熊熊怒火。
原來是這樣的形象......涅蝕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給對方帶來多大的壓迫和困擾。不對,從自己強要對方的身體開始,恐怕早就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了。自己先前的一時癡迷真是再愚蠢不過的行為。
「......我只是有點在意你,如果你不喜歡,我就絕不再碰你了。」鐘聲響了,涅蝕收回視線,脖子稍稍用力掙脫了維多的手,垂眼去收拾自己的東西。「抱歉。」
涅蝕不再去看維多,他想,還是這樣最好吧。
「我說過不要你的道歉。」維多起身轉頭就走,他不在乎涅蝕的道歉,也不屑。他走得極快,經過的地方掀起了一陣風,什麼也沒留下。
避不見面或許對他們來說才是最好的,維多這樣想著,接下來實戰魔法課程他也不會再出席了。
嗚嗚嗚涅維互相治療互相傷害好難過
夫夫分床正在走離婚程序(沒
婚都還沒結怎麼離
那下一篇交流就是結婚現場了(也跳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