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安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2021年。
瘟疫爆發,他決定離開這座城市。封城前夕的街道上,浴巾罩著的籠子被誰擱在銀行後的陰影。
他打開浴巾。兔籠,幼小的白兔。
戴著口罩的他佇在原地,痴想了好幾分鐘,最終提起了兔籠。
「黛絲。」
他看著末日般的景色,幽暗的街道,柔聲喚道:「黛絲。」
黛絲沒有支持住。
聽了獸醫的話,他毫無反應,他覺得自己沒聽懂這句話。
沒有人說黛絲死了。他快步轉身離開,司機只能追上他。回到車裡,司機還哄著他:「你去見見黛絲吧,總不能這樣走了。」
他命令道:「回家。」
司機也沒有辦法,只能順著他的意思。半路,他又突然說:「不回去了,去實驗室。」
下車時司機正在聯繫他的父親,交待他們目前正在實驗室的事。他伸手推開實驗室的大門,才發現自己一直握著拳頭,握得掌手通紅、指關發白。跨過實驗室的門,那冰寒的氣息好像凍住了他的心臟,他僵直在原地,連拳頭也握不住。
兩年前,他在家裡待不下去,不管保母阻撓跑到這裡來。父親默許了他的行為,畢竟那時他被四面圍攻,連上學路上也被記者虎視耽耽。實驗並不是少年去的地方,他硬是待了一下午,在貴賓室發呆。後來他不知怎樣的,晃到了動物的地方。
管事正在檢查一頭大白兔。
他問管事白兔怎樣了,管事見他還有工作人員跟著,便答:「一會送去打針。」
他看著疲憊的大白兔,鼻子微弱地一抖一抖,好像隨時會斷氣。「打甚麼針?」
管事答:「安樂死。」
那大白兔看著他,好像突然有了力氣,向他爬了一大步。
那時他的手一直兜在口袋,突然忍不住摸出那綠寶石手鐲出來。大白兔嗅了嗅一生不可能看見的石頭,小眼睛看著他。
他揪起了兔子,問:「我能不能拿回去養?」
黛絲陪伴了他兩年。
不會只有兩年。
父親知道了他又闖了實驗室,這次倒是安排得又快又妥當。實驗室馬上挑了幾頭還沒做過實驗的白兔,放在貴賓室裡。這些大白兔並不如寵物兔好看,身軀大,眼睛小且泛著血絲的紅。白兔都在籠裡,沒有一頭在看他。他摸了摸口袋,彷彿回到了兩年前。
手鐲留在了家裡。
手鐲給了黛絲。
他的視線掃過整排兔籠,一頭白兔突然抬頭看他。他指著傻瓜似的白兔道:「這個。」
回到家裡,他把白兔抱起來。白兔掙扎著,跑到地面便竄到傢具之間,也不跑到籠子去。半天過後竟然還試著親近佈置兔籠的幫傭,平常的黛絲除了他以外誰也不親。
父親在他畫了半天畫後才來問他:「還好嗎?」
他正在畫毛茸,懶得用正眼看對方:「不關你的事。」
父親似是猶豫了一會,才道:「你不喜歡我就送回去。」
「送?」他放下筆,死灰的眼神看著父親,「我現在送你出畫室。」
「你用得著這樣說話嗎?」但是父親也管不著他,推門離去前道:「就好好養吧,這隻沒有做過實驗,健康很多──」
「牠叫黛絲。」
黛絲從實驗室出來後,沒有再理會過他。
有時他坐在地上半天,白兔也不願理會他,到頭來他只自覺做了蠢事。他連摸摸白兔的想法也沒有,看白兔還鮮蹦活跳,他還不如去畫畫,家裡自有人打理黛絲的起居,這兩年來他只會給黛餵果乾和玩耍,現在更不屑去照顧與清掃。
黛絲很健康,漸漸也親近起幫傭。他卻不願去跟黛絲玩耍,寧可在睡房看著黛絲的骨灰。
養了黛絲又一年,他考上了美術大學。他覺得自己在這個家待夠了,是時候無情地一走了之。
母親在世時常跟他說:「人只活一次,死也要死得快樂。」母親離開、死後他一直記著,如今是時候實現。
父親起初反對他上美術大學,後來也妥協了,但是他偏要遠走。母親的情人甘願在他成年前供養他,待他成年後更是不愁遺產不夠花。他就這樣一走了之,瀟灑俐落。
也把黛絲留在那裡。
美術大學多的是願意跟他一起遊玩的瘋子和富家子弟。他們下課就抽大麻灌酒,到半夜喝一杯綠精靈又靈感大作。他喜歡過很多人,忙得來不及喜歡所有人。
他實在沒空去想黛絲。
只是他還把手鐲留在身邊,偶爾還不嫌女氣戴著。有時他哄女同學,說結婚時會親手戴在心愛的女人腕上。夜裡在床上與男朋友糾纏,被問到:「你這手鐲沒被人偷過?」
他看著對方的綠眼睛,手指輕輕捏著對方的脖子:「你想偷?」
男朋友摸著他左胸,「我沒偷成?」
他翻到床頭,拿過錄寶石手鐲,套在對方手腕上,「那就讓你偷不了吧。」
男朋友被戴上手鐲後卻有些錯愕,平日嘻嘻哈哈的,竟有些卑微地說:「給我不會很可惜嗎?」
他盯著被人戴著的綠寶石手鐲看,想起母親的臉,想起母親眾多的情人,想起黛絲,想起許多籠中兔。他吻過對方手腕的脈,微笑道:「我不差這個。」
他不差一隻黛絲。
被他戴上手鐲的男朋友被他養了好幾年,後來也不必讓他養。男朋友成了一流的攝影師,不靠打零工、不靠他扶助也能過得風光。他習慣許多女性出入他們之間,他接受他人的插足,也許他真的毫不在意。
直到對方提出跟他們之間的女人結婚。男朋友坦然地說:「結婚不會改變甚麼。」
他抱著他的男朋友,沒有說話。
當晚他沒有睡。第二朝男朋友氣急敗壞地打給他:「你發甚麼神經?」
他正在登機口,「你可以告我毀壞,反正是你的房子。」
「你從來也不肯跟我談,跟我談不談也沒關係嗎?」男朋友在手機裡大吼,「手鐲你弄去哪了?」
「我丟到英倫海峽了。」
「你這神經病!」
「你不差這個吧?」拿著手機的他對空姐微笑,「從現在開始,我的生命沒有你,死了下地獄也是陌路人。」
他去了父親的家,離開了將近十年,黛絲也變成了一頭老兔。黛絲大概已經認不得他了,竟然主動跑到他旁邊好奇地看著他。他沒有摸黛絲,把自己關進了畫室。
他把黛絲的骨灰放在本來的位置,握著綠寶石手鐲,低首如祈禱。
父親沒有過問他突然回來的事,他待了數天,帶著黛絲搬到外面。然而他也不親近黛絲,仍是由助理打理黛絲的生活。
黛絲看著他。他不看黛絲。他讓每天到來的助手打理兔子的起居,甚至是陪兔子玩。他不會餵兔子零食,他買市面上最優質的寵物用品,最高級的糧食,下訂單是他給黛絲最大的心思。
助手早上下午都會來一次,他就算是整天在家裡都不會搭理黛絲。晚上一人一兔時,黛絲爬向難得看電視的他。他馬上熄了電視,從沙發起身回到睡房,鎖上房門。
白兔不會開鎖,但是他連門底的隙縫也忍不住用地毯堵上。
相安無事地過了半年,黛絲生病了。獸醫到家中檢查後說必須手術,但這項手術對老兔風險太大,術後也肯定會復發。他在黛絲的骨灰前想了一夜,決定把黛絲留在家中。
那天晚上他夢見了十年前的那一天。少年的他以為黛絲年紀輕、身體強壯,便容許黛絲躺上手術台。他始終沒有去見黛絲的最後一面,骨灰是他人幫他打理好的,他沒有見過黛絲的屍體、沒有見過牠在手術台受難的樣子,那罐骨灰也不像毛茸茸又好動的黛絲。於是他夢到了手術台、黛絲、母親車禍現場的照片、母親離去時的話、還有擺脫了他的人。
次日早晨,黛絲低喊了幾聲,如同遺言。他在吃早餐時聽得清楚,放下刀叉,打了早就準備好的號碼,換了衣服,裝好白兔的屍體去火化。
當屍體距離爐不到十公分時,他把黛絲拉出來。
他捧著裝著黛絲遺體的箱子,回到自家。呆了一會他開車到父親的家,他在這裡住了十數年,總會清楚花園哪個角落最清靜,偶爾他還會在這裡畫畫。他刨開土,把箱子放進土坑,又一下一下地把土填上。
只需再用一把泥,箱子的痕跡就會被泥土完全掩蓋,他的生命就沒有黛絲。他突然像剛剛在爐前那樣,奮力把土全挖開。
打開箱子,把白兔冰冷而灰啞的屍體抱到懷中。
這十年來偶爾流過無聲的淚,但這次他放聲大哭,想喊白兔的名字也只剩沙啞的叫聲。他一直哭到入夜,身上也是兔子的屍臭味。
瘟疫無止。黛絲來到他身邊已有數年。
約維安登出後來到黛絲的房間。黛絲正在吃牧草。他把黛絲抱起來,躺在柔軟的地毯上。
黛絲爬到他的頭上,好像因為他兩天未出現而撒嬌。他笑著親了黛絲一口,「如果你能進去就好了。」
「黛絲。」
尤里安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尤里安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霸道公子的追兔火葬場……替身兔與白兔光
約真的不是獸控……
尤里安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數學題時間
年齡??
尤里安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這篇透露了蠻多……也應該推翻了荷哥篇不少的推測,荷哥篇的標準答案是6號,約是黛絲,心理上的(大家:
為了寫這篇看了不少兔兔資訊,也看了有關兔兔治療和手術的影片……看得我眼淚爆炸
兔寶真的好好…(明明沒有養兔兔
寫這篇的時候覺得黛絲好可憐,但約約活該
可惡檢查過兩遍但第一段就錯字橫生,都怪爛約約
(約:
耶!我猜對了耶!!(不是正確的方向)那荷哥難道是約約的前男友⋯⋯!(等等)
我很喜愛您描述約約的母親和約約!讀起來好舒服!!(通篇都很喜歡但這是裡面最喜愛的部分!)
尤里安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craft00: 給你兔子愛心
到底荷哥
約約對母親的情感很特別,他並不滿意母親對待他的方式,但由於他跟母親太像,他又很理解母親的所為
也可以說他是他母親的黛絲
約是黛絲……對!!!對欸!!!!!!!!!(完全忘記兔兔面具)
這裡喜歡黛絲和黛絲還有黛絲的交替(?)感,臨時反悔拉出來好有感覺QQQ最後回到現實有種回到肉體上的空虛(?)實在感,綠色手鐲各種含義也好喜歡……
尤里安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b_silverblue: 每一隻黛絲也是珍貴的,只是他懂得太遲
養兔兔的朋友說他不能繼續重覆犯錯把兔子叫黛絲要好好走出來,可是爛約約
如果脫腦可以帶寵物好像不錯,但最後會僵化對約來說好像更
約中太會寫文
覺得約中的文字有種獨特的韻味和一種冷淡距離感
排成電影一定全程冷色光(?)
想抱抱約約和黛絲(每一隻我都要抱)
尤里安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hab137279:
謝謝邦尼中,冷色的約約,確實很約(?)他的心很冰冷,雖然大家的抱抱
讓人感受到人間有愛
吃豆腐距離感應該是因為約,要是我寫得溫馨又親密……這個約大概壞掉了該回收了
(??)
趁夜深人靜慢慢看完了,整篇都好棒,我喜歡完全沒有正面直接描述關於約約情感想法的這個作法,莫名有重量…><
但已經放棄猜測約的人設背景了…!我連!數學題都做不來!約約在海涯的18外表是精神年齡吧小朋友好吧不然來瞎猜個其實2007是約約跟黛絲第一代初次見面的年份(????)
!!!!!YA我成功讓約中震驚了!!!!!!!(海涯畢業(咦
一…一次尬三個企劃還是有點超出負荷…咳…星星影子這邊可能要等GtD寫完才能開始動…(到時大概都結企了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