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
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園藝部附近。雖然午休時間應該不會有人，但還是不自覺朝窗戶裡看了幾眼。
『沒有人…』理所當然地，裡面只有植物向他展現翠綠的生機。

春意綿綿呼呼，是時候驅散寒冬冷冽。花兒們乘著暖意紛紛露出了頭，有些花苞模樣的、又有些已然綻放，尤是花圃邊的山茶，千千瓣瓣，偶被陽光遮著，更顯出其澪落。

星子就在那兒，定睛熟看才發現：花圃邊的長椅上、河津櫻樹一旁，星子就在那。睡著了。

玻璃之後，沿著木牆的紋路緩緩向前。牆角的小草三三兩兩地冒頭，越往裏走，就冒得越起勁，群聚著觀察這慢慢前行的巨人。

不一會兒，木紋折了九十度。
轉個角度再向裏走，小草們身後圍了一群艷粉佳人，在花圃邊招手矜笑。

但森山的視線卻沒停留在粉嫩的花葉身上。

她眼簾輕輕闔上，冬日午陽垂落的陰翳淺淺劃在臉龐。黑髮如瀑，嫻靜地淌流下肩頭，隨著胸口平穩地一起一伏。

「……」

河津櫻隨風吹，枝幹晃動。帶開他一度愣神的腳步，走向尚在夢鄉的她。

她感覺到風、風聲，風搔來的模樣，如春甦醒，少女動了動，在夢裡：隨風起舞，蹦來跳去又笑出了聲。看來是夢得沉了，身體不由自主的想找某處靠。

為了不驚擾她夢中的笑，緩慢地在少女左側入了座，並著肩，腿側似有似無地接觸。
垂眼看著身旁近在咫尺的側臉。不那麼盈盈笑著的表情，給他很少見的感覺。

靜思片刻……是脫下外套披在她身前、還是叫醒她。森山緩緩轉身抬起左手，懸在她身前，卻仍未想好答案。

頻頻點點盹盹，在一次頷首中少女睜開了眼，漆墨色的目光帶上了星芒，憑春日陽光閃爍。
她沒有馬上回過神，惟盯著少年的手，「手……」說，少了些伶俐俏皮，多了點遲鈍感覺。自個兒小小的手率先往對方抓去，順著手腕臂膀往上一瞧，還沒答出是誰，就往少年的方向倒去。

銀耀在她眼底顯現，前臂傳來接觸的感覺。
「星——……」正開口呼喚，但止於少女的傾向。

視線漸漸傾斜，還沒反應過來，只來得及用手肘撐住後頭。左手稍稍抬著，是愣住了，但也能防止她往下滑。

「……」視線之前，是剛剛沒有注意的河津櫻樹。只看得見紅粉，就沒辦法再往下看了。頷首的話，似乎會輕壓到女孩的頭頂。

撐住片刻，他便慢慢移開手肘躺下。原本離完全躺平也不過十公分。

墨瀑傾瀉到胸膛上，帶著一個人的存在感和溫度，靠在胸口，倒在懷裡。


他忽然注意到，


原來少女這麼嬌小。

站在身前的話，似乎能自己一個人就把她遮起來，讓他人看不到。
講話的時候，要更聽清楚她小小的俏皮，總是彎下腰更適合。
坐在身旁，也能望著她頭頂不明顯的黑色髮璇，望著恍神。

趴在身上……什麼都看不到。
但壓在身上的微微重量，令人安心。

似乎聽到心臟穩穩跳動，"咚咚——咚咚——"，是重疊的心跳還是緊貼的幻覺？

在感受清楚答案之前，他也漸漸闔上眼。

樹櫻搖晃。起風了。

待到她醒來時，也已經過了一陣子，她輕聲呢喃、試圖把自己喚醒，卻又眷戀著他人的溫度。
好暖和。
輕輕蹭來，甚還有些香氣。
是可樂餅嗎？

她睜開眼目。
眨了眨眼。
這才發現身下的暖意從何而來，「森山學長？」撐起身子，長髮順其而下，她問，可也很是肯定。

恍惚之間，細語喃喃，輕輕蹭到領子，有些搔癢。

身上小小的動作，暖意從那之間溜走了，讓他也漸漸清醒。
睜開眼，烏髮從眼前劃過，髮幕之後是少女小巧的臉蛋，「星子……」

陽光從眼前竄過，引得他微微瞇起眼。而像是睡糊塗了，也像是平常一樣想法飄忽：
「…你的頭髮很漂亮。」
淺淺勾起嘴角。如果能碰碰就好了……

少年似乎又要睡去。

少女停頓半晌，沒禁住笑意。
起身，也把少年從長椅拉起。
「要摸摸看嗎？」

止住睡意，撐住自己的重量，任少女拉著手，緩緩坐起身。

還來不及再瞇一下，森山微微睜大眼，看向提出邀請的少女。

「…想摸摸看。」誠實點頭。

微微低下頭，向森山說：「請。」

呆望片刻，望著少女的模樣，似乎有點緊張起來。
少年伸過手，輕觸她的髮梢。緩緩帶起黑色的波光，再抬高，絲帶頃洩而下。

「…」
眼底耀動。
他掌虛握，放在胸膛一瞬，緩緩。

抬起雙手，手背將她頸側的所有墨髮，一點一點推到她身後，長髮依著肩漸漸滑行。
最後尾，髮梢一下散至後頭。
但少年也沒有就此草率收手。

順著黑髮的波形，下滑，髮一寸寸貼近背部。
直到它完全貼齊身後，森山才將手收回身前。

凝望她的眼旁。

掌心撫上她的頭側。
耳邊，到後腦勺。一下，一下。

森山的臉，不知覺湊近了，不知覺淺淺笑著。
垂下眼，他只夢中地撫過少女的秀髮，一遍又一遍。

潮紅顏色染得她的面目，從耳根子自臉頰，紅通通的模樣和粉櫻很是相襯。
她以為森山將與她相吻便閉上了眼，心兒碰碰跳的，抿緊了嘴好不緊張。

手指沒入青髮間，輕輕梳理她的長髮，幾回。

將她的黑縷勾到耳後，卻發現它襯托了淺櫻。

森山還在夢中，毫無自覺，輕輕捏住了染紅的耳朵，摩娑柔軟的耳廓。
溫度有點高……
指腹揉揉她的耳垂，輕輕揉捏。

……

「…星子……？」
終於嗅到一點變化，少年看向少女的臉龐。
方才的心神專注，他們距離縮得很短，若再近五公分，似乎就能感受到微暖的吐息。

她輕地睜開眼，這才發現相吻之事不過屬於她的誤會。
「我、啊，那個、」
「我先走了！」

少女別開目光，又倏地起身。紅通滿臉的模樣，一半是關乎於少女的羞澀之情，其餘的，則是失了體面。

是動作讓她不適了嗎？
「…呃、」剛想詢問對方，忽然視線中只見到對方的衣襬。

「等等…！」
握住少女的手腕。

抬頭望著她，神情不常見地透出一點慌張。
「抱歉…不舒服嗎？」
望上的黑瞳，有些閃動地注視著她。

來不及逃跑也不願甩開誰，少女杵在原地，搖首又回頭，雙眼漆墨中溢著水靈，羞澀不安直至顏面盡失。

「不是的，只是……」
她本注視著少年，如今的目光卻不敢再往那兒瞧。少女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雙手，動作之間也不知道擺開少年掌心沒，就往森山腦瓜子去，胡亂搔著，本就翹著的髮稍又更亂了些。

「這樣我們就打平了。」
她說。

看著少女的神情，感覺自己鑄下大錯。還在努力回想自己的錯，但覺得該先放手離開她⋯⋯

「⋯！」

兩隻小手忽然放到自己腦袋上，他真的大大抖了一下。手倒沒有放開，只是虛虛握著。

他不大喜歡這樣子搔髮的，頭髮不太舒服。動作都變得僵硬。
但這次是他的問題。

聽了星子的話，愣了下。
然後雙手覆上腦袋上的手背。「嗯，打平⋯⋯你摸。」

不知是不是錯覺，頭髮也變得硬了一點點的樣子。

被這麼溫柔對待，星子反倒認為自個兒孩子氣的不行；停下動作，又一次坐往少年身側。

她抿起嘴，開口：「待會我幫你好好梳開吧？」
興許是注意到少年的變化，又許沒有，她沒什麼明確感覺，與她心頭一般。

動作停下後，他茫然鬆開手，望著她坐回身旁，微微轉身面向她。
捏著自己的手，視線看了下地面，稍稍猫背。

再次望著少女，暫時鬆了一口氣。點點頭。
「好。」

「嗯！」
她微笑，

少女微笑如常…也許如常。
『為什麼呢……』
離他想出一個答案，大概還要幾天。
也擔心對方心裡不舒服，想在思索透徹後好好道歉。

但在那之前，他分了神，腦海裡浮現少女臉紅的模樣。

『那個表情……』

暫時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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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 很...讚...(詞彙力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