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噹。

跟他一樣沒有臉的獄卒將他拖了出去。瘦弱的身板沒有太多力氣，踉蹌幾步才跟上——但獄卒們顯然不在乎青年到底有沒有跟上，兀自將人扯進行刑房，關上門。

碰。

伸手不見五指。

不論布條有沒有被拿下來，他的視野都從未明朗。一片漆黑的房內、什麼都看不見的面具後頭，影子裡的眼睛眨了眨眼。

三個人——如果那些東西能被稱為人。後頭有數不清的刑具，大多數應該都對自己沒有用。青年站在房間中央，既沒有要跑也沒有要反抗的意思，更多的是好奇獄卒們在暗中窸窣地擺弄著什麼。

——下個瞬間，房內被一抹熾白侵佔。

他像個人類一樣下意識地抬手遮臉，影子縮得短小，他突然失去了視野——接著一陣衝擊，青年整個人倒在地上，沒有臉孔的面具也飛了出去，滾到房間的角落後旋個幾圈、倒下。

事實上他並不疼。月歌緩緩爬起來，又被獄卒抓住衣領，用力往地上砸。腦門並沒有傳來人類應有的暈眩感，再多被揍幾拳後，金色的眼珠瞥向自己身上的獄卒，依然潔白無損的臉上是帶著無聊的笑容。

「就這樣？」

獄卒們停下了動作。他們似乎用某種方式溝通，月歌並不明白、也懶得明白那是什麼語言。他靜靜盯著獄卒們的一舉一動，看著他們之中有人拿出了一把令人眼熟的刑具，交給還壓制著他的獄卒辦事。

——一把水果刀戳入他的身軀。黑色的血流淌而出。

深黑的煙霧緩緩從傷口散出，消失在一片漆黑的房內。他看著冰冷的刀刃在自己的身上割開一道又一道口子，黑霧與黑血從無數道裂縫中滲出，滴在他死白的手臂上，底下露出了爛泥一樣的內在：沒有鮮紅的血液、沒有人類的內臟、沒有跳動的心臟，只有漆黑一片的腐敗泥濘。

也就是這樣了。要傷害或是破壞他是沒什麼太大的感想，只覺得毫無情感、僅為目的而為的行動著實無趣。在這麼想著的同時，他看見那些沒有臉的生物伸手——

一隻手潛入爛泥之中。燦金的瞳眸縮放，他掙扎了起來，雙手馬上被一旁待命的獄卒按在地上。

「不——」
他的喉頭被掐住。空氣與聲音都被厚重的手掌擠碎，他大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雙腳不斷踹壓在自己身上的人，雙手使勁地抵抗上方的壓力，但獄卒不為所動——如青年的面具一般蒼白的手在深淵之中搗鼓、翻攪，在泥濘之中找尋著某樣東西。

——某樣不該屬於他的東西。

那是個不見天日的地方。許許多多的東西都在那裡，許許多多的東西都不在那裡。被捨棄的一切都在那裡。

那人不想要的一切都在那裡。黑色的爛掉的碎裂的一切都在那裡。難受的傷心的痛苦的悲傷的憤怒的憎恨的絕望的一切都在那裡。

它也在那裡。它們在那裡。他不在那裡。

純白的身影從沒回頭看過他捨去的不潔，黑泥某日終於溢了出來，它在那時瞥見一絲曙光。

燦金色的。

──願望的顏色。

『——不准碰！』
灰髮青年龜裂的外殼下發出了彷彿由無數道聲音組成的不協和音。黑泥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攀附上那隻翻找著什麼的手，化作數道刺戳穿那隻手，死命地想方設法攻擊，企圖使人放手。然而那些與他不擁有相同語言的獄卒們像是不為所動一般，僅是在黑影一陣狼狽的掙扎後抓住了什麼，接著用力拉扯。

——一片有著青年瞳眸光彩的金色被掘出。

疼痛竄遍全身。黑影發出了慘叫。

『還給我！』

碎片被黏在許許多多的爛泥之上。獄卒輕易地打散了那些還試著攻擊的黑影，黑煙陣陣飄起。

『不准碰！放下！』

每一次的拉扯，黑影就少了幾分力。疼痛之下爛泥逐漸虛弱，本被壓制住的青年外殼早已不復存在。

『——那是我的！』

是他拿到的，是他的，是被他捨棄的——

拔河最終由獄卒獲得了勝利。

地上的爛泥看見白色的手掌中閃耀著金色的光。

金色的光芒很遠、很近、很美好。屬於他但也不屬於他的光芒看來燦爛、耀眼、眩目——

是願望的顏色。

是太陽的顏色。

初生之時，他第一次走出影子，看見的顏色。

脆弱的黑影在一腳之下被踩散成煙，只剩下沒有臉的面具躺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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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漂亮喔（……？）覺得月歌喊說還給我的摸樣好新鮮 難得看到比較脆弱ㄉ月歌

change_69958: 是很難得呢⋯⋯就⋯⋯不把他逼到最後一刻看不到，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