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是什麼？

那聲問候越過了風沙與塵埃，像是蜻蜓點水落在他耳旁。
他看見那人明亮的雙眸，彷若世界將其最澄澈明媚的青藍傾倒在他的雙眼之中，而那池過於耀眼的湖水仍閃耀著陽光與色光。

他用微顫的雙唇吐露自己的名字，完全不知道有沒有聲音傳了出去。那人看來太過美好，在這片廣大的沙漠之上就像是海市蜃樓的化身。

——尤里西斯？哎呀，真是個充滿了意義的名字。

那人朝他伸出了手，耳邊青藍的羽毛掛飾隨著他的動作擺盪。

——跟我回去吧，你看起來需要吃一頓好吃的，然後睡個長長的覺。

那人露出的笑容像是破開了黑夜的曉光。

——你可以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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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科學之前到來的是煉金術，在更之前的便是魔法。」
拉普拉斯像是唱著什麼歌那樣將幾株從未見過的草藥扔到了陶製的大鍋之中，鍋裡發出陣陣難聞的味道。尤里西斯聞著就皺起了眉頭。
「你不會做菜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可以住手嗎？」
「你要吃我做的菜還是我做的藥？」拉普拉斯輕笑了幾聲。
「藥。」
「新製的？可以啊，我正缺小白鼠——」
「我要去找卡爾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尤里西斯可不想被毒死，毅然決然奪門而出。
「喂、回來！為什麼明明是我把你撿回來的你卻總是往卡爾那裡跑啊！」拿著鍋的某人從門內大喊，探出頭來還不忘滅掉火燭。
「這原因你自己想想啊！」尤里西斯大喊回去，循著沙牆的邊緣跑到了另一家民宅的上方後翻了下去。在落下的時候他便對上了一張陰沉的臉，看著他的黑髮男子似乎在等他解釋什麼。

「拉普在做菜。」尤里西斯表示無辜，見卡爾拉耶捏著眉頭吐了一口很長的氣。
「進來吧，那味道臭死了。」卡爾悶聲抱怨著，往陰暗的室內走去。
「在這裡也聞得到啊？」尤里西斯像是習慣了漆黑的房內似的，在一些地方恰到好處地抬腳越過障礙物。
「很遺憾的，對。」卡爾轉了過來，他在黑暗中仍舊明亮的紅眸像是搖曳的燭火，看得讓人有些畏懼。尤里西斯第一次見的時候也被嚇得半死，但在跟卡爾多相處一段時間後便習慣了。他多盯了幾秒後才回：「那你要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沒準拉普等等就拿著鍋過來了。」
卡爾拉耶聽著又皺起了眉，看著他幾秒後又放鬆下來。

「你就當替死鬼。」他拍了拍尤里西斯的肩膀。
「不帶這樣的吧！放開我！我會死！」尤里西斯慘叫，被卡爾拉耶的手抓著他就算掙扎也逃不掉，抓著人的傢伙則是發出了悶悶的笑聲。

「告訴你一件好事吧，那噁心的味道過來了。」
「卡爾拉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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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普拉斯是個瘋子。

尤里西斯一開始當然不是這樣想的——只是在某些時候他察覺到，拉普拉斯確實有異於他人之處。

「你到底在這裡待了多久？卡爾說你已經來很久了，但是好像都沒怎麼看你長過歲數。」
他坐在拉普拉斯家翻著他的手記，裡面充滿了許多草藥的記述。拉普拉斯在不遠處的爐灶上煮著難聞的草藥湯，尤里西斯暗自祈禱晚點他不會成為新一號小白鼠。
「那是當然的吧，他認識我也就四五年的事。」拉普拉斯舉起一勺綠色的液體嘗了口，接著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把杓子放下。
「四五年也夠久了吧？」
「夠我從二十長到二十五歲然後毫無變化。」
「喔。」尤里西斯看著拉普拉斯似乎沒有要回答的意思，便放下書本轉過身來看。拉普拉斯背對著他煮湯，已經有些昏暗的室內點著幾根散發芳香的蠟燭。
「所以？怎麼突然問這個？」
「就是好奇而已。」
拉普拉斯呵呵的笑了出來。那幾聲笑非常的輕，輕得像是在牆上搖曳的影子，晃蕩了幾下。
火光跳了一下。

「好奇心可是會殺死人的，尤里西斯。」
拉普拉斯那時候的告誡，他最終沒能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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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在做什麼啊！你瘋了嗎！」
他伸手拉住滿手鮮血的拉普拉斯。他的視野閃過許多東西——遍佈的鮮血、卡爾拉耶的屍體、他妻子的屍體。殺害的方式實在過於殘忍，腥味厚得他覺得自己要當場嘔出來了。
拉普拉斯被他顫抖的手拉得轉了過來。即便殺了人，他湛藍的眼中仍舊沒有沾染上任何東西——恐懼、害怕、罪惡、憤怒、輕蔑——那一絲一毫的情緒都進不了他的眼似的，水藍的眸子仍舊清澈，沒有一點波瀾。
過清的眼眸反而讓他在一瞬感到畏懼。止不住顫抖的手在拉普拉斯的視線下因為恐懼僵硬，然而眼前的青年僅僅是看了他的手一眼，又看了他一眼。

接著他笑了。

「什麼啊，只是尤里西斯而已啊。你可以放開我嗎？抓得我好痛喔。」
「——你到底他媽的在說什麼啊！」他忍不住爆粗口，用力搖晃拉普拉斯的雙肩。「是你殺了卡爾嗎？是你殺了他嗎？為什麼？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你到底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在他不斷的言語逼問之下，拉普拉斯的眼珠子轉了一圈。也僅僅是轉了一圈而已，回到他身上後又定了下來，甚至連緋紅色都映不到他的眼中。
「說為什麼，因為失敗了。」
「⋯⋯什麼失敗了？」他換過氣來小心翼翼的問。
「實驗失敗了。」拉普拉斯的語氣相當輕浮，好似他一點都不在意現場的慘況。
「什麼實驗？拜託你，你可不可以一次就講完？」

「長生不老。」拉普拉斯偏頭想了想。「嗯，還有修改體質的實驗。卡爾快死了，所以我殺了他。」
「他拜託你這麼做的？」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
「沒有啊，我殺了他，因為失敗了。我不是說了嗎？」拉普拉斯沾著血的臉笑得像個孩子一樣。「因為不需要了所以殺掉了。喔對，感覺村人會很囉嗦，所以我也打算殺了他們。」
「你——」
「對了，先不說那個了！」拉普拉斯突然握住他的雙手，湊近他的臉前，用興奮的表情詢問：「我之前不是說我會魔法嗎？我可以表演給你看喔！」
「表⋯⋯表演什麼的⋯⋯怎麼做啊⋯⋯」狀況越來越詭異，尤里西斯講出來的話都結巴起來，他還感覺心底升起一股涼意。
拉普拉斯的眼睛亮了起來。

「尤里西斯，你玩過鬼抓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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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普拉斯是個瘋子。

尤里西斯跟著拉普拉斯離開了村莊。拉普拉斯說他要去沙漠上的另一個村莊找找看紅眼睛的人們，他知道這片沙漠上有很多他們的居所，總是能找到一兩個屬於紅眼族系的村莊的。
他問過拉普拉斯為什麼要做這個實驗，拉普拉斯回答他說，因為他想死。因為他想死，可是死不成，所以他在想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別人變成跟他一樣的體質，再把他殺掉。
他問過拉普拉斯說為什麼不找自己的族人做實驗。藍眼睛的青年回過頭來看他，給了他一臉傻了的表情，然後笑出聲來。

傻孩子，他們都死了。

是我殺掉的。

他以過分輕快的語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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