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材燃燒的劈啪聲因沒有足夠燃料而逐漸減弱，架在火焰上的瓷器皿被夾起傾斜，液體流出進入刻有符文的試管當中。

試劑色澤混沌不明，試管被塞入土中，靜置一陣子後被一隻爬有數條傷疤的手取出。

「這次是上次大小耳很會跑的…」
取出一管黑紅色帶有綠色反光的濃稠液體，綠沼澤開始例行介紹。

「異聲駿。」
陶德低聲補充。

「異聲駿的眼珠為主，另外加上變形木樹皮、……，最後加入血液攪拌並使用檜木碳熬製而成的。」
更正後繼續說明手中藥劑的製成，這是綠沼澤的習慣，不過在面對敵人時通常這個步驟她會省略。

「其實、可以直接給我喝沒關係，我答應妳、任妳研究的。」
注視魔女手中顏色古怪的藥劑，陶德並沒有很想知道待會會吃進去什麼，尤其綠沼澤給他使用的都沒有加入矯味劑，味道說實在非常的…原汁原味？

「不可以，這是實驗，如果出事，我要你死的明白。」
扒開栓塞，晃了晃藥劑，示意陶德張嘴。


伏低身軀，中途聞到試管飄散出來的氣味，腥味、酸味還有一股腐香，陶德認命喬好位置將口撐開，準備一口快速吞下。

「這次就能知道你的耳朵是不是也相反了。」
將藥水全數倒進陶德口中，讓對方吞下，綠沼澤嘴角微微翹起，語帶期待的說。


將口中東西快速滑向喉嚨，陶德整個身體放鬆攤在地上，等待魔女的藥水生效，這是他經歷數次變形後得出的最佳姿勢，身體變化時不要出力會比較安全。


站在一旁觀察，眼前的龐大軀體開始產生改變，綠沼澤頗有興致的看著。

綜合前幾次實驗，綠沼澤知道陶德那顆巨大眼球是右眼，正常尺寸是左眼，手臂與尾椎相連，手掌相融，但有其中三指是在頭頂與口咽部組合…

為何不直接詢問軀體的擁有者，而要採取如此麻煩又耗時的方式，綠沼澤當然問過。

但陶德的回答是“不知道”，據回憶，被扭曲後他無法控制身體只能在地上蠕動，似乎是依靠魔法輔助，但躲到森林冷靜下來後，已經是他能夠正常控制這副模樣的時候了。

綠沼澤只好自己找出答案。

不過，詛咒陶德的魔女真的很有創意、或是隨性？將陶德原有器官隨意移動、扭曲或是相融合，組成他現在如同新物種般的模樣，似乎還有加入一些額外的東西？

綠沼澤不知道，只可惜她能改變的只有自己的樣貌，別人的不行，不然就能更快瞭解他了。

所以，目前綠沼澤的樂趣便是推導陶德這亂七八糟身體的架構，使用不同種族作為藥引製作變形劑，去逐一拆解被挪動的部位。

研究之餘，綠沼澤沒有忘記他們的約定，探聽集會進展不是沒有，但是線索很籠統，畢竟是三百年才舉辦一次的集會，不是所有生命都這麼長壽。

身為年齡不滿百歲的異地魔女，綠沼澤也不曾聽說過這個集會，也許是她之前行經的國度中魔女稀少或不願輕易現身的緣故。

不過他們還是打聽到集會舉行的區域，就在他們目前所踏上的這片霧氣瀰漫的大陸之中。

至於傳說集會前夕會出現的預兆或異象，也只能等發生才會知道了，畢竟聽到的每位魔女所描述的都不大一樣。

至少，他們現在來到這裡，在這片土地之上，消息應該會比之前還要流通。

綠沼澤盯著身體不斷產生變化的陶德，腦袋同時持續運轉，思考接下來要如何探索，還有短少素材有哪些需要補充或能否取代。

「如何？」
單手撫上扣在頸間的青綠色卵狀礦石，看著地上不再抽動的陶德，她開口詢問。

「嗯…沒、事，有…暈」
撐起軀體於乾燥土地緩慢起身，陶德搖晃頭顱口齒不清的回答。

目前的他渾身長出橙色短毛，撐在地上的兩肢末端變成蹄狀，同時覺得暈，綠沼澤傳來的聲音忽近忽遠讓他感到難受。

「過會就會適應的，好消息、這次的實驗成功，壞消息、你的耳朵也是反的，不過我想這對你沒有很大的影響？」
看著搖晃起身的陶德，綠沼澤告知此次的結果，同時上前採樣記錄。


安靜的讓魔女剪下新長出的毛髮，從蹄上、皮膚上刮下些許粉屑，待結束時，陶德身體也不再微微晃動。

「妳說的對，現在好多了。」
注視綠沼澤收起工具，同時發現對方頸部有著微弱的光芒閃動。

「妳的脖子那邊…」
陶德遲疑的開口提醒。

「什麼？」
東西收妥後摸了下頸部，然後勾起領子低頭查看。

「嗯？要醒了？！時間還沒到啊？」
訝異提問，但沒指望一旁陶德回答，綠沼澤解開別在頸間的生物礦石，放在掌中仔細觀察。

就在綠沼澤手中物體光芒閃爍的間隔越加短暫的時刻，矗立在樹林遠方的燈塔倏地發出鮮紅色光芒，刺眼的光線照遍週遭土地。

「呃、好亮…」
瞇起眼往陶德身邊走去，藉由他龐大的身軀阻擋光亮。

「噢呃——」
目前眼睛沒有眼瞼能夠阻擋光線，只好轉身背向燈塔。

等待光線減緩的期間綠沼澤繼續低頭觀察掌中，現在礦石不再閃爍而是穩定的散發光芒，物體表面正緩慢擠出一顆有些透明的圓球，細小的絲線正從上頭緩緩鑽出。


冷靜的看著東西冒出來飄動，刺眼光線籠罩四周，新生成的生命無法離開，出現物體外觀與綠沼澤預期的完全不同，不過現在她有的是時間去研究。


朝下的眼珠正好對著魔女手中，陶德看見新冒出來的是顆人眼大小眼珠，且附著許多觸鬚。

眼球轉動了幾圈，但觸鬚覆蓋全身讓祂看不清週遭，於是細絲交錯形成兩縷，將前方的絲線通通撩向後頭，露出顏色偏黃的瞳孔，祂向面前的兩人揮揮手，似乎是在打招呼。

「現在就叫愛(Eye)吧」
看著眼球，綠沼澤迅速的替其取好稱呼，結下另一層束縛，並對其招了招手。

「這個是什麼？」
從沒見過的模樣，無法猜測種族，陶德有些困惑的詢問。

眼球得到稱呼，滿意的繞了幾個奇異的圈後，便被製造者騙回礦石中待著。

「人造妖精。」
廣義來說是這樣，但就此次加入的材料來看，生成的妖精應該不會這麼精緻和靈活，不過每次綠沼澤培育出的妖精總是會有些許偏離預期，她不以為意的等待眼球湊近，然後將其塞回礦石之中。

‹？？？！
妖精不是自然產生的嗎？人造是怎麼回事？不對、那顆眼球是妖精？！陶德默默將問題吞回肚子中，安靜的點頭表示知道。

此刻遠方燈塔灑落艷紅詭譎的光線也已減緩到不再刺眼的程度。

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魔女將散發青綠色微光的礦石重新別回頸部的底座上，安靜等待對方接下來的行動。

「能走了嗎？」
收好後，轉身看向那顆巨大眼珠，綠沼澤問。

「能、沒有問題」
暈眩感仍然存在，但是不會影響他的移動。

「那就走吧。」
打算先到有人的地方，再去找能夠交流訊息的處所，至於燈塔，到時一併打聽即可。

「好的。」
邁開蹄狀肢體，陶德跟在獨眼魔女身邊。

篤篤落地與沙沙作響的拖動聲，逐漸消失在森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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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研究為由 - 她的樂趣、他的解構、祂的變異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