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內沒有時間亦沒有景觀,我擁有的是記憶,記憶在腦中足以循環式地回放、拆解、重組,重新詮釋,這是多麼幸運又多麼不幸的一項的能力,我們能解讀出弦外之音,看見原本就攤放在那的事實,一般人卻視而不見。
四堵堅硬的牆和柵欄、或你、或奇爾頓醫生都無法囚住我的思想,但你仍然需要一個真實的空間來限制住我真實肉體上的自由,來證明你自己或世俗所規範的正義。
非正即反,非善即惡的價值觀念向來不適用於你身上,你讓其他罪犯鑽入你的腦袋、參透他們的行為模式、模擬並再現犯罪的過程,你很了解一切怎麼發生,你的設想都是真實的,你如何說服你自己?讓我猜猜——你對自己說:「我過於深陷,就像一個太過入戲的演員,在戲中無法自拔」、「我混淆了,但是那並不是原來的我,那是另外一個人」多麼令人動容的演講,傑克會相信、你身邊的人也會相信,但你自己信了嗎?
你對我做的事正如我對你做的事一樣。你有絕對的人身自由,而我沒有;我有絕對的思想自由,而你正為了思想上的分歧與分裂苦苦掙扎。你看著小船出海與小船靠岸,卻想起刀子如此冰涼,從左髖骨延伸到右邊的肋骨,你又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你體內的血液流到我的雙手時,那溫度令我震撼,滾燙、熾熱、真實,我終於感受到許多年都未有過的情緒,那情緒名為心如刀絞。但我很快便釋懷了,我們之間的樂趣不會止於「自由」。
你看見「自由」這個詞有什麼感受?自由的含義如此寬廣卻又無比狹窄,你所追求的自由正在將你困在一個任何人都無法窺視或感同身受的牢籠裡。風的吹拂和秋天的樹葉落在泥土上,這種簡單而祥和的意象都不足以觸動你的內心,陽光所帶來的熱能也不能溫暖你骨子裡的涼。
思緒永遠跟不上你需要判斷的價值,價值也不像懂得左右傾倒的天秤,價值在你腦子裡是散發惡臭的泥巴坑;你的品味依然亂七八糟,禮儀和體面讓你恆久困惑;他人的經歷像是輸血的過程流進血管,奔放於四肢,你褲管裡的槍若是扣下擊錘,隨時都可能你的驚嚇而射穿你自己的腿。
當醫生和傑克對你說:「威爾,你是大難不死。」你震驚於這四個字,因為你知道在我的手裡沒有大難不死這回事,於是你的思緒又開始漫天運轉,一遍又一遍重播被我剖腹的回憶。
你的腸子很美麗,雖然我不願那麼做,但這似乎是我教導你的唯一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