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厄斯打斷了對話,他微微垂下眉
彎下腰與少女的視線平行,好對上那雙直率得令人心疼的大眼
「⋯不管再怎麼有價值的情報,都不足以出賣掉你們對我的信任。」
無視在一旁的Drizzle露出不悅的嘖舌聲,
繼續說道
「希望妳更珍惜自己一些。好嗎?」
「… …嗯。」
提刻坦率的雙眼此時低垂下來,明顯故意與里厄斯錯開視線的回應一聲。里厄斯不需要思考,立刻知道眼前的女孩正在敷衍自己最後的問題。就像被老師諄諄教誨卻不想遵守的學生,提刻淡漠的接續:「我擦完杯子了,先去找東前輩他們看看有什麼需要我幫忙。不好意思,失陪了。」
說完,女孩向兩人禮貌的行禮便迅速轉身快步逃走了。
只剩下坐在吧檯喝酒的馬尾男子邊皺眉目送提刻離開視線,邊啜飲杯中酒的輕浮道:「恭喜噢,傻丫頭這次邊煩惱邊誠心誠意的敷衍回應越來越進步了呢。」
「⋯⋯真不希望朝這方面進步呢」
里厄斯嘆了口氣,望著走遠的提刻小小的背影,等到確定到了聽不見的距離之後,再次轉向皺著眉頭啜飲著酒水的馬尾男子
「最近我覺得那孩子又變得更自棄了一點」
他石榴紅的視線帶著責難的刺。
「Drizzle,如果是危險的工作,請不要帶著提刻行動。⋯你知道我的意思。」
「…當然知道。」
被稱呼Drizzle的男子冷哼的回一句,其中一邊的嘴角扯出嗤笑的弧度。即便緊鎖的眉間沒有舒緩,語氣仍帶著輕浮接續:
「但是不行,不如說沒辦法。我只是依循跟T之間的契約工作,『偶爾』也會偷一點懶,如果你真的很不滿就直接去說服T解約吧。」
解約。雖然是很簡單的一個動作,但是在場的兩名男子不用明說也知道,要是現在輕易的解約,怕是提刻又往另一個不可控的火堆裡撲上去。
而提刻如此不要命的行為,能夠解釋的理由只有找不到她自己棲身的價值,那份根深蒂固的自卑心。
「⋯提刻剛剛的樣子你也看到了」
他將雙手環插在胸前,略顯不悅的表情與平時的態度相去甚遠。
『噹—噹—噹—⋯』
傍晚五點的鐘聲正好從靠在牆邊的老爺鐘響起。
再過一小時即將是營業時間,吧台內只有Drizzle跟里厄斯兩人。
「不要說說服了,連視線都不肯對上眼。」
往提刻離開的方向一瞥,不得不承認自己有點受傷。
「那個狀態就算我說什麼她也聽不進去,所以才找你來談。⋯你們的契約內容,沒有包含到一定得讓提刻去執行有危險的任務吧?那應該在你的裁量範圍才對。」
覆著黑色手套的指尖敲著胳臂,語帶質疑的問道。
「要說裁量範圍,是不是太抬舉我了,店長大人?」
Drizzle一手支撐下巴,無奈的微微瞇起眼:「我是自由放任主義者。要不是因為前一個雇主留下的麻煩願望,我一年前只會讓T直接橫死在路邊了。再說,您所謂的危險任務全都是T自願參與的工作,那些可是她希望…哦不,是堅持去幹的活兒,我沒有阻止的理由不是嗎?」
我已經盡力而為了。Drizzle就像是做出這句無聲的牢騷嘆了一口氣,接著將薄唇貼近酒杯的杯緣沉浸酒精短暫的麻痺感中。
「既然有危險,就應該阻止她」
里厄斯斬釘截鐵的回答。
低下頭看著Drizzle就要見底的酒杯,
他鬆開了環插在胸前的雙臂,轉身從身後的酒櫃揀了一支美麗琥珀色的波旁威士忌。
「⋯不能讓那孩子繼續沉醉在自棄的自我認同裡。遲早會毀滅的⋯各方面都是。」
將琥珀色的酒液倒入冷硬的雪克杯,里厄斯隨著手中的檸檬果汁落下視線
「放任她的執著很簡單,只要放手就好了」
在杯中摻入一點糖漿與安格斯特拉苦酒,蓋上杯蓋,伴隨著乾涸單調的搖杯聲,威士忌的苦香迅速溢滿整個吧台。
「但要是提刻她⋯迷路了呢?」
里厄斯低聲的一邊道著疑問,一邊將金黃色的酒水倒進新的玻璃酒杯。
——————「『Commodore』,請用吧」
「啥?嘖,挖苦我嗎?」
聽到調酒名稱的Drizzle習慣性皺眉咋舌。調酒的意境千奇百怪,他沒有完全掌握也懶得一個個記住。不過嘴巴說的很不情願,手倒是老實的接過桌上的新酒杯在杯緣嗅聞酒香。
「...灰姑娘迷失的不是道路,而是自己的心,以及自欺欺人的軟弱。」
啜飲新的酒液使其流入喉中,Drizzle低垂眼似是滿意殘留口齒間的香氣,嘆息般的自顧自說道:
「覺得自己要有人愛著自己、愛的像是付出一切才會有價值,不論是你還是我都不可能過的了那個坎。就算過了,那也是對彼此的傷害。T是傻丫頭但是不代表她不聰明,她可以對我抱持復仇的心卻沒有這麼做,就連使用的社群名字是死去的重要之人對她的期許,她也是刻意裝作毫不知情。」
「她什麼都知道,但是卻什麼都不想去知道。」
Drizzle的反應似乎正中他的意圖,
里厄斯故意露出制式的營業笑容
「怎麼會是挖苦呢,只是個小提醒而已。」
他靜靜地聽著Drizzle自言自語般的告白,垂下的眼瞼在紅瞳上蒙上一層陰影。
雖然對方音量不大,但在空曠的酒廳內一字一句都細微且清晰。
「⋯⋯也許你會覺得我傲慢又殘忍。即便她有足夠的理由這麼做,我也覺得必須阻止她。」
「就算⋯那是她的生存意義。」
責任總是酸苦的。
「我說啊。」
正在抿嘴啜飲調酒的Drizzle微微皺眉,低垂的眼睛卻仍然關注在酒杯映射吧檯燈光的光影回應:
「店長大人想怎麼做,就隨您的心意去做就好了。所謂的人際,即使互相碰撞也沒有正確或是錯誤的化學結果,才令人忍不住不斷冒險嘗試不是嗎。」
她也是一樣的。Drizzle沒有說出口,但是搖曳酒杯飲酒的模樣似乎就像是這麼訴說,嘴角輕輕牽起取笑的弧度:
「哎,不過哪天她討厭起店長大人,我就開瓶貴店最貴的酒瓶慶祝吧。」
「現在的問題就是在你老是讓她去接觸危險的環境,所以我才找你談⋯」
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指頭在檯面上敲了兩聲,他又板起臉來,想著要繼續唸下去的同時,隨即腦內打消了念頭。
「⋯⋯⋯能夠在溝通的範圍內解決是最好不過的了,但既然交涉無效,我也只能按照我的方法做了。」
里厄斯嘆了口氣,
「就算會被提刻討厭,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嘿,店長大人,別這麼悲觀。我沒說交涉無效,再說了。」
Drizzle將調酒放在吧檯桌的杯墊上,雙手交叉在胸前:「你說的確實有理,只是苦口婆心的直接來不符合我的性格。不如說,我不喜歡也沒動機,囉嗦又煩人。」
「所以,我們合作吧?店長大人來做我不想做的,我就做我能做到的事情。換個簡單的說法,就是讓T在其他事務忙碌起來就行。放心好了,由我堂堂庭師掛保證,T對店長大人的包容度可是您也想像不到的大,要想被她討厭根本難如登天。」
突然的轉圜讓里厄斯瞪大了眼睛,愣了一會兒之後
「⋯⋯當然,如果可以合作的話當然好」
「有任何我能幫忙的地方,我很樂意代勞」
提刻的問題,他能做到的事情雖然不多,但黑市的交易跟『狩獵』既是他的拿手領域,也是本業。稱不上是負荷。
里厄斯恢復營業式的笑容。
內心大鬆一口氣,就在上一分鐘,他還在盤算著要如何『處理』掉眼前的男人。
能夠在溝通的範圍內解決是最好不過的了。
「Drizzle如果也能做出提刻喜歡的鬆餅,也許她也會對你改觀的。」
雖然了解Drizzle 與提刻之間的距離,不是食物可以彌補的鴻溝,但即使如此她仍然願意在Drizzle 手邊工作⋯或許是有轉圜的餘地的吧?
他擅自的臆測。
「...如果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Drizzle皮笑肉不笑的冷哼回應,雙眼沒有注視前方的似乎正在自顧自思考著什麼。過陣子Drizzle環抱在胸前的雙手再次放下,原本伸向酒杯卻中途打開電子屏幕、點擊幾個按鈕滑到里厄斯面前。
「再做新的一杯算在我帳上,請店長大人您喝吧。既然是合作,那麼我們就是共犯了。」
「⋯就像你剛才說的,試著碰撞才知道不是嗎」
里厄斯笑了笑,看了一下剛才報時的老爺鐘,
五點二十三分,離開店還有一段時間。
「⋯機會難得,那就承蒙好意一起喝一杯吧。」
從螢幕上接了點單後,他從檯面下掏出一只不倒翁杯,並從旁邊的冰桶揀了幾塊冰塊投入杯中,透明的杯壁立刻蒙上一層冷霧。
「另外,還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里厄斯放下手中的威士忌酒瓶,從左胸口袋中掏出兩枚紙卡。
「如果有關於這兩張卡片的情報,請馬上聯絡我。」
指著一黑一白的卡片。
那是前幾天在自己被破壞的信箱裡遺留下來的,看起來相當不尋常。
「我想黑市裡可能有些風聲也說不定。」
他扭開瓶口,往冰塊上流入濃琥珀色的威士忌。
尤其是黑色的卡片,他依舊記得額頭那份詭異的灼熱感。
滴入畢特酒後再填滿冰涼的碳酸水,攪拌幾下後,『Stone Fence』就完成了。
「敬我們的合作。」
他將酒杯舉往對方的方向。
「哦,眼熟的東西--先敬酒吧。」
「敬我們的合作。」
Drizzle拿起自己的酒杯輕哼,回應里厄斯的酒杯輕輕碰上杯緣,寬敞的無人酒吧也響起清脆的迴音。
做完訂下約定的禮節,Drizzle將一飲而盡的空酒杯再次放回杯墊,扯起的笑容夾帶一點無奈,在短暫的沉默中終於發出聲音回應:「連店長大人都收到,不只黑市,看來可以推測是所有擁有流法者系統的人都有遭遇相同的事件。」
說到這裡,Drizzle從披在身上的外套內袋掏出某個物品放在吧檯桌上。一黑一白的兩張卡片,與里厄斯從信箱獲得的是相同的卡片。
「在流法者之夜就有分發這個東西,雖然隔天馬上就有進行調查...不過卻是第一次遇到這麼雲裡霧裡的情況,像是抓到什麼卻又什麼都沒抓著,麻煩的情報。」
「流法者之夜流通的卡片,從海帆小姐跟香草那裡也有提到。只是沒想到居然採取破壞個人郵箱的手段也要讓卡片散佈⋯卻又不表明這麼做目的,實在是匪夷所思。」
里厄斯也在敬酒隨後吞下了一大口Stone Fence,面不改色的看著桌面上四枚黑白卡片
「自由,用來餵飽愚者的美麗糖粉——⋯聽起來像是對這個海涯社群的揶揄呢」
他悠悠的說著
「是想揭發這個世界的黑暗呢?⋯又或許是另一個製造混沌的話題呢⋯?」
里厄斯看著手中混沌的黃橙色酒液,炭酸的氣泡使得視線無法穿過杯子,一切都在五里霧中。
「總之,我這裡如果有什麼消息的話,也會跟你共有的。」
他收起上一秒帶著朦朧的神情,對男子笑了笑
「最後,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將視線往酒廳內部的舞台上帶去
「今晚,海帆小姐會來這裡演唱。」
「這還真是唯一的好消息...不對,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Drizzle一反常態的表現精神奕奕,原本厭倦無神的雙眼也回歸屬於年輕人的活力與光芒,垂放雙臂在吧檯桌而彎曲的腰桿也跟著挺直起來了:
「這是真的吧?等等,該不會這是店長大人拖住我不讓T去跟我工作的戰術吧?」
「是事實喔」
看著突然打氣精神的Drizzle,里厄斯笑著打開浮游螢幕滑到對方面前,裡面是一封簡短的文字訊息
『今晚會到酒吧露個臉,幫我準備好鋼琴跟設備~💋by.海帆』
「不過沒有說明是幾點⋯海帆小姐總是沒有準確的時間觀念⋯」
里厄斯嘆了口氣,又吞了一口手中的酒水。
「怎麼辦?你要留下來嗎?」
試探性的問道。
「真是愚鈍的問題。」
Drizzle毫不猶豫的立刻回應,同時用手指將浮游螢幕點擊關閉:「身為海帆姐的頭鐵歌迷當然知道她這充滿魅力的一面,配合她的性子等待表演是理所當然的。」
「反正沒有委託,T一整天也在這裡。今天對我來說可是不可多得的絕佳奇蹟,我不介意等一整天哦。」
雖然仍維持挺直的坐姿環抱雙臂,不過Drizzle愉快說話的模樣似乎可以隱約看見旁邊一閃一閃的得意光芒,可見是真的很開心可以聽到演唱表演。
「⋯對海帆小姐也太過寬容了」
里厄斯苦笑著飲盡最後一口酒水。
看著Drizzle開心的期待夜晚的開唱,他聳聳肩,開始收拾已經見底的酒杯們。
時間已經接近開店的時刻,他打開浮游螢幕,向已登錄的會員客戶傳送營業通知後,對Drizzle提出一直以來的建議
「要不要坐到舞台最前方的位置?」
里厄斯露出『再不去佔位子的話,又得在吧台跟我面面相覷囉』的無奈表情。
「哦,店長大人這個提議我是很想接受啦。不過我也是負責任的大人,今天可不能太享受啊。」
Drizzle看了一眼舞台的搖滾區座位,還是搖頭笑道:「T那傻丫頭,總得有人看顧著她吧?正好我也很久沒有看過她的工作表現,現在也不知道有沒有進步,還是又再坦率的自爆了。」
「不要拿提刻當藉口了,提刻在這邊的工作沒有問題,是很優秀的孩子」
里厄斯給予肯定的補充
「待會開店後,可不要後悔了」
最後留下了一個忠告,離開了已經被擦乾淨的吧台。
酒廳內的一角,天鵝絨的布幕慢慢的拉開,
只有一台古老的深棕色三角鋼琴佔領著舞台,
等待著開店後的演出者、賓客與掌聲。
里厄斯打開昏黃的燈光,
夜晚正要開始。
謝謝店長跟我玩NPC的交流!!!雖然我還沒放出設定(火暴
後來發現有很多需要補充的, 不過我還是自己再慢慢補坑了XD店長辛苦您了!!!
sssctyche:
我才是謝謝提刻中的應邀嗚嗚嗚
真的不好意思拖好久
提刻寶貝要幸福喔嗚嗚嗚嗚我不管她要幸福
店長對Drizzle好兇不好意思⋯⋯但我想⋯他就是討厭他吧(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