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地擁擠,人潮如黃蜂般湧向商店街,中午到了,人們本能地感受到需要進食,胃口正朝大腦叫囂,說著飢餓。
但我的胃好像不會這樣。不知道為什麼。
我並不知道「飢餓」是什麼樣的感受。
我是有體感的,跑步久了肌肉會痠痛、走路時能夠感受到腳下踩踏的是濕黏的泥土或是細軟的草皮,吃飯時聽見別人唱生日快樂歌時會隨著氣氛一起拍手。
但我從來沒有感受到過「飢餓」。
三餐還是照樣入喉,眼睛還是會因為看見精緻的甜點而感受到心動,但就這樣而已。
可能有人會覺得我一定只是過得太好,像是所有被批評太過草莓的青年一樣。「現在的年輕人啊,一輩子沒有體會過我當初工作領不到錢,餓了好幾天但還是會工作。」老人家會這樣說。
但我說的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炫耀式的不知道餓。
我是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舉例來說,像是男生不知道女生胸前有額外的重量,而女生不知道男生胯下多了一點肉的那種感覺。那是「天生的」無法理解。
我還是會知道該吃飯。
順著一天的流程,理論上早中晚會有三餐需要進食,第一跟第二餐大概相隔三小時,第二跟第三餐大約相隔五小時,視情況會有早午餐、下午茶或宵夜之類的選擇,近幾年來大家很常將第一及第二餐合併,一天只吃兩餐,因為減少了很多麻煩,性價比很高,我最近也偏好這樣安排。
各餐應該吃的食物也不太一樣,但如今界線變得越來越模糊,所以就算在早餐的時段吃了晚餐的食物也沒有關係,如果有人問到的時候簡單的回覆「沒辦法,我今天就很想吃那個啊!」然後加上一些笑聲,很快地轉移話題,大多時候,人們也僅會笑著說「誒你真的是個怪人欸!」然後就結束關於這個的話題。
這件事對我來說很不方便,之前大多可以依照餐飲業者營業的時間進入用餐,通常早餐店會在早上開,午晚餐會在午晚餐的時段開,但現在的店家大多比較隨性了。
岔題了。我剛剛說,大部分的人會選擇接受我的轉移話題,快速地跳過這個無傷大雅的錯誤,
但這個人卻不願意接受我的說詞。
「你餓嗎?」他直白的這麼問道。
「……」當然啊。我心裡想著。但說不出來。
「餓不餓有這麼難回答嗎?」我看見他挑起了一邊的眉毛,他在懷疑我。
「我說我會餓啊,是人都會餓吧?你問這是什麼問題啊?」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才突然意識到掌心上已微微的滲出了汗。
「我先走了喔。等等還有課。」趁著他還沒多說些什麼。我快速地拿起放在一邊座位上的包包,站起身。「下次見了。」沒有看向他的方向,我快速地逃離那裡。
他意識到我不會餓了嗎。
他是不是在懷疑我哪裡怪怪的。
我從來沒有聽過這種怪病。
我不知道自己是心理生病了還是身體生病了。
但我很清楚,這很不正常,而人類社會對所有與「正常」掛不上鉤的事物都感到萬分害怕,繼而是痛恨。人類因為很清楚自己的弱小,所以生物機制演化下決定將「恨」變為「團結」的動力。
因為害怕所以選擇痛恨,因為痛恨所以選擇使其消失。
不管我能不能感受到餓,下次我會記得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吃飯。
我不能被害怕、不能被痛恨,不能被消滅。
留在原地的男子看了看手裡的餅乾,嘆了口氣,最終還是默默地將它收回到口袋裡。
人說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我這樣是要失敗了的意思嗎。
只是......想請她吃個餅乾啊,就不能好好說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