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朋友的信件！


早上出門上學的時候又看了一次信箱。
雖然自己還沒寄出回信，理論上是不會有東西。
但就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促使？
他把信箱的蓋子整個打開，
而不是像之前開一點點縫把手伸進去摸。

「……嗷嗚。」
他看著被自己摸出來的信，差點忍不住尖叫。
薄薄的信紙落在信箱深處，他也都沒有檢查。
內容來看這應該是回覆自己第一封信的筆友吧？

天啊、救命！他到底讓這封信孤零零地躺在裡面多久！
筆友會不會以為他不想回了啊……糟糕真的糟糕了……

上課的時間要遲到了，
他只好把那封信跟Blues的一起放進書包資料夾。
拔腿衝刺祈禱公車還沒有開走。

送給筆友的小禮物


一個人對牆練球！

排球場邊，隊長把排球夾在左手臂跟身體間。
看著興致勃勃、神采飛揚的他，露出為難的表情。

「你說你是從國中開始練的，對吧？」
「對啊！」他用力點點頭，短髮隨著晃動輕輕飛起。
「你那個時候，有加入校隊嗎？」
他被這個問題難倒，抓抓頭髮，嘿嘿地笑幾聲。

「唔、沒有欸……有參加入隊考但是ㄕ……」
「這樣的話，抱歉，我們沒辦法讓你一起練習喔。」

沒等他說完，隊長直接打斷，像是已經忍耐很久了。
「我們這是會代表學校出去比賽的校隊。」
「大家都很有經驗，也累積出默契了，說實在話——」
「你來就只是礙事而已。頂多只能在旁邊撿球。」
「我不知道教練是怎麼跟你講，但他每次都想得太簡單。」

他不記得最後一句話是什麼。
也不記得隊長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他站在排球場邊，盯著滾到腳邊的排球。
其實也沒有一定要加入，他也知道自己打得不好。
就只是，呆呆的，抱著一絲希望跑過來罷了。
結果果然，像笨蛋一樣，又被討厭了啊。

「各位旅客您好……」
熟悉的女性廣播聲在頭頂響起。
火車的呼吸聲遠遠的從遠方傳來。
慢慢靠近，慢慢清晰。

他背著書包，穿著制服。
翹掉了第八節課，站在月台。

抓在背帶的手還微微顫抖。
他的右臉通紅浮腫，
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米白色的頭髮異常凌亂。

哨聲響起。
火車在眼前停下。
門打開的時候他一躍跳上了車廂。

3月10日下午

「曾郁翔怎麼會突然跟別人打起來！？」
「我不知道啊！好像是陳易軒先挑釁的吧——」

掃地時間，好幾袋落葉還沒來得及拿去丟。
就從手機的班群訊息，聽說一件大事。
他跟徐彥辰立刻拋棄竹掃把。
跑向他們班位於體育館旁邊的另一塊掃區。

現場的狀況比想像中還糟糕。
與其說是打架，根本是單方面在毆打。

曾郁翔跨坐在陳易軒身上。
拳頭一下又一下重重的落在人身上。
被打的人早已經鼻青臉腫，
頭吃力又笨重的左右躲閃著，一邊求饒。

「有人去叫老師了嗎？」
「好像有吧，衛生股長才剛去而已……」
「為什麼會打成這樣啊？陳易軒是說了什麼？」
「反正一定又是機掰的話吧……」

竊竊私語的討論聲在旁邊此起彼落。
好幾個人圍著，還有人拿出手機來拍。
沒有人試圖為這個狀況做些事情。

他嚥了嚥口水，微微發抖著，慢慢走過去。
在身後的徐彥辰嚇了一跳，叫他也試圖拉他。
但最後手伸在半空中，撲空個寂寞。

「郁翔、好啦，別打了……」
「你再這樣他真的會出事……」
他半彎下身，手搭在曾郁翔的肩上。

不耐煩的哼出一口氣。
曾郁翔猛地抬高手肘，想要加重拳頭的力道。
然而，向後的手臂狠狠地撞了出去。
往他的右臉直擊。甩開的手掌削過鼻樑。

「走開，你懂什麼，煩不煩啊！？」

「——！」
「阿一！天啊、怎麼辦……！」
「噢幹，女生就是這樣，真的很受不了。」
「沒他的事硬要跑過去湊熱鬧，是白癡嗎？」

尖叫聲、嘲笑聲。竊竊私語的聲音更大。
徐彥辰跑過來，將他扶起。
但他的頭太暈了，那股力道讓他往後倒在地上。
後腦杓直接撞上泥土地。
被擊中的鼻子滲出溫熱液體。

他眨了眨眼睛。
只見曾郁翔像是終於意識到什麼。
失魂落魄的站起身，轉頭看向自己。

「你們在那裡幹嘛！？」
老師的叫喊聲遠遠的傳過來。
他記得自己擺擺手。
在意識飛遠前，看著曾郁翔蒼白的臉色笑了。

沒事啦。
……是我不好，對不起。

每站都停的列車搖搖晃晃。
手撐著發紅發腫的臉，看向窗外慢慢下沉的夕陽。

叩、叩。房間木門從外面傳來兩下敲擊。
「……她們都出門了。要不要吃點什麼？」
哥哥的聲音一如往常平淡，聽不出情緒變化。

他將門打開一點小縫，眼睛骨碌碌地轉著。
沒有好好做處置的臉腫得更厲害了。

哥哥把一個御飯糰、一罐牛奶塞到他懷裡。
裝滿冰塊的冰袋敷到他右臉。
哥哥抬抬下巴，用表情示意他自己拿好。

他們對看了幾秒，不約而同的無言。
也跟過去一樣，明明不善言詞的人是對方，
先打破沉默的卻總是哥哥。
一隻溫暖的手在他頭上輕輕搓揉幾下。

他抱著食物縮回房間床上。
這個家本來沒有他的位置。
還是姐姐無奈地去跟媽媽擠，讓他睡的。

『我打電話幫你請假了。』
『就待到你想出來為止吧。』

不知道為什麼。簡單到沒有任何起伏的話語。
讓他莫名感到安心。

曾郁翔跟陳易軒都沒有來學校。
總是吵鬧的位置突然空下來，讓他很不習慣。
沒有人知道這兩個人為什麼會打起來。
……也沒有任何人來詢問他受傷的事。

彷彿只要避而不談，發生過的事情就等於沒發生過。

筆友Blues的第五封信與活動邀請函

前幾天發生的事讓他一直沒有心思顧及其他。
想起要去看信箱已經是星期六了。
信箱裡躺著內容讓他心情好轉許多的溫馨內容，
還有個意想不到的東西——筆友見面活動的邀請函。

「唔……」
站在信箱前，摸摸貼著消炎藥膏貼布的右臉。
是很想去啦……可是現在腫的超恐怖欸……
萬一嚇到筆友怎麼辦？
搞不好還會被誤會是喜歡打架的人？
可是又覺得這樣好可惜喔，煩死了，嗚嗚！

「嗨，又見——你的臉怎麼了！？」
在走下樓想去買午餐吃的時候，遇到了剛回來的人。
那個跟自己一樣被偷過布丁，綁著魚骨辮的女生。

本來笑嘻嘻的打招呼在看清他的臉時瞬間變成驚呼。

「噢、沒有啦！就是，跟朋友不小心玩過頭了……」
他轉過頭不敢正視女生，心虛地說著謊。

「怎麼可能玩成這樣，你整個臉都腫起來了耶！」
女生直接衝到他面前，兩眼緊迫地盯著不放：
「該不會有人欺負你吧？」
「欺負？沒有啦，怎麼可能！我、我還有事先走了喔！」

他溜的超級無敵快深怕又被扣留下來問問題。
一路跑到過了個轉角，看不見公寓了才停下步伐。
說實話，他很不擅長應對別人的關心。
或許曾郁翔也是這樣吧，才會在那天那麼的不耐煩。
甚至，在這之後，都不想見到自己，都不回訊息。

一直以來，他都很討厭說謊。
不管發生什麼、被問了什麼，他都會老老實實地講出來。

因為他覺得說謊沒有意義。

善意的、惡意的，他討厭那些複雜的分類方式。
會讓別人受傷的自己也會受傷。
那總結來講，什麼事情都簡單明白的說出口有什麼不好？

可是他不知道，「挨打」這件事的實話是什麼。

因為我愚蠢的去勸架？
因為我的反應能力不夠好？
因為曾郁翔其實討厭我很久了？
因為，我是女生？
他回答不了這個問題。而只要看到他臉上腫脹的傷，
少不了，會有一些問題或關心吧？

他一把扯下臉上的藥膏。
左手、右手，來回捏皺揉爛，握緊在拳頭裡。

本來以為謊話已經是最討厭的東西了。
沒想到一無所知，也同樣的，讓人感到憤恨。
偏偏這些沒有辦法有任何的出口或指責的對象。
唯一能做的，或許就只是，更加的，討厭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