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場1
室內 佛羅倫薩 聯邦監獄局

▲記者走進一棟綜合大樓，腳步非常輕快，他穿越大廳，監獄局局長在大廳盡頭等他。

▲記者往局長胸前的口袋塞了一疊鈔票。

記者：我聽說有一位特別的犯人轉來這裡。
局長：你又來了，你想採訪他？這種事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幫你。

記者：最後一次。
局長：少說鬼話，右手邊第二間就是他。

▲局長按了個鈕，鐵柵門打開了。記者朝地下走廊走，他走到右手邊第二間。

▲監獄裡有一張桌子、凳子和一張床，還有一個廁所和淋浴器，牆上有一個被螺栓固定住的電視，正在撥放宗教節目。犯人站在淋浴器底下洗澡。

▲犯人從霧氣中走出來，他赤裸的身體布滿刺青。

▲記者與犯人隔著柵欄面對面坐下。

記者：你願意和我談談嗎？
犯人不說話。

記者：據我所知，這座監獄相當嚴格，你們被丟進混泥土坑，在那坑裡只許直線走10步，繞圈走31步。要是你和我說話，你有機會成為被研究的精神病患，屆時你能和更多人接觸，也許能被轉移到別的監獄。

犯人：你想談什麼？（那犯人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個沒有高低起伏的機器。）

記者：談你的信仰、你所犯的罪、你殺的人、你殺人的動機。
犯人：我是AOG的人，你知道AOG是什麼嗎？

記者：基督教的恐怖組織？
犯人：恐怖組織是世人對我們的誤解，我們是上帝之軍。

kukurih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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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這行需要靠積極和態度才能做事，那句話是以前上課時聽過的。他還記得那位教授卷起書本、一邊沿著講台桌緣側輕輕敲擊的模樣，掛著誇張粗框方眼鏡的臉埋進細紋裡，講課的聲調總是特別細微、很容易消失在筆記聲裡，談起新聞演進的歷史時卻又十分高亢。他說著，要對職業驕傲，這是得來不易的探查自由。追求知識自由的人要像鷹狐；以老鷹的雙眼能準確發現獵物、用雙翅飛向目的地，爪齒並用，讓狐狸的靈敏度徹底咬住獵物不放，將它撕扯下肚，讓經驗成為自己血肉。

丹沒有遺忘掉，爾他用了十來年證明他確實將經驗成為磨光眼爪的銳器。那幢高聳沒入陽光下的綜合大樓立在廣場中央，就像一塊招搖的紀念碑，幾乎這州重要的司法部門都進駐在這，威嚴地向從四方抬頭注視它的人宣告：這裡是所有罪犯理當最害怕的建築物。在進入大樓穿堂前，男子對著兩側持警槍與隨身棍的一般員警各點了頭，用近乎踏入自家廚房的心情走過聯邦警徽底下，連頭都不抬地直往右轉。

這次的案件並沒有引人關注。社會大眾是現實的，在這塊每天有人命消失街頭或車子後的大陸，只是一名隨處可見的女大學生死亡並不會特別引起群眾注意。但是記者觀察到了，當他和交情甚好的員警隨口聊到此事，又瞄到簡短的報案紀錄與現場照片後，丹立刻改變主意、決定要咬下這件案子的最新進度。他並沒有透露給同事甚至主管，天曉得那些人會不會徹底搞砸了這門美味的交易。

「日安，我想我沒讓你久等，對吧。」丹穿過了兩道閘門，看見這條白色走道盡頭的人，立刻扯起想表現友善的聲音向對方問候。但那位一身深藍色制服的男人不為所動，厚實的軀體儼然是他必須穿越的第三道門，他雙手抱胸筆直地盯著丹，彷彿在打量一位不受歡迎的訪客。

那正是這處特別監獄的監獄長，丹挨近了他，臉上的笑容真摯又隱藏著算計。從這個角度來看，若不提及丹胸前掛著的識別證，他看起來就像一位老師、或者是一位會計師。

「我聽說了，有一位特別的犯人轉來這裡。」記者沒理會那副嚴肅表情，伸手替監獄長整理領帶上的別針，順便將他的領子皺褶壓平。

「又來了，你想採訪他？這種事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幫你。」

「最後一次。」那雙手假意地在替監獄長拍去肩膀上的灰塵時，順勢地將手腕收回來，並摸進西裝外套裡側的口袋掏出一疊鈔票，說著便將那疊東西塞入眼前男子胸前的口袋裡。丹能看見那張臉從嚴肅的塑像逐漸趨緩，又很快速地凝結在快發怒的前幾秒。

「少說鬼話，右手邊第二間就是他。」

男子維持住那張表情，手為記者點開了道路。他按下門側邊的按鈕，鐵柵欄應聲開啟，丹在側身跨入地下走廊前看了一眼，那似乎是傳統的老舊類型，就跟這棟大樓一樣老、表面卻被擦拭得很亮，甚至有點掉漆，他要隱沒進陰影前轉頭看了監獄長，點點頭示意接下來他一個人也可以行走，剛好阻卻了男子正要說話的臉。

他沒有打算讓第二個人在背後盯著，不然說不定，犯人會因為多了一雙眼睛而少了說該說的話。

監獄裡完全沒有隱私可言，人脂獨特的油味以及消毒水味各自爬升在空氣與白牆上，即使每天經過清潔，丹依舊可以感受到鞋跟底下傳來黏膩感，這些化學藥劑揮發的結果讓隔著遮罩的螢光燈看起來也格外刺眼。他定足到第二間終點，看著那透明毫無遮掩物的單人房。

那裏有一張桌子、椅子與床，狹小但有著規劃的擺設將生活及衛浴隔出一道肉眼看不見的線。此刻栓定在高牆上的電視機正撥放著宗教節目，即使透過隔音效果極差的強化玻璃、丹也只能隱約聽見牧師模糊又平板的聲調。映像管失焦的畫質配合被水聲掩蓋掉一大半的福音，還有遠處傳來熱水管膨脹傳送水壓的低鳴，丹尼斯摸了摸腕表，預先拿出錄音筆為接下來的事預備好動作。

他等候著。淋浴器與水聲停止了，而他的目標從霧氣中走出來。那是個全身刺滿紋身的男人，很顯然的他正從一次淨身中結束，丹稍微打量了那些紋路，完全沒有頭緒，也正是這個時候他與嫌犯對上眼。無論對方是否看起來得體，監獄長給他的時間也是有限，他可算不出那疊美金值多少分鐘。

「你願意和我談談嗎？」丹從另一名駐守警員的下顎方向看見了一張椅子，他將它拉過來正坐在單人牢房前面。犯人似乎已經習慣這種開場白，只是簡單擦乾身體換上衣物，緩慢地將室內唯一一張椅子搬到他正對面坐下。

真是個頑固的人。他轉了錄音筆，此刻只收錄到沉默和自己的呼吸聲，於是丹選擇挑往對方可能感興趣的方面開啟話題。

「據我所知，這座監獄相當嚴格，你們被丟進混泥土坑，在那坑裡只許直線走10步，繞圈走31步。」他放慢說話的速度，雙眼仔細觀察犯人表情；這讓現況看起來好像可以向自己靠攏。果然，那對沒有光澤的眼睛首次落在丹身上，似乎總算注意到眼前的人。

「要是你和我說話，你有機會成為被研究的精神病患，屆時你能和更多人接觸，也許能被轉移到別的監獄。」

「你想談什麼？」男子扯開嘴角，他的嗓音聽起來毫無情緒，彷彿那句話是直接從體內發出。丹看不出他對自由是否感興趣，甚至無法看見表情下隱藏著什麼意思。

不是出於快樂的殺人犯，也並非是失能的罪犯，丹尼斯感覺眼前是一座會說話、會呼吸的宗教雕像，配合著身後牧師的福音在詢問他的問題。

「談你的信仰、你所犯的罪、你殺的人、你殺人的動機。」他能篤信，或許眼前這個男子對罪案更有話聊。罪案對犯人都是特別的，起碼，那道理和他的紋身相同。

「我是AOG的人，你知道AOG是什麼嗎？」

「基督教的恐怖組織？」他按下了錄音鍵，收錄進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了頓挫。丹將身子向前傾，希望能更近點將犯人的聲音仔細收進去。

「恐怖組織是世人對我們的誤解，我們是上帝之軍。」室內的光線由正上方打在他身上，此刻男人才稍微提首注視記者，他的臉重新有了輪廓，語氣裡隱約有著榮耀。

2

▲丹尼斯伏案撰寫有關AOG的稿子，他的辦公桌上一片混亂，他在文件堆裡爬來爬去，但稿子毫無進展，因為犯人不再透漏更多了，他覺得一切都很愚蠢，花了一筆錢，只得到AOG這三個英文字。

▲電話鈴聲響起，丹尼斯從文件堆裡挖出手機，顯示來電者是他的上司大衛。

大衛：能不能告訴我，你他媽死到哪裡去了？
丹尼斯：我在寫稿。
大衛：你到非洲取材寫稿嗎？
丹尼斯：到底怎麼了？
大衛：放機靈點，你太專注就會忽略周遭發生的事。又有婦女死於非命。
丹尼斯：在哪裡？我現在趕過去。
大衛：我真想把你塞回你媽的陰扈，你打開電視就看得到新聞，我要新鮮的、熱騰騰的案件！你何不砍死你的鄰居再寫個驚悚的稿子？

▲丹尼斯氣得掛掉電話，把電話扔進垃圾桶裡。

選項1：打開電視，看見死者是一個名叫媞娜的女子，決定到命案現場一探究竟。

選項2：回到監獄，繼續和犯人說話，深入了解AOG。

傍晚的城落上依舊有許多條車燈閃過，低音喇叭與長急促剎車聲交織成街道的血液，脈搏一陣陣敲打坐落兩側的公寓窗戶，路人的叫罵、電視節目從家庭上下拉開的窗流竄出，往上爬升和另一戶人家的廚房一起敲響平底鍋，貓狗和聲也在叫著，最後那些雜音紛紛進入男子半開著的落地窗，就像個不受歡迎又無禮的過客大步往他的腦門上踹。丹正抓著額頭，眉頭死命地往肉裡面刻出兩道印記，左拇指與食指之間的墨藍色萬年筆停頓半空，遲遲無法落下。

在他的土地上有兩座山，右邊擺放著隨手剪下的報紙以及其他同行出版的小道新聞雜誌，而左手邊放著他的筆記，錄音檔轉換成的文字稿被整齊堆疊，在被翻閱過好幾次後紙張已經出現許多摺痕，凌亂的紅筆線與便條紙以各種方向塞滿空白處，丹的思緒也和線條同樣混亂，他瞪著懸掛在半空中的翻洗現場照片，女子大學生以各種角度橫躺在畫面中央，臉上及嘴邊淌著血液，循環扇吹動那些相紙，導致那些噴濺在地板與牆面的血液似乎隨著搖晃正在擴散。

丹尼斯喝乾了最後一口威士忌加咖啡，流在他體內的血又開始燒起來，那股嗆鼻與咖啡因酸苦的氣味直衝鼻腔，既提神卻又帶著將人往地板下沉的沉重感，他知道這些東西不像小說家需要靈感，喝的微醺不會是最好捷徑，他要更多關鍵性的證據與線索。即使他並非偵探或警員，只是一名想抓住功名的記者，但仍需要能一槍命中目標的東西。

他想過或許其他同業可能從哪裡會挖到一點可笑的東西，說不定那點破碎的記錄可以派上用場，但最後只落得貼上黃色標籤、以鉛筆字在籤條上寫著『沒有用！』『見鬼了！』和『？』等批評。花了將近三個月的薪水想從牢房裡問出一些新口供，但除了『我們是上帝之軍』這個似肯定的句子，犯人像是對記者失去興趣一樣，不再提供任何更好的線索給他。

上帝之軍、AOG，兩個詞重複出現在稿紙上卻怎麼也無法從中挖出可以視為等號的東西。他並非虔誠信徒，事實上他也僅有需要的時候會去教堂，在那邊他能不受干擾的寫文稿，儘管如此丹依舊清楚知道要是隨便使用上帝兩字，這會對社會帶來多少議論。

『噹、噹噹噹噹——噹——』他被文件堆中突然傳來的緊急敲鍋子聲嚇的幾乎跳起來，差點失去右手肘重心將文件弄倒。

「搞什麼鬼……」丹不停咒罵著那道像是索命的鈴聲，這麼多條通訊錄裡他只將一個人設為這種鈴聲；他的上司大衛。螢幕上頭的名字也表示他的記憶力確實沒錯，於是在按下通話鍵以前清了喉嚨，想讓自己聽起來非常清醒又禮貌。

『能不能告訴我，你他媽死到哪裡去了？』話筒另一端的聲音既憤怒且非常不客氣。這讓丹的眉頭更加深邃。

「我在寫稿。」

『你到非洲取材寫稿嗎？』

上司尖銳的問話正逼近他僅剩不多的耐心，丹重新坐正身子試圖穩住講話語氣。「到底怎麼了？」他指尖的筆跳著圈圈，和腦袋的思路一起快速飛轉起來。

『放機靈點，你太專注就會忽略周遭發生的事。又有婦女死於非命。』話筒裡清楚流出"婦女"、"死於非命"這兩個詞，無論那個聲音主人聽起來有多憤怒，丹的注意力已經不在討好上司心情上面。他用力地站了起來，連筆被摔在桌上沾濕稿紙也不在乎。

「在哪裡？我現在趕過去。」空出的另一隻往空氣裡摸索，最後在左邊的中間夾層找到那本被磨損到表皮破裂的線圈筆記本，指頭已經開始在頁面之間翻動每一張貼有硬質紙卡的夾頁。

『我真想把你塞回你媽的陰扈，你打開電視就看得到新聞，我要新鮮的、熱騰騰的案件！你何不砍死你的鄰居再寫個驚悚的稿子？』大衛的聲音聽起來徹底被丹關心(案件)的疑問激怒，已不必貼近耳朵也能清楚聽見的嗓門壓著話筒破口大罵，同時也讓丹的耐心徹底離開身體。

他不顧是否還有後續，直接了斷地切斷通話並將手機扔進推滿廢紙與三明治塑膠袋的垃圾桶裡。

「該死！」

他揣過放著多本傳記與辭典的鐵灰色活動書架，急忙將電視機電源開啟並轉到最大聲。新聞上正轉著兩道跑馬燈，上頭的"即時快訊"以及死者名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死者的名字與長相被公布在畫面右上側，緹娜、他反覆在嘴裡咀嚼那個發音，快步衝到大門旁的沙發上抓起公事包離開了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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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室外 夜晚 街道

▲丹尼斯打開公事包，確保裡面有筆記本、筆、相機、錄音筆。他走在老舊的街道上，只有一盞燈亮著，街上沒有行人。他停在一間打烊的咖啡店前面，櫥窗上貼了好幾張報導，第一個死的女孩至今還查不出她的身分，AOG自稱是制裁者，因為那女孩墮胎；第二名死者是波隆那大學的學生；第三名是媞娜。死者都是女性，兇手的手法很接近，被害者均被開膛剖肚、倒掛在十字架上。丹尼斯突然感到一陣寒冷，同時又有一種熱血沸騰的興奮感。

▲媞娜被棄屍的地點就在丹所行走的這條街上，不是教堂。他繼續向前走，走進一條狹窄的巷子。巷子口已經被封條封鎖了，他環顧四周，很高興沒有看守員。丹尼斯盡量貼著牆走進巷子裡，從公事包裡撈出一把手電筒，當他打開手電筒，牆上有一道白色的人形輪廓和逆十字的形狀。幾隻肥大的老鼠從丹的腳邊爬過。

▲丹走出巷子，沿著街道走，他從地上撿起一綑報紙，日期是今天。丹咬著手電筒，站在街上讀報。第一篇是關於AOG的報導，他看見監獄裡的那名男子在報紙上，其他黨羽只有模糊的面孔。這些事情他早已知道了，可惜親自去一趟監獄也沒有更多的收穫。

▲丹隱約聽見歌聲，他循著歌聲走到教堂後方。

▲丹從後門進入，沒有聖職人員的蹤影讓他很納悶，他走到二樓，盡頭的房間傳出煙霧。他轉身看看身後，確定自己是安全的，推開門只看見空的房間、地上有奇怪的符文。

▲丹拿出照相機拍下照片，地上有肋骨和血跡，看起來曾經有人在此聚會。他找出原子筆，洋洋灑灑的三個篇幅——關於連續殺人、死者都是懷孕的女性、恐怖組織壟罩了佛羅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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