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一響，他的第一個動作便是拎起書包，啪噠啪達的，學生皮鞋在走廊上輕快地踩著，如同舞動在這樣的人群之中，他的步伐融合在裏頭，心情卻愉快的像如同自己是主角般。

經過了高年級生，他跑到了上頭的樓層，空蕩的走廊使他的腳步聲愈發明顯，將門一次一次的拉開、又一次一次的關上，直至看到熟悉的身影，他才一蹦一跳的跑了進去。

「真是的——小耀耀，翹課可不好耶，你再這樣我就要代替老師懲罰你囉？」

他早就聽見了遠遠傳來的腳步聲，還有那些開關門的聲音。那如小孩子般蹦跳的步伐節奏，讓張一耀不難猜稍後的來人到底是誰。

而事實也的確如他所想。

「你來幹嘛？」

沒有搭理程誠的話，他直接詢問對方為何要特地上來這裡。

「人家來這裡還會有什麼事？當然是來找小耀耀玩的呀！」程誠甜膩的笑聲從喉間傳出，他拉著一耀的手，如跳舞般從背後繞到正面，他勾住了他的脖子，將重心放到人的身上。

擅自維持著這段隨時都會斷開的關係，是他學生時期的小小娛樂。

「都已經追求你那麼久了，也差不多該答應讓人家上了吧？」語氣輕快的如同在哼唱一般，這是每次見面總會發生的定番，雖然不會膩，久了倒也不那麼有趣了。

任由程誠隨意拉著自己的手，他一直覺得對方就跟胡鬧的小孩沒兩樣，所以總是放棄爭辯，且在合理範圍內隨便對方玩耍。

「你問幾次都一樣，不要。」

拒絕廉價的追求同樣是定番。張一耀不懂程誠對於做愛──尤其是「上他」的這個執著，還是說那其實只是抱著有問有機會、搞不好可以賺到的想法？

假如是這樣的話──

「──不然。」

「你先讓我上啊，一次換一次。」

「哈？」眨了兩下眼睛，與其說有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倒不如說在程誠的世界中不可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畢竟他是身處於上層的Alpha。

「噗、哈哈哈。」放開對方，程誠抱住自己的肚子，就這麼笑了幾秒之久——

擦掉因剛剛的笑而產生出的眼淚。

「討厭啦，小耀耀總是能說出爆炸性言論呢，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呢？」語氣聽不出現在是什麼情感，他只是走回一耀面前，輕輕的將食指抵住了對方的唇。

⠀⠀⠀⠀⠀⠀⠀⠀「以後可別說這種話囉，一耀。」

張一耀一語不發地看著程誠的一連串舉止。哈哈大笑的反應還在他的意料之內，相處了這麼久，他或多或少明白對方若有似無透露出的優越。

屬於上流──屬於Alpha的優越感。


不過，最後是讓他有那麼點訝異的。

改變的稱呼、模稜兩可的口吻，張一耀猜想這算不算一種警告、算不算程誠的某道底線。

這讓他稍微起了興趣。

「……假如。」
「我剛說要上你，其實是認真的呢？」

抓住人的手臂、按住人的肩膀──壓制的動作根本用不了幾秒，尤其程誠的身板纖細，更構不成問題。

話語中聽不出情緒，跟他一樣。

「……哈哈哈哈。」

他嘗試動了一下，但即便不用嘗試，他也清楚地明白自己的體力無法勝過眼前的人。

作為一個Alpha來說，他的力量遠遠低於其他同性別的人，取而代之的是幾乎無時無刻都會在腦內出現的精算能力。

只不過他也沒想過一直以來被兩人當成遊戲的一來一往會起這種毫無必要的變化。

「那就做選擇吧，就跟多重宇宙論的概念一樣，你可以看看不同的選擇會造就什麼不同的未來。」

「例如這個張一耀選擇放開對方，那一切就不會發生變化，或許吧；又或者程誠會讓張一耀知道那之後有很多方法能讓他死亡、生理上的死、社會性死亡……或者讓他一輩子就待在程誠身邊幫他舔鞋贖罪也辦的到。」

「你覺得哪邊好呢？小耀耀。」
⠀⠀
——他的言語如同喪家犬般的吠聲？

掙扎畢竟沒有意義，倒不如就順其自然的消極想法如同刻印在他的人生中，一直以來他的觀念都是這樣而沒有改變的。

「──我知道啊。」

他單手壓制著人的手腕。

「你說的死亡，誰會不知道。」

一手探進人的衣擺。

「所以？」

骨感的手撫上腰間輕得像是搔癢──

「──你現在，想殺了我嗎？」

「程誠。」

若有似無，他喊著人的名好似笑了。

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狀況，被碰觸到的地方如同被小蟲爬過一般。
動了動身子，他下意識地想離開，但現在的狀況卻不允許他這樣做

「殺了你？不會呀，那是後面的事了。」偏過頭，他露出了笑容。

「如果你想要的話，人家就會像個母狗一樣迎合你。人總是要享受當下的嘛——？」

笑聲於喉間傳出，程誠的態度幾乎沒有因為現在的狀況而產生變化。

既然討厭強暴劇情，那就不要讓他上演。

語氣也好、笑容也好，此刻的身下人即便是身下人也仍舊一成不變。

和他所想的一樣。

「……你這人。」
「果然很無聊欸。」

也和他一樣。

鬆了對程誠的壓制，張一耀不但沒有任何一絲歉意，甚至還語出聽似抱怨的話。他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悠悠哉哉坐回一旁的位置上。

轉了轉被鬆開的手腕，而後伸了個懶腰，才又過去抱住一耀的身子。

「你希望我反抗，還是大吼大叫要你滾開呢？你所期望的，在程誠身上都不會發生的呦。」蹭了蹭一耀的後背，他吻了一下一耀的後頸。

「討厭啦——小耀耀剛剛霸道的樣子讓我又不小心硬了，這該怎麼負責呢？」

再次黏上了對方，彷彿剛剛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後頸的輕吻讓他感到有些癢，不過他沒有特別伸手擋開。

他期望他反抗嗎、期望他吼著喊自己嗎？

雖然也可以，但不是主要。

張一耀或許只是想看看，程誠的防備究竟重到何種地步而已。

「你自己尻啊，又沒攔你。」

他們的模樣再度回歸到平時的口無遮攔。

「吼又——小耀耀真無情！人家不理你了啦。」嘟起了嘴巴，他像是鬧脾氣般的鬆開抱著對方的手。

輕快的爬起身，他拎起了放在一旁的書包，裝滿書的重量頓時變得有些沈重。

「下次見啦——小耀耀。」揮了揮手，兩人便被木頭拉門的聲音給隔了開來。

「……哈哈，哈哈哈……馬的。」

手止不住的顫抖、他靠著門蹲了下來。

門闔上的喀啦聲彷彿斷頭台般，截斷了他的意志力。

無法想像剛剛的狀況若繼續下去會是什麼樣子，光是想像到可能性都覺得噁心。

他是完美的，程誠是完美的。

隨意揮了揮手作為回應。張一耀繼續坐在這間空教室裡，發呆似地靠在椅背上、抬頭望著沒特別開燈的天花板。

他終究不對那檔事有太多的興趣，方才的一時興起不過是最惡質的玩笑。

『你所期望的，在程誠身上都不會發生的呦。』

腦中還盪著這句話語。張一耀在五樓待了好一陣子，最後才開門離開，回去班上拿自己的書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