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看不見的紅線

幾天之內，本來沒有交集的兩個人偶遇了三次，套句他妹妹的話，就是有一條看不見的紅線維繫在兩人之間。讓英二來說，這叫「冤家路窄」，如果真有什麼紅線，他也要立即剪掉。
他和麥可在公園踢球的時候，麥可提到哥哥會來接他，說最近小區治安不好，有疑似拐童犯在附近徘徊，讓他別單獨行動。
反正接下來也沒別的事，英二乾脆把麥可送回家，省得亞修特地跑一趟。
英二陪麥可來到羅伯家門前，看著麥可按門鈴，本想在有人應門前離開，沒想到羅伯家女主人剛巧在玄關打掃。
大門打開，英二和潔西卡面面相覷，兩人的表情都有點意外。
英二很快回過神來，朝潔西卡微笑，微一鞠躬，「羅伯太太，我叫奧村英二，很高興認識你。」

「媽媽，英二哥哥說最近治安不好，特地送我回家。」麥可拉了拉英二衣袖，仰起小臉看著他，眼裡滿是期待，「英二哥哥，我買了一款新遊戲，留下來一起玩嘛﹗」
東方少年長相俊美，一雙眼睛透澈明亮，宛如一股純淨的清泉，教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潔西卡盯著少年看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忍住伸手捏捏少年臉頰的衝動，心想小兒子經常提到的玩伴原來長得這麼可愛，而且溫和有禮，跟她家那個毒舌又面無表情的長子相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叫潔西卡，謝謝你送麥可回來。」潔西卡笑著說，「我在做飯，英二留下來一起吃飯吧。」
「謝謝你的邀請，時間不早了，不好打擾你們。」
英二雖然捨不得拒絕麥可，還是不得不婉拒潔西卡的邀請，一來他不習慣在別人家做客，二來——

說時遲那時快，那個「二來」已經拿著一雙新的拖鞋來到玄關，放到英二面前，「不打擾的，進來吧。」
金髮少年彎著腰，從下而上迎向英二的視線。明明是俯視的角度，英二卻感受到對方語氣中隱含的強勢，人家連拖鞋都拿出來了，再加上潔西卡和麥可在旁邊附和，再拒絕就顯得不知好歹了。
他脫下球鞋，換上金髮少年拿來的拖鞋，坐到沙發上，暗暗嘆了口氣。
他和金髮少年不久前才在大學食堂見過面，本以為不會再有交集，就算再見面，說不定也是十天半月後，沒想到不過三天又狹路相逢。
喝過金髮少年買給他的熱巧克力後，他已經為對方撕下「討厭鬼」的標簽，不過他心裡的戒備仍未放下，總覺得這人會挑起一些他不愛聽的話題，令他的情緒隨之起伏，這種感覺讓他無所適從。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只要盡量別把話題引往年齡，或者可不可愛的方向就好了。

黑髮少年願意留下來，最高興的莫過於羅伯家兄弟。
自從在食堂偶遇之後，本來只顧埋首書本的金髮少年在食堂吃飯時，總會不自覺搜尋黑髮少年的身影，想著要是再跟英二偶遇，一定要請他喝熱巧克力。
他忘不了這孩子接過杯子的模樣，黑髮少年雙眸盛滿星光，給人一種錯覺，好像他捧在手中的不是一杯普通的熱巧克力，而是某件珍貴的寶物。
那樣純粹的愉悅帶有一股強大的感染力，讓人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少年面前。亞修只想盡力滿足少年，最好是可以毫無顧忌，一天三頓變著花樣投餵。
可惜這三天他都沒見到人，今天能一起吃飯，可說是意外之喜。
麥可也很高興，進進出出幾次，把珍藏許久捨不得吃掉的零食都拿出來，獻寶似的遞給英二。

英二摸了摸麥可的腦袋瓜，在麥可滿懷期待的目光中，拿起一塊巧克力，剝掉包裝紙，輕輕咬了一口。
黑髮少年微歪著頭，面帶微笑，耐心聽著麥可說話，側臉的線條在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柔和。
亞修的視線落在黑髮少年握著巧克力包裝紙的指尖上，漸漸移不開來。
跟一般男生相比，英二的手偏小，看起來肉乎乎的，圓潤又柔軟，修剪整齊的指甲透出淡淡的粉嫩色澤，彷彿一片片形狀姣好的花瓣。
亞修從沒這麼用心觀察過別人，他向來對別人不感興趣，自從遇見少年起，他才認清了自己的喜好——眼睛很大很亮，臉部輪廓精緻柔和，帶點嬰兒肥，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會有兩個淺淺的酒窩。明明性子軟得像一團棉花，偏要露出奶兇的爪子，裝出小大人的威嚴，笑也好生氣也好，任何時候都朝氣蓬勃。

少年的頭髮眼睛，甚至是一小片指甲，都彷彿是造物者聽見他的心聲再捏出來的，恰恰是他最喜歡的模樣。
他微微出神的模樣很快引起英二注意，英二莫名從對方的眼神裡讀出了飢餓的訊號，他眨眨眼睛，友好地把零食遞過去，「你也要吃嗎？」
亞修搖搖頭，拿起書本，表面上在看書，實際上視線總是離不開黑髮少年。
過了一會，馬克斯進門，跟英二打個招呼，晚餐總算開始了。
麥可和潔西卡都是友善開朗的人，英二在見過他們之後，以為羅伯兄弟的父親是個嚴肅又冷淡的人，亞修的性格大概是隨了父親，沒想到馬克斯很愛笑也喜歡開玩笑，在餐桌上還親切地問他會不會不習慣美國的飲食，很懂得照顧別人的情緒。
馬克斯和潔西卡不時鬥嘴，互動中卻處處透著親暱，餐桌上氣氛融洽，英二跟身旁的麥可談談笑笑，那種做客的不自在感慢慢消失了。

英二坐在羅伯兄弟中間，疑惑的視線掃過正默默為麵包塗巧克力醬，眉目冷淡的亞修一眼。在一片熱鬧的談笑聲中，席間話最少的人就是亞修了，怎麼他跟自己吃飯的時候，話反而好像更多？
下一瞬，塗滿巧克力醬的麵包落在他盤中，他驚訝地看向亞修，後者坦然迎向他的視線，彷彿為他服務是件自然不過的事，只是問了一句﹕「不合你口味？」
英二搖搖頭，輕聲道了謝。
餐桌上單是果醬就有好幾種，當中他最喜歡的就是巧克力醬。他不知道亞修是隨意塗的巧克力醬，還是猜到了他的喜好，如果是後者的話，這人未免過於敏銳。
潔西卡被長子的貼心舉動驚到了，長子向來習慣跟別人保持一定距離，就她所知，這種優厚待遇就只有麥可享受過，莫非他和這孩子很熟？

她看著像小倉鼠一樣，捧著食物小口小口吞嚥，吃得津津有味的英二，真是越看越愛。
「我們雜誌社最近在招募模特，英二有興趣嗎？」潔西卡一臉愛憐地說﹕「你還小，不能跟我們簽合同，如果你感興趣，我可以跟你父母談談……」
英二認為有必要說明自己已經成年了，他是攝影專業的，對拍攝場地很感興趣，至於模特——
他看了亞修一眼，要找也該找像金髮少年這種漂亮又氣質出眾的人。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亞修已經發了話﹕「妳那本雜誌的照片，無論是姿勢還是衣著都太不正經了，怎麼可以讓小孩子拍那種照片？」
「……」
瞧他說的，誰是小孩子？

英二還沒來得及為自己辯解，潔西卡已經跟兒子撕了起來，她用力一拍桌面，不悅道﹕「你懂什麼？那叫藝術﹗在你們這些男人眼裡，性感只是為女性而設的詞？男孩子也可以散發自身獨有的性感。」
咆哮完畢，她轉向英二時已是一臉笑容，「英二，你說是不是？」
英二對潔西卡的「變臉術」嘆為觀止，呆了呆才答道﹕「是的，性感是一種氣質，不限性別。不過，我真的沒有當模特的資格，亞修不是更適合嗎？」
冷不防聽見自己的名字從黑髮少年口中吐出，亞修拿著刀子的手不禁頓了頓。
提到長子，潔西卡冷哼一聲，「這小子從小就收到不少星探的邀約，我們雜誌社社長也邀請過他，都被拒絕了。他對當模特不感興趣，也不喜歡拍照。」
「這樣啊。」他們專業請來的模特全都沒有亞修那麼漂亮，難得有這種哪個角度拍起來都令人驚艷的模特，竟然不喜歡拍照，英只覺得可惜。

「英二長得比這小子好看多了，不當模特挺可惜的。」潔西卡嘆了口氣。
英二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他把潔西卡的誇獎當成是禮儀，沒注意到身旁的金髮少年微微頷首，竟是難得認同母親的話。
吃過晚飯後，英二被麥可拉著玩了會遊戲，不知不覺已到了晚上九時。
他跟依依不捨的麥可道別，約好下次會再來玩，這時候穿上大衣換了鞋的亞修來到他身旁，「我送你回去。」
英二可不想被學弟送回家，搖搖頭，勉強擠出一抹笑意﹕「不用了，又不是小孩子。」
「你回家要穿過公園，那邊晚上人很少，不太安全。」
見亞修眼神堅定，沒有半分退讓之意，英二臉上的笑容僵住，這時潔西卡從廚房探出頭來﹕「英二，這麼晚了，讓亞修送你回去吧。」
潔西卡一錘定音，英二無力反抗，只好讓學弟送他回家。
夜色如水，一盞盞路燈灑下柔和的光輝，猶如星星點綴了夜空，成了一道溫馨又幽靜的風景。

晚上公園人不多，幾乎只有雙雙對對的情侶。
來美國這麼久，英二還是不習慣西方人的熱情開放，看著他們旁若無人地擁抱接吻，他都不知道眼睛要往哪裡放了。
亞修似有所覺，走到另一邊，站在英二和那對情侶之間，用身體擋住了英二的視線。
這動作不可能是無意為之，幾面之緣以後，英二對這個寡言又看似冷淡的學弟已經有幾分了解，金髮少年該是注意到自己不自在才會這麼做。
亞修本就寡言，英二挺喜歡聊天，但因為對象不對，他沒怎麼說話，這會兒發現對方又在默默照顧他，他倒有點愧疚了。
他嘗試打開話題﹕「沒想到晚上這裡挺安靜的，謝謝你送我。」
黑髮少年的笑容有如冬日暖陽，彷彿能直照進人心田裡，即使昏暗的夜也無法令他的笑意失色分毫。

亞修定定看著英二燦爛的笑臉，想起最近流傳的拐童犯傳聞，只覺得擔心。讓這孩子一個人回家未免太危險了，假若他是拐童犯，八成會找長得最可愛的孩子下手。
碧瞳裡流露出思索之色，亞修從口袋裡取出一塊剛剛向弟弟要來的巧克力，遞給英二。
英二被投餵出習慣來，雙眸一亮，接過巧克力便笑著道謝，沒想到下一瞬金髮少年說的話會讓他想打人——
亞修微一皺眉，嗓音沉了下來﹕「你怎麼一點防備都沒有？用糖果引誘小孩是拐童犯的慣技。」
這人以為自己在跟麥可說話嗎？他怎麼可能拿了糖果就跟別人走？
英二氣不打一處來，就在他想把巧克力扔回去，再罵一句「誰稀罕你的糖了」的時候，亞修已經安撫地揉了揉他腦袋瓜，「當然，我給你的糖果除外。」

英二愣住，眨了眨眼睛，看著夜燈下正低頭看向他，眼神比夜色還要柔和幾分的亞修，一時間竟然忘了生氣。
他從那個極其自然的揉頭動作中，讀到了對方滿滿的溫柔。
那份難得流露的溫柔就像一場及時雨，澆熄了他的不滿和怒火，他甚至覺得眼前的亞修比平日更要好看。
連他一個男的都看傻了，那些女孩子的反應可想而知，難怪李月龍這麼嫉妒亞修。
……這人就這麼喜歡小孩子嗎？
英二從來沒覺得回家的路走起來這麼累過，當他們終於來到公寓樓下，他大大鬆一口氣﹕「送到這裡就好。」
「手機給我。」亞修朝英二伸出手。
英二把手機遞給亞修，後者迅速點了幾下，把手機還回去。
「這是我的號碼，到家給我電話。」
英二雙頰鼓了起來，他都來到公寓樓下了，難不成還會在電梯裡被搶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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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二再次覺得這學弟太愛操心了，跟他冷淡的外表完全相反，不過想到對方也是出於好意，他點了點頭，揮了揮手，「再見，謝謝你送我回來。」
看著亞修在夜色裡漸行漸遠，英二吁了口氣，轉身走進公寓大堂，只見不遠處有對情侶在難分難捨地道別，男的親了親女的臉頰，不忘叮囑﹕「到家別忘了給我電話。」
英二的臉不爭氣地紅了，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剛剛跟亞修演出了什麼羞恥PLAY，他氣呼呼地拿出手機，給亞修的電話號加上備註——
討厭鬼。
走到半路的亞修在同一時間拿出手機，唇角微彎，為剛要到的號碼加上了「小可愛」的備註。
TBC

天啊…太可愛了…拼命餵食英二的亞修…好溫柔 幫忙抹醬也好溫馨！都還沒確定關係就開始寵了絕對是寵妻狂魔
話說亞修根本是想當拐走英二的誘拐犯吧

alldin0420: 謝謝親留言鼓勵!! 亞修一直男友力MAX，只可惜未能得到小可愛欣賞!! 哈哈 其實我也想拐英二回家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