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生下來的那天，他聽到了父母談到他長大要成為什麼樣的人，他就想︰「我才不長大呢，我要永遠做一個小孩子，永遠玩耍。」於是，他便逃到了肯辛頓公園裡，和仙女們在一起住了好久，因為他不願長大。



「蓮，聽蒼說你們學校已經派了升學志願表了。你想好選哪間高中了嗎？」

聽到父親的提問，蓮停下碗筷，從碟上的玉子燒移開視線。

「不……還未。」
「是嗎？不過你已經二年級了，剩下的時間不多，要緊趕下決定了。」
「小蒼有說過選哪間嗎？小凜呢？要不要選跟他們一樣的學校？」
「我……不知道。」

面對父母的提問，蓮支吾以對。用筷子撥開碗裡的牛肉，底下沒有解答，只有熱騰騰的白飯。

儘管話題的中心是自己，蓮卻覺得自己像是局外人。父母討論的對象似乎只是跟自己同名同姓的人，而自己只是誤闖這裡的客人。

「我吃飽了。」
「哎呀，可是還剩下很多哦。」
「那我待會再吃。」

放下碗筷後，蓮離開了飯桌。打開房間，裡面依是離開前的模樣。


桌上放滿了晚餐前正在整理的卡牌，最上面的是粉色的妖精。蓮拿起那張卡後，遲疑了一下，舉起了卡牌大喊。

「花之妖精 莉莉安，召喚！」

隨著年紀增長，做出這個舉動時蓮感到羞恥。是因為自己已經長大，不再是那個認為自己是主角的少年。區分出現實跟虛構的差別，對現實裡做出虛構的言行產生的違和感嗎？

「蓮，怎麼了？這樣皺著眉頭，有什麼煩惱嗎？」

妖精的聲音打斷了蓮的思緒，他搖了搖頭，擠出笑容回應她。

「我沒事，只是在思考新的配搭。」
「真的沒事？有什麼煩惱記得跟我說哦。」
「嗯。」

蓮閉上了眼睛，任由妖精撫摸自己的臉。

______

「不，」彼得假裝冷靜的樣子說，「我不跟你去，文蒂。」為了表示他並不在乎大家離去，彼得吹著笛子在屋裡走來走去。「我要永遠做一個孩子，永遠玩耍，永遠不長大。」



「蓮，我可以進來嗎？」

叩叩、門外傳來青梅竹馬的聲音，把專注於卡組整理的蓮帶回現實。他把整理到一半的卡組收好後，回應門後的朋友。

隨後，綠髮的少年打開了門。瞥見桌上的卡組，有點猶豫要否踏進房間內。

「我打擾你了？」
「不，沒關係。我晚點再整理也沒關係。」

蓮搖了搖頭，隨後指向自己旁邊的床請對方坐下。蒼點了點頭，在蓮的邀請下進入房間，走到他的床前坐下。

「升學意願表，你已經填好了嗎？」
「不……還未。」
「我想也是。」

儘管蒼笑著用輕鬆的口吻回答，蓮還是多少感到抱歉和焦躁，開始感到坐立不安。他以為蒼找他是想一起玩，卻沒想到是來跟自己討論升學。

「我在考慮××高中，凜好像想去○○高中。」
「是嗎。」

蓮低頭回答，心不在焉地把玩手指。他知道自己要面對這個問題，但他不想面對。他還想玩久點，跟以前一樣。

跟凜和蒼，還有其他朋友，莉莉安他們也一起。玩到忘卻時間，直到父母來打擾才依依不捨地解散。然後隔天再理所當然地聚在一起。

「蓮你也會選××高中吧。」
「咦？」

蒼的話使蓮抬起頭。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仿佛在命令他填選跟自己一樣的學校。

「雖然○○高中有凜陪伴你，但異性的話還是會有不方便的地方。所以還是跟我選同一間高中吧。」
「不……我……」
「還是說你不想跟我待在同一間學校？」
「不、不是這樣！」

對上蒼的雙眼，他再次低頭望向自己雙手。

「……讓我再考慮一下。」

_____

「你想找蒼的話，他在圖書館。」瞥了一眼被打開的門，凜低頭繼續收拾自己的課本。

但她的青梅竹馬沒有離開，反而走進教室，來到她的面前。

「那個……你接下來有空嗎？」
「我？」

青梅竹馬的提問令凜抬起頭，他看起來很煩惱，似乎被什麼困擾。

真是難得。自從升上中學後，蓮開始減少了跟自己的接觸。或許是擔憂他影響別人對她的評價，也可能是蒼跟他說了什麼，因此他開始避開自己。

像這樣主動跟自己搭話還提出邀請，已經很久沒試過了。

「我要草莓奶昔，你請客？」
「嗯。」

他點了點頭， 同意了這個要求。

久違的接觸，雙方都似乎找不回過往的節奏。直到奶昔和果汁上桌，兩人間依然沒有像樣的對話。

凜啜飲著杯裡的奶昔，盯著坐在自己對面、一直低著頭的蓮，終於忍受不住，直接切入正題問道。

「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凜……你升學志願表填了哪間學校？」

沒想到自己會從蓮的口裡聽到「升學志願」，那個愛玩不喜歡思考未來出路的青梅竹馬，竟然主動提出這個問題，凜訝異地眨了眨眼。

「██高中吧，你呢？」
「不是○○高中？」

聽到自己的回答，不知道為什麼蓮看起來更驚訝。

「不，為什麼我要選○○高中？」
「不……我是從蒼那邊聽到你要去○○高中。」
「蒼……那傢伙根本沒有找我討論過。」
「他還跟你說了什麼嗎？」
「他要我跟他選同一間高中。」

咔啦，果汁裡的冰塊碰撞時發出清脆的聲音。蓮低頭望了望自己的杯子，沒有去喝裡面的果汁，只是用飲管攪拌裡面的液體。

「……有什麼好的藉口能拒絕他嗎？」

凜終於明白，蓮為什麼會選擇跟自己傾訴，而不是蒼。蒼就是迫使他面對現實的人，而他正在苦惱怎樣拒絕對方的提議（也許威迫會比較準確），因此找上了自己來討論對策。

看來他終於意識到，蒼那份過於強硬的控制慾。就算是旁觀者的凜看著也覺得不適，當事人的蓮一定更難受吧。

「你聽過東木嗎？」
「東木？」
「你沒聽過嗎？超能力者會透過政府分別派發到四間指定的學校，而東木是在雪山上的一間高中。那裡只有超能力者能夠入讀，而且在雪山上，平日很難去探望你吧。」
「東木……」

至少這三年間，他是安全的。蒼不是超能力者，自然不能跟他一起入學。但這樣一來，身為普通人的自己也不能陪伴他，他得自己想辦法解決自己的問題。

但他會有這樣的勇氣，獨自面對新的環境嗎？

「我知道了。」

看來不用擔憂了。蓮點了點頭，抓緊了眼前的蜘蛛絲。

_____

「是凜讓你選東木的嗎？」
「不，這是我自己決定的。」

蒼沒有回答。他的沈默令蓮感到不安，就像暴風雨前夕。要是回答錯誤，海浪會把他吞噬。

但他意料的事都沒有發生，蒼只是露出平靜的微笑，點頭說了句是嗎。

「既然是你選擇的，那我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
「蒼……」
「那三年後，我們再一起念同一間大學吧。」

看著蒼的雙眼，蓮嘴巴一張一合，吐不出拒絕的說話。最後只是點點頭，答應了他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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