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世人，他的年日好像草一般； 他又像野地繁茂的花。 經風一吹，就歸無有； 他原來的地方再不認識他。
我不是信徒，也不太懂經文，總覺得這句特別鬱悶。

神要擦去他們一切的眼淚。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號，疼痛，因為以前的事都過去了。
這句倒較好理解，有撫慰悲傷的作用。

伴同冰藏在門口向打點一切的逝者親屬打聲招呼，低頭細閱讀喪禮程序單上的文字，可過了一會冰藏仍然站在原地，親屬又明擺著有什麼需要私下談的，我就識相地編個理由，率先進去跟逝者道別。
和那位老人家不算很熟，只是在冰藏接過他的委託的時候幫忙調查過一些東西而已，印象中他說話很嗆，但常常為親人好友操心，難怪今天來的人挺多的。

在老人家的遺像之前低頭默哀片刻，忽略掉我抱著的那束慰問花引來的目光，逕自走向坐在後排抽泣的女子，整個房間裡只有她一個是熟人。
研究過老人家的背景才曉得他們倆的爺孫關係，不曾聽其他家族成員提及，似乎就只因為是兒子跟前妻生的，理由跟她本人明明毫無關係。
不過管他的，對我來說她就是未來嫂子。

「茉里姐。」
輕喚女子的名字，她擦擦眼淚抬起頭，對著花束微微一愣。
「向日葵？」
「聽你爺爺說過你喜歡，所以我想，比光買白玫瑰更好吧，這樣束起來也應該……算漂亮的。」說實話我不太會判斷啦，但店員總不會騙人。
茉里姐皺起眼眉了，卻又不禁露出笑容，點頭接過花束，「原來他還記得啊……」
即使因為家人多處干涉而許久沒有聯絡，依然互相想念，記得對方喜歡什麼，又有哪些小習慣。工作上遇過一些朝夕相對卻說不出對方半點事情的人，更覺得茉里姐和她爺爺的感情珍貴難得。

掃視一下其他在場的人，那些茉里姐的親人不時向這邊投以不友善的目光，可是儀式快將開始，他們都不想做什麼無禮的舉動吧，不像前陣子，茉里姐收到她爺爺病情惡化的消息，趕去醫院探望卻被處處阻撓。
「沒被為難吧？」
「嗯，今天他們沒空，忙著纏住你哥不放，要問遺囑的事。」
「什麼？」回望門口那邊，冰藏果然還在那裡談話，隱約可以看出他禮貌的表情底下藏著多少無奈。

那時候阻礙茉里姐看老人家，難道也是因為這個？「茉里姐……」
「別理他們，這麼多年都習慣了。」茉里姐一臉不自在的，本以為她在強裝堅強，可接著話題轉移了，「我問過你哥，你的打火機壞掉了嗎？我……」
「小事一樁，打火機修好了就像新的一樣，最重要是你有個機會見爺爺一面，好好談話，真的喔。」
可惜即使告訴冰藏是工作的時候不小心弄壞的，冰藏也不肯捧場，就是沒有笑，只說「我弟不是粗心大意的人，不會隨便弄壞重要的工作道具」，還追問真正的因由，真是都給他看透了。

「謝謝。你和冰藏真是……」
茉里姐揚起唇角試著微笑，然而下一秒又有淚水滑落她的臉頰。
嗚咽打斷了她的話，但大概理解得到她的意思，我遞上紙巾，應道：「你也真是。」
希望她擦乾眼淚之後，多給冰藏看看不輸給向日葵的笑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