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吉！」你還在思索著判斷位置時，自上車就不斷看向窗外的金黃腦袋突然轉頭呼叫你，他指著外頭一間鮮紅看板的小郵局示意你看。
「希爾的信會寄到這裡！」語畢，他便按了下車鈴等待車輛停靠。
長達兩小時的車程總算要結束了。

下車後至少還要走幾個小時，他知道的地圖就到這個鄉鎮附近了，他尋找多年的目標終於有一絲絲線索的曙光，來這裡之前他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
「有自己走過來過嗎，回去會不會迷路？」
等車子完全停好後才搖搖晃晃跟著下車。

「兩次！」對你比出了二，看起來像在表示勝利。
「第一次的時候有迷路，現在不會了！」正巧在此時，他突然轉入一間雜貨店旁的小巷，穿過一棵大樹後便可見隱藏起來的入山口。
長扁的石塊插入斜坡造成一座階梯，踩上去意外的穩固，他蹦跳的走在上頭，回到熟悉的森林讓他很是興奮。

「是嗎…從這裡翻過山？」
優吉當然懷疑才兩次就能記得，跟上腳步，人煙逐漸稀少讓他變得放鬆，鳥兒們感覺在迎接他們回家。
優吉一路觀察公車到石階路都很安全，以小希的腳步絕對能安然通過。

「只是翻過山的話走步道就好了……」
他忽然轉入一旁的獸徑，穿梭在一棵棵高聳的大樹中，看似亂走但卻似乎遵循著什麼規則。
仔細一看，樹縫間依稀可見幾個有色布條在隨風飄揚。
「這邊！」
越過一棵共生樹，他想都沒想便直接往一旁的山崖跳下，上前查看才發現山壁邊緣正好有個足夠一個人行走的石道，雖然注意一點大概沒什麼問題，但畢竟一旁就是陡峭的斜坡，看起來還是讓人覺得有些危險。

「布條是爺爺綁的？」
原本才想說會不會有其他人也跟著走，馬上看到山崖就明白了，一般人大概不會忘奇怪的石道走吧。
「你能記得很厲害啊，很會認路。」
小心翼翼地往前，並仔細看著對方的腳步。

「布條是希爾跟爺爺一起綁的！那裡有做了一些陷阱。」大部分是嚇敵或是發出聲響掌握位置的裝置，這句他並沒有說出口。
而後對你的讚許表示得意，繼續替你帶路。

石道慢慢往下，一旁的斜坡也逐漸消失，伴隨著水流聲的靠近，最後走到最低處後，你才察覺已經到了夾在兩山中間的河道。
「這裡只有早上跟晚上沒水的時候可以通過…上面有間房子，爺爺說救援隊會駐紮在那裡。」
他指著山崖上的高處，可以看見一間被漆成紅色的小木屋在那。
「有時候爺爺跟希爾會幫忙抓壞人，綁起來後再放在這裡給他們帶走。」

輕易跳過細流，他領著你到達另一頭後繼續走，一棵長在山壁上的枯木垂降下以藤編成的繩梯，爬上後便能看見樹後的山洞。

壞人…指的是山老鼠或是盜獵的嗎？那些人通常都帶有武裝，不顧危險來幫忙是工作的一部分，或是有能力而發心從善嗎。

他至目前為止都是聽到爺爺的好，但這條回家的路已經不是偏遠可言了，而是故意為之的，這讓他又更摸不著頭緒。
「爺爺是山洞裡的生物嗎。」

「爺爺是普通的人類啊。」
好奇你為何有這樣的疑問，他拿出口袋的隨身手電筒走在前頭，山洞走到較深處後開始有一些人為的痕跡，雖然因為潮濕偶爾會滴水，但並不會難以行走。
「這裡好像是很久以前有人挖的，但是希爾從來沒看過別人用……應該是已經被忘記的地道，希爾跟爺爺還沒全都走過，所以也不知道是從哪裡開始的。」
你可以看見牆上有一些標記的記號，顯示出地道的錯綜複雜。
希爾一邊注意背後的你是否跟緊，而後你感到通道似乎開始有幅度且逐漸向上斜而讓空間變小，等到前頭的他敲敲頭頂等待了幾秒後推開地門，僅有腳步聲的漆黑空間終於又照進了陽光。

眼睛花了一點時間適應強光，回頭看地道口很不明顯，像是沒人會走的路。
「可能是舊的礦坑，要小心土質鬆動，有落石的時候要快速通過，如果走到地勢較低的地方要小心可能有淹水。」
跟著對方依舊穩穩向前的腳步，走到這裡已經離車站有好一些距離了。

「希爾知道！爺爺也有說！」
將以草木偽裝的地道口蓋上，他環顧四周後便往某個方向走，你們已經到了深山中，這裡幾乎沒有人為的痕跡，也多了許多野生動物遠遠地觀察你們。
甚至有隻狐狸跟蹤在後頭。
他望向希爾時尾巴就搖得厲害，但注意到身邊的你便垂下表示陌生，相當猶豫要不要靠近。

發現狐狸

「優吉有去過別的同學家了嗎？」
走在前頭的希爾認真地在認路，說話時也正好蓋過狐狸發出的聲響，因此沒有注意到跟在後頭的毛絨生物。

「…沒有，一般的家長幾乎不會主動邀請老師作客，通常都是從學校有說需要訪視的學生才會去。」
總覺得很久沒看到正常顏色的狐狸，都快忘記原先的毛色了。
「…你身上有帶食物？狐狸都跟過來了。」
視線往後看去，一節尾巴露在樹叢的後面。

「…那優吉跟希爾回家會被校長罵…？嗯嗯？」
原本還在與你對話，之後聽聞你的問題這才注意到藏匿在樹叢後的橘黃。
「小狐狸！」

一人一獸對上眼後馬上相擁而抱，在一陣互相磨蹭後狐狸索性就賴在希爾身上沒下來了。

「優吉！這是之前說的小狐狸！」

「不會，校長會贊成這種自強活動的。」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有說過狐狸的事，依他們相處的樣子來看感情真的很好。
「你說的狐狸朋友？」

「嗯！希爾之前想救牠的媽媽但是來不及…就變成朋友了。」
他不時搔弄著持續對你好奇的狐狸一邊又繼續走，最後在一個小斷崖前停下。
「優吉的朋友們是怎麼認識的…？」
從靠近邊緣的樹根下拉出了被藏起來的繩索，上頭每隔一段距離就綁了個結，看來是早就特別準備的，他毫不猶豫地將繩索另一頭丟下了懸崖下的樹海……以眼神示意著你要降下去。

剛剛上山就做好下山的心理準備，不過沒想到是這種方式，緩緩的往下爬。
「…救？」自然而然的聯想到盜獵的人，沒想到現在狐狸這點錢也有人想賺。
優吉沒有表達針對跟野狐狸成為朋友會是什麼情況，既然事實已成，現在寒假期間就可以暫時放下老師的工作。

不過朋友是在說誰？他思考了很久，才推測你應該是在說那些動物們。
「……小熊在森林裡撿到，就一起長大了。」

「優吉也在森林長大？跟希爾一樣？」
他將繩索固定在一棵樹上，把已經長到他腰際的草叢撥開繼續行走。
「快到了。」
沒有激動，是一個異常冷靜的聲調，他似乎在警戒周遭，連狐狸都安分地不敢亂動。

感覺到比起回答你更擅長提問，雖然有點好奇你在營救盜獵者的危險過程，不過有爺爺在的話或許就沒問題了。
「嗯，也在森林裡……怎麼了？」
對方的視線落在四周，讓人感覺到嚴謹的氛圍，是有什麼東西會出現嗎。

「爺爺說，越靠近據點越要注意……所以都會在這一帶放陷阱。」
他小心翼翼地仔細檢查踩踏的地面緩慢前進，偶爾迎來的微風讓樹葉沙沙作響，自樹縫灑落的陽光中潛藏著不特別注意便不會發現到的反光，即使察覺到這點仍要相當的集中力才會看見一條條的透明絲線。
「不過還沒有其他的人來到這裡過…所以已經變成希爾挑戰爺爺的地方了。」
暗骰

目前為止通過都很順利沒發生什麼事情。

大概只有熟悉這些操作的人才會注意到這些陷阱，所以這些是防止誰的呢，一般人根本很難走到這裡吧。
「要防誰？熊嗎？說起來那些黑衣朋友來的時候怎麼辦。」
盡量壓低身子配合你的高度，重疊你踏過的步伐而前進。

「黑黑的人好像都從天上下來…希爾也不太清楚，都突然就出現了。陷阱好像是要防止跟著來的人…之前說過偷看的那些。」
「感覺有點危險…所以希爾都會被爺爺叫走……」

跨出較陰暗的區域，希爾又恢復原本的步伐，指著一個方向繼續帶你前行。
賴在小小肩上的狐狸也跳下自己行走，大概是了解你們互相認識，也就不再警戒你的行動了。

度過充滿陷阱的地方後樹木開始有些稀疏，有幾棵矮樹存在被砍伐的痕跡，但又重新向上生長，頭頂的樹葉仍幾乎壟罩天空，可見當初砍倒樹時有特別注意過遮蔽效果。
隨著前進開始有聽見一些水聲，大概有小分支的河流經過。

「前面那個就是希爾的家了！」
希爾稍微放慢速度近乎走在你的身旁，往前指去的方向有一棟小木屋。
木屋不遠處的小山壁正好有一條小河流自上方流下，周遭的樹木將房子隱藏其中，屋頂甚至有鋪一些枝葉減少被從上空看見的風險。

就在這樣的木屋旁，你見過的老人正坐在那以鐵製三角架以營火烹煮著湯。
「哦？還真是比預料的還快到啊？」發現你們的到來他只是淡然地表示，看起來從容不迫。
「希爾回來了～」希爾則舉起一隻手道了招呼。

（天上……？）不顧這種森林地形還有人要特地垂降到這裡找爺爺，那背後的權力跟金錢交易非常可觀，由此可證並非普通人了。

房子簡樸、保密設計也非常到位，但老人卻在戶外野炊，白煙在空中留下明顯的痕跡，知道概念的人一眼就能從遠處發現這裡的活動，代表那些陷阱只是預防一般民眾的，像優吉這般見到如此數量的陷阱便知此地無銀三百兩，同理，內行的人就算知道什麼，也不會起心動念想找進來，或是壓根不會接到這裡有關的案子，也就是說——這個老人就是有這般影響力。
他壓住內心的衝動。

「您好，我是優吉老師，打擾你們的安居了，謝謝您的邀請，路途上的風景很好，希爾是很好的嚮導。」
向家長鞠一鞠躬。

「……失禮了。」
見你有禮的舉動讓他站起身來，希爾也在同時跑向前抱住雖然年邁但仍活動自如的身軀，輕撫過撒嬌的金黃腦袋，老人也回以鞠躬。
「優吉老師您好，我是希爾的爺爺。雖然也想報上名諱，但早在幾年前我就已經把它捨棄掉了，現在只是個無名氏老頭……稱呼就請隨意吧。」

他戴起防燙手套將小鍋拿起，一旁的希爾見狀便自動地將營火撲滅。
「這一路上為了如往常地測試希爾而沒能親自領路，甚至讓老師暴露在同樣的風險中，我先向您致歉……嘛、雖然各自都有許多話想說的，不如就一同進屋共進午餐吧？」
空閒的手抬起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希爾將火完全熄滅後便回來輕拉你的手同樣做出邀請。
「優吉一起來吧！」

「希爾爺爺不用和我行禮…」
趕緊讓人挺身，小希跟爺爺擁抱的有如第一次見到時自然，甚至更加思念，兩人的默契互動盡在不言中，也並非嬌氣，可以看出小希的教養有方。
「小希會隨時顧慮後方的速度，跟著很放心……那就打擾了。」
緩緩跟在兩人的後方。

從第一眼開始優吉便時刻觀察對方的動作——毫無破綻。
無論是從椅子上站起時身體先挺膝蓋才直、被小希抱上時重心穩固、眼神慈藹彷彿能看盡一方世間。
他跟在後面，望著爺孫的背影。

狐狸也默默地進屋，但僅止於門口就乖巧的坐著，尾巴不時晃動幾下。
希爾讓你坐在石造壁爐前的桌子一側，而後至角落櫃上的竹籃取來三組餐具，也順手拿了掛在牆上的蠟燭燈。
老人將煮好的湯放在木桌中間已經鋪好的布上，等到燈座放置一旁便拿出火柴將其點燃，蠟燭的火光使室內染上一層橘黃，伴隨木紋的色調讓人感到溫暖。

木屋內的擺設簡單，但生活用品齊全，你可以看見一些各國語言的書籍被整齊擺放著，唯一吸睛的裝飾品大概也只有掛在壁爐上的完整鹿頭骨。
「如你所見是個簡陋的住所，還請不要介意。」替三個木碗都盛好湯並將一碗遞到你面前，他坐在你的對面，隨手丟了幾顆原本就放在桌上的野果給門邊的毛絨吃。
希爾從一旁的工作桌旁拉過第三張椅子也就坐在桌前，拿起湯匙雙手合十。
「希爾要開動了～」宣告完後便津津有味地食用還冒著熱氣的肉湯。

希爾先開動了…食物應該是正常，狐狸的行動模式也已經不是野生動物該有的模樣，可見相處時間很長。

也依照禮節等身為長輩的爺爺先用餐了才舀起熱湯。
「謝謝招待，我就不客氣了。」

暖意隨著湯的鮮甜入口，單純而美好。
「不簡陋，是充滿溫暖的地方，一眼便知道希爾為什麼會對待每個人都充滿溫度。」
直視老人的面容，現在的他就像是個純粹帶孫的銀髮罷了。

你在觀察的同時，老人也不斷的注意你的一舉一動。他很清楚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也做好了可能隨時可能發生的任何情況。
只是希爾在場你大概也不敢輕舉妄動……就目前得到的情報看來如此，暫時還是能安心的吧。

「希爾被稱讚了？」單純的野小孩倒是依然故我。

「充滿溫度嗎…沒有給人添麻煩了就好，希爾沒怎麼上過學，我還擔心會不會適應的不好，不過看來東木真的是蠻特別的學校…將校園封鎖成戰場還真是前所未見……希爾倒是玩得很開心就是了。」
「希爾學到很多！！變強了！今天沒有踩中陷阱！」
「倒是希望你不要這麼習慣讓自己受傷才是啊。」嘴上這麼說著，但仍然寵溺的揉揉對方的頭。

隨著對話的進行，鍋湯也慢慢見底。

他喜怒不形於色，看起來就跟平時差不多，實際上他也還沒有個定案，一切還在衡量中。
「嗯，是稱讚你對大家的熱情。」
喝完湯用手帕仔細地擦拭後，跟爺爺分享學校的狀況
「讓他們先習慣把超能運用在實戰上，預防會遇到各式各樣的危險，但小希他的學習能力很強，會自己思考不同的做法並實踐，在每個活動都表現得很出色。」

「學習能力很強的確是跟他爸一個樣……」盯著滿足於撫摸而面露笑容的臉蛋，老人倒是看起來若有所思。
他緩緩收回手，無聲地輕嘆。
「希爾，抱歉啊…可以麻煩你收拾跟看家嗎？爺爺跟優吉老師稍微出去說點話。」

沉默了半晌，希爾的表情變得困惑，他跳下椅子將老人抱緊。
「優吉……跟黑色的人一樣？爺爺在生氣嗎？」
「不是。」
同樣支開他的舉動似乎將你與他提過的黑衣人重疊在一起，即使想法被否決了，他仍不安地不願鬆手。

是幾乎沒聽過的爸爸。

既然對方優先開口了，便讓小希跟爺爺去喬攏，優吉很自動地收拾碗筷到廚房，便走到外面去等待。

……。

「不好意思久等了，這裡…不太方便說話，請跟我來吧。」
沒經過多久的時間，老人也走出了木屋，他沒有回頭望向內部便輕輕將門關上，逕自朝森林邁步。
行走的速度並沒有很慢，但也不難跟隨，怪異的是你跟著移動的同時可以感受到森林深處傳來了不少視線，或許正是希爾所說的「偷看的人」。
老人並沒有為此解釋太多，只是沉默地確認你有跟上並繼續走著。

這種彷彿在監視罪犯的待遇也太誇張了些，不禁好奇他們會不會碰到陷阱。
「小希沒問題？」
指的是剛剛用什麼方法才讓他放心留在家？該不會還想偷偷跟上來吧。

「『跟優吉老師要談的是希爾不需要知道的事』這麼跟他說他就明白了，雖然有些冷酷，但也不需要拐彎抹角的請求他聽話。」
隨著前進的方向，周遭的樹木開始減少而照進陽光，等到完全沒有遮蔽的葉影，你們也到了一處可以完整環顧壯麗山景的斷崖。
「剛才跟著我們的人影沒有實體觸動不了陷阱，但是他們照不了光，所以在這裡就能安心說話……直到他們派人到對面的山上繼續監視，中間大約有25分鐘，應該綽綽有餘了吧？」

「時間有限，我就單刀直入地說了——將你的故居化為廢墟、把一切燒成灰燼…同時使你與家人永隔兩地的人就是我沒有錯。」
他的語氣平緩，就像是在談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一樣，對於自己的罪名毫無遮掩的對你訴說。

語氣兼柔並蓄又不失果斷，原來這就是把小希教導有方的原因。
「他不用知道？」
「不用知道爺爺為什麼要放火養老還得被監視的原因嗎？」
老人誠摯的話語彷彿千雷轟頂，他不知道自己怎麼維持理智在這裡說話，但還是強迫自己繼續理解完棝中原因，或許他自己也在期待那一絲可能性。

「……我的所作所為和那孩子沒有關係。真要說的話，希爾也是這件事的受害者。」
他緊盯著山腰的樹縫之間，流竄的個黑影都向著同一個方向跑。
鎖定目標的雙眼沒有離開過，他以腳踢開偽裝用的沙土，將埋在地下的木盒蓋子打開，就這麼拼裝起遠距狙擊槍。

「我的家族世代都聽命於組織，一開始我也只是照著指示像個殺人機器般生活，事實上也相當獲得上頭青睞……一直到共築家庭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而開始對殺戮厭倦。」
熟練的動作馬上將槍枝拼裝好，老人以趴姿將子彈放入、上膛，瞄準著山下的目標——然後開槍。

射偏了。
他將注意力都放在狙擊上，重新將子彈放入並計算著彈道，對你可說是毫無防備。

「將你的父母自世上抹除掉便是讓我脫離殺手身分的條件了。」

「……原因…？」

這樣聽起來他自己曾做過同行，明白這個人只是聽令行事而已，背後的主使才是重點，父母有什麼理由需要被集團盯上嗎。

「那些人是誰？小希…」為什麼說小希也是受害者。
他每句話都隱約在掩飾內心的波瀾而顫抖著，想明白你明明脫離了山下的黑影為何還被糾纏不休。

砰——！又一聲槍聲響徹雲霄。
「哦……看來優吉老師並不清楚啊？你的父母可厲害了，可說是與我家族相反的存在。」
將空彈殼彈出，迅速的又裝填新的子彈，他趁風停下的時刻又再開了一槍。
「抓了許多罪犯的夫妻檔…連我都聽了不少關於他們的事蹟，當時可是一堆人開了天價要他們的人頭呢？但從來沒有人成功過就是了。」

亂竄的黑影還剩兩體，有了第一次的射擊做修正標準，這次兩槍都命中影子的身軀，子彈造成的風壓將他們打散，就這麼消失在樹影中。
「……他們正試圖回到主人身邊報告有沒見過的人與我接觸…嘛、雖然已經是很明顯的事實，但要是成功全數擊退的話可以把證據消滅掉…差不多這樣吧？」
風又再度吹起，他繼續確認著剩下兩體的位置思考接下來該瞄準哪裡射擊。

見風遲遲不停，他又試開了一槍。
「我在日本蒐集你父母的情報時被希爾的爸爸…也就是我兒子發現了自己殺手的身分，我想說到這裡就不用多說明了吧？」

「他幾乎不提父親…」
在圈內的最高機密被發現的話…照理說不是自己消失便是抹消對方，而到現在還沒看出他的超能力，從他打中那麼遠距離的黑影便知道那出神入化的狙擊技巧，高層肯定不會輕易放掉這隻優秀的獵犬，不如選擇另一個他們眼中的平凡人。

…… 「抓犯罪…這…我從沒聽說過…」他扶著快炸裂的額頭，仔細回想過往家庭的所有面貌，除了劍術外一點點異於常人的痕跡都沒有。

「為什麼還要再追蹤與你的接觸史，這樣稱不上完全脫離吧？！」

「剛才說自己受到青睞可不是說說而已，畢竟也參與了許多高層私密的任務……換句話說就是我知道了太多絕對不能洩漏的機密，即使不再是一員但也沒辦法重歸正常…這點對希爾比較抱歉就是了。」
起風真的很麻煩啊……一邊在心中發牢騷一邊又扣下板機。
「……讓他五歲就要失去父親也很抱歉…」
透漏了意思沮喪的語氣，但手上仍熟練的上膛與射擊。

還剩一隻…再跑更遠就麻煩了。
…… 「優吉老師會用狙擊槍嗎？」
視線又回到你身上，卻問了出乎意料外的問題。

「很久沒用了…」
他還一愣一愣地回答對方，順著爺爺的意思趴下到槍托前，畢竟他也不想被目擊到。

彈道擦過遙遠地黑影，他像呼吸一樣自然地扣下扳機，剎那之間他有多麼希望子彈不會打中，不然的話、不就更加、代表他們是同一類的人嗎——震耳欲聾的槍響更強化了這個事實。

和眼前的人理帳也是沒用的，他跟自己一樣都是沒有思考的工具，只是工作的人偶罷了。

「…怎麼找都沒有殘骨，十四年來我都在找他們的痕跡跟兇手，現在就算要從組織中找出參與其中的人，我也可以…」

他緩緩站起身，外套內的口袋掉出一個木盒，展開的盒子裏滾出一個黑金色的煙斗。

「這不是很厲害嗎？」
在你起身的同時輕拍背部出聲讚賞，他原本還想著讓你射擊並由他專注觀測修正彈道，如今也不需要了。
剛射擊完的槍管還有些熱度，但馬上被山風降至常溫，老人將槍枝拆解成一個個金屬部件收妥於木箱內的防撞泡棉中，聽聞你動搖的發言反而笑了出來。
「你當然找不到殘骨……我確實完成了任務把你父母的存在從此抹滅。」
在將木箱再次藏起來之前，他自泡棉的細縫中抽出了一個信封，與外套暗袋內的項鍊一併遞給你。
「……他們僅存的痕跡就只剩這封要給你的信和家徽了。」

厲害…這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值得感到自豪的。

信……！！
優吉的表情難得展現驚訝，項鍊上的字母和長劍鐫刻的一模一樣，曾經也在家裡的櫃子角落看過，收下物品的雙手隨著喘息顫抖著。

「是真的…」信封上的YUKI他絕對能肯定是母親的字跡，只是愣著遲遲不打開。
事到如今，他卻不敢面對父母的信息，僅僅握緊項鍊——那曾經墜在母親胸前的珠光。

「……謝謝你，這樣就夠了。」
還能有訊息這樣就夠了，他明白不會再看到父母，但這個吊墜能證明他們曾經活過，對於這行的人來說能有遺物已經是非常珍貴的寶物。

「對一個撕裂你家庭的人沒什麼好謝的……我才是總算了結這件事而該向你道謝。」
藏匿好武器，他將地上的空彈殼全數回收，也順手將你掉落的煙斗拾起。

本要遞出的手卻在此時猛然收回，原先從容的雙眼如今卻露出驚訝的神情，直盯著以黑與金點綴的煙斗。
沉默了一陣，他這才開口。
「……這個煙斗，你是從哪得到的？」

「很久以前的一個目標…」
他仔細的回想，那是他首要幾個工作，完全才能證明自己的能力。

「一個難得很努力求生的男人，他話都說不穩了還要我幫忙點煙，最後還說像是『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好好跟爸爸道歉…想跟老婆一起回家，讓他看看我自滿的孩子們…』」

「我認為他有活下去的意志，便答應幫他抽完煙。」

「哈哈！是嗎…是這樣嗎……這還真是意外的收穫。」
突然的笑聲讓人摸不著頭緒，他輕撫著煙斗上光滑的漆面，眼神相當柔和，像是看到了什麼珍寶一般。
「我又沒有生氣…道什麼歉啊？這個笨蛋……」
閉上眼讓回憶充斥自己的腦袋，他輕嘆了口氣後正眼好好地面對你。
「兒子承蒙您照顧了，優吉老師……謝謝你幫他抽完了那口煙。」

「！兒子…怎麼可能…那這個你帶走吧。」
讓優吉一家永隔的是爺爺，造成小希家庭破碎的也是優吉，他們以血與恨開啟這段該死的輪迴，最後替彼此用摯愛的殘跡關上罪惡的閘門。

優吉一直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子，才發現他正是那個加害人。
「小希…我說過要讓他安心長大的，結果…」
他微微皺起眉頭跟著你的腳步往回程走，卻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小希。

「……你也只是做好工作罷了。」
將菸斗收好於木盒並拿在手中，他回頭輕拍你的肩，你們都很清楚彼此背負著什麼。
無法改變的過去再自責也沒有用，只能拖著罪繼續前行。

「希爾不會知道的。」
他早就做好了將秘密永遠封存帶入墳墓的準備，不讓那嬌小的身軀承受真相是想保障他不會步上與父親相同的處境……也是為了讓不斷奪走性命的罪孽只止於自己。

「話說回來，你們感情還真好？」
大概是因為剛才被你們大鬧一場，森林空蕩蕩的沒有任何黑影，安靜的可以。
「想冒昧請問一下……剛才您說他幾乎沒提過父親，難不成希爾有對您說過他母親的事嗎？」

不知道也不能當作沒發生過，但他也並非會對每個拭去的生命都感到不捨，僅僅是對於自己造就了另一個同樣破碎的自己而打從心底排斥。
「身為老師的責任自然是讓學生安心成長，他曾經說過媽媽不見的事…」
語氣輕的飄散至森林裡。

你明顯感受到走在前頭長者的步伐頓了那麼一秒。
「不見？他是這麼說的嗎？」

「他說…死掉了。」
優吉察覺到爺爺的停頓，便誠實的轉達小希的言語，爺爺或許是現在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針對這點含糊帶過也沒有意義。

「……這樣…」
他低頭沉思了一會，腳下的矮草被踩的沙沙作響。
「在我兒子死後…希爾的母親似乎對孩子產生了極度的依賴感……於是把他們關在家中不見天日，精神緊繃的情況下也寄了信給我，裡頭寫滿了對不起。」
停下腳步的同時正好颳起了風，樹葉窸窸窣窣地像在竊語，老人的表情嚴肅但也帶有一絲不解，似乎他對於自己所說的事件也並沒有了解得很透徹。
「當我終於找到潛藏的住所，那也正好是她們死去的日子……希爾也在那裡，但事發當時的情形他什麼都不記得——連自己的名字也忘了。」

他最終還是回歸到讓小希失去正常生活的罪魁禍首，就算他只是聽令，那也是他自己為了找尋爸媽而做的選擇，是爺爺和優吉該承擔的重量，小希只是無辜的犧牲品。
「軟禁？……希爾不是本名嗎？」
保持一點距離的地方也停下。

「……名字是我取的，因為想到了某個失蹤的孩子。」手指著你幾秒，然後又馬上收回。「現在想想也是自私的投射……但他很中意那個名字，所以就沒改了。」
「五年……天曉得在那裡發生過什麼事？不對、或許什麼也沒有吧？漫無目的只能等待母親回家才有光明的日子，是萬幸還好他有姐姐能陪嗎……」

「為……」
自私…指優吉嗎？的確唸起來音譯相近，或許這件事對爺爺來說真的是如此重要，然而為什麼這個老人幾十年來也還保有人性呢，可見意志力不可小覷。

「五年…」
很少聽有人會稱貝塔為姊姊，大部分人都是當成分身能力而已，也難怪希爾一開始話不流利，見到什麼東西都很驚奇的樣子，成長的學習期喪失許多黃金時間，又沒人可以講話，哪有該多無聊。

「…………抱歉，好像有點說得太多了。」
見你本就少言的語句僅剩幾個單詞，他默默觀察著你的舉止，可以多少理解你現在想的是什麼。
……是同為加害者的思路。
「縱使你也牽扯其中做了現在很後悔的選擇，但一切的源頭都在於我……所以不要感到愧疚什麼的。」
他很清楚，即使他不做，組織也會派其他人去執行……因此這個罪名是自己選擇的。
真要說的話，連兒子被處決也是自己害的。如果沒有失誤的話也就不用讓你也陷入自責的沼澤。
「你是被害者。」他兩眼堅定地直視著你。「……對希爾有所責任的是我。」

「…我不會後悔。」
只要是為了父母的任何事，再給他第二次機會也一定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他是以老師和室友的身份和希爾承諾，若小希的名字寄宿了爺爺對優吉家的意志，他就更該面對。
「謝謝，能知道這些訊息很寶貴，老師有該付的責任，那是對工作的承諾，而我很清楚該追尋什麼。」

他往回邁出腳步，走在你前方，從背後看不見他的表情。
信件被小心地收進外套內側，他還沒做好接受訊息的心理準備，更重要的是發號司令的那些人，想到曾經接過他們的工作就令人作嘔，但現在要找到他們，最快的方式便是重回職場圈。

巡路回到木屋，你們離開了一陣，外頭的光線已經有些昏暗。
「回來了！」
希爾和貝塔坐在門外，看見你們歸來都前來迎接。
「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
兩手撫摸兩人的頭頂，他們也露出開心的笑容。

他盯著你幾秒，然後走來拉了拉衣角。
「優吉……談完了？吵架？」
語氣有些緊張，似乎很怕你們兩人離開是要起什麼爭執。

「跟爺爺說了很多你在學校進步的事蹟。」
面對你的語氣一如往常，他要做的事情跟在學校相差無幾。
「爺爺人很好，跟你平常說的一樣。」
現在再回想希爾平時崇拜爺爺的種種，的確都是出自有因。

「……就這樣？希爾不能知道的事是希爾……」
聽你的回報感覺自己的擔憂很多餘，毫不懷疑地便相信你們談了學校的事。
「貝塔呢？貝塔也有？」
另一個也好奇地湊了過來。

（只要做好自己能做的事…）看著兩人依然純真的表情，從心底佩服他們兩個的堅強。
「…嗯，你們兩個都成長很多，兩人一起就堅強得可以克服任何事。」
雙手分別搭上你們的肩，一股沉穩傳遞。

「嗯！兩個人在一起就不怕！」
「會變得越來越厲害。」
兩人一搭一唱，交互發言就像是真正的雙胞胎，單純天真地對彼此的陪伴感到安心。
但希爾下一刻卻低頭想了什麼，似在猶豫自己的發言。
「優吉……可以再待一會嗎？住下來？」
貝塔察覺此狀則主動牽起了他的手，以行動默默支持著對方。
「希爾有話……想跟優吉說。等星星出來之後……可以嗎？」

「可以再待一下，也差不多要天黑了。」
他已經在構思要如何進行下一步，黃昏的天空東邊已經開始有星星浮出天幕。
「怎麼了？」緩緩走到剛剛爺爺坐著煮湯的旁邊坐下。

「畢業生致詞？」
或許他沒有搞懂畢業的意思，才16歲剛入學的小鬼怎麼樣都跟這詞搭不上關係。
但他也沒有給你解釋的時間，就這麼朝森林跑去。
「希爾要先想想！！」
貝塔默默地看著他離開，在你的背上輕拍了一下。
「希爾要去秘密基地，貝塔帶你去……這邊。」
語畢便以眼神與家長示意，轉身輕拉你的衣角當起嚮導。
指引的聲調平穩如昔，顯然是已經習慣幫對方補足後續動作。
於是你們朝希爾離去的方向前行。

太陽落下的速度比想像的還快許多，轉眼間樹林便沉入黑暗，但前頭的貝塔仍堅定地引路。
憑著朦朧的月光與星光，熟悉夜色後倒也不是難以辨清行走的路況，她不時提醒你注意可能會絆倒人的樹根，最終來到一個被砍斷的樹幹前，一旁似乎是一處小斷崖。
「這裡下去就到了，很漂亮……」
樹幹上頭的繩索看得出是新綁上的，看來是來自剛才先離開的希爾所為。
她指著方向示意你下去。
「貝塔之前在這邊跌倒……優吉先下去貝塔就不怕了……」

難怪跑得這麼快，希爾已經變得會替人考慮而率先行動，同時後面還有貝塔顧著，兩個人也很可靠。
「爺爺放心讓你們來這裡嗎？」
木屋附近的威脅讓人很容易聯想到這裡也會被黑影或可疑的人觸及。
下滑到斷崖下，總覺得今天已經第二次爬繩索，可見他們兩個總是體力充沛。

她先專心垂降至地面後才回答你。
「爺爺之前生氣跟朋友說要是希爾跟貝塔被他們弄受傷，爺爺會一隻一隻殺死。」
才剛站好，貝塔就急著把自己的服儀整理好，每次被你看見她不拿手的那面都讓她很難為情。
「……爺爺不喜歡貝塔學他講話，優吉要保密……」

看你在拉衣服便幫忙拉平身後的皺摺。
「嗯，爺爺講話比較直白，如果是我講話就不會殺來殺去的。」
答應替你保密但也說出自己的習慣。

「謝謝……」
先好好致謝後忍不住因為你的發言笑了出來。
「優吉也會想殺人？」
天真地說著不太妥當的提問。
領著你又繼續往前，晚風有些涼爽，斷層使山壁形成天然的涼亭，雖然看起來有些危險，但可以看見靠近邊緣的位置放了一排石頭當作限制的範圍。

放眼望去，底下是由山林組成的樹海，頭頂則是璀璨的星空，希爾放鬆地躺在草皮上，兩眼直盯著群星，一邊說著在學校的各種事跡，彷彿在與好友交談。
直到聽到腳步聲，他才察覺你們的到來。

「優吉！！這裡很漂亮吧！」
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想讓你也坐下，他則對著天空繼續獨白。
「這是優吉！是東木的第一個朋友喔！優吉來家裡玩了，很棒吧！」

「意思是說話會優雅一些。」
沒有回答貝塔的問題，而是針對自己的部分解釋地更加具體。
夜風帶著開闊的美景而來，優吉也跟著躺在一旁。
「在跟媽媽說？還是朋友？」
上面除了星星以外沒有任何人，深山無光害閃得像萬丈銀河。

「跟星星說！……不過優吉說過死掉的人會變成星星？那也是在跟爸爸媽媽說吧…」
感覺到你躺在身邊，他依舊看著繁星沒有離開視線，講話的語調平靜，與以往開朗的模樣有些相異。
「星星會指引方向，但是大家知道方向後就都離開了……希爾沒有要去哪，就會像這樣留下來陪星星們說話，希望他們不要太寂寞。」
說至此，他輕輕拉過你的衣角，想藉此與你更靠近一些，這才轉頭看向你，眼神直率不參雜任何猶豫。
「爺爺其實有說……爺爺是優吉一直在找的人，但是是希爾不需要知道的事。」
「……希爾這次…也當了一次恆星替優吉指了路？」
對你們談的事情不加多問，僅想得知自己是否有盡其所能，他靜靜地等候你的回應。

「如果每個人都不一樣，或許每顆星星也不同，說不定它們不會寂寞，因為在上頭看的到所有人，我們以為自己離開了，其實大家哪裡都沒去吧。」
看了你之後又抬頭望向星空。
「你的爺爺幫了我很多忙，是我的貴人，很高興能親口跟他道謝。」

「但是有你陪它們說話，或許他們還是會很開心的。」

「看得到所有人……說的也是……哈哈…」
他站起身並持續望著天空，越是靠近崖邊就越能看見更寬敞的景色，這讓他忍不住又朝外多走了幾步，但仍然聽話地止步於那一圈小石。
「變成星星就不會寂寞了嗎…？」
輕聲被陣風打散，貝塔上前牽住了他，然後兩人一同轉頭面對著你。
「希爾想說……希爾喜歡優吉！」
「想好好地謝謝。」
「……然後再好好道別。」

「優吉很可靠、很成熟、很帥氣，希爾做得好會稱讚，做不好會教我……還跟希爾說什麼事都可以跟優吉講…」
「抱著的時候很令人安心……也都會靜靜地聽希爾說完話……偶爾會有點出糗，但是每件事都很認真……」
「……結果到現在，除了帶優吉來找爺爺以外，希爾都只是單方面地被優吉幫忙……希爾很不甘心。」

「希爾……要變得更厲害、更獨立，更令人感到靠得住。」
「還要長很高，力氣再變得更大……戰鬥再果斷迅速，還要能夠好好守護大家。」
「到時候……到時候也想讓優吉感覺到不甘心……」
「所以……在那之前，就先道別吧。」
「然後再好好地成為最棒的朋友！！」

從行為來看希爾的喜歡，他總是給予大家溫暖的擁抱，或許就是很顯著的展現。
無論從疑惑到震驚都默默的聽對方說完，想不通你前後訴說的矛盾，才愣愣地開口。
「道別？…要去哪？你才說會留下，就跟大家一樣要離開了？」

不自覺地心急起來，他原先對希爾的承諾突然有撲空的可能性，讓他腦中跑過各種推論。
「在訓練的時候幫過很多忙，不只厲害變強的速度也很快，而且…」
希爾的開朗和生命力一直是他感到不甘心的地方，像這樣的希爾會決定的事，或許也有諸多考量才那麼說吧。
「…而且已經是可以守護大家、讓人靠得住的朋友了。」

他坐起身和希爾貝塔拉平視線。
「…嗯，只要知道你過的開心就好。」

「希爾想了很久！一直停在原地的話很多事情都不會知道，所以希爾想要改變……去更多地方、遇到更多的人，就能學到更多東西了！」
不論是從前與母親相處的小房間，或是現在與爺爺同住的木屋，仔細想想或許在無意間內總是讓自己自願被圈養在同一個地方。
但現在已經得知世界比想像得更為寬廣、其他地方仍有許多值得去探索的事物，躁動的求知慾便讓自己興奮不已。

「約定……還記得嗎？想見就能見得到……但是那只有單方面的讓希爾來找優吉，感覺有點狡猾…？希爾想要的是找到優吉的時候，優吉也想要見到希爾。」
他將雙臂左右張開，你很清楚通常這個動作之後都會聽見的請求是什麼。
「……優吉，可以抱抱嗎？」

他希望希爾至少能待在學校讀完高中，但誰又說的準好壞呢，優吉知道，以他自己思考出來的結果必定是正確的。
他想希爾方才說大家都離開星星，或許有時是星星隨著四季的天空離開大家吧，但總是會回來的。
「我一直都想看你過得好好的。」
他沒有回答便張開雙手，他了解以往的希爾可不會先問才抱啊，也因這份熱情讓希爾獲得許多寶貴的友誼。
「你有很多朋友，他們不會讓你感到寂寞的，也可以和他們學到許多東西，相信以後遇到更多人，都會是你的寶物。」

「優吉說的好像自己沒有在裡面一樣。」
等到你允許，他毫不猶豫地跨坐在你身上，雙手繞過頸脖，緊貼的身軀向你分享著體溫，還可以聽見他的心跳平穩地跳動著。
「優吉是最特別的一個喔！和優吉一起，希爾感覺什麼都做得到……就算要離開了，優吉一定也是讓希爾想回來的原因之一。」
「雖然說想好好道別，但也只是希爾想這麼做……說不定爺爺不會讓希爾去，也可能只離開幾天就回來……」
「……回到學校就還能再見面的吧？」

「…我有在裡面。我說了吧，必須要看你好好長大，但你和貝塔就可以做到任何事。」
風很涼但他們很溫暖。
如果照他所想的回去找該找的那些人，或許就不會在學校了，當然這些不可能和希爾說明的。
「爺爺會支持你的，聯絡我隨時能見面。」
可以的話他還希望能隨時追查的到對方的動態，以確保每條路都是安全的……不過有爺爺在或許就放心了。

「要怎麼聯絡……」
「希爾……沒有電話。」
兩人抬頭看著你，但還沒等到你回應，希爾就先鬆手站起。
「算了……隨時能見面的話，希爾會任性的。」
「真的受不了想見優吉的話，希爾就去找你！下次希爾會直接撲上去喔！」
貝塔眨眨眼，然後也一起站在他的身邊。
「那貝塔也要撲。」
他們朝你笑得天真，如同以往一般。

「…有需要我偶爾會聯絡到你，動物的嗅覺跟視覺很好。」
或許每隔一個月你會發現後面跟著黑色的小狐狸或沒有樹林的城鎮天空卻有老鷹盤旋。
「平常的你都會直接撲上來。」他雙手各自搭上你們的肩，像是在替你們打氣餞別。

「只是在想安靜的時候問一下比較好…？或是優吉喜歡希爾抱抱？那希爾以後都不問了！」
蹭過你搭上的手，語畢後便如所說的又抱上去。
「啊。」
在貝塔的一聲後，她看了看你們，又朝剛才前來的山崖看去，自你懷中傳來的並不是持續發言的嗓音，而是朦朧的呼聲。
「希爾睡著了…」
覆上你在肩上的手，貝塔困擾的眼神不多言說便可得知她想請求什麼。
「優吉…」

今天走了這麼長的路…或者說在高中走了這麼遠，還一直維持貝塔的存在，在優吉眼中他已經變得非常厲害了。
「我會送回家的，妳放心的回去等吧。」

把希爾扛上肩，照著原路漫步回去，他在腦中模擬等會的路線，確定會在路的盡頭看到爺爺的家。

她並沒有因為你的話而立刻歸回影中，跟著走了一段路，貝塔輕輕拍了希爾的肩，以剛好的音量向他道了聲晚安，然後轉為和你交談。
「……貝塔也很高興認識優吉，約定…不可以變成謊言喔？」
雙手握拳並舉高，做出了一個大概是要威嚇…但其實一點也不可怕的姿態。
…… 「讓希爾傷心的人，貝塔會教訓他！即使是優吉也一樣……呵呵。」
威脅般的語句之後卻又笑了出來，輕聲有如銀鈴。
「優吉掰掰…下次見。」
隨著道別的話語，這才消散於樹影中，樹林間安靜的出奇，只有規律的鼾聲盤旋在你耳邊。

「嗯，那是給我自己的約定，我的工作，工作絕對會完成。」
從手刃他們的至親那天開始，他就注定要被貝塔教訓吧。
目送對方消失至黑影，他慢慢走到回森林中。

與你今日結識的橘黃又出現在樹叢後，牠這次並沒有偷偷跟蹤，而是到你腳邊繞了幾圈後便走在前頭為你引路。
當你們順利走回木屋前時，老人也已經像是熟知情形的站在門口等候了。
「…歡迎回來？不好意思還給優吉老師添麻煩了。」
雖然一度想接過那軟癱的身軀，但年邁的長者思考了一陣後還是決定再多麻煩你一點。
木屋二樓角落的那間就是希爾的房間——他這麼說著，並以眼神示意替你加油。
就這麼毫無防備的讓你進出他們的住處。

眼前明亮的木屋和爺爺給人回家了的溫馨感，希爾每天打完獵或許就是這份景象在迎接他回家。
「不會，小事而已，客人幫忙一下是應該的。」
再次進到屋子裡往希爾的房間走去。

踏上階梯，循著燭光到了角落的房間，裡頭擺設簡單……一組桌椅和一張床，幾張被畫上動物的再生紙被釘在牆上，還有幾個松果散落在窗邊。
你把房間的主人送至臥床，他似乎還依依不捨地過了一陣才放開你。
這才想到，他明明說了想好好道別，卻在實踐之前就先敗給了睏意。

「給客人幫忙才不是應該的……」
忍不住吐槽，老人靠在門邊，見你已經將人平安送達，於是開口詢問。
「要離開了嗎？」

簡單又充滿希爾風格的房間，充滿生活痕跡，他早已決定要維持這份安慰的睡容，便放心的走出房門。
「嗯，還有重要的事要做，謝謝兩位的招呼。」

看了一眼床上睡得安穩的希爾若有所思，老人動作輕柔地替他蓋上毛毯。
「離開的路…你們來的那條現在不能走，但那隻狐狸會帶你路的，牠已經知道你是希爾的朋友了。」
盯著你的面容沉穩但也有些冷淡，他已經完成對你家人的承諾，對你的連繫也只到此了。
「……或許不會再見了，路上小心，優吉希爾。」

希爾在起點讓他看見生命的活力，爺爺告訴他這條路的終點，而後開啟新的路，再多的感謝都不足以報答他們兩人。
「我會和希爾再見的。」
對老人淺淺鞠躬，離開被星光照耀的木屋。

老人輕笑一聲代替問候目送你離開。

夜晚的森林太過安靜，毛絨的橘紅在前頭為你領路傳出短促的腳步聲，月光於一旁的溪流上跳動，星辰閃耀地像是一場在夜空中無聲的交響樂。
隨著移動的步伐，你背後已看不見明亮的木屋，那有著起點也是終點的所在。
僅過短短幾個月，卻勝過幾年大海撈針的時光——而你依舊邁著步伐繼續前進，只因這裡還不是你的終末。
閉眼懷抱著得來不易的線索，一切終將歸於沉靜的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