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床上翻出帶來的書，看著日記上端正的字，奶奶的日記從頭到尾都沒有提起任何有關白蓮鄉的事情，就算一點暗示性的事情都沒有。

連爺爺的事情也隻字未提，以前第一次看的時候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畢竟每個人寫日記的方式千奇百怪，不會有人會特地把什麼事情都寫在日記上面，一直到來了這裡，看見這個房間裡掛著的合照，還有一些女人的衣服，多花了一點時間才查到物吉爺爺的事情。

望著照片裡的人像思考，或許奶奶很久以前就來過白蓮鄉，但是因為某些原因離開了這裡。

想來想去爺爺就是最可疑的人，那種破格的超能力，能夠讓對方遺忘特定的事情，連帶著因為副作用也被削去部分自身的記憶，該不會就是對奶奶使用了能力？

樓下突然傳來的拉門聲帶走了我的注意力，屋子裡的聲響都沒了，或許是祭他們都出去了，昨晚聽他們說要去尋找對陣法熟悉的專門家談談。

想著這是個好機會，我剛下樓走到外側走廊就見到物吉爺爺一個人坐在緣廊上看著外頭的風景。

「爺爺。」我出聲呼喚，看見老人轉過頭朝著我拍拍一旁，笑著招手。

「我想起來我有一些事情必須要找你談談，早一點忘了事情，抱歉哩。」

「別這麼說，如果不是爺爺出手，現在可能萬事休矣。」我回想那晚發生的事情，金角和遙隼打得不分上下，正好和我約定在附近見面的爺爺聽見聲音過來，不過我受傷之後暈了過去，後面的事情都是從銀角那裡得知的，爺爺使用了遺忘的能力，讓遙隼一時間困惑而大意被吸入銀角的葫蘆裡面。

「恩…大概的事情我都從銀角那裡聽說了，你們現在每一步都得小心，不然本來能達成的事情會變得很辛苦。」

「我知道。」

「你為了律的事情這麼拼命，我從銀角那裡聽說你幫忙解讀很多文獻，這是你的專長嗎？」

「只能談得上是興趣，以前沒有去學校，奶奶某天嚴肅地跟我說不讀書不行，教我識字外拿了很多古文讓我看。」

「菊子嗎？」老人手蓋著額頭，低聲囁嚅。

我低下頭藉著機會窺探爺爺的內心，偶爾可以捕捉到一些很模糊的對話，或是曖昧不明的聲響，如果用通俗一些的說法來比喻，就是捕捉不到信號的收音機，似乎能聽到什麼，可是什麼都聽不到。

「真令人困擾呢，你是不是藉著機會偷偷窺探我的內心？」老人抬起頭看我，閉著眼搖搖頭說：「很可惜，我也想要想起菊子的事情，但是什麼也想不起來。」

朝著爺爺笑了笑，既然爺爺都知道我會讀心術，那也不用對讀心的事情遮遮掩掩，我忖度半晌，打破沉默問：「爺爺對奶奶使用了超能力嗎？」

「沒有，我沒有對菊子使用超能力。」

「那怎麼會不記得菊子奶奶呢？」這有些奇怪。

「我一直以來都只會在一郎完成獻祭後消去一郎的記憶，除此之外一直都在調查有關獻祭的事情。」爺爺突然把頭轉向緣廊的另一頭，我跟著看去，是小白搖著尾巴走過來了。

爺爺朝著小白招手，拍了拍一旁，小白也聽話的靠過來，在物吉爺爺的身旁靠著趴下休息。

「為了拖延時間嗎？」

「對阿，跟之前說的一樣，最一開始希望找出來他到底有那些獻祭相關的知識藏在哪裡，我想要一口氣讓他全忘掉，結果不然，獻祭的時候要到了又或是狐見家送來了白髮的孩子，一樣的事情就會不斷上演。」

「原來如此，所以一開始才會是你在鳥居那裡接人對吧。」我想起最一開始在鳥居失去意識時見到的身影。

「對囉。」爺爺點頭說：「人很奇怪吧？知道某些事情不對勁也不會想要改變，就算理由不清不白，只要這麼做沒問題，就不會繼續想著要怎麼改變。」

老人低頭輕輕地撫摸小白的背脊說：「這裡的每個人都想著用輕鬆的辦法解決問題，活人獻祭的方式回復大地的能量，你覺得快不快？」

「…我不知道。」

「快，非常快，尤其是年紀小的，生命的能量可以短時間讓大地重獲生機，只要今天送走一個，隔天蔬菜生長的速度簡直就是用飛的，你可能沒有看過，才剛碰到土壤的種子，轉眼間就長好等著採收。」

我無語，這樣的景象對一般人來說也是非常識的，我沒辦法想像如此的畫面，可是白蓮鄉的人似乎都對此感到稀鬆平常。

「這很輕鬆，但這不對，人生活的方式不應該脫離自然，土壤貧脊了就該休息，食物不該浪費，種植食物也有季節，因為與大自然共生息，跟著自然的規律一同生活，才能真正感受到四季的存在。」爺爺看著我笑，嘆了口氣說：「這裡的人早就忘了要怎麼與自然共存，我猜可能連農耕都忘了。」

「只知道用獻祭，速成的方式解決問題，事實上也沒有解決問題，你那天晚上就踩在菜園裡，你也知道那樣做的下場是什麼吧？」

「沙子…我還以為是沙漠。」

「哼，我以為會是泥地，原來已經變成沙子了。」老人看向遠方皺著眉頭良久，就在我以為談話是不是要結束的時候，爺爺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我說：「我想起來了，我本來和你約在那兒要說話。」

「我以為你忘了，爺爺要說什麼？」一直以為爺爺只會忘記事情，沒想到也會有想起來的時候，我忍住不用驚訝的神情和爺爺說話。

「最近最好不要靠近野外，動物特別躁動，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如果要帶著律離開時，從我這裡離開。」

「這裡？這裡有路嗎？」

「你看不見而已啦，我為了即將到來的今天特別準備了一條路，你要不要去那個樹叢前面看看？一下就會到你們家後面的山上喔。」爺爺說。

我看著爺爺沒有回話，聽見那番發言的時候沒有忍住皺眉了，我一直都記得上次是誰在我走下通道的時候推了一把讓我摔出去，現在背後又是…，說實話即使現在知道這個人是爺爺，我也沒有太多的信心。

「爺爺，您還沒有回答我上次的問題，律是不是以後會變成白狐狸變不回來？」我蓋著開始有些隱隱作痛的包紮處問。

「你是個直覺敏銳的孩子呢，是，過了二十歲恐怕就來不及了。」爺爺大概是看出來我在戒備，笑著把雙手向後放在走廊上撐著身體說：「這跟獻祭無關了，這被大家叫做白蓮的詛咒，自從發覺有人變成狐狸之後就變不回來之後，白蓮鄉就一直有這種狀況，沒人知道為什麼。」

「…怎麼會這樣。」

「不過現在真正重要的是阻止獻祭的發生，另外祭他們也在尋找辦法，把妳爸媽的魂魄從大地裡拉回來的辦法，再加把勁吧。」老人從懷裡撈出了什麼，握在手裡朝著這裡遞來。

「嗯？」

「你回去時把這個一起帶走，我忘記這是菊子的什麼東西，但可能對菊子很重要，交給你了。」

我伸出手去接，在爺爺手上接到一片漂亮的乳白色透明石頭，這是什麼東西？我很想問爺爺，不過現在的爺爺一定也會說什麼都想不起來，我看著手上的石頭，看起來本來是一片圓形的形狀，但是被砸開讓他現在成了一種奇妙的形狀。

「唉，這是其他的話了。在這裡想辦法阻擋獻祭這麼多年，我發覺狐見家和白蓮鄉的淵源很深，連我也沒辦法斬斷，而且記得住的事情也會一直忘記，很抱歉沒辦法和你們兩個小孫子一起長大，你辛苦了。」爺爺突然拍著我的肩膀說。

「是有一點點辛苦。」我握住手中的石頭笑了起來，說：「奶奶很嚴格，老是斥責我要我更努力一些，如果是你來和我們住，我會輕鬆很多吧。」

聽了我的話爺爺笑了，摸著小白說：「阿阿，菊子很嚴格，我有印象。」

「你跟奶奶還滿像的。」爺爺說的想要斬斷白蓮與狐見家關係的事情，就連奶奶也在做類似的事情。

我看著愣住的爺爺說，慢慢爬起身來伸了懶腰，已經休養了兩三天，差不多該做點事情了。

「你要做什麼？」

「做點吃的，等到祭他們回來的時候，一起吃點好吃的吧。」

「喔？那就讓我拜見拜見你的手藝吧。」

「包在我身上。」就算一隻手不大能動，做飯還是難不倒我的。

…我受夠三餐都吃醃蘿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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