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交流/與 koufuku220
時間:復活節前後

一開始,瑪爾妲討厭那個黑膚的青年。
latest #73
那之中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僅僅是因為青年這兩次的拜訪,她的主人、那個被她尊稱為少爺的人都哭了。

當她第一次目送林德柏格家的人離去後,她久久未見少爺走下樓梯,她想要去書房確認少爺的狀況,卻隔著門聽見了那熟悉的壓抑哭聲,混合著抽泣和壓抑的哭聲。
除了少爺孩童時因受不了訓練而暗自哭泣,她就再也沒看過少爺的眼淚,甚至是老爺離世那天,少爺也沒有掉一滴眼淚。

瑪爾妲從那日起便對那個來自智慧的黑膚小子沒什麼好感。
這是她的工作,打從夫人病逝前將少爺託付給她前,她一直希望的便是少爺的快樂。

而第二次那位林德柏格來訪時,她走進那間同樣的書房準備送上茶水時,卻再次發現少爺的眼角帶著哭泣後的紅腫。儘管她平靜地接下了少爺的指令,卻仍舊帶著警惕和擔憂。

那可是夫人和老爺唯一的孩子,她的少爺啊,她無論怎麼擔心都似乎不夠。
但在相處了一段時日後,瑪爾妲稍微地放下了對那位黑膚青年的緊戒。

「客人,請問您需要什麼嗎?」當瑪爾妲踏進廚房時,幾乎豪不意外地看到正在翻找著東西的居亞斯,這在青年開始借住在此後的日常之一。
女僕抿了抿唇,無聲地嘆了一口氣,距離幾小時前才是早餐時間,而她印象清楚,她特別多給客人一份餐點。
而居亞斯或多或少也感覺到女僕對自己似乎並非純然的善意。
他自知自己似乎有意無意地弄哭了約書亞不少次,至少有記憶以來對方似乎就常常在自己面前哭,而那通常都使他想要傾盡所有的柔軟對待約書亞,即使那樣的態度反而讓約書亞放肆的哭得更厲害。

然後再稍微轉念想想,約書亞這樣的騎士肯定很少哭,所以被忠心的女僕瞧見了肯定會引起一些誤會——這很正常,但他不想針對這些事情對一個女僕解釋什麼,那只會顯得他很多管閒事。

……只是在這個大前提之下,一次又一次在廚房碰見那位女僕,他還是覺得壓力比起他想像中還要來的大多了。
寄人籬下還一直取用食物真的不好,但他真的太餓了,用腦過度加上平時食量就大,他真的很想吃東西。
於是居亞斯有些抱歉的轉過身正對那名女僕,尷尬的扯起嘴角,「打擾了,我想找點吃的……例如麵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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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客人可以先跟僕從們說的。」瑪爾妲淡淡地回復道,語氣中並沒有顯現出任何不滿,依舊是那平靜且恭敬的態度。她走進廚房,隨手拿起了一個乾淨的盆,從食品儲物間中裝了四、五個雜糧麵包。

當她把麵包遞給對方時,她腦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盤據許久的問題。

「雖然這不是我應該過問的......但,我想請問一下客人是怎麼和少爺認識的?」瑪爾妲在些許的思考後,才下定決心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她先前從未聽過少爺有這位「朋友」,儘管自己從未多問,但女僕相信自己可是宅邸中少爺最親近的人,甚至是知道少爺每隔幾個月就會前往王國的原因,但她卻從未聽聞過少爺有一位來自知識的朋友。

雖然選擇不直接向少爺詢問是有些失禮,但瑪爾妲想要好好看看,她想要清楚知道青年到底能不能放下全數的緊戒。
「初次見面是在大概五六年前的嚴厲酒館,真正變熟是去年秋天的大市集期間。」
居亞斯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回答,接過麵包們時發自內心的湧現出一股想直接拿起來吃的衝動,但礙於自己該要維持教養,他便只是接過,然後正經的看著面前詢問他的女僕。

以他的立場來看一個僕役會對家中的客人過問一些事情其實很奇怪,但轉念一想,或許這位女僕就是在約書亞家擁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以至於對方敢問他問題。
看來他要慎重了,至少不要讓對方覺得自己是個很奇怪的人。

「這次大市集出的事情不少,我們都遭遇了一些棘手的問題,有互相關心一下。」雖然實際上的程度已經遠遠超出普通關心了啦。
居亞斯默默的想,與瑪爾妲對視的神情仍舊坦蕩,彷彿就是一副任對方隨便問的模樣。
棘手的問題。

瑪爾妲抿著唇,交握在身前的手不禁緊握。
在上次的大市集後,少爺並沒有向她特別解釋其中發生的事件,她也沒有多嘴地過問。
而當時少爺也只用了一封信件簡單說明了他接受了審判並被證實無罪的事情,並要女僕不要擔心繼續待在宅邸中。

可她曾在偶然間窺視到些許的過程,藉著少爺在所謂的「審訊」中受的傷痕。
原本光潔的背脊被交錯的新生疤痕佔據,單單一眼就讓瑪爾妲幾乎難以呼吸和思考。那麼大量的傷痕,究竟是需要承受多少的疼痛後換來的,僅僅只是這個念頭,就幾乎讓她快流下淚來。

而她也清楚明白,在那樣的傷下,少爺是不可能獨自一人撐過的。如果、如果她的猜想正確,那是少爺必定是獲得了他人的幫助。經過了數次的考慮,女僕最終仍謹慎地開口:
「是您為少爺治療的嗎?」
居亞斯抓到了一點關鍵字。
治療,這代表女僕知道約書亞在大市集發生了什麼,就算不知道全貌也知曉重點部分。

於是居亞斯把那盤麵包往旁邊桌上一放,雙手環胸,調整站姿到能夠靠到一旁櫥櫃上頭說話而能夠久站的狀態。
「我只是陪在他旁邊而已,治療這種事不敢當。」他只不過是跟醫生拿了點東西幫忙做初步處理而已,後續的部分才能被稱作治療,他尚且沒有厚顏無恥到會把這件事情的功勞攬在自己身上。
不過假設要談及陪伴的部分,那麼在這塊他就有自信說自己應該還算做的不錯?

居亞斯用帶笑的眼神繼續盯著瑪爾妲看,靜靜的等待對方說話期間的悠閒就像是在用無聲的寂靜說著還有什麼想問的嗎,奉陪到底。
「不......少爺他總是習慣逞強,僅僅是陪伴就已經十分了不起。」女僕輕輕閉上雙眼。
儘管只有少爺在家的那短短七年,但她仍然照顧過少爺一段日子,就算那個笑著將禮物遞給她的男孩已經成長為英俊、木訥的青年,儘管他已經經歷了許多女僕不知詳情的事件,但她依舊能從日常看出過去的影子。
仍舊喜歡吃甜甜的蛋糕、仍舊喜歡把煩惱藏在自己心中、仍舊不喜歡他人為他操心。

「我僅僅是作為一介下人,感謝您在少爺需要的時候陪伴了他。」她將頭低下,向那位青年彎腰鞠躬。
無論那人做了什麼,少爺是信任他的。她曾注意到少爺看向對方的表情,那是一種瑪爾妲許久沒在那人臉上看到的柔和淡笑,那之中甚至沒有一絲死寂的壓抑,只是純然的安心和放鬆。

那正是瑪爾妲開始稍稍對青年放下警惕的原因。
他舉起手,並沒有真正碰到瑪爾妲,而是做出一個請起的手勢。
老實說他在聽見這些話時內心是有優越感的,畢竟在他面前的約書亞——或許還是在逞強,但至少是會哭的正常人類了,至少對方願意在自己面前展現軟弱,這讓他覺得很開心。

而居亞斯便在默默聽完這些之後給出一個笑容,「謝謝妳的信任。」
他想他能感覺到女僕一剛開始對自己的警惕,那就能感受到現在女僕對他稍微放下心來的態度,只是他不確定這對女僕來說是否足夠,所以他在默默的調整了前後腳順序後,用一種稍微帶點天真的愉快語氣開口。

有的時候衝一下或許會比拖下去還要好。
「不過我以為妳會問更多——我現在是認真的在說,如果妳對我這個人的出身有疑慮的話儘管問,在有限範圍內我全部都可以告訴妳。」
「不,客人您的出身並不重要,只要少爺不在意我自然也不會過問。」聽聞青年的回應,瑪爾妲搖了搖頭,這麼回覆道。

她並不在意對方的背景,只要少爺不在意,她也不會多嘴。這個家過去的主人出生於王國,就算曾經對老爺有所不滿,但那也僅是因為對少爺的教育方式有所爭執,除此之外她同樣服從並侍奉著那人。

「我只希望您不會讓少爺受傷或難過,這就足夠了。」雖然對方已經讓少爺哭了兩次,但同樣的,他也讓少爺露出了笑容,因此瑪爾妲仍舊願意給對方機會。

「儘管我只是一介下人,但當初夫人將少爺託付給我,我便會親自用雙眼來檢驗您,而不是用地位與身分。」瑪爾妲的語氣十分平靜,雙眼中的那份冷冽並沒有減去多少。她在未來依舊會小心地審視著青年,直到真正地確認青年的心意。
「是嗎?真可惜。」虧他已經準備好一大堆東西可以講了,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有誰會沒事過問主人的客人出身何處,即便深色的皮膚讓他已經習慣應付這些糟心事,而那大部分的技巧都是跟擅長話術的父親學來的。

而女僕的回答也很清楚了,這時候給任何承諾都顯得空泛又沒有意義,居亞斯便在重新拿起麵包時朝對方笑笑,幾乎無視了對方眼中那要把自己凍死的家長般的目光,然後朝前頷首。

「我知道了,那就請妳好好看著我吧。」好好看著他,看著他未來究竟會不會傷害到約書亞——雖然他沒自信能不能避免再度讓約書亞因為自己而哭,但就看著他吧,萬一約書亞又因為他受傷,那麼他願意被賞巴掌,被破口大罵,甚至被做更過分的事情,都可以。
「居亞斯......瑪爾妲也在啊。」當約書亞打開門時,便看到他要尋找的兩人都在廚房中,儘管房內的氣氛有些微妙。

自從父親死後,他就沒有再踏入墓園一次,就連母親的墓他也只有在父親的陪伴下見過一次。約書亞始終不習慣那樣的場合,好似只要看著那石質的墓碑時,他便會在體驗一次失去時的痛苦。
在審判所接受詢問時,瀕臨窒息間他意識到自己的後悔,但在這幾個月間他多次前往墓園,卻又總是止步於入口。

但這次,如果有居亞斯陪著,應該就沒關係了。儘管這樣的想法就像是在撒嬌一般,但就算他如何譴責著自己,最終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去依賴青年。

「抱歉,居亞斯,你有空嗎?」騎士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
當然!有空!
就算原本沒空也會被他說成有空!
居亞斯本來要轉身離開的普通動作在那一瞬間變成把一盆麵包舉起來放在頭上的好笑畫面,在女僕面前的穩重在約書亞面前就全都消失殆盡。

「不用抱歉!我很有空!」他聲音有點大,在小跑步朝對方跑去時腦袋裡已經閃過各種把書丟下的正當理由,包括把麵包打包帶走路上吃的完美方案。
居亞斯一路滑到對方面前時幾乎忘記了自己這副蠢樣也會被女僕看見,把麵包盆旋轉著拿下來時也順手撈起一顆往自己嘴巴裡塞。

「您是要帶我去哪裡嗎還是要做什麼?」他正好覺得這些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唸書快悶死了,有一點點能夠出去的機會當然是要努力把握啊!
「出去一會而已,不過不是什麼有趣的地方就是了。」看到青年有些誇張的舉止,約書亞不禁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微笑,就連那人身後的女僕也悄悄掩住了勾起的嘴角。
對方是如此的雀躍,他都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說其實是要去無聊的墓地。
他向女僕點頭示意,而女僕也鞠躬向她的主人道別,直到那人走出廚房後他才再次開口。

「我想要去一趟墓園,但......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騎士有些猶豫地開口,他的手不安地緊握。這個請求果然聽上去有些奇怪,但他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說了下去。
「我之前到門口就放棄了,如果你能跟我一起去,我或許就做得到了。」他越說越小聲,像是在心虛一般。他甚至不敢看向身旁的青年,只是抿著嘴看著自己的腳尖。
「當然,你不想去也沒有關係。」最後,他小心翼翼地補上了這句話。
注意到女僕已經離開廚房,這代表他可以放肆一點了,於是居亞斯三兩下把一顆麵包吃掉之後用空著的單手環住已經低下頭準備開始後悔的約書亞,把頭靠在對方肩膀上,再輕輕拍了兩三下後便放開。

「去。」
簡短的回應表明了他的堅定,居亞斯直起身子時又笑著把麵包塞嘴裡,即使雙頰被塞的鼓脹也沒有影響他說話的清晰程度。
墓園啊——老實說他這輩子還沒踏進去那種地方過,如果有機會去看看那倒是很好。而且他其實很欣賞這種把死去的人們安葬在一起的文化,好像躺在土裡、與大自然交融在一起就會真的與神明成為一體。

而不是像他小時候一直習慣不了的那個怪怪村莊一樣用各種詭異方式把屍體處理掉。
「是現在嗎?如果是的話那讓我回去收一下東西,馬上就能走了喔!」
僅僅一個短暫的擁抱,也幾乎是立刻安撫了他的不安,他同樣地將頭靠在對方肩上,直到青年再次直起身。

「謝謝你,居亞斯。」那肯定的答覆讓騎士鬆了一口氣,他的嘴角重新勾起一抹微笑,原本皺起的眉間舒展開,緊握的手也放輕了力道。就像他所想,青年答應了自己的拜託。

......希望自己這次不會在居亞斯面前失態了。他不禁這麼想著,儘管自認為自己已經跟青少年不同,能平靜地面對那兩人死亡的事實。但每當走到那墓園的大門時,他唯一能聽見的就只剩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就像是身體在逃避著進入一般。

「是的,你慢慢來也沒關係,我會在門口等你。」約書亞這麼回答道,他在早晨的訓練時就已經有了出門的打算,剛剛便優先把東西都整理好了。
「知道了!稍等一下。」居亞斯挑起眉,給了對方一個輕巧的雙指併攏的手勢後便迅速的拿著他剛剛獲得的麵包們往自己暫住的房間走去。

下次他出現在約書亞面前時已經穿好了把自己包緊緊的樸素裝束,他有把握幾乎快要跟街道背景融為一體的色調大概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他,旁人甚至可能會把他當成約書亞的僕役。

「好了。」只是他還是要帶麵包,沒有麵包他會死掉。
居亞斯朝已經在門口等了一陣子的約書亞扯開笑容,用眼神示意他隨時都可以出發。
「那就走吧。」約書亞看著青年的裝扮輕輕地抿唇,最終點了點頭,這麼回應道。
儘管他們不是這段時間第一次一同出門,但他仍舊不喜歡那種需要遮掩的感覺,卻又心知肚明對方所做是必要之舉。

「......你跟瑪爾妲還好吧?」步行了一陣子,騎士突然有些猶豫地開口問道。他依稀能感受到方才廚房內有些微妙的氣氛,但卻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雖然孩童時期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但他仍然可以說出女僕無論在過去還是現在都對他十分照顧是個事實,那人甚至是比他都還要關心自己。也因此,就算在他每次看時兩人的相處都十分自然,但他仍舊擔心兩人有什麼不愉快。
看來瑪爾妲會盯著審視自己的態度多少也讓約書亞察覺到了,哎呀,該說是對方對自己太過有戒心還是約書亞細心呢,或許也是兩者皆有吧。

「廣義來說很好,狹義來說有點事。」居亞斯在雙手背在後腦勺踢石子時漫不經心的說,面上的笑容顯示他不是很在意,但面對約書亞——他認為自己應該要說實話,無論是出自良心或者其他重視對方的心意。
黑膚青年在講完這句話後把腳前肉眼可見的一顆大石頭踢出去,遠遠的砸到路邊不見蹤影,他才老實的把手放下來。

「她擔心我對您不好,所以問了我一些事情。我想今後她會繼續緊盯著我的一舉一動,我覺得這沒有不好,所以我才會說廣義的很好,狹義的有事。」
「對不起,瑪爾妲她總是很擔心我的狀況。」約書亞下意識地向青年道歉,但卻又隱約可以感受到胸口的一絲暖意。

女僕總是溫柔且禮貌,一直也對人十分友善,肯定是不會特意去找他人麻煩的,而她這次卻為了自己特意注意、質問居亞斯。

或許,他實在讓瑪爾妲太不放心了。騎士看著石頭飛出後消失的方位,不禁這麼想著。

「真的沒關係嗎?如果覺得不舒服,我可以去找她談談。」在些許的猶豫後,約書亞仍舊選擇開口問道。儘管說服女僕放心可能需要耗費一些心力,但他不希望居亞斯感到壓力,儘管對方已經說這並沒有不好。
「沒——關係。」
居亞斯在拖著長音的同時把手放上約書亞的肩膀,這讓他在旁人眼裡的身分瞬間從僕役變成對方的兄弟、很好的兄弟,之類的。
他像是為了讓對方放心一般稍微放緩了腳步,真摯無比且直勾勾的盯著約書亞的那雙藍色眼睛看。

「如果我跟她兩個人都是抱持著為了您好的想法、嗯——我的本意或許沒辦法像瑪爾妲那樣單純,但她的立意都是為了您好,而我壓根沒打算傷害您的話,目的一致,我就覺得這樣被審視沒關係啊。」

「不過我想她會這麼看待我,大概是她以為我做了什麼會讓您哭的壞事吧,」居亞斯有點開玩笑的說,但忠心耿耿的僕人光是看到一次就足夠引起反彈,這很正常,「啊、不用幫我解釋,因為您哭了是事實,嗯。」
「不、那是......」騎士的面頰增添了幾抹紅潤,想到當時的情況,那試圖解釋的話語中也不禁夾雜著些許的懊惱。

「那不是你的錯,我也沒想到我會哭出來。」那雙深藍色的瞳眸下意識地移開,像是在躲避那真誠的目光,直到他喃喃說出那有些無力的話語後才像是做好準備地再次對上。
儘管已經相處了一陣子,但約書亞還是有些不習慣那突然拉近的距離,那怕他知道對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至少和自己隱藏著的那些心思有所不同。

幸好已經可以看到墓園的大門了。約書亞抿了抿唇,有些慶幸地想著,深怕自己那些過了頭的情緒會不小心暴露。
老實說居亞斯是想繼續追問下去那時候約書亞為什麼會哭的,因為對方此時的表現太過新鮮,臉有點紅紅的,眼神漂移的模樣看起來很可愛。

……很可愛?
而正好開始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好像有哪裡怪怪的時候他就注意到目的地已經到了。
他覺得有些慶幸,這就代表他可以先暫時把這種好像跟往常不太一樣的感覺挪到後面再去思考——雖然相處的這段時間他已經不知道把多少這種情形往後挪了。

居亞斯仍然沒有打算把手拿開,似乎還隱隱用上了一點力道,不會太過頭的力量比起催促更像是表明一起走進去的決心。
「不過我很開心您願意在我面前表現出柔軟的那一面。」居亞斯緩慢的補上方才話題的延續,看向眼前的目光也正柔和的映證他這番話所表達出的溫柔。
約書亞陷入了沉默。他才是那個感到十分開心的人,他想。
無論是在拷問後替他療傷、亦或是深夜的談話,就像他之前所想的,青年就像是一根燃燒著的蠟燭,那微弱、卻又如此溫暖的火光劃開了騎士心底如沼澤般黏稠的黑暗。
而跟過去所想不同的,蠟燭並沒有燃盡,對方回來了艾因索夫,雖然仍舊會有離開的一天,但那樣就好。
儘管這段時間不會是永遠,約書亞只要對方在自己身旁能多一天、再多一天,他就心滿意足了。

對,那樣就好了。他嚥下一口口水,這麼對自己說道。
接著,他深吸了一口氣,把那些多餘的想法給拋去腦後,向居亞斯點了點頭,才壓抑著離開的衝動向前走去,卻沒意識到自己的手已經緊緊地抓住對方衣服的下襬。
在得到約書亞抓緊衣物的回應後,居亞斯便低低的笑了幾聲,然後扶著對方一同踏進墓園。
對他來說沉默不成問題,但對方那暗暗的信任舉動確實讓他有點小驚訝,並且訝異自己似乎真的在不知不覺間取得對方的極大信任——看來他們彼此都有哪裡很奇怪,不過他卻很喜歡這種感覺。

然後他在剛踩進這塊地方的第一腳時就立刻收斂了聲音,不再毛躁也不再帶著雀躍,這個地方是需要寧靜以及祥和的,所以居亞斯就只是緩緩的跟著約書亞或快或慢的步伐,而他會始終用溫熱的掌心安撫對方,直到對方領著自己到達最終的目的地。
此時的墓園並沒有太多的人,僅僅只有零星三四個人在緬懷著逝去者。而這對於約書亞來說也恰好,這個場所本就應該保持著寧靜。

他的步伐始終有些遲疑和緩慢,但卻不是因為他找尋不到墓碑的位置,相反的,他清楚記得墳墓的位置,他更像是在給自己更多的時間去逃避,像是個孩子不願面對現實一般。

但最終,他的步伐還是停下了。騎士深吸了一口氣,手不自覺地收緊。目光低垂,簡單、方正的石製墓碑上深深刻著熟悉的名字。
他輕輕呼出屏著的氣息,他能感受到肩膀的溫暖,居亞斯依舊耐心地安撫著他。約書亞小心翼翼地放開緊抓著對方的手,接著蹲坐下身,用手抹去那兩個名字上的些許土塵。

他終究還是想念著兩人的,他這麼想著。
居亞斯也跟著蹲下來,卻不是普通的蹲下,而是跪坐。
瞧見約書亞將墓碑上的塵埃拂去的舉動,自覺不應該就這麼呆坐著的居亞斯也伸出手將其邊緣一些長的比較高的草給拔去。

「您們好,我是借住在府上的居亞斯,約書亞的朋友,居亞斯.林德柏格。」
由他率先開口或許有點奇怪,但作為一個在一旁看著的人,他覺得約書亞或許是需要什麼契機開口說話的。
於是居亞斯在小小的自我介紹完後,雙手扶著膝蓋低下頭,當作一個小招呼之後便轉頭看向約書亞。

像是在等待接下來不管內容是什麼的話,也像是單純無比的看著對方,用眼神試圖傳達自己還在的信念。
約書亞轉過頭看向青年,看向那雙支持著他的深棕瞳眸。他深吸一口氣,才再次將目光投回墓碑上頭。

「居亞斯他……他在大市集間幫了我很多。」騎士輕聲地開口說道,過了一會,他才再次開口說道。
「這次的大市集很不平靜,裁判所的人進入了艾因索夫,甚至又奪走了一個無辜女性的命,讓她提早回到天主的身邊。」

約書亞想起了那個女性,那個儘管命在旦夕毫無希望、卻仍在接過烈酒時對他禮貌道謝的女子。他並沒有去看那場火刑,他不想看到那紅棕色的長髮在火焰中散去的畫面。

「除了那位女子外,還有許多人被定罪為受惡魔誘惑的、被質疑是否為魔女。」就像是一種另類的告解一般,僅僅是對象的差異。約書亞稍微思考了一會,才又有些遲疑地低聲說道:「甚至就連我也遭受審問,他們認為我和同性有染。」
……為什麼?
居亞斯在聽見約書亞被懷疑的原因時無疑沒有保持好面部表情,那有些驚訝以及錯愕在他思考了幾秒之後仍舊不解,對他來說這個理由——好吧,對那些裁判所的人來說這種理由可是重罪,但無緣無故懷疑一個騎士跟同性有染是能獲得什麼好處?

況且這對他來說根本不構成被審問的原因,早已經看過很多誇張行為導致某部分的價值觀大概是對於多麼可怕的事情都能接受的居亞斯只是在楞楞的看向墓碑,左右看了看,確定周遭沒有任何可能聽見他們談話的人影後才壓低聲音開口。

「……我真的覺得那些裁判所的傢伙是在沒事找事做。反正這裡沒有人我就直接講了,我真的很討厭那些傢伙一個個高高在上的嘴臉,明明就都是他們口中所說的同一個『上帝』創造出來的人們,結果還帶著偏見去看待他人。別笑死人了,他們遲早因為這種控制思想的手段而自取滅亡。」
聽到青年的話語,約書亞有些驚訝地眨了眨眼,他沒預料到對方會如此激動。對方……是為了自己生氣嗎?他忍不住這麼想道。

「居亞斯。」他輕聲地喊了對方的名字,像是在安撫對方一般,遲疑了一會才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對方的手。
他當然能夠理解對方憤怒的點,他被囚禁在教堂房間之中時也曾反覆地詢問過天主,為何少女會被奪走性命、為何她會比自己更快去接受天主的審判。

「確實,這或許十分荒唐吧。」約書亞這麼低聲地說道,手不知不覺地收緊。就像父親在那日曾經說的,這就是他們的日常、這座城市的習以為常。
「他們對人們來說就是神的衍生,他們的言論就是神的本意。」
「是嗎?那您也是這樣想的嗎?」認為那些人就一定是上帝的延伸。
居亞斯有些不滿的皺起眉頭,但對於那放到自己手上的舉動,他就只是反手抓住對方的指尖,將其捧起來,然後抬到自己眼前。

「我不這麼認為。」他的眼中有千萬個無法忽視的不理解,但在父親的教導之下他卻發現自己跟父親嗤之以鼻的這個世界會這般形成也是其來有自。
真可悲。
「信仰之所以蓬勃是因為人們需要心靈依靠,而神明所下達的旨意需要被闡述時就有了先知。」

「但當信仰牽扯到權力時就會變得骯髒不堪,控制思想、散播恐懼以得到人民更深的依靠,想讓教會成為無法被撼動的存在,他們會為了獲得權力而恣意的解釋經典。所以他們的正當性在哪裡?我看不到。」
「可是……」約書亞張了張嘴,但卻僅吐出了幾個字,最後又死死抿住了唇。他只是安靜地看著兩人交握的手,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散播恐懼、肆意解釋經典。
騎士低下頭,若是青少年時的他肯定會對這些言論憤怒不已,甚至讓對方後悔自己污辱了天主的忠誠信徒。
可當經過這種種的事件後,他依舊信仰著天主、他依舊會在禱告間試圖尋找平靜、他依舊希望天主引導著自己,卻開始漸漸地對神職者們感到困惑。

但是……但是他真的可以質疑那些神職者嗎?他真的不會被責罵嗎?真的不會被天主給更加厭惡嗎?約書亞可以感受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和更加困難的呼吸。
「我……或許我不是那麼想吧。」最終,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回覆道。
或許、可是,這些詞聽在居亞斯耳裡都算是細小的疑惑。
他並不是想推翻天主的存在,只是覺得利用權力的人類很可惡而已,這不管在哪裡都一樣,而他想讓對方至少能夠知道還有這麼條路可以走,才不致一直如此懷疑自己。

「聽我說,」他盤起腿,挪動臀部後現在正面對約書亞,「信仰是拿來統治人民的手段之一,這在歷史上很常見。」
「現存的阿拉伯帝國就是靠伊斯蘭教連結人民之間的向心力才能如此強大,惡劣的地理環境讓他們依靠信仰,所以信仰才能蓬勃發展。」

「艾因索夫東邊的國家則是政教合一的世界,他們乾脆直接將宗教與政治結合讓教權跟王權一起統治土地。就連我小時候生活的村莊都是靠對上天的信仰而凝聚了族人的力量,所以我沒有懷疑神的存在,也不覺得用信仰作為管理人們的手段是錯的。」
「只是當統治者為了權力而行動,而不是為了人民福祉而行動時,那麼——真正違背上帝旨意的就不是那些被抓起來的人,而是執行這些行動的神職人員了。」
「我當然有看過很棒的神職人員,我認識的班奈特先生就是這樣,他用行醫表達對這個世界乃至上帝的尊敬,所以神職人員大多數還是天主的信徒的。」

「嗯——或許執行行動的神職人員也被蒙在鼓裡,糟糕的是下達命令的那少數人,所以真正該被撻伐的是為了權力而利用信仰的人。」
「我的立場總體而言就是這樣,我尊敬信仰,也尊敬信徒,我也相信上帝的存在,但我厭惡現在的體制,專制久了是會分崩離析的。您就……斟酌著聽吧,聽到這些還沒討厭我這個異端對我來說就夠了。」
居亞斯有些不好意思的將約書亞的手放下。他沒想過自己會說這麼多,也沒特別預期對方聽見這些話的反應會是什麼。
啊——希望不要搞砸了。居亞斯有些懊惱的低下頭抓亂自己的頭髮,暗自唾棄自己竟會因為如此放鬆而一下子就把想法全都脫口而出。
他跟父親也半斤八兩吧。
「不,居亞斯,我很感謝你願意跟我說這些。」約書亞遲疑了一會,輕輕將手放在對方的肩上,他的目光中對青年的信賴絲毫未減。

他深吸了一口氣,居亞斯對他說這些,是基於對自己的信任,或許也是為了他那牢牢糾纏著他數年的心結。約書亞在短暫的思考後,才又緩緩地開口。

「我過去從來不敢去思考這些,就算對自己產生質疑、疑惑著天主為何如此造我、甚至是在阿比……阿比蓋爾的死後,我也一直都在逃避著對神職者們的質疑。」在提到少女的名字時,就算那傷痕已經稍稍淡去,但他卻還是不禁停頓了些許。
「我只是試著把罪惡歸在我自己身上,說服自己已經被天主放棄,因為我相信阿比蓋爾不可能會是惡,這樣或許就能解釋一切。」
因為自己就連被懲罰的價值都沒有,那麼阿比蓋爾作為他最親近的人代替他面對死亡,這樣一切就合理了。
過去的他只能抱持著這樣的想法,不然他甚至無法理解那一切為何發生。

「居亞斯,你從未質疑過我的信仰,你甚至一次又一次地幫助我、肯定我自身、甚至告訴我我仍是值得被愛的。」

「我不可能會討厭你的,居亞斯。」
儘管胸口感受到一陣悶痛,約書亞知道他自己真正想說出什麼,就像是在對方準備離開時一樣,他無視了那股渴望,只是一字一句、堅定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發現他在聽完這些之後第一個想法並不是約書亞說的那句『不可能會討厭你』,當然,這句話讓他覺得很開心,但顯然其他事情他更想確認。

居亞斯不知道自己在這般情形之下還想伸出手環住對方的背代表什麼意思,但在強迫自己將兩手十指相對放在雙腿之上,並且看向約書亞時,他只想問——
「所以您現在應該不覺得自己是個不值得被愛的人了吧?」他認真且毫無玩笑成分的開口,先前約書亞的那些表現已經足以讓他感受到對方究竟有多痛了,他知道自己這麼想很傲慢,但他仍舊發自內心希望對方能不再如此怪罪自己。
「在我眼裡看來,您是個很棒的人。」無論是那沉穩的表現還是偶爾會在他面前嶄露出的笑容、還是脆弱,這些都是人之常情,而他只覺得默默吞下過往那些辛酸的約書亞是個很溫柔很溫柔的人。

「如果您現在尚且還不這麼認為,那要我說幾遍都可以,您很棒、很溫柔,為了他人所施加給你的痛苦而質疑自己,在我眼裡看來很不值得,我想所有認識您的人都會覺得很不值得——我會一直不斷的告訴您,您比您自己所想……不,您根本就不是罪惡之人,我會講到您哪天願意承認自己為止。」

「……然後,也謝謝您不覺得我講這些很多管閒事,不可能會討厭我?要記住您說的喔。」他在最後一刻回歸成原先那個愛說笑的青年,像是一口氣把所有該講的全都講完,居亞斯雙肩放鬆的重新挺起身體,然後抬起手把那隻放在肩上的手抓下來,放在掌心捏了捏。
約書亞沉默了會,像是在刻意迴避對方的第一個提問。無論他是否覺得自己值得愛,他也不願冒風險承擔讓居亞斯討厭自己。他對身為同性的那人抱有著好感,而無論居亞斯多少次的稱讚,那人終究不知道自己的真實。

或許。約書亞深吸了一口氣。
僅僅是或許,對方能夠接受異國的文化、能接受各式的思想,或許、或許居亞斯也不會厭惡自己。

「謝謝你說的一切,居亞斯,我......」他小心翼翼地開口,他想要說出隱藏在自己內心的真實,但僅僅是想到可能被拒絕的未來,約書亞幾乎難以呼吸。
他看著那人握著自己的手,一瞬間就連話都說不出口了,甚至比當初和阿比蓋爾坦白時都還要難以發出聲音,都更加感到恐懼。
「我在天主的眼中或許還是有罪的,我現在無法說出具體而言為什麼,但這絕對不是對你的不信任,只是我還需要一點時間。」約書亞輕聲地喃喃道,他最終只能這樣說出這種模糊的話語。

「除了阿比蓋爾以外,我從未跟任何人提過這件事,我可能還要做些心理準備,對不起。」他低下頭,像是在對青年道歉一般。
「我不會等您對我說出那所謂的秘密。」居亞斯仍舊盯著約書亞的一舉一動,他想自己的用字譴詞大概全都是來自父親那處,所以有些時候會顯得刻薄,但卻是他對對方特有的溫柔。

青年又自顧自的將對方另外一隻手撈起來,他們現在兩手都緊緊的握在一起了,彷彿那些溫柔也透過手掌心緩慢的傳遞到約書亞手裡。
「我等您,那代表您總有一天一定會告訴我,但我覺得不用,您真的、真的想講的時候再講就好了,就算一輩子都沒辦法說出口,那也沒關係。」
他柔軟的扯開嘴角。

「畢竟、您看啊,我剛剛已經聽到您說永遠不會討厭我,對我來說這已經是個很棒的禮物了,那您就不用再勉強剖開自己給我看了——我已經很開心了。」
這已經是他這短暫的十九年生涯裡頭與誰心理上的距離最接近的時候了,即便他知道自己某部分仍舊貪心,但真的、真的已經很夠了。
聽著對方的話語,約書亞不禁深吸了一口氣。
果然,居亞斯是如此的溫柔。他這麼想著,低頭看著兩人緊握著的雙手,從掌心傳來的溫度是多麼的暖和。

約書亞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以及對方那輕柔的呼吸聲。
沒有任何一絲的思考,他逕自地挺起身,小心翼翼、輕柔地將唇貼在居亞斯的額上。
那甚至難以被稱上一個吻,此時此刻他並沒有特意想著自己的愛戀,這只是距離跟吻一樣貼近的擁抱一般,他甚至也沒有刻意將手抽出好撥開青年那散亂的瀏海,只是任由自己靠上那深色的髮絲。
「抱歉,我、我——」像是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甚麼,騎士猛地將距離拉開,試圖解釋的話語零散地掉出,但最終只是將唇緊緊抿住,他重新將視線投向墳墓,耳尖和面頰都染上了一層紅暈。

「請當作是一個祝福吧。」約書亞這麼含糊地喃喃,他將自己被握著的雙手急急忙忙地抽出,整個人轉回面向墓碑,但那抹紅潤卻依舊停留在耳尖。
居亞斯整個人傻在原地。
用手摸著自己剛剛被親吻的那塊前額的神情只差沒有張大嘴巴,而其餘五官全都在表現他的驚訝以及——驚喜。

照道理來說他應該要因為男子之間不會互相這麼做而感到錯愕,但很明顯他的內心就不是這樣想。
很開心!超開心!慌亂的開心!你害羞了!腦袋裡彷彿有千萬個小精靈在對他大吼,讓他雙耳嗡嗡作響,然後在那千萬小精靈裡頭有一隻長的跟愛神邱比特差不多,正拿著小小的看板寫著小小的字。

『你很喜歡這種感覺』,接著換下一張看板,『你喜歡他——』
居亞斯在那一刻臉面變得很紅,紅到只要有人稍微看一眼就能注意到的程度。他哀嚎般的用雙手把自己的臉捂住,發出一些意義不明的怪叫之後直接出手把約書亞拉過去。
他回給對方的是一個落在臉頰上的輕吻,他還沒那個膽得寸進尺,所以他在親完之後也轉回去面對墓碑,咬著牙對約書亞的父母懺悔。
約書亞在聽到青年發出怪叫時還有些緊張,正準備轉過頭想要道歉時,卻被對方一把抓住——
接著,是突然無比靠近的呼吸,以及一個落在面頰上的柔軟。

……什麼?
約書亞的腦中只剩下了大大的問號,他幾乎定格在原處,直到他終於運轉的腦子意識到那是一個吻,一個急促、輕柔的吻,一個居亞斯給予他的吻。
「居、居亞斯?」他結結巴巴地喊道,那雙深藍的瞳眸中充滿著震驚。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胸腔泛起一陣喜悅,但同時湧上的還有一陣酸澀。
同性之間的愛戀是錯誤的、是被禁止的,因此他才一直將所有的情愫埋藏在心底,這是他的錯嗎?是他害了青年嗎?
但那股喜悅是無法否認的,居亞斯如果也喜歡自己、如果他不會離開自己——

僅僅只是這樣的想法,就讓約書亞幾乎難以思考,而這一切單方面的臆測都沒有意義,他想要問清楚對方的想法。
但不是在這裡,不是在他父母的墓前。

抱歉了,父親、母親,無論您們現在聽不聽得到,但請助我好運吧,我下次會再來的。
約書亞在心中默想著,指尖再次擦過了那兩個名字,接著在緊張的屏息中,他輕輕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走吧。」騎士的嗓音中還明顯聽得出緊張,但目光卻閃爍著少見的堅定。
所以他最近這段時間以來會想把對方按在懷裡揉不是沒有原因的?
所以他應該把自己的後知後覺怪在他眼前的那對模範大人根本就是在裝傻,他才會以為自己根本不是那方面的喜歡?
所以他對約書亞真的是愛情小說裡面那種喜歡?!

那些天殺的世間倫理他才不管,更混亂的社會他早就看過了,他現在只想好好想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是那種心情——
然後居亞斯就在嘗試將視線放回對方身上,並且讓眼神緩緩下移到對方的雙唇上時發現自己很可恥的想咬上去。

好吧,嗯,好吧,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但好吧。
居亞斯還是咬著牙,對於手腕被抓著的這個舉動只在這短短的幾秒之間換成他反手拉住對方的手,自己站起來時也順便將人也拉了起來。
「嗯。」他簡短的應了一聲,難得的少話顯得他有點無地自容,臉上的紅沒有消退半分。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順著對方的力量被拉起身,黑膚青年依舊漲紅著臉,甚至是平時的健談也不見蹤影。而騎士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他仍然可以感受到自己臉上的熱度,以及胸腔內不斷劇烈跳動著的心跳。

約書亞沒有多說什麼便轉過頭朝著街道走去,但在即將踏出墓園時還是猶豫了些許。
他不想鬆開那相互緊握的手,但街道上仍會有人走過,此時若被他人看到只會引起不必要的視線,而那是居亞斯最不需要的。

騎士抿了抿唇。沒事的,居亞斯不會逃開的。他這麼肯定地對著自己說道,才輕輕地放開手並繼續步伐。他們又再次變回離開時那份正常的距離。

……這樣也能稍微冷靜一下吧。約書亞用手掩住了自己的下半臉,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氣,對於剛才的吻還有些不知所措,儘管那並不是人們所說的、唇瓣相貼的吻。
在手被放開時,居亞斯下意識的瞄了一眼約書亞,並在短短的這一眼裡頭試圖透過對方的反應看出當中的情緒。
……應該是、不討厭?他在剛回來艾因索夫時的擁抱期間曾經問過對方是否不討厭擁抱,他得到的回應是不討厭,所以剛剛那個喊他名字以及出手拉住他的手腕的表現也是代表不討厭?

所以綜上所述約書亞大概、大概跟他一樣還算喜歡這種感覺?直接推論到對方是因為喜歡自己才願意這樣給自己抱住跟親吻?是這樣嗎?
他這個思春期的腦袋把結論跳的這麼快真的沒問題嗎?
一旁的騎士掩住了嘴,他同樣也在走路的期間捏了自己的鼻梁不只一次,並在如此腦袋繼續高速運轉的狀態之下唾棄自己不下十次。

但他想不到還可以講什麼,那堆小精靈們已經快要把他的腦袋壓壞了,所以他就只是默默的從隨身包包裡掏出稍早前尚未吃完的麵包,低頭狂啃。
他們在剩下的路程間並沒有多餘的溝通,只是各自沉默地思考著什麼。
但道路總是會有個終點,當約書亞還在思考著自己到底該如何開口詢問對方、是否該說出自己的愛慕時,卻發現他們已經回到了家門口。

……他怎麼不記得這段路有這麼短的。約書亞抿了抿唇、有些緊張地想著,但最終他只是裝作鎮定地走入屋內,接著踏上往二樓的樓梯。

在自己的房間談、應該沒有關係吧?騎士這麼混亂地想著,習慣性地打開門讓居亞斯進入。

「居亞斯,我……」關上房門,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卻不知道從何開始。
當居亞斯啃完麵包,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人家房門口了。
呃、如果是平常的話那倒還好,因為他有的時候也是會在人家休息時闖進來跟人聊天,但在現在這種他已經意識到什麼東西的情況下走進去真的沒問題嗎?
嗯,最後如果出問題的話也是自己的問題,好,走進去。

但是約書亞究竟是打算跟他聊什麼?這種情況很少見啊,這會讓他胡思亂想啊,啊啊啊果然還是不應該走進來的吧!
居亞斯自暴自棄的又抓亂了自己的頭髮,然後一轉頭就看見對面的騎士似乎沒比他好到哪去。所以約書亞到底是打算要聊什麼?
唉,他發現自己的思考陷入死胡同裡了。

「您如果想跟我說什麼,您慢慢來,不用急。」最後居亞斯決定先把自己的心情放一邊——對他來說這場談話的主角是約書亞,所以他想把對方擺在第一位,即便他在捧起對方的手上下晃,意圖使人安心時,他自己的神情也顯得有些緊張。
「我……我知道這或許對你來說很噁心,我知道這是錯誤的,但剛剛……」
騎士反握住那人晃著自己的手,甚至就連另一隻手也同樣地抓緊,像是害怕對方會消失一般。那雙深藍色的眼中是一種已經做好被拒絕準備的拜託,就像是青年替他療傷的那晚,他在第二次主動要求對方的擁抱時相似的,同時混合著絕望和渴求。

「我喜歡你,居亞斯。」

約書亞這麼說道,他的聲音並不大,甚至有一些些打顫,但是在僅有他們兩人的房間中十分清晰。

「我喜歡你的堅定、你的溫柔,你一次次的拯救我,我什麼都無法為你做,甚至對你產生了超出朋友的情愫,甚至對你產生了被神禁止的感情。」
他低下了頭,看向自己的腳尖。他不想看居亞斯的表情,他不想提早知道自己會被拒絕的未來,他不想看到青年那閃著光的瞳眸中出現對自己的厭惡,但他必須繼續,這一切已經來不及回頭了。
「在你跟我通知你們要離開時,我感覺我就連呼吸都做不到了,我……我好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邊,但是我知道我自己不行這麼說。」

「對不起、我很對不起……如果你想要現在離開回去智慧,我不會阻止你的。」最後,在短短幾秒的沉默後,約書亞鬆開了緊握著對方的手,他這麼輕聲低喃,像是做錯事的孩童一般。
約書亞狼狽地擦著奪眶而出的幾滴眼淚,始終沒有將頭抬起,他甚至沒有勇氣去看對方的表情。
「……您說的喜歡是這種喜歡嗎?」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大概跟約書亞想像的任何場景都沾不上邊。
居亞斯不知道現在該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他覺得自己有點生氣,有點顫慄,興奮以及心疼還有對於那種自虐般的想法所產生的憤怒讓他的嗓音聽上去比平時那個溫潤雀躍的開朗還要低上不少。

然後他就在沉沉的說完這句話,直接讓那雙空著的手捏住對方的雙臂,往前把人推到後頭的門板上,幾乎掐斷了所有對方可能的退路。
而居亞斯便在確保自己的力量足夠大後,微微傾身,由下而上叼住對方的雙唇往牆上按。
這種感覺太美好了,讓他捨不得放開,還想吻得更深,但不行,他還得要說些什麼——他在把人放開後的神情看上去就像是在瞪人,呼吸有些不穩,但他仍舊用相抵的額頭逼約書亞與自己對視。

「是這種喜歡嗎?是像我對您的喜歡,像我一樣想把您按在牆上親的這種喜歡嗎?
當青年牢牢抓住自己的手臂向門推去時,約書亞是下意識想護住自己的,但他的手卻被死死固定在身體兩側。他直覺地認為自己要被打了,畢竟對方的聲音聽上去是這麼的憤怒且低沉,像是隆隆的雷聲一般。
搞砸了。那是約書亞當時腦中唯一的字句,他緊緊閉上眼睛,準備承受接下來的疼痛——

但想像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取代而之的,是唇瓣傳來那帶著粗暴的柔軟,以及距離接近到混雜在一起的兩個呼吸和心跳聲。

居亞斯親了他。

當青年退開、兩人的額頭緊貼,約書亞還沉浸在震驚中,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在顫抖,混著喜悅、興奮、和不可思議,直到居亞斯呼吸不穩地提出了問題。
「……是的,我、我想應該是的。」約書亞結結巴巴地回應道,哪怕他在這些時間的相處中壓根不敢去想親吻居亞斯,但他還是這麼回應道。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語,騎士小心翼翼地偏過頭,再次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接著便用唇瓣輕輕地貼上對方的唇。

和青年的吻十分不同,騎士從來沒有去吻過某個人,甚至去想像這件事,他只是單純地將唇瓣印上,接著又再次退開。
而僅僅是這樣,就幾乎用光了他所有的勇氣。僅僅是那一瞬的柔軟,也讓他的面頰燒紅了起來。
埃及弟偷窺航海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哈啊——真的是要人命啊。
居亞斯在獲得一個回敬的親吻之後咬著牙盯著對方紅透的臉,所以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吧?他覺得自己要死了,好想歡呼,卻又覺得只有這樣遠遠還不夠。

他衷心祈禱自己的剎車煞的住。
於是他在看似冷靜的盯著約書亞幾秒之後,用一手扶著約書亞的下頷,另一手則往後滑過去,再扣住對方的後腰用幾乎要把人提起來的力量往他那處壓。
居亞斯這次不再像剛才那般粗暴,但在再度親上去時仍舊帶了點強勢,並於約書亞尚未反應過來前便把舌尖往裏頭探。

他沒有接過吻,但卻像無師自通一般學會如何用舌面擦過上顎,乃至細膩的掠過口腔當中的每一處小地方,然後於來回舔過對方的雙唇後強硬的勾起不屬於自己的另一條軟舌糾纏在一塊。
聽著近在咫尺的交纏聲固然害羞,但這對他來說大概也只是讓他更興奮而已,而他在覺得差不多終於滿足到一定程度後退開,離去前又多親了幾下,最後再用手抹去那被自己帶出來的水光。

糟糕、他的心跳感覺快失控了,但他壓根不想把抓著對方的手給挪開。
「那這樣呢?也喜歡嗎?」他想做的可不只有這樣啊。
居亞斯彷彿用那雙比起平常還要幽深許多的眼說出這句話,用氣勢就可以判斷他是問真的,而只要約書亞一點頭他大概就會再來一次像剛剛那種太過黏膩的親吻。

——但不行,不行,現在還是白天啊,而且剛得知對方也真的喜歡自己,怎麼就如此急躁,不行啊。
約書亞幾乎是到了一半時,才想起了自己該如何正常呼吸。
當舌相互地交纏著、發出了嘖嘖水聲時,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腳趾都緊張地縮起,喉間甚至發出了幾聲他從未發出過的細小嗚咽,獲得自由的手不安地抓住對方的衣服。

太奇怪了。約書亞慌亂地這麼想著,當那些細碎的吻落下時,急促的呼吸間仍舊混著顫慄。
但是自己並不討厭這種感覺,甚至是喜歡那種感覺,約書亞深知這點。

「……喜歡。」經過了好一會,騎士才成功找回自己的聲音。
儘管兩人的距離已經如此的靠近,他還是將抓著對方衣服的手放開並向後探去,最終環抱住了對方。
他用額頭抵著對方的肩,但這次不是因為恐懼而且閃躲視線。

「我……我說過了,我不可能會討厭你的,我喜歡你,我喜歡那些擁抱,也、也喜歡你的觸碰。」他結結巴巴地說道,約書亞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全身都在發抖,耳根也整個熱了起來。
所以說他到底要怎麼在被說了這麼多次喜歡,而且還被人這樣顫抖的抱住後控制自己不對這麼可愛的生物亂來?
居亞斯覺得自己快被腦內那些想法氣瘋了,尤其是在綿密的親吻過後他只想做更多更過份的事情。

男人好可怕。
「啊——真是的啊!」居亞斯沒有再強硬的把約書亞的頭抬起來,而是直接就著這個姿勢把人抱的更緊,俯首後克制的啃了一下對方的頸側,便試圖讓自己冷靜的將頭埋進對方的衣料裡。
「即使是更多過份的也會喜歡?像是要把您丟上床亂來的也喜歡?這樣——也不會討厭?」

似乎是講話有助於幫他找回理智,居亞斯雖然嗓音急促的亂糟糟,但他還是想起了很多關鍵字。
「所以您當初在我離開前就喜歡我了?真的嗎?您很會藏啊,還是我太遲鈍了?但我在不知不覺間就想對您動手動腳了喔。」
那熟悉的、緊貼著彼此的感覺,儘管被輕咬了脖頸的感覺有些奇怪,但約書亞還是下意識地調整姿勢,將下巴靠上了對方的肩,甚至輕輕地蹭了對方的脖頸。

「但是,和同性同寢……」那可是聖經上真正記載的罪,儘管這份情緒就已經是被禁止的,如果真的犯下了這樣的罪……
但是,被觸碰、被擁抱的感覺是那麼的好,甚至就連剛才的吻都如此的溫暖,那是一種從來沒有感覺過的親暱和緊密。
儘管想要斥責自己的貪婪,但他清楚知道自己想要更多。

「對不起,我……」聽到青年接連的問句,他下意識地道歉,但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如此。約書亞嚥了嚥口水,才有小心翼翼地繼續開口解釋。
「第二次被裁判所抓到後的那次見面,就稍微意識到了,但……喜歡上同性是錯誤的。」
「我害怕你知道了會離開,只要什麼都不說,這樣你還會願意跟我見面。」
「我可以舉出至少十種不同的說法解釋同一段經文——這麼說好像太自大了,那就三種吧。」
居亞斯在聽完約書亞的話後,腦袋徹底冷靜下來了。雖然這樣聽上去像是懷抱著不軌的心思在陳述接下來的立場,但他真的是想讓約書亞認為這種行為被斥為有罪根本是無稽之談。

「如果要解釋聖經裡對於同性間的性行為的排斥,例如利未記或羅馬書之類的,必須要先知道他們會說出那種話的時空背景是什麼。我看過,我也查過了,他們會被駁斥是因為同性間交合屬於異族的偶像崇拜行為。況且聖經並沒有在無前因後果的情形下直接寫說『同性間愛戀是令人厭惡的。』」

「如果要了解經典的翻譯是否正確,那麼去查訪當中的字源也是一個途徑。我記得有個詞被現在的教會譯作近男色的,但我會古希臘文,那個詞並非代指男色,而是有軟、疾病、手淫等等意思。所以或許原先的經文不是在駁斥男色?」
「我還可以舉出許多文化對於同性間關係的寬容。或者您想聽古蘭經的解釋?古蘭經是伊斯蘭教的經典,當中也有類似像聖經提到的這般對於同性的駁斥,但古蘭經當中的背景則是有個男性去欺壓有妻小的男性的事件,所以其本身是對強姦這事感到不齒。」

居亞斯放開約書亞,將雙手放在對方的肩上,堅定的直視那雙藍眼睛。
「您應該沒機會接觸……但父親研究的古希臘羅馬可是存在同性文學的,那麼您要說那整個社會都是有罪的嗎?包括我自身都看過男人與男人、男人與女人、女人與女人在一起——還有這麼多信仰不同的民族們都能接受了,那在這些我認為過度解讀的教條裡,您還覺得真的有罪嗎?」
「……我再提最後一點好了。」居亞斯有點無所適從的抹了抹臉。
「『親愛的朋友們,讓我們繼續彼此相愛,因為愛來自上帝。 任何愛的人都是上帝的孩子,並且認識上帝。』如果我們都是上帝創造的人,順應本心去愛我們想愛的人,我們並沒有作奸犯科,那我們其實沒有罪吧。」

「我們只是愛的對象跟其他人不一樣而已。」而不一樣往往會讓人們害怕,就只是這樣而已。
居亞斯在講完這一大串後呼出一口氣,接著徹底的把自己的雙眼摀住。雖然他真的沒有那種意思、但是、但是,這種情況下把這些話講出來,就好像——

「……我覺得我這樣講好像在說服您跟我上床,抱歉,聽起來超像色老頭的,我很抱歉——!」他覺得自己要跟著源源不絕的羞恥心一起消失在這塊土地上了,誰來救救他啊。
騎士抿住了唇,他十分認真地聽著青年的話語,而在終於稍微理解對方所說的大概後,他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所以,或許、他不是罪惡的,天主不是厭惡他的,他不是錯誤的。
就像是那壓在背脊上好久好久的重擔被稍稍放下,過去那些對天主的懺悔、那些尋求著存在意義的禱告或許能不用再出現了。

而在看著青年慌亂的模樣,約書亞也不禁發出放鬆的輕笑。
「謝謝你,居亞斯,我……我還不是能完全的理解,但是我會好好思考的。」約書亞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才伸長手緊緊抱住了仍掩著臉的居亞斯。

「不過,這樣子也不需要說什麼秘密了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喃。
「……我剛剛講的那些還滿混亂的,我會寫一份完整並且立意清晰的論述文章給您回去慢慢看,然後順便再加上一些歷史觀點給您。」
說不定到最後會變成超長篇大論,您要有心理準備喔。

居亞斯在約書亞抱上來時小小聲地補上最後一句,仍舊處在無地自容的狀態,但好在剛剛講了那麼一大段讓他腦袋真的暫時再也燃不起罪惡的想法了,於是他就只是也輕柔的回抱住對方。
「秘密……」他努力的回想他們究竟哪一部分有聊到秘密,然後在想起來那大概是在墓園的談話時後知後覺的啊了一聲,「所以您那時候是要講喜歡同性這件事嗎?嗯——雖然現在講已經有點晚了,不過……」

「不過我看過很多很亂七八糟的場面,對於大眾普遍認為的反倫理事件承受能力與接受度都還滿高的喔,嘻嘻。」雖然這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但居亞斯仍舊傻傻的笑了起來。
「......我知道了。」他低聲地回應道,擁抱的力道不自覺地加大些許。
想要知道更多,想要知道更多有關居亞斯的事。原本跟愛慕一同被隱藏的想法湧上,那是混著好奇的私心。

但是,現在就先放下吧,之後總會有機會的,只要這一切不是一場夢。胸口的那股溫暖幾乎就讓騎士無法克制自己的表情,嘴角像是不受控一般地勾起。
還好此時相擁的姿勢使青年無法看到自己的表情。約書亞不禁這麼慶幸地想著,無論是那逐漸重疊的心跳聲,抑或是交錯的平穩呼吸,都讓他更想緊緊抱住對方。

他不用再擔憂寒冷、不用再恐懼黑暗,蠟燭——不,儘管還沒有完全走出幽暗,但他已經找到陽光了。
「謝謝你,居亞斯。」他又再次開口說道,儘管已經反覆說了無數次,但他依舊想要說出口,好像這樣可以釋放些胸腔內的那股悸動。
「我快要被您的感謝給壓死了喔。」居亞斯同樣也笑的無法自已,他們現在已經是可以正大光明互相擁抱的關係了,呃、雖然被瑪爾妲女士看到的話還是需要注意一點,但他現在已經可以真的肆無忌憚的撫摸著對方的腰,然後單純的感受掌下的溫度了。

他想他大概不太習慣這些感謝,應該說、嗯,他也要感謝對方,畢竟走進對方的人生裡是互相的,而他也覺得在已經如此幸福的人生中變得更加幸福,自己會不會下一刻走出宅邸就被雷劈死。
居亞斯在緩緩的鬆開懷抱時,再度扶著約書亞的雙頰,於對方的唇上蜻蜓點水的啄了一下,現在已經不用怕這種親暱舉動是否會造成困擾了。

「我也感謝您願意讓我走進您的人生,」他說,比起平時的笑容還要多了許多化不開的甜膩,「那我們要不要去吃午餐?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相處喔。」
很多很多、多到他根本不敢想像的地步。
約書亞順從地放開緊擁的雙臂,而那輕柔、點到為止的吻落下時,他的面頰仍然有些不習慣地紅了些許。

大概,無論多少次都不會習慣吧。他感受著自己加速的心跳,這麼猜想著。

「那我們就走吧。」伴隨著低聲地喃喃,他下意識地用單手掩住了下半臉,想要掩飾在青年身邊就無法控制的那份情緒。
但在深呼吸後,他仰起頭,小心翼翼地模仿著青年印下一吻。

「走吧。」再次拉開距離,抿著唇的騎士故作鎮定地說道,便朝著門外走去。
無論對於這份親暱和接近仍然是如此的不擅長,或許這不是如同揮劍一般能夠經歷反覆的訓練和掌心的水泡就能上手,但就如對方所說的,他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可以陪伴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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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成功在一起之後反而腦袋一片空白
然後被瑪爾妲姊姊盯著很害羞ㄛ,其實一直很想說約書亞在居亞斯面前哭的情形可不只兩次ㄋ姐姐,姐姐可以更討厭居亞斯的(這個中之是怎麼回事???
以及能夠用居亞斯把約書亞親暈真的是好快樂,中之大勝利!!!!(反正每次都只會講這句
原本目標:跟瑪爾妲對談、看父母的墓
結果:告白了

幸福快樂的甜膩膩生活即將開始,接下來要從舒適圈直線離開了呢 (只會寫刀
約書亞這次只掉幾滴淚,不算哭(???),眼眶沒有紅就可以安全過關
寫到親親大尖叫,我大概也是居亞斯腦中被噴出來的小精靈之一了 (默默噴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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