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給鳥鳴聲給吵醒的。
幾隻以為他已經死掉的小鳥在一動也不動的身側蹦跳著，歡欣的啄著身上的衣飾，有的甚至還跳到髮上，叼起看似食物的銀白色髮絲。
在埋在土堆中的人緩慢甦醒的時刻，隨著移動的身體，啪沙地圍繞的鳥兒們全數飛起，吵嚷的周圍重回寧靜。

抖動的眼瞼微微睜開，模糊的視線內可以看見灰濛濛的天，紛亂的腦子無從使他判斷眼下情況，只知隨著他每一個動作，身體都像是抗議一般傳來難以想像的劇烈疼痛。

側了下臉，視野自模糊轉為清晰，而後印入眼內的是他非慣用手的手腕此時用了一個極為詭異的幅度彎折著，幾乎毫無疑問是已經骨折了，半個身子還掩埋在砂石之下，費了好一番力終於在靠著石塊的輔助下勉強起了身。
雖然手臂重創，但或許是因為泥土的保護，撇除本就橫在背上的傷口外，奇蹟似的幾乎沒有其他外傷，動了動給壓在泥土下不知道多久的雙腿，似乎也還能移動。

隨著動作，一本小冊從懷中滑了出來，紙張吸水後的濕潤樣貌使得這本日記顯得破破爛爛，但那浮現在今日頁面的字體卻仍清晰可見。
「骨喰藤四郎今日將......」

日記上的時間是上一次擊退狼群後的第三日，即便不需要醫術去診斷，也同樣能靠身體狀況明白身上的傷經過這幾日的不處理，應當是已經惡化到危及生命的程度，但仍然有一事還懸掛在心頭，此刻似乎也來到該把它畫上終止之時了。
看著紙頁上的字句，意外的感受著思緒不知道為何十分平靜。

思來若真要說這日記真能為他帶來什麼好處，興許是這個時刻即便不拖著殘破的身體去四處找尋，也能透過薄薄紙頁查找到兄弟的行蹤。

前幾日的雷雨估計是使後院的池塘暴漲了，魚塘裡養的鯉魚跟鯰魚全部都湧出水塘漫得滿處都是，而也確實尋著了想看的那個身影努力的在後院忙活著，拯救那些分落在小水漥中的朋友們。
突地回憶起最初同著兄弟一起四處在本丸捉鯰魚的日子，本以為那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日常光景，未料如今變成他此刻回憶起過去的難能美好。
俯瞰著山腳下那乘載所有過往的記憶之地，雖是勉強捉著枝幹才不會讓自己滾下濕滑的山坡，他不確定為何自己此刻佇足於此，興許僅是想在此刻想再一次將這段寧靜時光全數收進眼底。

估計因為失血暈眩亦或是午後的餘暉刺眼，隱約的感覺到視野模糊，與此同時在遠處那頭的鯰尾應當是不知道自己站在此處的，卻在此刻回過了頭不偏不倚的看往自己的方向。
幾乎是反射性的不顧傷口的疼痛直接矮下了身子，透過樹叢間的細縫，能看見久日不見的面龐正面朝向這裡探看著，後背上的濕潤涓涓順著背脊流淌而下，卻無心去關注，此刻連呼吸都好像完全靜止了下來。

直至鯰尾藤四郎把池裡的魚重新安頓好之前他就這樣一動也不動的待在草叢堆裡，直至最終那個身影結束了一日的忙活，重新消失在本丸的那一頭才捨得離開。
接下來，便是日記上頭那象徵最終的赴約了。
望了一眼已經幾乎落下的紅日，重新撐起了身子起步往最終的目的地前去。

在靠近內番場附近的同時，樹叢間一抹突兀的蒼白色闖入眼內。
取下勾附在枝葉之間的白色布料，查覺到上頭所繡的刀紋十分眼熟，那正是自己所交付給後藤的那條手帕。

用得是這種方式回到自己手中嗎。
收入掌心內的柔軟布料還有些濕潤，無聲的停佇在內番場內的空地上頭，此刻即便不用抬首，雲彩那頭通紅的落日仍是映得滿臉餘暉。
如此也算是準時赴了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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