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間的關係改變已經是半個多月前的事了。
從最初的夥伴關係、到進一步的朋友關係、最後是現在的，作為交往對象的關係。
順利地更進一步自然是讓人高興的，不過興許是還不太適應這個改變，他們這段時間以來的相處反倒是變的有些微妙。
雖然尚不清楚該如何處理這種感覺，丹還是試著遞出了邀請。

『我能陪你回去，可以玩久一點？』想了想，他又多送了一句出去。
之前的線下聚會要考量到群青必須在天黑前回家，導致能逛的時間偏短，放在之前就算了，但現在的話總覺得多少有些不盡興。
如果對方家人只是不放心讓人單獨通車的話，這點他倒是可以解決。

當置於床邊的手機響起訊息的提示音時，少年這才在一片茜紅中睜開雙目，甫自短眠中甦醒的墨色因窗邊的斜陽殘輝而瞇起，半晌後才緩慢地理解到此時已是傍晚時分。

沐在一片暖橘中的群青沒打算起身，僅僅是就著側臥的姿勢打開手機，並在熟悉的名字跳出螢幕時微蹙眉頭。
來自丹的邀約並不是什麼新奇事，但當地點是動物園時，以及他們現在已不是單純的朋友關係時，則顯得有些微妙。

群青對動物園並無好惡，陪著對方去也並非不可，只是他或許仍未習慣這更深一層的關係，每每與對方相處時他總不由得升起幾分困窘，好似沒了先前的輕鬆。

——逛動物園……一般情侶會做的事……

意識到這層意涵時，他才真正有了些許「和丹成為了戀人關係」的實感，儘管並未排斥，但心裡一時半刻仍無法完全接受這份改變。

群青盯著對方傳來的兩則訊息許久，直到天色漸漸昏暗，這才動手敲下回應。

『時間，可以住東京的家。』

一貫的簡潔字句道盡了他的意願，縱使心裡仍未習慣，但猶豫不決不是他的作風，既然已走到這一步，臨陣退縮就太過可笑了。
只是，要丹陪著自己通車這種事不僅過於麻煩對方，他也不需要這百般呵護的行為，不如就乾脆到自己原本位於東京的住處去暫住一晚，只要和父母說一聲就能省去很多麻煩。

傳出的訊息在一小段時間後顯示了已讀，卻沒有立即得到回應。
懷著幾絲忐忑，丹將手機與票券收進口袋，提步往住處的方向行去。

來訊的震動很剛好地在抵家時響起，帶上門，他這才拿出手機。
儘管訊息很短，但裡頭所傳遞的訊息卻是明確。
東京的家嗎……這樣子倒是方便了不少呢。

安下懸著的心，丹微微勾起唇角，手指在螢幕上敲出訊息後送出，『十點半？那我到時候開車送你回去吧。』
他其實也不確定群青會不會答應這明顯是「約會」的邀約，畢竟雖然他們現在算是交往中，但他們間的互動在這段時間內也沒比先前親密，反倒變得有些拘束。

他在看見丹的答覆時坐起身，窗外的夕色已漸漸染上濃墨般的深沉幽黑，像是逐漸燒卻的焰海餘燼，將世間的溫度逐漸冷卻。

既然決定在父母那裡過夜，那麼這回或許能夠待得久些，群青不擔心該如何說服同住的祖父母，至少他們在聽聞自己交到朋友後的反應大多是歡喜的，甚至還多了幾分欣慰，若是以朋友的名義和丹出門，相信他們也不會阻攔。

儘管他確實對這「約會」邀約感到有些不自在，但若成為交往關係後反而避不見面，反倒顯得奇怪。
——更何況，這樣那傢伙應該會有點失落吧……

壓下自心底竄出的想法，他又再度送出回應。

『可以。』

像是覺得這句話簡短得無情，群青盯著螢幕半晌這才又補了句。

『車站見。』

盯著螢幕上短短的訊息，丹舒出了一口氣，突然間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明明自己以前不是那麼容易被外物牽動情緒的人，結果現在卻會因為另一人簡單的話語而產生些許雀躍。
不過這種改變他並不討厭就是了。
『好』邊思考著明天的行程要怎麼規劃，他邊送出了回應。

有些期待了呢，明天。

※

儘管是冬季，但還未下雪的隔日天氣依舊不錯，金黃色的陽光不像夏季毒辣，灑在身上帶來些許暖意。
提早了些時間抵達車站，將車子停在停車位後丹便下了車，走到出口附近等人。
拿出手機確認了下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幾分鐘，他便不急著傳訊息過去，只是環著雙臂斜倚著柱子，視線在出口處梭巡、等待那熟悉的身影出現。

相較於上回見面時的秋意濃厚，此刻的街道已增添了不少冬日的氣息，儘管日光仍然灑落肩頭，但拂上面頰的風已帶有幾分寒意。
屬於耐熱怕冷的類型，他早已換上附了件銀灰背心的白衫，搭上黑色的雙排扣大衣與黑長褲，一身黑的模樣在人群間顯得醒目，像極了隻真正的烏鴉。

出了車站後的群青在往來人群中駐足，還未取出手機發送訊息，他便瞥見熟悉的身影，於是提步接近。
別於平時完全的中式古樸裝扮，這回的丹在內裏搭上了件淺色大衣，混搭風格的打扮令他一時之間沒能認出對方，但卻又感到格外新鮮。

這似乎是他們在互通心意後的初次現實見面，群青勉力壓下湧上心頭的小小困窘，維持平時的淡然向丹拋出問句：「你帶路？」

眼前人的打扮是一如平時風格的簡單，但這樣的配色卻是讓丹有幾分莞爾。
大白天穿成接近一身黑倒是無妨，但卻是個感覺在夜晚時容易被車子忽略而發生危險的打扮呢。
「當然。」他笑了笑，引領著人往停車場走去的同時順帶調侃了一句，「穿這麼黑，走夜路時要小心點哦。」

對丹的調侃充耳不聞，群青倒全然不介意自己一身黑的打扮，反正他走夜路的機會確實也不多，更何況自己也並非隨時需要人看顧的小孩子。

隨著丹的腳步，他們最後在一台墨綠烤漆的小轎車前停下，看見這少有的色澤時群青心裡也不算太訝異，畢竟丹平時的穿著似乎即隱約透露出對方對綠色的喜好。
然而，看著丹鑽進了駕駛座，他一瞬間竟思考起自己究竟該開啟哪個車門，若是平時，群青必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副駕駛座，但在他們已晉升成交往關係的此刻，坐進副駕駛座這件事似乎也多了幾分別於以往的特殊意義。

——好像戀人似的……

心底萌生出了充滿矛盾的感想，他最終還是在丹發動引擎之時揮去無邊無際的想法，進入了副駕駛座。

見群青沒有立即上車，而是遲了會才鑽進副駕駛座，以及上了車後將視線投向窗外的舉動，這兩點事所表示的意涵使得丹不禁莞爾。
——看來他可沒表現出來的這麼淡然呢，原來他緊張起來是這樣子的反應嗎。
這新發現讓他感到新奇，原先內心隱藏的不自在被群青這樣的反應沖淡了不少，大概就是所謂有人更緊張時自己反而就不會緊張的效應吧。

盡力壓抑住上揚的嘴角，雖覺得群青這反應有些有趣，丹倒也沒強行尋找話題打破這沉默，而是將注意力放在導航上。
動物園離的不算遠，約莫十分鐘後兩人便順利抵達那處的停車場。
「你想從哪邊開始逛？」繳上門票進入園內，丹的視線落向佇立在一旁的園內規劃介紹牌，而後看向落後自己半步的群青並開口問道。

進了動物園後便與丹維持著半步之遙的距離，以這相距不遠卻又不過於親暱的模式跟著人走，群青其實不太習慣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但同時也無法輕易克服不自在、坦然走在丹的身側，難得地不乾脆了起來。

他記得新野動物園在幾年前改建了園區，不僅佔地更廣，同時也新增了不少動物，墨色的視線在園區地圖上搜索著，最後指向了距離他們所在的東園極近的一座新展示區。

可愛動物區。

「看浣熊。」不見起伏的聲嗓卻是毫不猶豫地帶出自己的目的，他會答應這次邀約的其中一個理由，也是聽聞新野動物園這幾年多了浣熊可供參觀。

丹原先預想可能會得到一句「都可以」的答案，卻沒想群青有如此明確的回應，這讓他有些訝異，不禁打量了下人。
——原來他喜歡浣熊嗎？
浣熊可愛的外表與眼前清冷少年搭配起來莫名有些反差到好笑，不過想想浣熊也並非看起來的無害後似乎也就沒有那麼突兀了。

「好。」眼底噙著絲絲笑意，在留意到群青保持的這些微距離感時丹也未表示什麼，僅僅壓下心底的念頭後將導覽圖記住，而後抬腳往可愛動物區的方向走去，「那就走吧。」
還不急，今天有的是時間。

他對任何事總是沒有太大的好惡，於大多數的動物也是，而浣熊或許是世界少有能讓他為之駐足的動物了。
似乎是某日從電視上碰巧看見了浣熊洗棉花糖的新聞後，這種奇妙的生物特性便留在了記憶裡，群青不太確定這是否能被稱之為喜歡，但至少在這廣大園區裡，他確實是只對浣熊有十足的興趣的。

一踏入浣熊區，他便隔著鐵網直盯著那些圓滾滾的小生物，儘管臉上依舊面無表情，但一對墨瞳卻充滿了認真，以彷彿生物觀察的專注神情緊盯著面前浣熊的一舉一動。

——圓圓的、毛毛的……肚子有點大……尾巴很長……
——在睡覺……吃東西是用兩手……不知道可不可以餵……會洗一洗嗎？

各種不著邊際的想法在腦中晃蕩時，其中一隻浣熊似乎留意到他的視線，毛茸茸的身軀抖了抖，並緩步接近兩人所在的鐵網處，最後睜著一對水亮的大眼回視群青。

比起眼前毛絨絨的浣熊，丹的視線更多的是停留在身旁人的側臉。
儘管表情沒什麼變化，不過群青那明顯專注的眼神的確透露了他的確對浣熊很感興趣一事，與平時淡然的態度相差不少。
可惜沒有互動區可以直接讓人跟浣熊玩呢——丹的腦內出現對方一臉面無表情地抱著浣熊的畫面，隨即被自己這個腦補給逗樂，為了不被群青發現自己的異常只好撇開頭憋笑。

好一會才壓抑住上揚的唇角，轉回視線的同時丹也看見了朝他們方向靠近的浣熊。
不知是不是待在動物園，看多了遊客的關係，那毛絨絨的小傢伙也不怕生，幾乎要貼到了鐵網才停步。
「想摸就摸吧，小心別被咬就好。」看著一人一浣熊相視不言、一方無表情一方看不出表情、彷彿瞪眼遊戲般的畫面讓丹再次感到幾分好笑，直接無視了一旁禁止觸摸的告示牌開口道。
反正這種舉動不要被園方看見就沒差了。

兩對墨瞳不帶情緒地互視了好一會兒，群青這才在丹的話下沉思了一瞬，最終仍是不顧園區的告示牌，悄悄將自己的右手食指伸進鐵網的空隙中。
而正與他大眼瞪小眼的浣熊見狀，則好奇地伸出一對黑色的小爪，像是確認般以雙手輕輕抓住他的手指，新奇地似湊近著瞧。

——可愛……

仍舊平淡的面容沒有半分改變，但內心卻因為浣熊的舉動而產生了一點波動，群青在浣熊的黑鼻即將要碰觸到自己指尖前將手抽回，畢竟他還記得浣熊並不如外表那般溫馴親人，其兇猛的野性也是不容小覷的。

抽回手的群青直盯那隻被浣熊握過的食指，一對雙眼滲入了幾分新奇，彷彿碰過什麼稀世珍寶一般，墨瞳裡漾起了些微的喜悅。

——握到手了……

笑看著群青與浣熊的互動，丹在看到浣熊握住群青手指的動作時，突然想起了先前好像有在附近看到個攤子，似乎是可以購買食物來餵食的樣子。
他對動物園的印象是不能私自餵食的，不過既然園內都有提供了，那應該就不是問題了。
「我去買個東西，等我一下。」看群青的反應說不定對餵浣熊會有興趣，於是他便向對方講了聲，往販賣處的方向走去。

不算小的攤子坐落在可愛動物區的遊客服務中心外一側，上頭看板名列了提供的項目以及該食物可餵食的動物。
對浣熊的食性還有印象，因此丹不用多久就找到了打算購買的目標，不過同時他的目光也被一旁另一個選項的附註吸引住。

——原來這裡也有水獺嗎？

事實上除了烏鴉，他最感興趣的動物就是水獺了，似乎是在某次意外滑到了水獺的影片後，就被其進食時逗趣的模樣與靈巧的泳姿所吸引。
不過水獺不是隨處可見的動物，他平時頂多就欣賞些影片而已，並未特別有過在現實中觀賞水獺的想法，也因此即便來到了動物園，他一開始也沒想到這件事。

看著看板上的字，那雙金瞳中泛起些許遲疑，最終丹還是放棄了擲骰的念頭，向店主開口，「您好，我要這兩個。」
既然有機會接觸看看，不試試似乎有些可惜。

「餵餵看？」走回浣熊區，丹從手上拎著的塑膠袋中拿出一小袋約莫十幾顆的小番茄遞給群青，伸手指了指還沒離去的浣熊，「園裡提供的。」

他在丹離開後又將手指悄悄探入鐵網縫隙裡，在浣熊被其引誘而跟著移動視線的模樣緩下神情，冷冽墨色也跟著柔和了些。

許是沒有料中丹的這層用心，群青遲了會才接下丹遞來的小番茄，他將水果放在手中掂量了下重量，隨後從裡頭取了幾顆蕃茄，從較大的鐵網空隙間投了進去，正巧落在面前浣熊的足邊。
只見那小生物滿地摸索了番，這才終於拾起其中一顆小番茄，接著便一晃一晃地跑到園區中央的小池，彎下身勤奮地洗起了蕃茄。

……！

看見這傳說中的一幕，群青簡直看入了神，像是看見了什麼珍奇異獸一般，扭頭過來面對丹時眼底彷彿還可見幾分微顯的雀躍。
「一起？」將手上剩餘的蕃茄遞到丹手裡，彷彿這時才發覺自己的「異常」，他斂起過於外放的情緒，多補了句：「……或離開？」

畢竟他不確定丹是否也對浣熊感興趣，繼續待在此處似乎會拖住了之後的參觀行程，留心到丹手上還提著別的東西，群青便順勢提出了第二個選項。

儘管只是短暫光景，不過丹自然沒漏掉群青在轉頭看過來時眼底的些微欣喜，以對方而言已經算是很明顯的情緒了。
看來買對了呢。能夠收穫到這反應讓他感到挺值得的，儘管對於群青很快就意識到而收斂情緒這點感到些許可惜。

「全餵完也沒關係。」將這感想收進心底，丹提了提手上的塑膠袋對人笑道，「我想去餵水獺。」
雖然浣熊挺可愛的，不過他對這生物沒有什麼興趣，但若群青想餵完或者看更久當然沒問題就是了，今天不趕時間，隨意逛就好。

本以為會聽見不感興趣一類的回答，丹預料之外的答案令群青不禁語帶遲疑地複述了遍，確認不是自己聽錯：「……水獺？」
上下打量了人一番，他可沒想到丹竟然會對水獺感興趣，雖然知曉對方喜歡的動物之一是烏鴉，但水獺與烏鴉的差別實在太過巨大，令他一時之間沒能與眼前的青年連結在一起。

還以為他會想看老鷹或是蛇之類的，居然是水獺……？

收回視線，他順道將裝著蕃茄的袋子從丹手上拿回，三兩下就將裡頭的食物全朝遠處的浣熊扔去，又花了幾分鐘看著牠們遍地摸索後跑去清洗的動作，這才邁步往水獺區移動。

對於群青的遲疑丹僅是勾著笑點了點頭，沒有多做說明，似是不覺得自己喜歡這生物會讓人訝異一般。
畢竟他很清楚會引起自己興趣的生物會有什麼特質。

到了水獺區，可以見到略低的窪地內有著小池，幾隻水獺在裡頭鑽游嬉戲、一旁的錯落岩石中則有幾隻水獺躲在陰影處熟睡著、其他處更有零星水獺做著其他事。
丹的視線落到一隻叼著樹枝、踏著小碎步奔跑的水獺，唇角的弧度不自覺地更深了些許，眼神也柔和了些。
明明在園內，可是做窩的習性卻是根深蒂固地保留下來了呢，不過這樣很好，還有著野性，至少哪天意外流落到了野外也還能存活一段時間吧。

不著邊際地冒出這感想，在看向浮在水面上休憩的水獺時，丹的腦海中又浮現了到底是怎麼做才能不沉下去又能睡得好的疑問，不過在並非真的想知道答案的情況下很快就被他拋諸腦後。
看了一會他才蹲下身，自塑膠袋裡拿出一雙免洗筷拆開，伸進鐵網的縫隙敲了敲，吸引水獺的注意。

環顧了水獺區一圈，心裡並未對其中悠遊自在的水獺升起太多的興趣，群青視線的落點最終停留在難得放柔了神情、甚至顯得比平時更為欣喜的丹身上，忍不住多注視了會青年的側臉。

原來是真的喜歡水獺嗎？

他還未完全接受這個略顯衝擊的事實，下一秒丹敲擊免洗筷試圖引起水獺注意的舉動，更是令他的視線移不開對方。
「……？」沒有料想到丹竟會有這番童心未泯的舉動，這似乎也替青年平時可靠成熟的形象添上一層親切與趣味，群青平淡的面容也因丹少有的好玩一面，引起了幾分不可置信。

他終究忍不住開口，毫不掩飾的疑惑隨著失禮的語句一同落在徐徐微風中：「……你也有，少女心？跟你好不搭。」
這種只有小孩子與少女才會喜歡的生物，怎麼想都與眼前這二十多歲的青年落差過大，群青一時之間有些難以理解丹的喜好，甚至忘了自己喜歡的也是極其可愛的生物這回事。

聽到這問話時丹抬起頭，對上那雙尚帶著幾分訝然之色的墨瞳，眨了眨眼後禁不住笑出聲來。
他可沒想到自己喜歡水獺這事會讓群青那麼訝異。

「你不也喜歡浣熊嗎？」他笑著反問了句，轉回視線在看到離得比較近的水獺似乎注意到了聲響時又敲了幾下，「我覺得挺可愛的，吃飯跟睡覺時。」
儘管真正讓他開始對這生物產生興趣的理由是其與外表不符的兇悍攻擊性、曾經咬死獵犬以及與鱷魚廝殺的紀錄，這種反差讓他覺得格外有趣。

邊說著話，一隻顯然是剛從水池中爬出來的水獺抖著濕淋淋的身體小心翼翼地靠近，卻又帶著警戒在稍遠的距離停下，圓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看著兩人。
見狀，丹這才打開袋中的保麗龍盒，從碎冰中夾起一片帶著鮮嫩粉色的生魚片，伸進鐵網的縫隙間。
水獺黑黑的鼻頭抽動幾下，終究敵不過食物的誘惑靠了過來，伸出一對小爪抓住肉片扯了過去。

看著眼前的小傢伙站直身體，昂起首將食物用接近於拋的方式扔入口中後吞食的樣子，丹眼底的笑意又更深了些，夾了第二片過去。
這種歪歪扭扭的吃法看起來總是莫名逗趣，不知道有沒有失手拋過頭的情況？如果在這時將東西伸進牠嘴裡的話是會照咬還是嚇到吐出來呢？

「你要餵看看嗎？」邊思考著這有些惡趣味的問題，丹開口問道。

……喜歡浣熊這件事該不會也和自己很不搭？面對丹語帶笑意的反問，暫時放棄思考的群青選擇回以沉默。
不過能看見丹少有的、對動物的喜愛倒是一件十足難得之事，默然看著丹餵食水獺的他心裡也漾起幾分新奇，留神在青年眼底的絲絲喜悅。

原來這世上除了酒和賭博外，還有其他普通的事物能夠引起他的興致？
像是想將眼前這片和樂融融，以及丹在與水獺互動時所流露出的真切欣喜刻在腦海裡般，他僅是安靜地、認真地用雙眼紀錄著一切。

因此當丹向他提出問題時，群青一時之間差點忘了這園區的主角其實是水獺，他思考了一瞬，最後向丹搖了搖首。
「你餵。」儘管水獺的進食法確實奇特，他也著實產生了幾分好奇，不過既然丹對水獺是有著更多喜愛的，群青也就不打算與對方爭難得的餵食機會。

「好吧。」既然群青拒絕了，丹也沒堅持要對方試試，繼續餵食起眼前的水獺。
不知是不是見同伴吃得香，又有一隻體型略小了點的水獺湊了過來，於是剩下的幾片便被他均分餵給兩隻，一分鐘左右的時間就結束了這場餵食活動。

「沒了沒了。」笑著從水獺的爪子間抽回筷子，丹將之放回塑膠袋後拎著袋子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塵土，對著群青問道，「還有想逛哪嗎？」
雖然他喜歡水獺，不過並沒打算多待，能看一看真實的水獺與體驗到難得的餵食就很足夠了。

「隨意。」跟著收回視線，群青平淡地應了句，倒不是對這逛動物園的行程感到厭煩，更多的只是認為隨意閒逛也並非壞事。

而且今天時間充足，哪怕是在此耗上一整天也不是問題。

「好。」同樣也沒無甚想法，丹索性拋起了骰子，依此決定了接下來的行程。

時間在走馬看花中悄然流逝，沒有特別想看的生物，因此除去中途吃飯的時間，兩人也近乎漫無目的地在園內閒逛，不時在來到新的一區時駐足觀賞片刻。
動物園內的生物包羅萬象，他們不僅看了常見的獅子、大象、長頸鹿、無尾熊、犀牛、鱷魚等生物，也同樣見到了較少見的生物，舉凡丹頂鶴、兔猻、水豚、貓熊……等等，即便兩人在每一區停留的時間都不長，但粗略逛完大部分區域時時間也到了下午三點。

這期間兩人的交談可以說是有些偏少，多是丹先開口，而後群青答以簡單回應，不過一開始的些微不自在倒是在這段過程中逐漸散去，重歸平靜。
而在餘下的寥寥選項中，他們接著來到了屬於室內展覽的水生館。

興許是光線昏暗下造成的心理作用，館內的溫度似乎比外頭低了些，但當來到極地動物區時卻是證明了這非錯覺。
即便冰雪隔了層玻璃，但冷風仍舊自通風口洩出，氣流交互作用下使得空間內的溫度變得比室外還低了幾度。

「不適合逛太久呢……」喃喃自語了一句，丹轉頭看向身旁的人，「先看北極熊，還是企鵝？」

為了塑造極地動物的原始生活環境，觀賞區同樣地陷入低溫之中，沒有外頭的微微日照，此處的溫度在已然步入冬季的十二月裡顯得有些難耐。

本就不耐寒的身子在進入此區時便感到有些不適應，寒意攀上未戴上手套的右手，別於知覺稍弱的左手，右手感受到的凍人涼冷令他不自主蹙起眉來，忍不住將之藏於大衣的口袋裡試圖尋求一點溫暖。

「……都好。」遲了點才回答丹的問題，實在不喜歡在冬日浸在冷氣房的氣溫下，群青心中不復先前的平靜，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留意到群青收起手的動作，再加上對方的服裝打扮，讓丹對人有了猜測——眼前的少年似乎是怕冷的體質。
思索了一下，金瞳中劃過猶豫，丹終究還是放棄擲骰的舉動，向人伸出手。
「手給我吧，我體溫應該比你高。」想了想，他又補上一句，「不想逛這邊的話也沒問題。」
他是挺想直接略過詢問這個步驟的，不過還是尊重人一下比較好。

聞言，一對夜色溢著顯而易見的訝異，像是未曾預料到丹這大膽的提議，又像是對其敏銳的觀察力與細膩心思感到意外，他不由得眨了幾下眼，這才將視線自丹的面容移到那隻朝自己伸出的手上。
若是平時，他必定會果斷拒絕這份善意，但在他們關係已然不同於以往的此刻，群青難得無法乾脆回絕丹的提議，並非是想體會被照顧的感覺，僅僅是覺得斷然拒絕太過無情。

儘管對在公眾場合做出親密舉動有些抗拒，但水生館的昏暗光線或許給了他讓步的空間，群青幾番猶豫了下後還是伸出手，將自己的右手疊上丹的左手後便走到對方身側，讓兩人相繫的手能夠藏於垂落下來的衣襬之間，不被旁人留意到。

「逛完吧。」他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不需要被這麼百般保護。落下話語的同時他順勢將頭轉到另一側，佯裝鎮定地掩蓋內心的小小困窘。

「好。」回握住那與自己相比有些冰涼的手，看著人撇開頭的舉動，丹的眼底漾起絲絲笑意，識趣地沒有調侃對方這種有若害羞般的舉動。
知曉對方性格，因此若是被拒絕他也不會介意，不過群青沒有拒絕他的提議的確讓他感到幾分開心。
就像是對他們現在的關係再次多了一份例證一樣。

昏暗的光線下，加上兩人的衣服都是長擺而提供了不少掩護，寥寥幾名遊客並未注意到他們間的小動作。
順著順序先是來到了企鵝區，看著企鵝搖搖擺擺地踏著步伐走到池邊、潛入水中，同時也有企鵝離開水面，抖了抖身體去與同伴擠在一塊。

「要換區的話隨時可以。」簡單看了下後丹就轉頭向群青道。
也並非單考量到此處溫度不宜久待，另一原因則是他對企鵝的興趣並不大，會來觀賞就只是順便而已，因此他把停留與否的選擇權交給對方。

許是還未習慣這種進階互動，本應消去的不自在又再度在心底發酵著，但屬於另一個人的溫度確實驅走了些許寒意，透過相繫的手帶來了不少溫暖。

這種感覺，其實挺好的。
壓下自心底竄起的感想，群青仍是維持平淡常態跟著丹的腳步來到企鵝區，他安靜地看著企鵝在水中優遊自在的模樣莫約幾分鐘，旋即便轉往下一區。除了這惱人的低溫外，他留心到丹似乎對企鵝沒有太多興趣，加上他自己也如此，於是便加快速度往下一區移動。

不過，群青倒也不是想讓這趟難得的邀約迅速劃下句點，他在前往北極熊區時用空著的手指向了一處寫著「海生館」的導覽牌，打破沉默：「之後，去那裡？」

「好。」跟著瞥向那塊牌子，丹輕勾起唇角，應下了這個行程。
難得出來玩這一趟，如今時間尚早，不順便晃一晃也是可惜。
畢竟他自己的話是不會來這些地方的。

興許是場地大小的關係，下一區僅有一手就能數盡的北極熊存在，不過他們正巧趕上了飼育員餵食的時間點。
同樣駐足了幾分鐘，看了會北極熊抓取飼育員遞來的魚兒啃食的畫面，丹這才輕輕拉了下群青的手，往海生館的方向走去。

與動物園相連的海生館似乎也是這幾年新落成的建物，附屬於動物園內，使得遊客不必再另外購票，而是以一張門票便能參觀兩種園區，大大增添了吸引力。

儘管如此，在疫情肆虐下的海生館遊客仍然稀稀落落的，不見多少人影，然而這似乎也給了兩人繼續牽著手的絕佳理由。
步入海生館，光線又比極地動物區昏暗了些，唯有大型水缸正透著光，溢出的透藍將整個館區漫成一片清澈的水藍色，好似就置身於海底。

兩人依舊維持著緩慢的步調隨意在館內參觀，那些似乎僅存在於教科書與電視上的生物此刻卻躍於眼前，魟魚、小白鯨、鯊魚、水母，或是熱帶魚、海星、各色珊瑚及浮遊生物等，皆一一以最真實的面貌展現在兩人面前。

群青本身對海洋生物沒有甚多興趣，但他並不討厭館內一片清冷的透藍色，不時會在光線交疊渲染之處駐足，像是想將這澄澈潔淨的色彩盡收眼底。
兩人的步伐很快地便來到深海水域區，或許是為營造出深海的幽暗與神秘，整個園區幾乎陷在一片漆黑之中，僅有水缸的微微燈光能夠勉強看見裡頭優游的小生物們。

興許是皆隔了層玻璃的關係，抑或那冷然的色調，海生館內的氛圍彷彿靜謐了不少。
將那澄澈的藍在水波震盪時透出的粼粼水光收進眼底，丹的視線隨意劃過所見的各種生物，並不特別關注，反倒更偏愛那各色的藍。
他雖不介意喧鬧，不過這種寧靜十分舒適，讓他感到放鬆。

深水海域的光線更加幽暗，除了微亮的水缸外皆是晦暗不明，就連身旁人的面孔也不甚清晰。
悄悄瞥了一眼群青，丹的視線才轉至附近的水缸。
深海的生物千奇百怪，加上不足的光線，因此兩人的速度比先前慢了些，而丹的腳步在來到其中一個水缸面前時猛地頓住，金色的眸中流淌出些許訝異。
他沒有想到會在這邊見到這個生物。

那些通體透明，赭紅內臟清晰可見的是生長於寒冷海域，名為裸海蝶的浮游軟體動物，牠們拍著雙翼，在水缸中悠游活動著。
他記得這種生物因為對環境溫度有所要求，因此很難飼養才對。

本欲前進的步伐因為旁人的止步而跟著一頓，群青不解地看向丹，在昏暗不明的館內仍舊能依稀看見青年入迷的認真神情，他不禁順著對方的視線跟著轉向面前的水缸，只見小小的介紹牌上寫著「裸海蝶」，正是這奇特生物的名稱。

眨了幾下眼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他這才在這如小精靈一般透明無色、甚至能夠窺見其臟器的浮遊生物前蹙起眉頭，一對墨色堆滿疑惑，更多的還有幾分難以理解。

「……你喜歡這個？」這種奇怪的生物？
如果是水獺他還多少能夠理解，但裸海蝶的樣貌實在過於奇特，若不是在海生館親眼見到，他恐怕不認為這是來自地球的生物。
沒想到丹喜歡這種東西，這個品味還好嗎？他失禮至極地想著。

聽到了群青的聲音，丹這才回過神來。
「算是？很少見不是嗎？」迎著那帶著困惑不解的目光，他勾起唇笑應道，「身體這麼透明挺有趣的，而且游動的樣子我覺得也蠻好玩的。」
那搧著肉呼呼的小翅膀，有些歪歪扭扭的泳姿顯得笨拙好笑。

「嗯……捕食時特別兇猛也是。」瞥了眼水缸，他又補上一句，「看得很清楚呢。」
透明的身體使得這種生物在進食時的畫面過程十分清楚，可以看見內臟的運作，而那快狠準的動作也與平時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樣子不同。
正是這一些理由堆疊，才構成了他對這個奇異的小生物產生興趣的情況。

大概是因為這生物少見的原因，再加上群青眼底的不解明顯，他這才難得地詳細解釋了自己對裸海蝶感興趣的理由。

聽見丹的答覆，他沒有再接話，只是用略帶訝異的眼光盯著人瞧。
他似乎在短短一天，發現了許多過往不曾見過的丹，這種別於平時印象的小發現確實令他產生了幾分新奇，也察覺到自己似乎隨之，愈加了解了對方。

好似他們之間的距離又更加縮短了些。

意識到這點時群青將目光自青年面上移開，落在了水缸內宛如海中天使的裸海蝶身上，沒有出聲催促，就只是把時間留給了丹。
他在海生館內是沒有特別想看的水生動物，因此若是對方感興趣，繼續陪著人也無妨。

既然群青未再開口，而是觀賞起缸中的裸海蝶，丹便也將視線轉回這些小生物身上。
透明的身軀被燈光浸出一抹淡藍，又被內臟色彩映出一抹金紅，拍動短翼悠游抑或捕食的樣子，他想起了關於裸海蝶的其他事情。
比如其別稱是相當雅致的「海天使」，也有人會稱呼為「冰之精靈」一事，以及其無所遁形的內臟彷彿一顆火熱的紅心，因此有了這樣的傳言——看到他們的情侶會一起得到幸福，擁有浪漫圓滿的愛情。

眼角餘光瞥了眼靜靜陪在身旁的人，丹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許。
他自然知曉這種說法毫無根據，不過他很喜歡現在這樣子牽著手相伴的感覺。
透過另一人傳來的溫度，讓他知道自己不再是獨身一人了。
這使他感到踏實。

在又停留了幾分鐘後，他這才心滿意足地拉了拉群青的手示意，再次邁動步伐。
接下來的過程便與先前相同，他們走走停停，瞥過無數生物，享受著這悠閒。
「去紀念品區嗎？」逛到了尾聲，見到遠方的出口，丹這才開口向群青問道。

甫看見禮品店的標示，意識到他們的互動在明亮的空間內或許會顯得過於招搖，群青便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自丹手裡抽離，然後向對方點了點頭。

然而，當兩人的步伐踏足至店門口時，群青朝裡頭的偌大空間投去一眼，接著指了指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這才開口：「半小時後，這裡見。」
語音方落，也不待丹做出回應，他再次快速地瞥了眼青年，接著便踏入店內，遁入來往的遊客之中。

來到此處並非是因為對紀念品感興趣。
群青不太確定該如何定義心中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門票是出自丹之手——更正確的說法是那位以門票作為賭注的賭徒——，又或許是因為這趟邀約是丹策劃的，抑或是因為知曉了太多青年的另一面……無論如何，他確實想回贈一些什麼。

腦中浮現出丹看見動物時的真切欣喜，他不由得想入了神，而那畫面就像是一枚信號，引導著他走到某種動物的紀念品專區。

對於群青抽手這一舉動丹並不意外，只是稍感可惜。
他不介意被他人注意到牽手這一互動，然而顯然對方在這方面還沒那麼坦然。
不過沒關係，未來總還會有機會的，不急於一時。

眼見少年迅速進入店內，彷彿怕他跟上一般的舉動，丹稍感困惑，不解群青為何如此匆忙。
是想買東西給家人嗎？還是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將疑問放進心底，他慢了對方片刻才進入禮品店。

作為大部分遊客的最後一站，店內的物品琳瑯滿目，人潮擁擠度也比外頭高上一些。
思索了一下，丹加快了腳步，在店內尋找起自己的目標，不一會就找到了自己想看的區域。

他沒有特別想買什麼東西，不過既然分開逛了，順便買點東西送給人也不錯。
這樣想著，他突然想起了自己還沒問過對方生日。
——晚點順便問一下好了。

看著展示架上陳列的各種浣熊相關產品，丹的視線在瞥到玩偶的時候停了一下，腦內隨之浮現出群青抱著玩偶的畫面，而後被自己這個念頭逗樂。
這畫面與人實在是太不搭了。

不過他並未打算真的買這種東西送人，這十之八九只會收穫冷淡的一眼與拒收。
於是在幾番挑選後，他選擇了一個毛絨絨的吊飾與一隻可以掛在杯緣的小裝飾。
往約定的地方走去，看著包裝好的禮物，丹輕輕勾起一抹笑。
——希望他會喜歡吧。

在滿架上的商品中上下翻找，雖是想回贈一點心意，但群青其實還未想好該送什麼給丹較為適合，架上的商品琳瑯滿目，卻大多與青年平時的風格和調性不合，正當墨色混入一絲困擾時，某樣物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現正流行的動物軟墊，說是墊子，其實也製作成動物玩偶的模樣，看起來小巧可愛。商品的說明示意圖表示了這軟墊可放置在電腦前，讓手腕不必懸空或是接觸到堅硬的桌面，對於需要長時間工作的人是個不錯的輔助工具。
回憶起丹經常需要利用電子產品處理工作，這東西儘管可愛的風格與丹有些落差，但也許能成為個實用的禮物？

一面想著，他便結了帳，接著揣著帶有幾分不確定的心來到約定的大門處，與早他一步自禮品店離開的丹會合。

他的人生中並沒有幾次送禮的經驗，因此若說不緊張與不擔心那絕對是騙人的，群青無法確定丹是否會喜歡，但青年看見水獺時眼底的笑意卻深深刻在他心底。

幾番考慮，他仍舊在腳步停在青年身側時，將那包裝精美的禮物遞到對方面前，並以一貫的平靜嗓音道出稍嫌笨拙的話語：「給你的。」

那雙金瞳在東西遞到身前時微微睜大，裡頭是掩不住的訝異。
先前的猜測落了空，他沒有想過眼前少年先前的舉動是因為要挑禮物給他，或者說他沒想過事隔多年，自己還能從他人手中收到禮物。
不是利益往來的客套，是真心實意的禮物。

「……謝謝。」自心底發酵的情感不明，丹在微愣後才接過長條狀的包裹。
試探地捏了捏包裹，得到的是柔軟的手感，這讓他眼底浮現好奇之色。
「我可以拆嗎？」

迎著那對訝然金瞳，群青心底竟隨之升起了幾分不安，這種細微且少見的情緒令他一時之間有些不適應，不知為何會因對方的反應被扯動情緒、掀起波瀾。

安靜地點了點頭作為回應，等待著丹拆開包裝時他的神情仍舊平靜，但心底卻是難得地混亂得很。他會喜歡嗎？會不會嫌累贅？還是太過童趣？種種疑問像是狂風一般橫掃心頭，帶來了動盪不止的連連起伏。

先前的觸感讓他對內容物有了猜測方向，因此在撕開包裝後看到的是水獺造型、類似玩偶的物品時丹並不訝異。
新奇地捏了捏那塞滿填充物而顯得有些鼓脹的肚子，端詳了好一會後看完吊牌上的商品說明，他這才抬起頭看向似乎正等著他反應的少年，漾起微笑，「我很喜歡，謝謝。」
與平時帶著幾分疏離客套的笑容不同，這一回的笑是發自真心地舒展開來。
不僅因禮物造型是他感興趣的生物的關係，更讓他開心的是群青包含在這份禮物中的心意。

「對了，我也有東西要給你呢。」一手拿著東西，他另一手伸進外套口袋，拿出兩個相較之下小了許多的包裹遞給群青，而後像是不經意地笑道，「可惜不知道你生日什麼時候呢，不然時間到了再送好像也不錯。」

看見丹露出的真切笑容，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能放下，先前的不安與疑問彷彿皆煙消雲散，重歸於平靜。
他能喜歡是最好的。感受到那笑意中的真心而非客套，群青心裡也踏實了許多，甚至升起了幾分滿足感。

只是，他卻沒意料到青年也懷有同樣的心思，群青盯著那兩份禮物數秒，這才緩緩伸手接下，端詳了好一會便省略了詢問的環節，直接動手拆開包裝。
他在那枚手感極好的毛茸茸浣熊吊飾，與浣熊杯緣飾物映入眼簾時忍不住用指尖輕撫了一下，像是正在確認這些東西是真實存在於眼前似地，遲了半晌這才自兩隻浣熊中抬起視線。

「十二月……十號。」愣愣地將自己的生日報出口，好似直到這時才想起自己忘了什麼，他將兩個小東西握在掌心的同時補上了一句：「謝謝。」
沒有將心中的喜歡道盡，他只是仔細地將兩個禮品包裝回原貌，然後小心收起。
就像是深怕弄壞了這份珍貴心意一般。

儘管只是簡單的道謝，但看著眼前少年小心翼翼地收好禮物的舉動便能看出對方對東西是滿意的，這也讓丹安下了略微懸起的心。
儘管他不懷疑自己挑禮物的眼光，不過在東西被收禮者肯定前，緊張還是難免有一點。

不過現在比起緊張，他反倒是在聽到群青道出生日日期時再次感到訝異，眨了眨眼後忍不住笑出來。
不是因為日子已近的原因，而是對方的生日與自己十分相近一事。
「你說，是不是很巧？」他抿著笑指了指自己，「我是十二號生日呢。」
就差了兩天而已，這下子是想忘也忘不了了。

他在丹的話語落下之時抬起視線，毫不掩飾眼中的驚訝，畢竟他可沒料到他們的生日竟如此相近，彷若是一個精心安排的巧合般。

心裡也因這過於湊巧的情況漾起幾分趣味，眉眼中的淡然也舒緩了些，群青本來便對冬季不帶太多好感，但這巧合似乎也稍稍點綴了凜冽的寒冬，令一年之末多了別於以往的特殊性。
看來以後的十二月會過得相當精彩。

「生日禮物？」抬手指了指自己送出的那份禮品，他難得打趣地應道。儘管自己並不是懷著這種心思而送出的，但如今那份禮物，似乎也在這巧合的加持下被附上一層新意。

「生日快樂。」對於群青少見的玩笑，丹十分配合地晃了晃手上的玩偶笑應到。
今年要給人驚喜的話實在有些難度也有些趕，明年再好好準備點東西給對方吧。
儘管他不太喜歡冬季帶來的冷冽，不過這一回他倒是稍微期待起明年的十二月了。

邊說著話，他瞥了眼已然開始黯淡的天色，再加上時間也接近閉館時間，這些都提醒著今日的約會也差不多到了落幕時刻。
「回去嗎？」略微頓了下，丹想了想後拋了下骰子，這才又多問了一句，「你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兩三週找你一次？不一定要去哪裡，找個咖啡廳坐著也行。」

在不進海涯後的現在，若平時只靠著訊息交流未免有些寂寞，不過他也清楚論他們兩人的居住地，也並非方便到可以三不五時就碰面。
只是稍微會有些貪戀吧，這種與對方相處的時刻，所以他這才提出了新的邀約。

聽見丹的提議，群青這回沒有多想，心裡快速便有了答案，然而本欲以一貫的無聲點頭作為回覆，他在行動前不禁思考了下，終究選擇開口簡單應道：「好。」

看著漸漸染上夜色的天際，他不知怎麼的，心裡卻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充實許多，或許是因為今日一天造就了各式不同的「第一次」。
第一次的約會，第一次的牽手，第一次的互贈禮物。

而那定時會面的約定，也將成為他們今後逐漸別具意義的日常一角。

如此想著，群青也不再留戀，拿起手機傳了東京住處的住址給丹，便往停車場的方向邁步。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丹的眼底泛起淡淡喜意，在拿起手機的同時跟著提步往停車場方向走去。
查好行車路線踩下油門，一路上兩人的交談依舊稀少，氣氛卻不似一早時的僵硬尷尬，僅是如常的平淡。

在目送群青進入建築物中後，丹這才往自己的住處駛去。
瞥了眼擱在一旁的水獺玩偶，他輕輕勾起笑。
這一日過得比他想的還有趣，不僅是意外看到了自己感興趣的生物，更是因得知了對方喜愛的動物，以及得到了可稱之為驚喜的禮物。

下一次要約去哪邊呢？

好長好長的第一次約會

但貼的比我想像中的快

因為我們的手速已經是高鐵速度了

說得也是呢是訓練過的手手

我春心蕩漾(好了啦
這種慢慢來的步調看了好舒服喔而且兩位看喜歡動物的表現也太可愛了吧……
第一次牽手手也好可愛

jinjaandtera: 群青看浣熊時很可愛 我也喜歡慢慢來的步調，雖然感覺不太好寫

jinjaandtera: 丹丹看水獺的時候超可愛 （？？
感謝中島中（？）的春心蕩漾牽手收真的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