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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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迴廊

  父親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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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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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序——發生於 2020年12月16日
https://i.imgur.com/P2HzAI8.png
孟逐
3 years ago
孟逐
3 years ago
入口接待處,新郎新娘的親密合照映入眼簾。

婚禮現場佈置的清新而落落大方,室內開出大片花海甚至綠林,鮮花佔據大半視野,尤其是玫瑰和百合的主花被使用到淋漓盡致,淡金色垂墜飾物典雅,綠藤以英文草寫體在背板繡成祝福之語。

『深瀨初陽(ふかせ はつひ)』

一身墨藍色西裝筆挺,拆去耳上的掛飾和頭帶,前額的淡疤若隱若現,隱約藏在瀏海下,但珊瑚橘的髮色於賓客中格外顯眼,引人注目。來到男方的禮金台遞出紅包,簽名簿留下行雲流水的字跡——

那同時是喜帖信封上的收件人姓名,本家在十三歲,將他從兒童養護設施接回時,所給予的名字。像是恩賜,必須心懷感激地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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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逐
3 years ago
接待人員的引導下走入宴席。外面佈置走西方路線,潔白、茵綠、淡粉三種主色調清新優雅;裡面則按中式習俗來安排座位,主桌最靠近舞台,客人按親疏關係入座,自然被分到最遠、也最接近門口的位置。

整個婚禮的過程都好像在看一場電影。周遭沒有半張熟悉的臉孔,麻木地看著小花童相伴、新人入場,回顧相識的往事,親屬流淚致言,在眾人面前交換誓詞,丟捧花,敬酒……每個流程都在最遠的角落觀望著,除了聲音有音響傳播,能清晰地送入耳畔,其餘都模糊不清。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生父。孟先生滿面春風,笑得何其幸福,挽著新娘的手,向一聲聲誇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的讚美致謝。

一切都太不具實感。既不悲傷、也不憤怒,對這個人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覺。然而,他沒能待完整個流程,趁著活動空檔離開現場。
孟逐
3 years ago
婚宴在有一定知名度的氣派酒店舉行。當天似乎是不錯的日子,同時有好幾個廳堂也在進行婚禮,快步穿梭過好幾個盛裝打扮的行人、穿梭過迷宮般錯綜複雜的走道,最後,來到中庭的露天花園。

「如果不想參加的話,幹嘛還來這裡?」

身旁傳來青澀卻又乾啞的嗓音。轉身,只見一個小少年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跟在後方。兩手插在長褲口袋,西裝背心跟裡面的襯衫都整齊俐落,在領口打了個別緻的蝴蝶結,蓬鬆而自然捲的烏黑短髮在微風中晃盪,若不是雙唇緊抿、表情冷淡,跟婚禮現場的新郎如出一轍。

「……因為收到了請帖。」

「又沒有人規定一定要來。」

少年哼了哼聲,模樣倔傲彆扭的繞開,坐到中央的長椅上。
孟逐
3 years ago
孟先生過去在日本留學,和同樣未成年的母親有了孩子,這對於兩家人都是醜聞,匆匆壓下風聲返鄉的孟先生,依然在花叢中流連忘返、緋聞不斷,但只承認過小少年的生母是情人,所有人都認為,孟先生繼承家業、事業穩定後會娶那個任勞任怨的女人,殊不知很快便有了新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完婚——那便是今天的婚禮。

這孩子對父親會有什麼想法?同樣為母親打抱不平?在物質豐裕的家庭中愉快成長?又或者,跟自己一樣什麼也感覺不到?無從得知也無從問起的疑問,最後,都落入中庭池水的漣漪。

他們並肩齊坐,誰也沒有和對方說話。

晨光從屋頂墜落,高矮有別、形狀不規則的建築物環繞著綠地。綠植仰賴著空氣、水、和充足的光照,否則無法生長。

就算是經過精心設計的花園,仍有一些角落,始終照不到太陽。
孟逐
3 years ago
「看起來,你們兄弟倆處的還不錯。」

時間流動在光裡、水裡、呼吸裡。抬起頭,眼前正對的聲音、面容,似笑非笑的從容神態,讓他反射性地站起身來。

那些長年的疑惑總算找到理由,都與揣測的脈絡相似:為什麼本家對自己的笑容恨之入骨;為什麼母親總是迴避那雙色澤偏淡的鳳眼;為什麼穿了耳洞、染了髮,反而讓母親露出鬆口氣的釋懷表情。

他和孟先生長得太像了。甚至比小少年還要相似。

眉彎、雙眼、鼻樑、薄唇、臉型……深刻的五官線條無一不像,恍如複製貼上;只是男人的氣質更加成熟沉著、游刃有餘,一張臉笑開了自信和意氣,以及或多或少讓歲月刻深了臉上的痕跡。

「好久不見,孟逐,你都長這麼大了。」

聽著充滿調笑的語調,下意識蹙眉:「……初次見面,敝姓深瀨。」
孟逐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成人日當天。

穿著傳統的男紋服、紋付羽織袴,在宅邸的緣側相對跪坐。母親用手摀住他的雙耳,像是希望他聽著,也希望不要聽見。

「……那個男人,真的很自私。」

一邊露出嘲弄的表情,一邊若無其事的問,『孩子要由我來取名嗎?』

「就跟在中國傳統的故事裡,追逐太陽的人一樣。」

「在後面追趕、在後面追逐。跟笨蛋似的。」

『那麼,就叫這個名字吧。不覺得跟妳很合適嗎?』

「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永遠也得不到。」

「再怎麼努力,最後,都會無疾而終。」
孟逐
3 years ago
「您不用去送客?」

「越是忙碌,越想要偷閒,這就是人的天性。」孟先生微微一笑,雙手環抱在胸前:「啊、這個表情跟彩知真像。她最近好嗎?」

讓阿姨等太久的話,她又會生氣喔。

「孟勤怎麼剛跟哥哥見面,就幫外人說話?真難過。」

小少年介入兩個比自己高大的人之間。那不是在為自己說話,他分辨得出來,是對父親一些作為不甚滿意的抗議行徑,孩子特有的賭氣。但孟先生卻明知故問,用一種居高臨下、笑意滲不進眼底的視線,審視著。

「既然這麼喜歡哥哥,要不乾脆跟他一起住?反正,你不是常任性地說,不想跟阿姨生活,要阿姨搬出去?」

溫柔的口吻、變相的威嚇要脅;孟先生低頭,笑著看拋棄亦漫不在乎的棋子。小少年頓時沉默下來,所有的驕傲、張揚都無用武之地,即使仍抬高下巴做出盛氣凌人的表情,也不及男人隱而不發的銳氣。
孟逐
3 years ago
「……好啊。」

沒有人詢問,但這回他反而開口了。表情認真堅定,目光投向身前的小少年,不過問也不在乎孟先生的意見,作為回報,就只看著這個在無心下,替自己解危的小少年,「如果你願意,我很歡迎。」

作弄的言語,被當作承諾約定下來。孟先生輕笑著搖頭。

「我只是在跟孩子開玩笑,你不必這麼認真。」

「前提是,你有把他當成重要的孩子,或是把這句話當玩笑嗎?」

哪怕小少年的眼底躲著寂寞跟恐慌,明顯到連『外人』都一清二楚,卻依舊事不關己的在坑坑疤疤上增添新圖釘,為了滿足服從,滿足沒來由得優越感,對於那些被傷害的人,都視若無睹。

「很感謝您邀請我來參加您的婚禮。」他將名片輕輕放入少年背在身後的手,向孟先生欠身致意,旋即離開中庭。
孟逐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後院的向日葵熠熠生輝。面向陽——可能微弱,有時甚至曬不到綠地的陽光——用最燦爛堅強的姿態,活著。

活著、活著、活著、活著、活著。

「沒事的。」

他把母親蓋在耳朵的手輕輕捉下來,唇角上揚。

和孟先生截然不同。笑入淡色眼瞳中,溫柔又真誠的莞爾。

——我追逐的從來不是那個人的背影。

我追逐的,是我自己的夢想,我想做的事,我熱愛的世界。

我想要,成為的人。
孟逐
3 years ago
總有一天,在荒蕪(新生)之地,光的盡頭。
是追逐的起點,也是終點。
孟逐
3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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