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在海涯社群裡的第三天，他曾經在電視上見過廣告，當今世界最熱門的虛擬實境遊戲，網路世界的第二人生，無數玩家為之著迷，就連他的同事也不例外。可納許向來不是跟得上流行的那類人，對所謂的線上遊戲更是一竅不通，不如說，他看上去簡直不像是個活在21世紀的年輕人，電子產品永遠不在他能理解的範圍之內。

就像現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進入了遊戲，肯定是在上一次任務結束後的慶功派對裡喝多了，迷迷糊糊地就被他那沈迷於海涯社群的夥伴給推了坑。

這幾天他嘗試點過幾次外賣，常見的盒裝中餐，可疑的貓熊商標，證物室的陳似乎不太喜歡這些，用他的話來說：「這根本不配被稱為中餐！」，然而納許倒是很喜歡，廉價的油漬味讓他有種身處家庭廚房的錯覺。他的朋友老說他品味不好，他卻總是笑笑說這才叫生活。

他緩慢地下了床，簡單洗漱後來到冰箱前取出牛奶，儲物櫃裡還有吃剩的麥片，一切都和他平常的生活沒有任何差別。納許驚訝於遊戲裡竟能將他的公寓如此真實地還原，連那隔音功能極差的門板也忠實呈現，他聽見門外傳來一些動靜，起初納許並沒有太在意，這幾天總是有類似的聲響在同樣的時間出現，他猜想是隔壁的鄰居正在進行裝修，因此並沒有放在心上。可今天似乎有所不同，外頭的狀況有些奇怪，他聽見幾道玻璃碎裂的聲響，甚至伴隨幾聲沈重撞擊的悶哼，他立刻警覺起來，悄聲移動到門邊，以最迅捷的速度一把打開了房門。

——紀錄檔案——

１２：３０：０５回報：在納許信箱前發現可疑人物，第二次回報。
１２：３０：０８回報：該人特徵為小丑面具與小丑裝，身高約一百七二公分，無法從外觀分辨男女。使用流法者軟體的機率—99%。
１２：３０：４０回報：決定追捕目標。
１２：３０：４２回報：開始。

——該線以下為空白——

紀錄檔案一送出，男人便跨開大步往前衝刺，似離弦之箭。

德雷茨的腳步聲沉又響，蹦蹦蹦像極了橫衝直撞的野牛，蹲在信箱前的小丑動作一滯，隨即飛快的站起身往反方向逃，連抬頭的時間都沒浪費。

「給我站住！」他大吼，清亮的嗓音迴盪在走廊間，夾雜著尖銳的、悶沉的、細碎的各種響聲，那些是在追逐中弄破、撞到、踩碎的物品。

兩人越來越近，到了再差五公分就能勾到對方衣領的距離，本以為可以在走廊盡頭帥氣逮人的德雷茨突然想起一旁的逃生梯，那敏捷的小丑下起樓梯肯定比自己快多了，成功追捕的難度提升好幾個檔次，簡直空歡喜一場！

但他沒時間沮喪，腦袋一轉拔出煙霧彈的插銷往樓梯口擲出，金屬罐叮叮噹噹在階梯上彈了幾下便開始噴煙，他則緊緊跟在小丑身後衝進了滿是煙霧中的樓梯間……

「唔！痛痛痛、等……別跑！哇啊啊——」

直到再次出樓梯口回到走廊上，德雷茨已經是扶著牆壁的跛腳狀態了。

——紀錄檔案——

１２：４０：２８回報：追捕失敗，目標逃走了。
１２：４０：４０回報：真的很痛……
１２：４０：４２回報：結束。

——該線以下為空白——

房門開啟的瞬間納許便聽見那一聲宏亮的吼聲，他探出半邊身子朝聲音的方向瞧了一眼，卻只見一道黑色的背影消失在長廊的盡頭，而地板一路上都是散亂無序的雜物。然而納許無暇顧及這些，還沒來得及開始追擊那個身影，樓梯間便傳來了一連串淒淒慘慘的聲響，光是用聽的都令人覺得疼。

眼前的濃霧尚未散去，一位棕髮的男人從中走出，他的走路姿勢並不平衡，看上去似乎受了傷。納許認出眼前人正是剛剛在自己的視線裡匆匆閃過的那位，他估計著這或許是海涯社群的某種遊玩形式，只是對方的樣子有些落魄，恐怕是吃了悶虧，他主動向前靠近那人，試圖釋出一些善意：

「嗨，有任何需要我幫助的地方嗎？」

聞聲，瘸著腿垂頭喪氣的男人抬起頭，他臉上表情變化得很快，從委屈到緊張約莫花了一秒。

「納許……不、亞特蘭大先生，抱歉嚇到你了，我是，嗯……你還記得我嗎？在達蓮娜的辦公室。」第一次和任務目標對話的AI戰戰兢兢，邊說手還抹了抹衣服，像極了人類擦手汗的動作，只是機械是不會出汗的。

納許愣了愣，這個男人知曉自己的名字，並且提了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人物，顯然這位先生和自己的工作息息相關。他有些遲疑，對方的聲音聽來是有些耳熟，可無論他再怎麼想，都無法將眼前人與自己腦海裡的任何一個樣貌對應起來。

「我很抱歉，我們曾經見過嗎？」納許上前，他不確定這個遊戲是怎麼運作的，受傷後的物理反應是否如此真實，而剛剛的追逐與煙霧又是否是遊戲的一環？但不管怎麼說，這都不妨礙他做一個友善而熱情的人：

「還能走嗎？」他稍微低下身子，一手繞過那人的腰，照著戰場救護流程的標準姿勢單手將對方的重心給撐起，這能有效減少許多行走時的壓力：「前頭就是我的公寓，你可以在那兒慢慢說。」

「我…嘶…」德雷茨本想繼續解釋，又因為納許的動作而閉了嘴，確實，對於從來沒有體驗過『疼痛』的他而言，痛覺反應（和內心的打擊）都比普通人來得強烈。

他乖乖讓人攙扶著，一步步走過被自己弄得亂糟糟的走廊，那些稍早還整整齊齊的擺設就像被炸彈炸過一樣，德雷茨很是心虛，剛才滿心都是抓住那位偷信賊，太衝動了。
抵達納許門前時他愧疚的說：「我待會會整理乾淨的，或是買新的來放……還有，那傢伙在你信箱前鬼鬼祟祟不知道在搞什麼，要不要檢查看看？」

「別在意，那些都是遊戲物件。」納許輕笑，他不曾有過太多遊玩線上遊戲的經驗，他知道這些物件對部分玩家來說具有特別的價值，但於他而言這個世界終究是虛擬的，更何況，他能看出對方的歉意與愧疚，責怪並不是他的本意。

「信箱？」納許停了下來，在現實生活中並不常有人給他寄信，於是他壓根沒有想到還有這東西的存在，納許側過頭看看一旁牆邊的整排信箱，目光在某個角落發現了閃著驚嘆號圖樣的系統介面，而後方顯示的正是他門戶的編號。

「是說這個吧？」他作勢伸手去搆信箱裡的物品，裡頭的物件摸起來有些多，納許無法單手全部拿出來，只得先抓了兩個包裹出來遞給自己正攙扶的對象，自然而然地期望對方幫忙拿著，彷彿自作多情般地預設了隊友默契。

見人毫無防備直接伸手去搆，來不及阻止的德雷茨緊盯納許，腦內飛快的輸出紀錄檔案，就怕任務目標有一點閃失。
「小心點……那個人是流法者，也許那些信件裡藏著惡意程式碼。」說時遲那時快，納許已經遞了兩個包裹給掰咖的自己。

那些包裹的外觀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可德雷茨還是有些不安，續道：「亞特蘭大先生，如果可以的話晚點請讓我來幫你拆包裹吧？啊，你可以不用現在回答我，等我自我介紹完再決定就好了……」

「流法者？」又是一個他沒能聽懂專業術語，納許從信箱中拿出第三個包裹，裡頭摸起來已經沒有剩餘的物品了，除了黏貼在信箱上那張七彩繽紛的宣傳單之外。納許看看傳單上印刷的字，笑著抽起了它，一副得意的樣子將其展示給對方看——芫荽薄荷綠咖哩披薩淳濃上市！——光聽就知道是非常不妙的口味，可品味奇異的他卻沒有半點動搖。

「在此之前，你餓了嗎？」納許騰出腳撥開方才出門時沒有帶上的房門，一步一步將那人攙扶入內，他的公寓並不大，簡單的一廳一房，適合時常需要打包搬家的機動隊員，或是像他這樣的年輕單身漢。

他們很快便摸索到椅子邊，納許輕手輕腳地將對方的重量轉移到了座椅上，甚至拿了顆枕頭墊高了那人的腳，他起身找尋放置在自己床下的急救箱，低身摸索的姿勢讓他的聲音有些模糊：「叫我納許就行了，你不必那麼緊張。」

芫荽薄荷綠咖哩？芫荽和薄荷是能一起加進咖哩的嗎？他偏過頭表示疑惑，但很快就被納許的問題帶回注意力，搖頭回答還行。

德雷茨跟著對方的引導坐上椅子，看來納許是要幫自己療傷，得到身體不久的ＡＩ第一次體會被他人服務的感覺，心底多少有點難為情，小聲咕噥：「……沒有緊張，我平時也是很能幹的，只是這次判斷失誤了。」

稍作停頓，他緩道：「納許，我先向你自我介紹好了，在海涯社群這樣過於真實的網路世界，不確認身分很難獲得信任，這裡……沒有想像中那麼平和，我也會說明流法者和我被賦予的任務。」

「我相信你絕對很能幹，雖然我似乎失禮地忘了我們相遇的場景⋯⋯希望不是因為我喝多了，但達蓮娜的眼光不會錯的。」說話時納許面帶笑容，他單膝跪地，將對方受傷的那隻腳輕置於自己的膝蓋上：「可能會有點刺激，忍著點。」他拿出運動傷害所用的冷凍噴霧，稍作搖晃後在那人腳踝的患部上噴了幾下。

「當然了，我很樂意聽你說明。」納許從旁拉了一座小板凳，從這個角度看上去對方比他高些，然而不僅沒有一絲一毫的壓迫感，反倒還有種親切的熟悉感：「我沒想到NISA裡喜歡這個遊戲的人竟然這麼多？」

「這個說來話長……」德雷茨一條腿繃得直直，肌肉又僵又硬，他看過納許手上那罐東西，也知道被噴灑時會產生寒冷的感覺，心中不免小小期待。

「唔喔！嘶……」可是果然還是太『冷凍』了，激得他差點就從椅子上跳起來，不過疼痛一下子就被冰涼感取代了，也算很有效！

…
「很意外吧？這個遊戲的玩家分布相當廣，不分國籍、年齡、性別與職業。」待後勁退些，德雷茨笑了笑，儘管笑容還是略顯僵硬，都是冷凍噴霧惹得禍。
「嘿，想不起來很正常，我們人工智慧系統沒有實體，即使有個電腦、觸控面板之類的外殼，也和現在……海涯社群中的模樣差很多。說得準確一點，你最多聽過我的聲音而已，就是在達蓮娜辦公室提醒她量血壓、量血糖的那個。」

「達蓮娜的辦公室⋯⋯」納許偏過頭細細回想，在他的印象中曾和自己同時出現在那兒的人並不多，綜合對方前面所說的話⋯⋯

「我的老天，別告訴我你是德雷茨？」納許驚訝地直起上身，儘管他有些不可置信，但道理這會兒全都串起來了，知曉他的名字、提起了達蓮娜並且聲音聽上去有些熟悉的人⋯⋯不，此時說「人」甚至已經不算精確了。

「我不知道海涯社群甚至能做到這種事？」男人顯得相當訝異，即使自己本來就並非專精於科技領域，可這與自己所能認知的技術極限實在相差太遠，一開始他只是對這遊戲有些困惑，而現在他全懵了。

「能被記住名字而不是型號真好，我可是她的得意之作！」聽見納許口中自己的名字，他揚起大大的笑容，十分真摯的。

「只要設計者有這個想法，人工智慧是被允許投入海涯社群的，長相從隨機到設計者選擇都有，他們執行各自的任務，無法從外觀被分辨，厲害吧？」
輕鬆的話題即將結束，接下來會有許多需要隱瞞的部分，德雷茨已經先備過稿和模擬對話，只求別出意外，他非常不擅長說謊。

「流法者的話，那是一款在海涯社群中的惡意軟體，從遊戲既有的漏洞來破壞角色數據，撇開本就有攻擊慾的那些人、被下攻擊指令的ＡＩ，也有許多玩家是被它刺激的感官回饋所吸引，亦或是想在遭受攻擊時自保。」

「比起型號我更喜歡你的名字，那聽起來⋯⋯就像個真正的人。」他觀察了下眼前的男人，除了部分細節多少能感覺出微小的僵硬外，其餘大多和現實中的人類沒有差別，就連情緒反應都如此真實：「是我也會很得意的。」

納許靜靜聽著德雷茨的說明，說實在的，對於從沒有接觸過線上遊戲的他而言，對方說的話他可以說是有聽沒有懂，只能簡單猜測是遊玩文化的一環，多少想辦法消化這些艱澀的解釋。

「流法者⋯⋯聽上去有點熟悉啊，是不是這個？」納許舉起手在空中比劃幾下，然而卻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他歪過頭換個手勢又多摸索了一會兒，這才喚出一個通訊耳機型的裝備，一旁的空中也浮出幾個複雜的操作介面。

流法者啟動的瞬間納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陌生人，儘管從位置來判斷那是確實納許，但他仍保持警戒並且記錄下這件事。

「對，這就是流法者軟體，開啟之後會玩家進入匿名狀態，連和你對話著的我也沒辦法認出你是誰，光用說的可能沒有實際操作來得快。」說著，德雷茨也啟動了流法者「就像這樣，現在在你面前的我是不是沒辦法和你心中的『德雷茨』重合在一塊？」

「真神奇啊⋯⋯」納許看得迷糊，就像是突然出現了認知障礙一般，眼前的德雷茨突然變得無法辨識，這樣的匿名性恐怕就算是對於線上遊戲的高手來說也是前所未聞，男人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來自己還有相當多的事物需要學習。

「說起來，你剛剛提過身上有任務吧？ 難道是IT部門又有什麼新研究嗎？」他顯得有些困惑，即使他知曉海涯社群在遊戲界中的熱門程度，可他並不認為將人工智慧放入遊戲中的目的也是遊玩，這背後肯定有什麼不是單純為了樂趣的目的存在，況且⋯⋯作為特別探員的直覺告訴他，對方知曉自己的名字，這並非巧合。

「關於流法者還有一個最後也是最重要的部分，那與我的任務相關聯。」德雷茨關閉了流法者軟體，輸出紀錄檔案。

「在那之前，納許先把流法者關起來吧，不然我會……怎麼說？必須忽略既有的判定越級處理？」他搓著下巴皺著眉，努力解釋「意思是這件事只能讓你知道，在流法者狀態下我有99%確定你是你，但光那1%不確定我就沒辦法說。」

「是像這樣嗎？」納許摸索著揮一揮右手，剛才的耳邊的麥克風與介面也隨著動作而消失，在知道流法者的存在形式與用途之後，召喚與收回也變得容易，他猜想這個軟體與搭載者的主觀意識有所關聯。

他坐直了身體，知道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肯定至是關鍵，他錯估了整件事情的重要性，現在他得把情報一次補足：「我準備好了。」

納許解除流法者後德雷茨點點頭，看著對方專注的模樣也嚴肅起來，壓低嗓音道：「正如我一開始所說，流法者是惡意軟體，能夠破壞玩家的角色數據，竊取效能、疼痛反饋都還算好，遊戲而已頂多創建新帳號，重點是連現實世界也會受影響。」
為了確保納許能有效吸收這一大堆資訊，他放緩語速，盡量讓每個字都咬得清晰。
「被流法者攻擊可能會導致精神問題，已知病症為睡眠障礙、記憶障礙、焦慮、思覺失調、創傷壓力症候群等，受害者死亡的案例也是有的。」

「根據資料顯示，在海涯社群中安裝流法者軟體的玩家約千人，其中有善良的也有惡質的，我的任務就是在你的遊玩期間保護你。」到此，德雷茨的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如同他本身，是接受並執行命令的人工智慧。

納許專注聽著對方的解說，細細記下所有內容，表情看上去若有所思，就像每次任務前的作戰會議那樣。他隨意應了幾聲，表示大致了解了德雷茨所說的，但另一方面，這些說明也引起了更多問題：「我懂了，我想你的任務肯定和NISA有所關聯，但為了避免妨礙任務執行，有些話我必須老實告訴你。」

「...我記不起來自己進入海涯社群的過程，就連為什麼身上會有流法者也不知道，我能想起最近的記憶，是在維吉尼亞的那場慶功派對。」納許毫無隱瞞地說著，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狀況，他不希望在這事上出差錯：「你能連絡上總部嗎？今天是我在這的第三天了，我不認為自己現在的準備足夠應付突發狀況。」

最艱難的部分來了，德雷茨盡可能表現得從容，祈禱納許別問太多，有趣的是這讓他又變回到『人類該有的樣子』了。
「……我的資料庫搜尋不到相關資料，我想我沒有回答問題的權限，不過達蓮娜要我提醒你去收信，她說總部有留訊息給你，那應該能解答你的疑問。」

「訊息？」納許疑惑地看看四周，除了外頭那些公用的信箱外，他不記得自己的公寓有什麼收信的區域。思考幾秒後，突地納許想起那個叫做流法者的軟體，他靜下心來，專注想著關於信箱的事，手掌於空中輕輕一揮，果然跳出載有個人資訊的主介面，而一旁的信封標誌紅突突的閃著通知。

他試著點開那封信，藍色的介面立刻開始自動播放起一支影片，影片裡的主角是他的組長傑瑞，他看上去神情有些憔悴，肯定又是一個通宵的夜晚，納許已經有超過兩個月沒見過他了，感覺就像自己放了個長假。

『亞特蘭大探員，相信看到這封訊息的你已經受到增援的協助，三天前我們將你送入海涯社群，然而資料的備份產生了超出預期的錯誤，我們觀察到在你進入海涯社群前後幾日的記憶丟失，相關部門正全力搶修中。』

『在海涯社群中的記憶缺失不會對你的現實造成影響，一切任務指令照舊，目標為非法軟體的調查。詳細資料會在第五天傳送到你的手上，在那之前請跟隨我們的人員熟悉各種操作，避免一切不必要的戰鬥，增援會提供你必要的協助。願上帝與你同行，一如往常，等待你的捷報。』

影片結束，簡潔有力的報告，符合傑瑞不善言辭卻句句切中要點的個性。納許點點頭，總算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算算時間，距離下一階段的指令還有兩天，他轉過頭去看看身旁的德雷茨，友善地伸出拳頭打算和他來個兄弟拳：「看來我們還有兩天時間能好好相處？」

到此，一切都順利按照計畫進行著，納許的反應也在模擬情境之內，德雷茨終於鬆了一口氣，只是……當他想起這個成功是建立在什麼之上，眼下自己面對的是何種情況，兩種情緒便拉扯了起來。

在表情變得不自然（運算錯誤）前，伸出手的納許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這是？要我幫你做什麼檢測嗎？」

「不是，」聞言納許失笑，他將德雷茨一邊的手執起，為他輕輕捲起拳頭，機械枝的觸感摸起來冰涼涼的，有些陌生，卻不會讓人感到疏遠：「像這樣把拳頭舉起來碰一下對方的，這個動作叫做『兄弟拳』，是人類彼此表達友好的常見方式。」

「以及，為了預祝我們合作愉快，先來點披薩大會怎麼樣？」納許又拿出不久前在外頭拿到的披薩傳單，對於任務的詳細內容他並非毫無疑問，只是他曾被置於更糟糕的處境當中，他明白慌亂無法解決任何事情，眼下他還是決定先填飽肚子，好好了解自己接下來將要合作的對象，在任何場合的任務中，夥伴間的默契都至關重要。

一見納許笑德雷茨就知道自己會錯意了，順著指令鬆鬆握拳和對方的碰在一塊，說道：「兄弟拳？難怪我不知道這個，如果是姊妹拳就有機會了。」
下次或許能用這個小互動當前置，將效能傳遞給納許？必須紀錄。

「好！我還沒吃過披薩！要點芫荽薄荷綠咖哩的嗎？」他用亮金金的眼神盯著納許，味覺的層次相當豐富，每一種食物都能帶來不同的體驗，才剛登入海涯社群沒多久德雷茨就迷戀上吃東西了。

「我想達蓮娜肯定教了你很多事？但披薩的美味還是要親身體驗才過癮。」見德雷茨瞪大眼睛一副相當雀躍的樣子，納許忍不住在心底將對方和某種忠心又可愛的動物聯想在一起，可又隨即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失禮，他暗搓搓想著沒說出口，卻沒意識到自己莫名的心情愉快。

「我看看，這上頭似乎有些條碼可以掃描？」納許不確定這裡的操作是否和現實世界一樣，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試著掃描傳單上的條碼以取得更多菜單，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在他的意料之外：

掃描廣告單的條碼，浮游螢幕顯現的並非店家情報，反而是一名大理石雕像般的男人，大方地展開雙臂，如捧握聖典的拿著鳳梨。

「披～～撒～～滿～～！」
「矇昧的人呀，我要把這塊地賜給鳳梨，這塊地稱為披薩，是世間鳳梨的應許地，流淌起司與火腿的夏威夷，你也同意吧？」

「...我不介意披薩上面有些鳳梨？」納許愣愣回答著，他完全無法理解眼下是什麼狀況，但他知道沒有什麼是一塊披薩不能解決的，酸甜水果配上起司與火腿，充滿北美風味，沒有人不喜......好吧，或許有些人不喜歡。

語畢，畫面上的披薩男人隨即消失，神神秘秘地留下了一張紙條，納許仔細看看，發現是一張十八吋夏威夷披薩的免費兌換券，還恰好提供外送服務：「看來我們的午餐有著落了？」

「當然同意！鳳梨、起司、火腿和夏威夷披薩都是。」德雷茨完全不覺得浮游螢幕中的影像有哪裡不對勁，補充到：「前幾天我試過了鳳梨冰茶、起司漢堡、火腿三明治，這些都很美味，所以夏威夷披薩也不會難吃吧，好期待！」
不過原來有人會介意披薩上加鳳梨，鳳梨可能和榴槤、甘草糖一樣是爭議食品。

也許是興奮過頭了，訂購完成後他才想起早上那位小丑流法者，對比起那三顆包裹，這張披薩傳單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但安全起見……「對了，待會送來的時候我想去接披薩！」

「聽起來你很享受當人類的生活。」納許輕笑，他覺得自己的夥伴有趣極了，雖然外表長得是成熟男人的樣子，但卻保持了新生兒一般的好奇與活力，納許有預感自己和德雷茨將會非常合得來，喜歡夏威夷披薩的從來沒有壞人。

「那當然沒問題，不過——」話還沒說完，一陣令人難以忽視的咕嚕聲尷尬地從腹部傳來，納許突地僵住，幾秒後才不好意思地伸起手抓抓後腦勺：「...本來想問你剛剛在走廊上的事，不過還是邊吃邊說吧...」

德雷茨也聽見了腸鳴，專門設計來照顧人的他不認為那有什麼，笑了笑「會發出咕嚕聲和腸胃蠕動有關，沒辦法控制的，但我知道肚子餓的感覺不太好，希望披薩早點到！」如果是那個小丑送來的，那這次絕對要把對方逮住！

「看來在這事上我們意見一致。」納許向後靠上椅背，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他還有許多問題想問，但那些問題在飢餓面前似乎都成了次要事件，在吃飽喝足以前，他決定做一個安安靜靜乖巧等待的大男孩。

我超喜歡夏威夷？

注意，納許喜歡夏威夷但中之不喜歡！！！（幹！）

批～～～撒～～～滿～～～

天啊 好流暢好帥的劇情好可愛的兩個人！回報真的很痛也太可愛了吧！納許的沉穩和德雷茨偶爾的懵懂碰撞好好看，好喜歡追逐和開啟流法者那一段，兩位好好看哦...

jack_08: 蝦咪Hachi中才是寫得好流暢好好看！！ 初遇不知不覺就跑好長 但是偶也覺得德雷茨寶寶回報很痛真的好可愛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