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刑總是由文明國家的法律所采用,尤其盛行於中世紀——統治者為維護其權力;宗教為闡明正義;民眾違反支配;某人違反了公共的道德標準。
日前,我從觀察家日報上讀到關於國際特赦組織的文章,該組織尋求終結侵犯人權的行為,出版諸如對待“囚犯”、與“死刑處決”的公平審判標準。
從教堂的右側看過去,這帶有圓形穹頂的建築頗有聖母百花大教堂的影子,我沿著外側漫步,心中已對其構造了解得十有八九。要到達舊聖器室必須經過前庭的石梯和閱覽室,閱覽室有個秘密通道銜接貴族的墓穴,意即人們抱持等著被驚艷的忐忑之心來此之時,並不知道他們自身踏足在遺體之上。美麗的崁花地磚之下擺放大理石棺,死者與活人之間,被薄薄的一層地磚所阻隔。
今日,在舊聖器室展覽酷烈刑具,世界的另一端正在反酷刑與非人道待遇。
至少五對年輕的情侶相伴來此,藝術家與學者出席的比例占得尤其多數,過後我便不再留意這處教堂里各色觀眾的職業了,他們的面部表情更加耐人尋味。誠然,展覽會上不能重遊實施酷刑的現場,生銹的器具供人觀賞與批判時,落得如被孩童棄置的玩具同等的下場,我未免有點心生遺憾。
觀眾對殘酷的喜愛從古時延續至今,他人的悲痛是一種藝術作品,民眾渴望悲傷、渴望看見那些不願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遭遇发生在別人身上,人們從看見的畫面學習感同身受,若不能讓他潸然淚下或因恐懼到狂喜而发笑,便指責那作品不夠藝術。
於是刑具變成一種发光體,如太陽那般照耀到每一處,自帶繁衍與創造的能力,人的面孔像是月亮接收反射光芒,這聖器室升華成鏡廳,將狂喜之情傳播出去。
「 費爾博士,請告訴我您的想法。」策展人來到我耳邊低語。
「酷刑源於拉丁語,為扭曲之意,為懲罰或獲得施虐的快感,用在拷問上效果尤其驚人。這東西你比我還懂,你是權威。」 我看著策展人,從他眼中看到戰戰兢兢,於是我說:「你身上盡是恐懼的味道,你可沒有理由被自己的一手策劃給嚇倒。」
「你覺得這些人看起來足夠傷心或者振奮嗎? 」策展人顫抖的聲音簡直像在悲鳴。
「你若擔心得不到讚揚,何不找來一個真的犯人?看見那面墻嗎?金字塔吊架保存得如此完好,我保證你行刑時犯人不會很快致死,你看這些缺乏刺激的看官,在場有誰像是解救痛苦的善人? 」
我從諸位鑒賞家的臉上品味夠了,踏離禁止通行的崁花地磚。觀眾們正在推波助瀾,測試犯人耐受的侷限性,將界線慢慢放寬,金字塔尖端陷入那兩片臀肉之間的孔洞。我回頭看的時候那張搖搖欲墜的木頭椅子充滿血,新鮮的血。
教堂的鐘聲終於響起,人們感到蕩氣回腸,惻隱之心隱隱发痛,他們正為自己受感動而深深感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