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手機，他一直更偏好那臺MP3。

　　他是先一步來到這裡的人。當那扇門再度被拉開時，他就已經待在這間教室偷閒了好一段時間。聽著MP3播放著的純樂器演奏，擅自拉了一組完好桌椅使用的他，看著很是愜意。

　　「……」

　　看似專注於音樂，卻仍發覺了周遭的異樣。他抬頭望著來人，眸子掩蓋在瀏海之下，分不清究竟有沒有對到視線。

⠀
　　「張一耀？」

　　就這麼回望對方，上宸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自信，幾乎是看到對方過長瀏海的一剎那，便反射性的吐出對方的姓名。

　　話說回來，這個人的座位上的確經常不見人影。

　　「現在是上課時間，張一耀。」

　　見來人對自己開口，張一耀拿下了一邊耳機，方便他能確實聽清對方的話。

　　「……」
　　「我知道啊。」

　　他答得理直氣壯，好似他就該於上課時間待在這裡，而非回到自己的教室好好上課。

　　──說起來，這人是同班的嗎？

　　他沒記起班上的任何一人。

⠀
　　一耀的回答過於理直氣壯，上宸愣了愣，隨即便對於這是對方平常的生活模式這件事情了然。

　　「所以應該要……回教室？」

　　指了指身後的門，即使知道眼前的少年大概不會搭理自己，還是試圖邀請對方和自己一起離開。上課時間待在這種地方本應不是學生該做的事情。

　　「不要。」

　　說完，他隨即戴回耳機。

　　那聲答覆依舊那麼理所當然。張一耀收回視線，沒有再看向對方。他轉而盯著MP3上的小小螢幕，按壓了幾個按鍵調整了什麼。

　　興許是音量、興許是曲目，又或者是都有、或者是其他的。

⠀
　　站在原地愣愣地望向不搭算搭理自己的同班同學，上宸無奈的抓了抓後腦勺。

　　要是一年前，自己肯定會不顧對方的意願把他拖回教室裡吧？但即使強制拉住對方，他也肯定不會乖乖就範。

　　雖然腦裡這麼想，腳步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向前，上宸伸出手，拿下張一耀剛戴回的一邊耳機。

　　「那下一節課你要回教室喔。」

　　朝對方笑了笑，至少張一耀不是去做什麼過分的事情。

　　單邊耳機再一次被拿下。張一耀因而抬頭，視線對上了人的微笑。

　　「……蛤？」

　　顧不得回答好或者不好，他僅僅只是對於眼前同學的行為感到疑惑。自己都已經果斷拒絕了，這人又還期望什麼呢？

　　「……再說。」

　　一陣沉默後，他也只是給了模稜兩可的答覆。

⠀
　　至少對方沒有直接拒絕，上宸勾起笑容，朝著一耀揮揮手後便離開五樓的備品室。

⠀
　　從那天開始，下課或是午休時間，他時不時會出現在五樓找尋對方的蹤影。有時會勸告對方回教室上課，有時，上宸會拿著掃把和拖把進入備品室，強硬的拉著一耀跟自己一起把教室掃乾淨。

　　「你要待在這裡，好歹要把這裡弄乾淨一點吧？」

　　上宸這麼說著，卻拉著他將整個五樓的教室都打掃乾淨。偶爾遇到一耀不在備品室裡的時候，上宸也懂得到其他校園的角落，尋找這位把書包放在座位上卻不見蹤跡的問題同學。

　　「喂，都到學校了幹嘛不進教室？叛逆期？」

　　一開始，他其實有點排斥。

　　第一次見到對方拿了掃具進來，張一耀首先的想法是這人的腦子壞了，等到對方又接著拉自己一起打掃，他就更加斷定這人簡直沒救。

　　不過閒著也是閒著──至少他晚點不必被拉回教室給老師刁難，那麼掃個地好像也不是不行。

　　有時候他也懶得再打掃，所以他不會選擇五樓，而會選擇其他的校園一角。但不管怎樣，這個人都還是會找過來，甩都甩不掉。

　　「你才是幹嘛一直找我，你不膩啊？」我都快膩了。

⠀
　　「幹嘛這麼說，我們是朋友欸。」

　　拿著下午小考用的講義，上宸邊複習，邊理所當然的回應對方。

　　「倒是你，該乖乖進教室了吧？」

　　他才比較好奇一耀怎麼能這麼固執，明明待在外頭也只是在一旁聽音樂，倒不如進教室發呆，至少還不會有缺曠課時數。

　　「蛤？」哪時候是朋友了？

　　還來不及對此發問，話題就被帶回他的身上。張一耀想著這人的目的還真是一點都沒變，並也沉默了一陣。

　　「……唉。」

　　「下一節什麼課？」

⠀
　　一耀的回應讓上宸頓了頓，視線從手上的講義移到對方過長的劉海上頭，接著他嘴角勾起，輕輕地笑了。

　　「音樂課，鐘老人很好，你對他應該有印象吧？」

　　乾脆的收起講義，上宸跳下被當成椅子用的書桌，有些興奮地抓起一耀的手。

　　「時間也差不多了，直接過去教室吧！」

　　他瞇起眼，心中有股難以言喻的感受，或許是某種感動吧？

　　上宸沒有細想，只是自顧自地拉著對方走出備品室，而這一次，一耀沒有揮開他的手。

⠀
　　— — —

　　校園裡總有不寧靜的一角。


　　不會有人想被濺上渾水，短促的幾聲叫囂驅離了零星的路人。鬥毆的聲響多半是被毆打的悶哼，鞋底磨擦地面揚起些許沙塵，他踢開了零碎的石子。

「──張一耀！」

　　有人向著他吼，卻沒能聽見同個聲音再有挑釁。

⠀
　　上宸幾乎在聽見叫喊的同時抵達現場。

　　倒在地上的人們、站著卻不斷揮舞著拳頭的人們，場面混亂的讓他一時無法搞清楚現況，但處於暴風中央、被過長瀏海掩蓋住半臉的那人他絕對不會認錯。

　　腦子轉動之前，身體擅自動了起來。

　　他衝向前，推開朝一耀掄起拳頭的男人，一把抓住一耀的手。

　　「快走！」

　　人們不斷拳腳相向，空氣中也漫著Alpha的鬥爭，其中又屬一股濃厚的酒精味最令人不適且刺鼻。

　　本能使他暴躁、現實使他還手──張一耀已經沒有餘心再去分辨每個人的聲音或長相，如何從這場混亂中安全脫身才是首要。因此他在手臂被拉扯那刻，幾乎是反射性地回頭反擊──

　　「──林上宸？」

　　拳頭來不及收回，不偏不倚往林上宸的臉上揍。這不是張一耀所能預想到的，卻也因此使他從方才的暴力中回神，動作也不禁愣在那，驚愕使他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況。

　　你不該在這裡的啊？

⠀
　　臉上傳來重擊的瞬間令上宸腦袋一片空白，直到他聽見一耀難得起伏的叫喚，才再次收緊手上的力道。

　　「走了！」

　　他看了眼其他準備撲上來的人，沒有對一耀多加解釋什麼，邁開腳步便朝著司令台的方向狂奔。

　　「走？去哪？」
　　「你為什麼在這？」
　　「幹嘛要拉我跑？」
「為什麼要攙和進來，林上宸？」

　　──張一耀沒能問出任何一句。

　　他只是跟著跑、一直跑，跑到後頭追趕的腳步聲愈來愈少、帶著髒話怒罵叫喚的聲音愈來愈遠，跑到只剩下他們兩個的急促腳步，噠噠噠、噠噠噠。

⠀
　　他注意到身後的音量越來越遠，於是腳步漸緩，最後在校舍前停了下來。

　　轉過頭去看著張一耀，他突然覺得有些生氣，氣對方不好好待在教室裡、氣那些人把張一耀打的渾身狼狽。

　　氣自己沒有早點找到對方。

　　張一耀身上滿是細碎的傷痕，不只挫傷，甚至有利器劃出的傷口，制服上也沾滿了塵沙，他不敢想像自己到場前的場面究竟有多混亂，為什麼張一耀會跟那群人打起來？

　　「……保健室。」

　　他回過頭，僅僅告知了接下來的地點，便抓著對方繼續前行。

　　「……」

　　不明白的有很多、想問的也有很多，但張一耀此刻還是沒有選擇開口。只是跟著林上宸一起放緩了腳步、逐漸平穩呼吸。

　　待他們到了保健室，老師似乎是因公外出而不在裡頭，也沒有其他學生在。

⠀
　　把一耀拉進保健室裡頭，上宸指著圓形的座椅示意一耀坐下，接著便走到放置藥物的架子旁，拿了幾樣會用到的物品。

　　「為什麼跟那些人打起來。」

　　上宸不習慣沉默，背對一耀時，他忍不住嘆了口氣，接著將疑惑問出口，他轉過身面向對方。

　　「誰先動手的？」

　　照著林上宸的意思坐到那張椅子上，張一耀入學至今還沒有這麼乖順過。

　　「……沒有為什麼。」
　　「誰先動手也不重要了。」

　　「……東西給我，我自己處理。」

　　說完，他就起身走近，伸手要從林上宸手上拿走那些醫藥用品。

⠀
　　「回答我。」

　　將藥品拿遠，上宸不理解對方此時刻意迴避問題的原因，眉頭忍不住皺起，他只是擔心一耀，想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他們找你麻煩？你認識他們嗎？」

　　看林上宸沒有要把東西給自己的意思，張一耀嘆了一口氣，走去坐回剛才那張椅子。

　　「不認識。」

　　「……你真的覺得這會有理由？」相比林上宸的表情嚴肅，他顯得平淡許多，並且開始說一些聽似無關的列舉：

　　「臉啊、聲音啊、講話方式，或者走路姿勢、衣服……隨便一個都行，其他的也行。」
　　「只要有人不爽，哪還有為什麼。」

　　「就算你什麼都沒做也一樣。」

　　如同電視臺每天定時播報的新聞。誰跟誰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誰因為路人的一個眼神而擅自認定自己被冒犯……

　　都只是再普通不過的社會日常。

⠀
　　「……」

　　上宸並不是什麼都不懂，他知道一耀在說什麼。

　　社會上有善人，必定也會有不分明理的人存在，因為自己開心便不顧他人、因為自己的心情便為所欲為，他清楚世上多的是這種人。

　　「手伸出來。」

　　沒有回答一耀的問題，也沒有等對方伸出手，上宸自顧自的拉過對方滿是挫傷的手臂，拿起生理食鹽水幫對方清理傷口。

　　安份地任由林上宸拉走自己的手。傷口清理的時候難免有些刺痛，但張一耀對此沒什麼反應。

　　或許是不怕痛，又或許是痛慣了，又搞不好是兩者都有。

　　擦藥的過程很安靜。他本來就是沉默的人，自然不會有主動開口的念頭。他只是有點思緒抽離地在想──上一次有人幫自己擦藥，好像是國小的事了。

⠀
　　上藥的時間像是被沉默拉長，上宸細心的為一耀清理傷口，他盡可能溫柔的消毒、塗上碘酒並貼上OK蹦，反覆了幾次一樣的動作，才總算包紮好其中一隻手。

　　「……一耀，你覺得逃跑很遜嗎。」

　　良久，上宸才淡淡的吐出疑問。手上的動作也沒因此閒下，拉過一耀的另外一隻手便是一樣的流程。

　　「沒想法。」
　　「反正那些傢伙還是會再來找麻煩。」他答得果斷，並繼續說：

　　「你看過路邊的野狗吧？」
　　「跑了反而會被追，一樣意思。」

　　不知是純粹比喻還是連帶著貶，但這例子也的確貼切。

　　只要疑似示弱，那就會繼續被追著跑。賭你跑了是怕了、賭你跑了是打不過，直到他們跟丟為止，都會一直追在後頭吼、在後頭吠，汪汪汪。

⠀
　　「你很常遇到嗎，這種事情。」

　　右手上的傷口似乎比左手來的多，上宸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他想起過去和對方相處時，一耀身上時不時會出現的傷口。

　　「為什麼不說呢……」

　　聲音很小、很輕，但兩人的距離足以讓對方聽見自己的自言自語。

　　瀏海下的眼神一瞬間似乎銳利了幾分。

　　「說了有用嗎？」
　　「會改變任何事嗎？」

　　「還是說。」
　　「你覺得你能改變什麼？」

　　字句突然間犀利了起來，像是終於亮鋒的刀刃，一改方才漫在詞語間的淡然。

　　「──算了，不用回答我。」
　　「當我沒說。」

　　鋒芒僅僅只有那一瞬。張一耀此話一出，前頭的刁難就全散了，彷若虛幻一場。

⠀
　　「我可以幫你。」

　　沒有因為一耀說了不用回答就停下對話，上宸自顧自地回答對方，太過激動還導致雙氧水不小心多灑了一些在對方的手上。

　　「為什麼你認為說了不會有改變？」
　　「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才沒辦法改變。」

　　拿棉花棒輕輕擦掉傷口處上的泡沫，上宸消毒了兩、三次後才塗上碘酒，將OK蹦貼滿對方的手。

　　「一耀，別再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了。」

　　安靜看著手上的傷口一一被處理，他聽了人的話，沉默良久。

　　張一耀不會干涉林上宸想貫徹的正義。

　　僅僅只會認知到，他們是截然不同的人。

　　「──那你說說看吧。」他說著，一邊唐突地伸手板過人的頭，查看林上宸臉上的傷。

　　「你要怎麼幫？」

　　他離開了座位，走去拿了個小冰袋，再翻找一條小毛巾包著，站在人的身後將冰袋冰在林上宸的臉頰上。

⠀
　　「嗯！」

　　對方突如其來的動作讓他嚇了一跳，怎麼也沒想到一耀會做這種事情。他伸手接過對方貼在自己臉頰上的冰袋，冰涼的觸感才讓他想起臉上的火辣。

　　他轉過身面向一耀，看著對方被瀏海遮蔽下的眼睛。

　　「我才不告訴你。」

　　上宸笑了，像是惡作劇一般。

　　「但我會有方法的。」

　　「……隨便你。」

　　猜想林上宸或許是一時半刻答不出來，但他也沒打算再詳細追問。

　　你就試試吧。
　　到時候就會知道是不是徒勞。

　　「我要去休息了。」

　　逕自走去保健室後方，張一耀隨便拉開一張空床位的簾子後就躺上去，沒有要再回頭搭理人的意思。

⠀
　　看一耀的流暢的動作，大概很常跑來這裡偷睡吧。

　　保健室。上宸默默地記下了，之後五樓找不到人，還可以來保健室找他。

　　「之後要記得回教室啊。」

　　他不知道一耀會不會聽進去，但該有的勸告還是要給。收拾好包紮時用的物品，上宸看了對方一眼，輕手輕腳的走出保健室。

⠀
　　「我能改變什麼……」

　　站在外頭，想起一耀的問題，上宸不禁喃喃自語。

　　他一個人能做到的事情太少，儘管如此，也不代表什麼都做不到。

　　校園是社會的縮影，他會嘗試改變，也會做到改變。

　　「等著瞧吧。」

　　像是在對世界宣告，也像是在對自己訴說，上宸勾起嘴角，轉身離去。

⠀

謝謝一耀中～～～～呀～～～～～～

上宸被揍很好看欸以下開放＋１（幹？

也謝謝上宸中 ～～～

啊我忘記放了！

繪師幫人家畫的揍臉臉！

真ㄉ好好看，揍他 （？？？？？）

幹你們的交流好好看
這兩個人完全不同條路欸

被揍 色情

CHANG_CHANG_:
他們幾乎是背道而馳，我有喜歡

揍揍臉太讚……交流好好看恆……

幹超好看ㄉ 我要後續

CHANG_CHANG_: 上宸應該很難跟其他人走一樣路線吧！！

aiswer0212: 謝謝子秋中喜歡，唉你跟香菜的交流才是好好看我忍不住又看了一次QQ（怎在這說）
揍臉有點心疼啦但又有點好看，嗚呼

R__EN: 後續就是他們繼續當好朋友 （一耀：我沒有說）

天啊上宸是寶寶（？ 為了你與世界為敵ㄉ感覺（沒有 沒有為敵
他們兩個真的不一樣又很互補ㄟ好可愛 太會對文了豪豪看

foreverpositive: 好好笑最近好多人說上宸是寶寶（大笑）上宸只是很有自信，覺得自己一定能辦到，所以希望一耀告訴他，這樣他才有辦法去幫助對方……恆謝謝方軍中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