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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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圖覺得自己校內外的雙面人生已經夠瘋了,從來沒想過會碰上比他更瘋的。
手還微微舉著,等著同學把老師少傳的講義補上,但身旁的人卻成了這條路上唯一的障礙——究竟是怎麼樣的腦子,才會一手揣著別人的東西,然後一邊喵喵喵的試圖對話?
「給我。」略略有些不耐煩了。
「喵?」鄰座腦袋微微一歪,漂亮的唇線上揚,笑得好似嘲諷林圖聽不懂她的表達。
……聽得懂才見鬼好吧?!
忍著脾氣沒把腳踹向她的桌子,只是身子一傾,伸直了手臂抽走她還在抖不停的「他的」講義,謝語說得冷颼颼地:「謝謝。」
才坐正身姿,喵喵女櫻唇溢出了甜甜的笑聲,但那聲音不入人心坎,只是膩得他毛骨悚然。
可惜他林圖天不怕地不怕,尤其不怕人。
眼神斜睨在她身上,他不甘人後地也「呵呵」了兩聲。
——這便是他跟徐棲楠交惡的開始。
林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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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眉毛。這是林圖見到新室友時,內心閃過的第一個感想。
——還長得像狗,毛絨絨的小黑狗。
這是第二個。
手指插進髮根深處,連著一頭亂髮往後撥,大清早起床的懨氣還沒散去,林圖居高臨下的看著新室友腦袋上的髮旋,臉色甚是不好。
他和陸嘉恩打了一晚上的戀愛遊戲,一路吵到凌晨才躺床,要是知道大早上會有人搬遷入屋,他昨晚就會提前砸了那個遊戲,省得和陸嘉恩吵沒營養的感情觀念。
畢竟那個人腦裡裝的,從來沒有愛這類型的字眼。
「進來。」側過身讓一臉小心翼翼、弓著背部滿懷戒備的少年進房,林圖說話的口氣不像往常調油,而是冷漠的粗聲粗氣。
關上門後,他隨手一抬,指著最裡面靠窗的小床給對方,人又縮回了被子裡。
「整理東西的時候小聲點,不然想殺人的就不只我一個。」
臨睡前,他說。
林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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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樹下的小背影好一段時間,林圖始終保持沉默。風颳過草坪,揚起一道細膩的划痕,也吹亂靜佇少年的柔軟髮絲。
第三次摁去震動不停的手機,林圖托著腮坐在樹上,依舊沒有動作,也不知道是因為少年停滯的背影帶有光輝,他不捨得破壞這一隅難得出現的寧靜;抑或被停滯的其實是時間,而生命彷彿把這幾秒的光陰粹在少年身上,致使朦朧之間,他在那雙窄小的肩上,看到天使的翅膀。
……明明是個無神論者,想到這種肉麻事倒也能噁心得不行。
在心裡諷了自己一番,林圖撐起靠在樹幹的上身,在調整位置時,又一陣狂風颳過。
這次樹葉被吹得不輕,沙沙一片作響,連帶著整棵樹微微晃動。樹上的人扶住樹幹,長腿搖蕩,一手遮掩落葉剽悍的飛舞,再回神,久待的少年已經消失在可見範圍之內。
林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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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林圖想,因為沒見到少年的臉。
但又不可惜。他又想。有些東西戳破了神秘,伴隨來的不過是失望。
所以這樣最好,他們未來若擦肩而過,他便不會懷揣期待,無端將之架上高台。屆時,他還能看到虛幻外的真實,且沒有不滿。
跳下樹,林圖站上少年剛才的位置。面前視野遼闊,藍天白雲,乾淨得明媚春暖。
「展翅高飛吧,小天使。」
林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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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正磊長得一臉凶神惡煞,眉宇間谷壑深鑿,不說話時,看著教人有點驚慌。但林圖發誓,若要說他認識的人裡誰最溫柔,楊正磊絕對榜上有名。
就他這根爛苗子能找到楊正磊這種攀附,林圖理智上雖然知道得感謝徐棲楠,但情感上不想。
不只如此,他覺得自己最近對楊正磊越來越變態,越來越像那女人,見到對方的寬厚背影,他已經會下意識的先掛上去再說。
明明高他沒幾公分,但林圖還是覺得,190公分的視角,看到的世界就是不一樣。他既喜歡,也不喜歡。
林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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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身體壓上學長的單邊肩膀,林圖背脊微彎,倒反著對視那雙漆黑的眸子。前者的髮梢蹭在他脖間,有種並不痛快的癢意。就像對於他的強行騷擾,楊正磊每次都概括承受,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一句重話一樣。
他心懷難以說出口的恨鐵不成鋼。
「你倒是削我幾句啊。」他低喃道。
楊正磊腦袋微微一歪。明明深不見底,陽光卻在他眼波上折出清光的漂亮眼睛,露出不同於猙獰面部的單純良善,「嗯?」
傻人有傻福,大概就是在說這個人吧。
林圖嘆了口氣,「說你活該被徐棲楠纏住啦。」
林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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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手比七框起來的範圍,在倒數三秒後出現古安陽同樣翹掉打掃時間的身影。扯開笑,他唇邊溢出聲「喀嚓」,那人旋即配合地俏皮比YA。
若要說高中哪些地方值得將來的林圖懷念,與古安陽獨處時的校園角落,算得上其中之一。畢竟那個奉行「不思考」的人,從來不會在你來我往的吐槽中,添加不必要的溫柔或詢問。
所以他們的交情很淺,淺到從來不談私事;但他們的交情也深,即便高二拆班,林圖仍會心甘情願的在休息時間跨班去找他,或像現在這樣,尋了塊靜謐之處,兩人各佔據一方,只為抽根菸,說廢話。
「你有看到英文老師出的期中考卷子嗎?那麼漂亮的臉,不知道腦袋裝什麼?」
「別講得好像你那顆錦繡腦袋裡裝得不是棉花一樣……」
「去你爺爺的!」
林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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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對方豎起中指,林圖笑彎的眼型縮小了視野,定格在古安陽黝黑爽朗的面龐。古安陽無疑是好看的,但他好看的部分不包含眼睛——就是嘴上在說笑,他的眼色從來靜得深沉,曖曖無光。
那是狂風驟雨前,大海在陽光仍燦的模樣。
林圖見過那個眼神。在他照鏡子的時候。
所以他們從來不談私事。
因為唯有交深言淺,在長大之後才能留給彼此機會,去釋懷當年由於不成熟做的不體面;唯有心知肚明,才能把所有曾經的不言說,轉變成嘆息一場。
他們都一樣。
「想得美,」古安陽笑,「我爺爺不在家!」
「你今天被江哥叫去辦公室幹嘛?訓話?」
「沒什麼。」
「最好,江哥這麼好說話,會把你叫去辦公室那麼久肯定有事。見外啥啊,說給兄弟聽啊。」
「真的沒啥,怕我志願亂定,叮囑我兩句而已。」
走在前方的黑髮少年啵的一聲把冰櫃裡拿出的飲料罐戳開,自顧自地喝起來,閒著步繼續逛到零食區。微揚的鳳眼在貨架上掃了圈,又走到側邊去看了遍,才從中抓了幾包科學麵。
他身後的單邊眼鏡少年邊挑著麵包,邊揶揄道:「哇,他還沒死心啊,你翹課翹成這樣,我都護航幾次了,他居然沒有放棄!」嘖嘖兩聲,「這麼好的老師為你如此付出,你還不真的好好考慮一下未來?」
「考慮個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狀況。我謝謝他,但放了我他不輕鬆點?」黑髮少年漫不經心地說,咬著吸管站在冷櫃前挑點心,「再說,,他會盯這麼緊,肯定也有我爸的關係。所以,免了。」
「你還沒跟你爸和好?」單邊眼鏡少年驚訝道。
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倦意,黑髮少年扒了扒腦袋,從冷櫃裡拿出一盒布丁,「怎麼可能,他改不了,這個狀態就會Forever。……Forever怎麼拼?」
「一個F、一個O、一個V、兩個R和兩個E。你以為你在考國中生?」臭屁地哼哼鼻子,又好言規勸起來。「不是,你對他不要總是這個態度,說不定早就和好了。」
「少囉嗦。」黑髮少年啐他。
「好好好,我閉嘴。」拎起兩個菠蘿麵包,單邊眼鏡少年嘆了口氣,故作惋惜地將麵包塞進黑髮少年懷裡,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頭,「哎,本來以為帥哥人設加有錢人設會讓人過得風生水起,直到認識你之後我才發現——膚淺!我就是太膚淺!要活成你這樣壓力山大,我還寧願生在平凡家庭!」
「我這樣怎麼了?你的麵包錢還不是得我付!」黑髮少年涼涼嘲道,走向櫃台。
單邊眼鏡少年搖搖頭,義正嚴詞地反駁:「這兩件事怎麼能混為一談?第一,我這個人雖然重視精神生活,但最近物質方面的確有些匱乏,手頭特別緊,要不靠你救助,我真的有可能中午橫屍走廊。第二,那兩個麵包是你打籃球輸的好不好!不要每次輸球就鬧脾氣,請林少爺有點賭約精神課以麻?」
「不要裝娃娃音,噁心。」
「討厭啦,死相!」
「木樨!」
「人家就是林哥哥的小寶貝木樨,啾咪。」
「……」
林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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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敍文介入林圖校園生活的手段十分強勢,從來不管他喜不喜歡。
好在學校似乎也不贊成同學間有階級分隔,畢竟他們已經足夠低聲下氣,得小心供著他這尊有背景的佛爺,斷不可能特意去破壞他的人際。這才導致他的偶爾出格有人詢問,卻沒人知道箇中原由。
徘徊在人群之中,他成了一個旁觀者。
所以,心情好的時候林圖會大大的遲到,躲在少有人查看的五樓最後面的柱子內側,從上往下觀賞一個一個縮小的、不知名的同學動態。
本來嘛,他不怎麼留心哪個人。距離一拉遠,大部分的人看起來都長得差不多。直到某天一抹健康小麥色的風衝破他的視線,伴隨爽朗的哈哈大笑,恣意地奔跑在晴空下,彷彿有星星迤邐在身後,耀眼得奪目眩光。
那個人牽住了他的心魂。
林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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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圖第一次,記住了陌生人的模樣。
「沒有?」陸嘉恩一臉困惑,「那你他媽見鬼了吧。查到的一年級黑皮都在單裡,沒就沒。」
輪林圖一臉困惑,「但我就是看到了,特別嬌小,特別黑,特別鬧,特別可愛。要不是一年級,哪有什麼可愛的人?」
面色倏然垮下,陸嘉恩的中指豎起,「戀童癖又犯?老子不想鳥你,滾回你二年級去。」
「說好的兄弟有難,共同分擔呢?」
「你媽說個屁——」
「阿狗!」
林竹君響亮的嗓門划破走廊的放聲嬉鬧,讓所有的不安分陷入平靜。他冷著臉一步步地踏入人潮,最後在走廊外的綠化區逮出一個小黑皮。
林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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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圖的無聲換了一個理由。
陸嘉恩也是。
冷厲的目光在小黑皮身上緩慢掃過:不修邊幅的捲袖穿著,露出腿毛的西裝褲下是赤裸的雙腳。臉倒是可愛,襯著裂出括弧的燦爛笑臉,其他部分好像都可以原諒。
——個屁!
手肘拱了拱已經僵化的兄弟,陸嘉恩的口氣和眼神一樣富有揶揄性:「特別嬌小?對;特別黑?也對;特別鬧?看得出來;特別可——你把話再說一次?」
「……」
林圖是個極度戀美的人,包含喜歡的東西,都期盼是打理過的樣子。
嘴角抽搐,他嗓音顫顫,十分為難地把話吐出口:「特別可……愛?」
林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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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話。
即便不習慣,也企圖告訴自己別看他,但那個叫阿狗的小黑皮還是不斷闖進他的視野。
因為他們是隔壁班同學。
站在女兒牆邊偷盯著對方直亮濃密的腿毛許久,林圖含著棒棒糖,內心千迴百轉。他不太想承認,可那腿毛其實打理得挺好……
「欸,阿狗,」洗手台旁的同學問那個人:「腿毛長會不會很麻煩?有沒有蚊子和蒼蠅卡在裡面過啊?」
關上水龍頭,思考了片刻,小黑皮甩去手上的水,笑嘻嘻地回答:「這隔我不知道欸?但肆我會幫他悶燙直跟護髮!」
喀——叩!
不顧周遭人行的注目禮,原本豎耳傾聽的林圖止不住地抖著肩,彎身撿起掉落地上的棒棒糖。
陽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