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似乎有什麼動靜自山中小屋走出，高挑身形穿著卻是素樸的獵戶裝扮。什麼都沒有拿空手便走向氣息所在之處……是熟悉的味道，只是現在已經與那個味道無緣了。分開草叢做出足音坦蕩蕩出現、再說隱藏自己是弱者才做的事情。

「這座山目前可沒有主人，不過也不欠主人呢。」不卑不亢的對著降臨的對象開口。

「！」直覺想用羽衣遮著自己的外表，但明顯頓了頓後便將其褪下，露出自己的樣子。看著眼前的人仍是熟悉的口吻，有點失笑地想著：『明明穿著凡人的衣服，卻仍然如此高傲自信呢。果然…仍是你。』
「我可沒有興趣當山神呢，我可是兔子。」他豎起了與他的髮色一樣的毛毛兔耳，雖然外表是不一樣，也不知道對方記不記得他，可是…兔耳就是正義！

原本穩重高傲的俊顏突然做出了個訝異的表情，應該說天上掉下來的玩意多少會察言觀色打個官腔什麼的，這還是他第一次遇見如此不拘小節的……呃，兔子？

「從天上下來還掉到這樣的偏鄉僻壤，不是因為被貶官罷職嗎？」本以為又是個被下放的可憐蟲，只是這口氣……觀光客嗎？這個……深嘆了一口大氣的那個撥了撥自己一頭金髮讓空氣開始流動，沒對突然拜訪地上的傢伙歡迎卻也沒有驅趕。「這裡很安全，沒有狼也沒有熊，隨你高興吧。」失禮的用手做了個驅趕小動物的姿勢，毫不留戀地轉頭就走打算這就回自己屈身的小屋裡。

「你、別走！」看到他像當初相見時一樣想揮退自己的樣子，果然是忘了自己啊。他想也不想地跑上前，向他寬厚的背上撲去。「我可是特地從天上來找你的！」
如果是以前的他，是絕對不會做這種失禮的事，畢竟從小他的言行就被教育著，一舉一動也必須優雅又不失貴氣。但現在的他…只想做回自己，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哪怕被他閃開、跌倒在地上也好。

「地上可不是幼兒園，如果已經是隻大兔子就該自己過活。」思考著為什麼會來找自己的可能性，不過都已經解甲歸田回地上的現在，天上還有什麼必要派隻兔子來追自己回去？

「我可不是保母啊。」摸了摸自己修長的脖子跩跩地說著，不過是隻小兔兔的體重可連重訓的沙包都不算。輕鬆地繼續移動，搞不好再掛個二三十隻兔兔在背上也沒辦法阻止龍的前進吧？

「……我…」想起以前照顧著他的金龍，和現在生人勿近的他，他回想著以前的相遇，他果然還是喜歡白白軟軟的小兔子嗎？他轉了轉眼珠，想了想，雖然有點不安但還是有點撒嬌地說著：「我只想待在你身邊，雖然你忘了但那時你明明喜歡得摸我的屁股來著。雖然現在外表、有點變了…可能有點不夠漂亮，但你也不能…不要我。」
「即使你將我留在天上，但我沒有生氣……」最後一句知流說得有點心虛，老實說金龍離開天上的理由，他還不是很了解，曾經問過那位大人但沒有得到回答，會不會是…之前他待他不好，所以才想忘了他…

「……天上沒有喜歡摸屁股的變態吧？更何況我也不會摸兔子的屁股啊？」留在天上什麼的，確實啦、離開前是被眾多部下挽留也有覺得不捨的天女為自己哭泣，不過不要誰什麼的？他可是真正的黃金單身漢呢。背上掛著隻兔子走回小屋裡，裡面充滿燒炭的熱氣與茶水的香味。簡樸的木造小屋裡一塵不染也沒有太多無謂的家具，一對桌椅一張床，沒有多餘的物件與裝飾。

「說什麼沒這麼漂亮的，外表不是判斷的標準，再說我已經夠英俊不用錦上添花在旁邊放個花瓶在。」往床上側身一甩，至少有找個安全的地方把兔子放下的那個開始沏茶。「既來之則安之，只要是兔子在地上都有同伴可依靠，之後再帶你去兔子互助會吧。」

沒有聲音的在兔子身旁的木桌上放下一杯茶，金色的眼眸看向窗外思考著。

「真的哦，那時大約是想摸我的尾巴吧，不過…就沒有摸成變摸屁股。」這樣回想起來還好像真的有點變態。「那時你摸不到尾巴，看起來很失落。」
「雖然不像以前那樣雪白好看，但現在…也不差！」他小心地拿起茶杯，看著四周，真的變了很多呢。以前的金龍總是金光閃閃，豪美非常。不光是自己，他也變了不少。「不然…你摸摸看，你喜歡的話尾巴還是耳朵也是可以，我知道你可喜歡摸了。」
他努力回想著以前金龍喜歡他的東西，想起那個一起找回名字的約定，不禁垂下眼。為什麼呢，明明那時是多麼希望找回自己的名字。
捨棄他也算了，但那名字，明明是如此重要的東西……
為什麼…要像捨棄他一樣如此容易地將他拋棄。

「……就算是也罷，我已經聽不見那聲音了。」有也好沒有也好，那都已經過去了。就像是不可以奢望他者手中物那樣，為了斷念便決心捨棄。「其實沒有長耳也聽得到吧，那個是只給衷心期望著什麼的才聽得見的聲音，只是我已經什麼都不要了。」把床讓給兔子，蜷曲身子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打算今晚便如此度過的那個普通的說出來一些不該說的話。

「不是我的就不能想。」

「……」看著想閉目養神的金龍，以前的他看見這樣一定會知難而退吧。不追問不探究，任由兩人之間劃下界線。知流從床上下來，騎上他身上。「為什麼呢。」
「為什麼聽不見，為什麼不是自己的就不能想？」他用雙手將對方的臉捧起，異常充心認真地看著眼前的人。赤紅的兔子眼睛映照著眼前的人，說著以前的他絕對不會說的話：「你還真是個膽小鬼。」
「為什麼在爭取之前就認定那不是你的呢？你明明是一個堅強的人，為什麼連搶奪的勇氣都沒有？」龍不應該是喜好搶奪自己心愛之物、將他收在自己洞穴中的物種嗎？「即使我是一只吃草的兔子，但只要是我渴求的事，哪怕爪子沒了我也會用牙緊緊咬著不放。」

轉頭離開兔子身邊站到窗邊對月狂吼：「這不是小鬼能懂的事情吧！長大了就是有很多事情不能如自己所願啊！有時候不是吵鬧就要得到糖……」被激得一個大聲了起來，咆嘯的風吹息爐火與油燈。突然發現自己沒有做出成熟的表現這才舉起手抹抹臉想保持冷靜。

「愛是無私、可是獨占強要他者的愛不是真愛更不是正道，更何況已經沒有份給自己的愛。」黑暗中反射月光的黃金長髮僅剩及腰，原本是拖地三尺的尊嚴也被消磨成合適寡居的長度。

「……我啊，曾經被美麗的幻想所約束著。」即使被吼、被金龍弄出來的強風吹得差點掉下去，但他仍然緊緊抓著他。「想著成為乖兔子，在某天會被那美麗的幻想接回去。」
「可是，到最後我還是一只既卑微又普通的兔子。哪怕到了天上，也只被打回原型。那時我就想著，既自私又是邪道又怎樣？」他撫著他的頭髮，像是安撫，也像是告訴著自己：「卑微普通的我也有追求渴望事物的權利，就算要不了糖，對他伸過手摸幾下也是好啊。」
「誰都不會要求只兔子當聖人，自我要求那麼高作什麼呀。成長為大人也不一定要當聖人啊。」

「當聖人之前要先知道自己想不想當才對吧？想做什麼才是重點。」溫柔的風纏繞在撫摸金髮的那隻手上，空氣充滿清新的氣息沖淡室內的人工氣味。像有生命一樣的金絲緩慢飄盪在空中，被世界寵愛卻不自知的龍只是在學習愛的方式。

「如果沒事可做明天就來巡山吧。」

「巡山？會有壞人來嗎？」想著自己的武力值好像不太可觀，可又不想金龍覺得自己無用，還是跟著好了。
如果問他想做什麼的話，他大約就是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吧。沒有那虛幻的美麗，平安踏實地向前進著。所以他才回到地上，再一次找戒音。
曾經以為有著漫長的時間，慢慢找回家的路，回去銀月上過著永恆的時間。但最後因為各種的因緣回到了地上，找回與自己相像，寂寞笨拙卻很溫柔的龍。

這次由他來為他們的未來作出約定。

哪怕我只是一隻既任性又煩人的……普通兔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