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好學生的柳若誠一直都是會好好上課的類型，大部分的課也都能取得不錯的成績，除了——健教課。

「老師……我不太舒服……」在即將上課之前，他舉起自己的手向老師發出了求救信號，隨後提出了要去保健室的需求便拿著手機跟耳機塞入口袋遠離教室。

「啊——……煩死了。」光是想到等等班上那些剛脫離國中的人會多幼稚的起哄他就覺得喘不過氣來，就是因為這樣他才不喜歡上健教課。

沒有把剩下的抱怨吐出嘴，他掛上平時的笑容推開了保健室的鐵門喊了一聲老師好，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張一耀不常到校。

或者說，就算到校了也不一定能看見他。

蹺掉了不喜歡的課──某些老師的針對不免讓他煩躁──蹺課的他有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那份誰也摸不透的心思使他在哪都不令人意外，只因為他是張一耀，是同學口中的傳言、師長眼中的麻煩。

而今天，他出現的地方是保健室。

老師不知何時已經外出。他佔了一張靠邊的床位，口袋裡的MP3插著耳機，坐躺在床鋪上聽著音樂悠哉自適。

門口的聲響他沒有聽見。就算聽見了，他也不會幫忙應聲。

「老——不在嗎？」注意到了老師似乎並不在室內，柳若誠先是去登記表上寫下自己的班級和名字，隨後走到並列了兩三張床的簾子後——

oO(喔、原來有人在啊，好險。)

看著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張開眼睛的人，他實在是有點尷尬到不想待在這裡，但偏偏又沒有其他地方能待、也只剩下對方旁邊的那張床位了。

「……學長好！」瞥了一眼對方衣服上的學號，確定對方是三年級的人以後乖乖的打了聲招呼。

他有聽見招呼。藉著聲音的來向，他也猜得出是在跟自己說話。

但張一耀沒有回話，他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

從反應上完全看不出他到底有沒有聽到那聲「學長好」。張一耀只是拿出口袋的MP3，按了下按鍵後讓歌曲直接跳到下一首。

「……」敢情他這是被忽略還是這個人根本沒聽到？還是說這個拿出MP3的學長其實是在夢遊？

他坐到空床的邊緣，這種時候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能尷尬的拿起手機把螢幕滑上去看了一眼時間，好煎熬啊、還是講點話吧，嗯。

「你在聽什麼歌啊？能推薦給我嗎？」表現出有些興趣的模樣，要不是空間安靜得太讓人在意，不然他也不會這樣主動搭話了。

「……」拿下一邊耳機，他按下了暫停。

「……純音樂。」將耳機從MP3上拔下，張一耀直接把MP3往對方的方向丟過去。

純音樂的曲名就算講了也不一定知道。何況有些是英文，會不會唸也是一回事。於是他乾脆直接丟給人，讓對方自己看那循環在小小螢幕上的曲目。

差一點就要沒接好人家的MP3了，柳若誠慌忙的抓穩了機體，小小的LED燈顯示器上跑過了歌曲的名字，純音樂的話他確實沒有涉及到，光看名字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oO(原來這個人耳朵沒有聾掉喔？還以為那個耳機其實是助聽器呢。)

「嗯——這首我不知道呢，是怎樣的類型啊？」不過也還好對方回覆了自己，這個話題勉強還能繼續下去真是太好了。

看對方慌忙地接住機體，張一耀也沒有特別的反應。像是接漏了、摔了也沒關係似的，看起來毫不在意。

MP3現在也不在自己手上了。張一耀便把耳機整個摘下，很隨性的簡單收線。

「鋼琴。」他的回覆簡短無比。但以張一耀來說，他肯回話就很不錯了。

oO(感覺再問下去等等被嫌煩的就是我了，我柳若誠何必啊。)

雖然這樣拿著人家的MP3亂看不太好，但他還是下意識的往右邊按了下一首，結果完全忘了人家老早就把耳機拿下來、而他也就這麼把音樂給放出來了。

「哇、歹勢歹勢，不小心按到了！」聽著悠揚又有點帶點憂傷的樂聲響起，柳若誠在心裡慶幸還好這個人沒有把A片載進MP3的習慣。

「沒差。」

MP3中沒有載進正常音樂以外的檔案。張一耀的反應如他的話語一致，毫無所謂的態度很是明顯。

外頭隱約聽得見體育課的班級打球的聲音，有些模糊的喊叫聲聽起來像是在打三對三鬥牛，球場上的熱血對比著保健室內的沉悶。

或許對這位學弟而言，目前的氛圍還有些尷尬吧？但張一耀對此並無感想。

他不在乎這些。

oO(那我就繼續放著好了……)至少沒那麼尷尬。

他沒有把音樂關掉，原本為了讓人好好休息而設置在相較安靜的區域的保健室在此時實在有些多餘，尤其他又是主動搭話的一方，對方還把耳機拿下來了……尷尬得要命。

「學長的品味很不錯耶，你是幾班的啊？」希望跟我哥不同班。

張一耀不介意音樂就這麼放著。他本來就要聽，那麼外放或戴耳機都沒差。何況，現在也沒人會來碎唸。

「三甲。」
「……你呢？」

他頓了幾拍，而後第一次主動拋回話題。

他多少能明白這個學弟為什麼要跟自己搭話。前面他只是懶得管，而現在則是覺得稍微回點話也無所謂。

反正他們兩個都是在殺時間。

oO(真是謝天謝地……這傢伙要是再不接話就好笑了，我可不是能自嗨一整天的那種類型。)

「三班，我是一年三班的，叫柳若誠。」反正都講班級了，那順便報一下名字也沒什麼不好。

「柳樹的柳、艸右若、誠實的誠。」他輕輕晃了一下腳，話題能被拋回來在一定程度上讓他放鬆不少。

是一年級的啊。

對方的基本資訊跑過他的腦海。至少在這個當下，張一耀姑且是有記著，但晚點踏出這個保健室後就不一定了。

「張一耀。」

與對方不同，他沒把自己的名字介紹得那麼詳細。同樣的，他也沒聽進那麼多。

反正現在知道怎麼唸就夠了，張一耀甚至不一定會喊出口。

對於名字的熟悉度

oO(這個名字……不是那個有名的問題學生嗎？)

柳若誠在腦中迅速跑過一輪同學和老師偶爾掛在嘴邊的名字，時有耳聞關於這位學長——三甲的張一耀，是許多老師非常頭痛的對象，也是名列柳若誠的基於安全理由不想靠近的名單之一。

「……這樣啊！久仰大名——」雖然不是什麼好名聲就是了，他突然很後悔自己沒有先把那些問題兒童的照片看一遍，等等被幹掉怎麼辦。

他不是很意外對方的反應。

短暫的沉默並不稀奇。張一耀知道自己的名聲在外究竟被傳成什麼樣子，就算人們不以訛傳訛、加油添醋，只單論他實際做過的事，那也足夠了。

他一直都很清楚。

「──我沒那麼無聊。」
「但你要戒備也沒差。」

興許是從柳若誠那十分短暫的遲疑中猜出什麼，張一耀沒來由地如此開口。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怎樣，鋼琴的樂聲恰好彈奏到緊張急促的篇章——

這種氣氛還真是幫大忙了，柳若誠在心裡呼出了一口氣，下意識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這種不安感還真是討厭。

「真是謝謝你的體諒……」要說不戒備是完全不可能的吧，反正對方都說可以戒備了，那他緊張一點倒也不是什麼怪事。

「……」不過，好像也沒有那麼可怕的感覺……？是被老師們傳得太兇了嗎？

他斜眼看了下保健室牆上的時鐘，離下課打鐘還剩一點時間。張一耀這次不打算把剩餘的整天都給蹺掉，所以他還在這裡。

鋼琴忽高忽低而緊湊的音符使得氣氛微妙。柳若誠的反應全映在他的眼裡，包括對方那看似是在打量自己的視線。

「……唉。」
「……你很意外？」傳言跟本人的差距。

揉了揉後腦勺的髮，他順著靠在保健室的牆上，模樣看起來更加隨性。

大概是沒想到張一耀有在看他——說到底原來這個人真的有睜眼喔？

「雖然這樣說有點沒禮貌，但對、稍微有一點。」既然人家都問了，他再隱藏也不會讓氣氛更好，只好順著問題回答下去。

「之前曾有耳聞一點學長的事，但實際上相處起來沒有那麼可怕的感覺耶。」不，其實還是挺可怕的，他的腳趾都在人家看不到的地方輕輕摩擦了，只不過人家沒發狠他就不會把這件事講出來。

他對自己的表面功夫還是有一點自信的。

「我沒那麼無聊。」他重複了不久前的話，聲音仍然低沉平穩。

「……你聽過什麼？」
「傳聞。」

反正現在也無聊。既然有機會，那張一耀倒也願意聽聽那些碎言碎語具體到底說了什麼。

就只是聽聽。聽完他也不會改掉那副死性子。

oO(幹這種事情是可以講的嗎，真的不會被幹掉吧。)

「……嗯——都不來學校、揍過人之類的？」挑了比較含糊一點的內容講，柳若誠對自己的安危開始沒有自信，「……偶爾聽過一些老師談到。」

他試探性的提到了這件事，也確實有聽老師們提到過，稍微透露一點應該無所謂吧。

語句內的用詞都十分委婉且大略。

這人會怕吧。張一耀心想。

「嗯。」
「沒什麼差距。」

他給了算是肯定的答覆，語調也沒有改變絲毫。也不知道是因為符合事實所以沒反應，還是他不管聽到什麼都只會有這種反應。

oO(這種感覺像被看穿一樣的平淡反應總感覺讓人有點不爽，不過算了。)

「沒什麼差距……那麼實際上有多少是真的呢？」他的手撐在床上，他大概抓到了對方的個性——大概吧，反正目前還沒生氣過，態度也一直都一樣，那應該沒有想像中還易怒。

他思索了一下，稍微回想自己知道的幾個謠傳。

「……我沒在記傳聞。」
「反正沒打死過人。」

他能想起的終究是寥寥無幾，印象最深刻的也只有這個誤傳。至於這個傳言究竟傳得多廣，張一耀也不得而知。

原來那個是傳聞而已啊，柳若誠鬆了一口氣、如果這個是傳聞的話那就沒那麼可怕了……至少不用如此膽戰心驚。

「啊……被傳這樣的謠言會很不快的吧。」雖說他似乎也有做過這種事——至少類似的事是沒少過的。

「學長都不會不高興嗎？」從開始認定這個人沒想像中可怕後，感覺他的膽子也跟著變大了。

「無所謂。」

他答得果斷，明顯表現出他一點都不在乎。

「再怎麼傳，也就那樣。」

謠言始於人群。張一耀不可能找到謠言的源頭，而他平時的作風也無法為自己闢謠，他就是這麼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其程度已經是完全放任的地步。

「……」這位學長比想像中的還隨和啊，看來是時候修正一下心裡的評價了。

「你說的有道理，比起謠言、果然實際相處一遍更能知道這個人的性格啊。」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離下課的時間也不遠了，等等那節課還是乖乖回去上吧。

張一耀其實沒有要表達出那層意思，他真的只是懶得花力氣去在意那些而已。但既然柳若誠決定這麼解讀，那他也不會去糾正。

因為他連對方的想法也不在乎。

時鐘的分針在不知不覺中走了大半圈。他們還來不及再有下個話題，下課鐘聲就藉著有些許雜音的音響設備響起。

他站起身，伸手拿回自己的MP3。按了幾下按鍵關閉音樂後，將其收進口袋。

「掰了。」

一聲簡短的招呼後，張一耀便離開了保健室。

他還在想著要不要多想一個話題來彌補短暫的沈默，鐘聲便在整個校園的每個角落響起，微微破舊的響聲只差沒漏掉幾個音，是讓人從這詭異的氣氛中解脫的最好助手。

「喔……！再見！」柳若誠朝對方離去的方向揮了揮手，結果直到這節課結束了老師都還沒回來，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oO(……還真是我行我素到不行的傢伙，媽的要不是感覺打不過不然真想一拳ㄏ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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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若誠跟若誠中ㄉ努力…… （史上最難聊

chou0224: 謝謝我張哥的努力讓我表現了他內心的運作方式！（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