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隨著巨響，溫熱的觸感襲上肌膚。是什麼？滑動的感覺有些癢。

「歡迎來到地獄。」

地獄是什麼？它沒聽過，才這麼想卻忽然知道什麼是地獄——靈魂回歸之處，懲罰罪犯的地方，生前罪孽死後償還，帶有惡行的死者都會被帶到這裡贖罪。

贖罪？它思考的同時摩挲指上液體湊到鼻前，是聞過的味道，像生鏽的金屬，可是觸感軟軟的，有一塊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混在水裡。

這是什麼？太暗了看不出顏色，連形狀也沒見過，是髒水裡的垃圾？

「請各位別推擠也別抵抗，順從是您最好的選擇。」

它望向聲音來源，空出的位置躺著一具屍體。它愣愣看著從他身下淌出的液體，冷汗在瞬間爬滿全身，嘴巴不受控制的發顫。

他只是在睡覺而已。它這麼告訴自己。

那個大洞一樣的傷口不會造成傷害，他只是在休息，等傷好了就會起來。

對，那樣的傷躺一下就好，不可以隨便說他死了，這樣不禮貌。它還要順從，它現在要做的是乖乖聽話。

它跟上隊伍、聽從指使、不敢有怨言和反抗，但它不明白——它為什麼是罪犯，它犯了什麼罪。

負罪感在心裡盤旋。

它是壞的、是壞掉的，因為是壞掉的、所以是罪，它的錯是不正常，因為不正常所以是壞的——原來這就是它的罪。它這麼想。

它是壞的、它是錯的、它是壞的、它是不正常的……越來越難受、越來越喘不過氣。

和大家一樣是正確的，大家說的都是對的，它應該和大家一樣，不可以不一樣。

可是它沒辦法，為什麼它沒辦法和大家一樣？為什麼它是錯的？不一樣好奇怪、好討厭，為什麼不一樣是錯。

思緒被突如其來的疼痛扯開，抓著手臂的是沒見過的生物，「名字，罪行。」他說著把板子重重地塞過來。

它倉促的接過板子，板子上畫著三條平行的線。摸著板子的手在刺痛，它總會不小心把指腹掐傷，現在卻一點也不在意這些小事。

這裡的大家都跟它一樣——是壞掉的。

「名字，罪行。」不同的聲音響起，它的板子被搶走又被用力塞回來。

它的名字是什麼？它記得爸爸會喊它，記得大家會喊它，可它不記得他們怎麼喊它，它只記得一個音，那個音會被用來稱呼它。

「……末。」

它的板子再次被搶走，他在上面寫著奇怪的文字，它不會寫卻看得懂，是這樣寫的？好像不是。

「罪行。」

「不是。」他寫錯了，應該不是這樣——「呃、咳……」疼痛卡住脖子，聲音被掐著發不出來，剛剛還在幫它寫字的生物不知道為什麼捏著它。

「罪行。」

「不……知、道……」它吐出刺痛的音節，捂著被鬆開的脖子咳嗽，咳出的唾液糊在臉上，有什麼擋在嘴前。

它扒開臉上的阻礙，想要丟掉又因恐懼捏得死緊——不可以丟掉！絕對不能離身、絕對不行——直覺告訴它這麼做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是什麼？它強忍乾咳看清手上的東西，那是張面具，一張沒見過的笑臉面具。光滑的橢圓型只有一張露齒微笑的嘴巴，精緻的笑容維妙維肖，就像記憶中的笑容。

負罪感隨之而來，「咳、不笑、是罪……嗎……」

它沒有得到解答，他拉起它只是為了讓它拿著板子站好，它被拉著戴上面具，冰涼的口水沾到臉上也不敢拿下來擦。

在奇怪的道具前稍做停留，它的板子就再也不屬於它，板子被收走時它看到上面寫著什麼——末、H041802、不笑，原本屬於它的板子寫著它不明白的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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