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似乎有點不同以往,叫做伊司的獵人告訴他即將暫時走出這個牢籠,須得進行『鑑定』的活動。
枯燥乏味的日子出現變化,快速流逝的沙漏第一次產生了劇烈的晃動,令流沙更使勁的沒入深谷。
他在獵人們的防備與監視之下進入另一個房間,玫瑰的香氣從一旁堆疊的箱子中隱淡地傳來,要他說,不愧是專門對付凡派爾的設施,味道像爬滿遍地的荊棘,使受困的獵物寸步難行。
灰白色明亮的基調包覆著複數細碎的人聲,這些細聲在台上的人一抬起手時停止了下來,陌生與熟悉的獵人們再度用平穩的聲線刻畫字字荒誕但深刻的言論。
「今天是很重要的一、一環, 這週開始要做『鑑定』了。定期檢查吸血鬼們的基本身體狀況和鑑定寶石,提供給社福建立商品目錄。請替吸血鬼做完健康檢查並抽完血後,依照吸血鬼們眼睛品質做鑑定,一一記錄下來。 」年輕卻不生澀的獵人如此說道。經過這幾週他深刻的明白被帶到這裡的凡派爾正在作為即將出貨的商品進行準備,在如此順暢又平和的活動中如同一切是多麼的理所當然,韓道森依然不滿被這些低等人類認為能踩在自己頭上,然而這些過多的憤怒是時候壓下了,留下一份不甘保持頭腦清醒,多一份心眼緊戒四周八方。
「越鮮豔、飽和度越高的越好。不過這需要很豐富的經驗才能有良好的判斷,已經請總部事先協助了。也是有喜歡淺色眼睛的慈善家喔,不過真的比較少。畢竟貴族大部分都是淺色了呢。」
沈悶的空氣瀰漫在獵人邁向尾聲的說明中,韓道森對於評鑑這事倒是不敢陌生,諷刺的是如今身為即將被出售的寶石的他,可是早在一出生就被訂了價。他做為誰的孩子出生、血液是來自哪些家族,性別與出生順序足夠獲得多少嫁妝,他本就是一份金錢與權力的契約。
「溫柔先生說得太棒了,那麼,大家分成幾組開始作業吧。」
解說結束,韓道森看向站在一旁的伊司想著這似乎是他除了初來乍到之時第二次單獨與其共處,大部分時間他都是站在後頭觀賞那可恨的前血奴所做出的愚蠢行為,竟然還給予鼓勵,可以明白的是,韓道森極為厭惡這兩人,他牢房裡唯二的訪客,尤其是這個獵人的臉上那張不曾改變的笑容。
「你能做得好嗎?」凡派爾挑起眉頭對藍髮的獵人提問了,他指的是接下來要做的鑑定和抽血,韓道森可不想被扎痛,或是更多的粗魯對待。
「當然,我可是很細心的人。」他換上鑑定用的醫療手套,拉扯幾下,向對方無禮的質問深深的嘆了口氣,將鑑定文件資料隨意置於一邊。他雖然不是從醫的,但做這些年司書也是幫不少人抽過血,從來沒有出過問題。
「居然還懷疑我,太沒禮貌了吧。」他瞇起眼睛,眼角餘光望著座位上那人。
繞到韓道森身側坐了下來,眼前擺滿了各式儀器。他首先拿了空針。
「天資聰穎的韓道森.法蘭提斯,應該知道抽血不可以亂動吧。」他取出針頭,一手握住針套,另一手將注射針頭扭入針器中準備。「嚴重會瘀青發腫,現在的狀態會很難好哦。」
「而且我也會被罵。」碎念後從一旁的拿出了止血帶,拍了拍桌面示意。「好了、把手伸出來。」
「獵人的數量是不是不太夠了,要打掃還要抽血......還是說你就是負責打雜的?」他百般無奈的將手臂擺上檯面,很遺憾的是他連袖子都不能自己捲,被鐐銬緊固的雙手只能做出些微的活動,無法消散的迷香讓他的身體在這幾週來都呈現脫力的狀態,這對他來說比起難受更多的是鬱悶,這些原本他能輕易突破的事物卻全因為這個香氣而受阻。
再來是需要更換的玫瑰精油,這代表劑量將會做出調整。這之前韓道森經歷過一次增量,他猜想這會能調回正常的狀態,但這之間對他身體的差別並不大,更別說情勢或許也不會因此改變。
除非有排除玫瑰之毒持續控制他的可能。
𝑭𝒓𝒂𝒏𝒕𝒊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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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手銬上的玫瑰味太刺鼻了,你也知道我身體不好吧......。再這樣下去......你有殺過凡派爾嗎?」
閒聊一般的對話在抽血的進行過程中流動,韓道森向來不是個話多的人,然而話語有時卻能等同手腳,被奪走了四肢的行動權,也只剩下這張嘴能任由他使用了。
「可以像我這樣全能的可不多喔?不喜歡的話,我能請實習的司書來練習一下......。」他把韓道森的袖子整齊的往上折起,故作張望的探一下四周的司書面孔。
「我手邊還有幾個缺乏經驗的司書需要實習的,韓道森先生看膩我的話,想讓他們來練習一下嗎?」將準備好的空針放回檯面,他瞇起眼睛禮貌地向對方詢問意見。
「沒有哦,我很珍重所有人的生命。」這倒是真的,他不認為如此粗魯不帶任何後果考慮的做事方式可以有效的改變任何情況。「怎樣的劑量可以讓凡派爾維持最低的生存機制,而不影響生命機能。我已經向資深的鑑定調查過了,請安心吧。」他伸出手指敲了兩下對方的手銬,接著說。
「增加的劑量是為了你第一天就打了阿道夫先生,讓我多寫了好幾份報告書的懲罰。不過你最近表現的很好,我會請鑑定會幫你調整回最初的劑量。」今天他的語氣平淡似閒聊,不如從前那樣的赤裸嘲諷。
「 如果今後不再給我添煩的話,我會考慮更少一些。」他將音量放輕,像是刻意說給他聽的一樣。
「動作快點吧。」他半垂下眼簾,韓道森的神色總是如此嚴肅,即使沒什麼事也很少舒展眉心,比起要進行抽血的這個行為,他的心思需要用在太多其他地方,然而可用的卻時間太少。背叛、毒害、失權、被捕,現如今更是在斷頭臺前孤立無援。
「你是為什麼痛恨凡派爾。」抽血的過程不起波瀾,凡派爾又向身邊的獵人提問了,兩方的立場總是不共戴天,會成為獵人想必大多是厭惡凡派爾的吧。
然而事實上他並不是真的好奇這個問題,韓道森要的是確認伊司的所站的位置是否容得他在棋盤上移動。
至於那些不容改變的情勢與根深蒂固的觀念還不就是那樣的老掉牙,他認為這是多數總種族優越感的作祟,因為凡派爾將人類視為食物,為了不成為食物便將起身反抗,將之視為怪物並趕盡殺絕。事實上虐殺人類的凡派爾也是少數,除了吸食人血以外再無罪惡的族群大有人在,更遑論這個罪還是套在人類的倫理之上,隱身貴族之中的他們更是保衛了國家、守護了土地,促使經濟發展向榮。
就是因為弱小,才要藉由對異族定罪來彰顯自己,害怕總有一天屬於人類的世界會被推翻,多麼無盡的貪婪,醜陋扭曲的巴著至高之位。
「就像那個克里斯多夫 ‧ 勞倫佐,假惺惺地笑著,心裡多半是陰險的。」只聽過一次他便能記住名字,光明正大的諷刺不只針對他身旁的伊司,這種人他實在是看得太多了。
和韓道森的對談總是不超過兩句,他沒趣地繼續執行他的工作,不聊也罷。
細針刺入皮膚,血液開始緩緩地注入管內,正當他認為要以沈默再次收場時,對方意外的提問讓他的表情產生了些微變化。
「我沒有到痛恨的程度,做司書的意義對我來說沒有其他人那麼複雜。」他不必付出失去色彩的代價,因為他本就如此,甚至更糟。
將針頭拔除後,他覆上棉球按於針扎的傷口上。「在按壓的期間,我就破例講點自己的事吧,這可是很難得的。」
「通常較麻煩處理的凡派爾會分配到我這邊。」他說著,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總是如此,家世背景也好、血奴的個案也罷,只要是關係複雜點的都會交給我處理。」是因為擅長嗎?這點他不清楚,不過前幾例都是如此。
「凡派爾啊......其實和人類也沒什麼不同,有血有肉、有感情。只不過是強了點、活的久了點。」空著的手也沒有閒下來,他拿起剛才扔在一旁的表格,檢查著待會要做的工作。「比較強大又如何呢?得依靠著人類是事實?」他頓了一下,向眼前的瞳孔徵求同感,回映出來的只是更多的沈冷。
「說依賴太貶低了,應該說是......為了互相依附而存在,能夠將其飼養成美麗怪物的存在。」應該止血了,伊司將棉球拋向一邊的垃圾桶。「他可以唯命是從,也可以撕咬啃噬。」
「取決權在主人本身。」將韓道森的袖子重新整理成一開始的模樣,沒有重點的話題也到此結束。
「......。嗯,你的顏色挺淺的。」他沒怎麼注意過,這還是第一次好好的看對方的瞳孔。
「即使如此卻依然成為了獵人。」
話題結束,名為伊司的獵人頭腦清晰彷彿置身凡派爾與人類的紛爭之外,韓道森聽著他平靜的語調並無出聲反駁,甚至可以說是難得的認同對方部分的觀點,但這樣就表示這個獵人在這對立的天秤上並沒有絕對堅守的信念,容易傾倒左右,這倒是得到他所需要的資訊了。
韓道森睜開雙眼,簾睫下的純淨寶石折射出閃爍的光彩打在肌膚之上,隨著他的視線而躍動,那耀眼的色澤更是清透而明亮。他總是盈滿憤怒的雙眼細看竟是嫩葉般的青綠、高雅溫潤的色彩——是被稱為沙佛萊(Tsavorite)的寶石,名字上在這種寶石的出生地有個含義是為「隨我來」,讓人思暮其美艷、魂牽夢縈。
只可惜這雙鑲在韓道森臉孔上的輝彩之石,顏色濃度倒是偏淡了許多。
「看來我並不怎麼值錢。」挑起的眉帶上嘴角的輕笑與不屑的鼻息,清澈的輝石倒映出對方的身影。
赤紅、黛紫、胭粉,只有他的瞳色是在兄弟中與母親最為相似的,與那如同鬱鬱蔥蔥的森林般深邃的碧綠之石,容得下開闊原野似的晶瑩剔透,只有那雙瞳眸才是他所認為的美麗之最,他又如何敢與其相比分毫。
被法蘭提斯的血所沖淡的顏色,僅保留一絲母親的恩惠也值得他所慶幸,若是他也遺傳到父親那雙濃郁艷麗的鮮紅或許鑑定的結果會是符合他身分的高昂,但韓道森並不需要這樣的可笑的身外價值。
「..….賣不出去的話你們要怎麼處理?」韓道森半開玩笑地詢問,但如果可以,他當然想知道相關流程。
「因為在這個位子可以看得更清楚。」將量尺的刻度仔細的調整,他把結果紀錄下來。「 並非所有血奴都是受害者。每個人的故事都不太一樣。」說著把一旁的口罩戴上,輕壓鼻梁。
「我只負責聆聽,偶爾給點建議。」
他帶著儀器湊近視線中灰暗帶點白的瞳孔,他不喜歡靠的那麼近,近到可以感受雙方鼻息的距離。他猜想韓道森也是如此。
「是啊,但我想你應該對人類自以為是的定價沒有太多的心得。」測量的動作很快的結束了,確實凡派爾的眼睛比一般人類還來的有層次些,這個動作對他來說僅只是為此貼上分類標籤,沒有更多的意義了。
「那你會待上好一陣子,直到下次的拍賣會。」在機關裡也不是沒有待了好幾年的凡派爾,只是那樣的情況偏少就是了。「真有那種狀況的話我會多來探望你的,畢竟機關裡是蠻無聊的。」
𝑭𝒓𝒂𝒏𝒕𝒊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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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不會這在裡待這麼久。
還有事情沒做,還有仇恨未報,他不能葬送於此。
房間內的作業進入到尾聲,金屬與桌面相碰,筆尖走過紙面,紙張唰唰翻頁,窸窸窣窣的聲響在時間的腳步下越來越輕巧,他與伊司的對談平淡卻如同這個牢籠般過於沈穩,為保持這份安順誰也容不得一點踰矩。
伊司終究是獵人、而他終究是凡派爾,敵意、猜忌,理所當然。
與沈著凜然的外在不同,韓道森或許從未如此心急如焚。並不是因為他即將遭受的對待,而是他現在無法立刻親眼目睹所愛之人的容顏。母親不曉得如何了,他的消息傳至家裡後一定已經引起了軒然大波吧,而那個令人憎恨的背叛者採取了什麼行動?是否會危害到母親的安危,他不在了,向來溫婉的母親該如何對抗蠻橫的勢力,他軟弱的兄弟們能保護母親嗎?
以及那位被假扮之人,真實的他狀況如何了。
聰穎的韓道森一概不知。
「哼嗯......。」
對於伊司的話語韓道森漫不經心地回應道,他的雙眼在儀器的觀測下變成了毫無生命的數字,物品般的寶石。
明顯的從語氣中感受到對方無心聽自己說話,或許他需要的是思考吧。伊司很是識相的填著手邊的資料不再開口。
「我這裡也差不多了。」他將資料堆成一疊,在桌面上敲了兩下整理好。「其他司書們會領你回去展示所,感謝你今天的配合。」他笑笑後便和對方揮揮手離去。
再來是把這份報告交給阿道夫先生。
雖然對方沒有說過想看,但基於他是寶石的主人,得呈交一下他所持物的鑑定結果吧。
「伊司先生。」他站在門外的不遠處,看著對方走出來才鬆了一口氣。雖然韓道森是小心謹慎之人,但他還是會擔心出事──好比說伊司搶先他一步幫他脫逃了。
話雖如此,他也不是不相信對方的尊重,只是猜疑的心令他不安、著急,他覺得風平浪靜的日常裡有東西潛伏著,伺機而動。他雙手接過對方遞來的鑑定報告,用著淨度、克拉、顏色、車工等他看不懂的專有名詞鑑定著凡派爾價值,不知道被當成物品來定價的本人有何感想,如果是他,鐵定非常不是滋味。
「沒有什麼事吧?」他含糊的提問,抬眼看著面露微笑的對方。
伊司看見阿道夫站在那邊等他,他笑笑,心裡嘆了好大一口氣。都說了可以坐著等的。
「沒有哦?」他和對方相互交遞笑容。他不懂對方所謂的事情是什麼,只是抽出幾張資料了遞到對方眼前。「這是韓道森的鑑定報告,多一份給你,你可以自己留著。」接著他看見對方又露出困惑的表情。「越靠外就是價值越高的意思。」他伸出筆來指著雷達圖。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去交報告了。」他瞇起眼再度給對方一抹一如既往的微笑,抬起頭來看著不打算回覆,表情有些沉重之人。
他看著只以點頭回應的人,認為繼續說什麼也沒有用處,轉身給人思考的空間,他帶著鑑定的資料結束了這對誰來說都枯燥乏味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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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畫家....好扯喔..........伊司好會講話好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