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還是將那個女孩帶回了家裡。格雷的家很大，所以空間不成問題。但是……
我緊張的看著那個女孩。一般來說我們帶回家避難的都是一般人，但這個女孩不一樣。她也是流法者，而且還主動襲擊了別人。
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
「格雷，她叫什麼名字？」

「莉絲拉姆。很可愛對吧？」
鋪床鋪到一半，阿茲終於跟我說話了。出了地鐵站以後，他都沒有說什麼，只是一直看著莉絲看。他在在意著什麼嗎？

莉絲拉姆……沒有印象。至少大概不是什麼可怕人物的相關人。
把格雷拉出了房間，我一定要跟他說剛才的事情。
「莉絲拉姆……她剛才被襲擊的原因，你知道嗎？」

「誒？怎麼了——」剛鋪好床，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拉出房間外面。看來阿茲有什麼事情不能被莉絲聽到。
「嗯？我不知道……你剛才有看到什麼嗎？」的確，剛才阿茲好像有稍微調查對方的樣子。

「她其實……剛才奪取了別人的效能，才會被對方追殺。」
感覺空氣凝結了。但是這種事情不說不行。

「……誒？」
莉絲她？
……不過也是，流法者很少是不犯罪的。
「但是……被斬去雙腿，這怎麼說都不能放著不管。」
流法者的社會是無序無權的。沒有特別的那個組織掌控整個社會，所以任何糾紛都是各自解決。
如果放著她不管，大概就會死在那邊了。免費的效能跟資源誰不會拿。
相反的，把她帶回家也沒有人會說話。

「我覺得，就她的反應而言，至少不會傷害我們。」

（這麼信任陌生人的嗎？）

……
「不過，你都這麼說了，意思就是要我小心點吧。」
眼神別開了他，不是很想要承認自己的判斷結果會變成如此。

「是你自己說要常常幫助受害的人的。但是假如對方才是傷害別人的那一方呢？」
我冷冷的說道，希望格雷這次可以好好想想亂撿別人回家的後果。
……其實我也不是很在乎他的道德準則，只是單純的要他離這種麻煩事遠點。我們已經有過太多麻煩了。

「呃……嗯……」
……
「對不起……我太任性了……」
感覺眼淚快要潰堤了，我低下了頭，不想被看到自己的哭臉。

「好了好了……不要這麼容易就哭出來。」
墊起腳尖（身高有點不夠）摸了摸他的頭，他好像很喜歡我這麼作。
「我只是想叫你小心一點，之前都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是你運氣好。」
心中嘆了口氣，好像常常都要我照顧他的心思。
……虧我們兩個正在交往。
算是吧。
不確定但我覺得算是。
總之，還是對他生不了氣。

「唔……我……」
默默地把眼淚擦乾，雖然還是能感覺到自己的眼睛還在紅腫。
「謝謝你。」
輕輕地抱住了他，他總是要為我操心……

（你總是依靠著你想要保護的對象。這個矛盾你自己心裡有數。）

……

「說的也對，我不能總是讓你擔心。」
我站起身來，打算等等跟莉絲好好談談。當然不會毫無防備，雖然我不喜歡跟別人談話的時候還要準備武器……

回到格雷與阿茲阿茲家中的莉絲拉姆非常安靜，雖然不想消耗多餘的能量也是一個理由，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她在觀察。

莉絲拉姆觀察著這個房間，仔細聆聽著他們倆的對話。他們就在門外而已，音量卻沒有因為她在這裡而壓低，甚至沒有記得順手將門給帶上。

不過他們在談論的也不是什麼她不能聽的內容，更直白地說⋯⋯就算她聽到了她也跑不掉。

雖然有些意外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比她以為的似乎更「親密」一些。

阿茲阿茲雖然像是斥責和警告，但實際上卻是格雷寵溺得不得了，而格雷則是完全地信賴與依賴阿茲阿茲，就以外觀年紀來判斷明明應該會是相反的相處模式才對。

這讓莉絲拉姆有些羨慕。

坐在床上的莉絲拉姆解除了流法者軟體，赤紅色的長髮長過腰際，如果雙腿還在的話差不多到達膝蓋的長度。

一雙紫紅色的上吊眼豪不避諱地看向門口的方向，直到阿茲阿茲進門了才將視線移向他那雙被瀏海遮蓋的淺灰色雙眸。

「那差不多可以進去了吧。」
知道他會跟上來，我轉身打開了房門……
……開門的時候從門縫就看到莉絲拉姆的雙眼看著自己。她沒睡著嗎？明明都這麼晚了。
「呃……嗨。」有些尷尬的回應她的眼神。
這裡會尷尬是因為對方沒有要偷襲的意思（在我打開門的時候是最好的時機。），也沒有要試好或是多說什麼的樣子。
我才發現……其實我不太清楚怎麼主動跟別人說話。

「嗨。」

她微微笑著，試圖釋出友好的態度，但實際上表情裡沒有笑意。

「我不是有意⋯⋯至少最後那段不是我刻意要聽的了。我能理解你們對我抱持警戒的理由，這樣才是正常的態度，不過我的事我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所以⋯⋯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沒關係的，我們也沒有刻意避著妳。」苦笑道。
「那我想先問，為什麼妳要去掠奪對方呢？」
一般來說流法者之間的互相攻擊並不少見，侵略成功之後不但可以獲取效能，也可以存取對方的資料、資源。阻斷服務型可以將對方變成傀儡機，網路釣魚型可以將對方的身份完全複製起來。
每個人的目的都不一樣，我很好奇她的理由是什麼。

「……知道我為什麼，沒有睡覺嗎？」

在回答問題之前，莉絲拉姆反拋了個問題給他們。但那只是開場白一樣的東西，她很快地便自己答上了。

「我沒有辦法睡覺，所以我連最基本的恢復效能都做不到；我沒有辦法登出遊戲，所以我身上的效能只能慢慢被系統剝奪。」

她從一開始就不是在萬全準備的狀態下進行襲擊。

「現實的我，已經死了。那就是理由。」

……看來是跟我同樣的存在。
脫腦智慧並不常見——至少承認自己是脫腦智慧的人少之又少。
不過這麼看來，他會去襲擊別人的理由就正當多了，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能被說服。
有些人當流法者是為了好玩，有些人當流法者只是為了生存。

……該不會，格雷也要收留她吧？
緊張地看了看格雷，希望他不要那麼好心。

「啊……是這樣啊。」
跟阿茲是一樣的存在呢。
如果這樣放著不管，她一定會死的。

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我的面前。

「既然如此，如果不嫌棄的話，妳就先住在這裡吧。我的效能應該還夠用，這裡也很安全。之後再給妳的殘肢想辦法。」
希望她會接收我的提議。

果然嘛。
不過格雷已經有所進步了，他沒有一口咬定要收留她一輩子。之前這倒是讓受助者退避三舍。
……我想這也跟他糟糕的說服能力有關連。他總是講的包吃包住，人家還以為莫名其妙要被包養了。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沒有戒心啊……

嘛，總之，我也不是什麼魔鬼。讓她住個幾天也沒差吧，格雷的存款一直都是超過充裕的狀態。

不過，家裡住著一個女生啊……
有點麻煩，我沒有跟女生生活的經驗。格雷倒是有，但是他靠得住嗎……？

格雷的提議倒是在自己的意料之外。他似乎打定主意要幫到底了，而阿茲阿茲也不反對。

「雖然很感謝，但是……你們沒必要對我這麼好。」

可以的話她也很想留下來，但她如果留下來一定會成為負擔。

……她總是在成為別人的負擔。

「如你們所見，我沒有什麼能報答你們，而且在今天之前我們素未蒙面。」

「嗯……」不禁垂下了眼神。
困擾的神情顯露在臉上了吧。沒有辦法，這次又要嚇跑人了嗎……
我是真的很想要讓她留下來，應該說不想讓她以這個方式離開。

（一直在困擾別人呢。人家不一定要接收妳的提議啊？）
……喔。

……格雷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看他一臉等等要叫朋友出來抱的樣子。
搓動著拇指，想著要怎麼解決這個僵局。
……她剛剛說了沒能報答我們是嗎？

「不然……我有一個提案。」半舉起手來。「等到妳可以把義肢弄好之後，可以跟我們一起工作。至少可以保證不會像是在外一樣危險。」
「其實我們是傭兵社團，會經過市區也是為了工作。」從懷中拿出一個橢圓型的粉紅色寶石，「之後我們還要把這個寶石運到蓆蘭島，委託人說不能搭乘任何大眾運輸，還真的費了好大一番功夫……」

把寶石收好，「像是這種護送、保鏢、郵差的工作還有很多，也不是每一個都這麼辛苦。我覺得妳看起來有足夠的……心態去應付這些工作。」
「至少比旁邊這位傻蛋好的多。」用拇指比了比旁邊的笨蛋。

「這好像也不錯……等等，你說誰是笨蛋啊啊啊！！！！」捶著阿茲的頭。
哭啊，沮喪都被他氣走了。

隨便他，反正也不痛。
「工作要不要接都可以，如果有完成的話會分給妳酬金的。」
指了指她被奪去雙腿之後，空空如也的下半身：「義肢的帳，聽妳感覺還是想要算清。那酬金就可以拿來支付了。」
「總是還要走路的吧？既然妳的實體已經死去了，那就要在這個世界把身體修好了。我也是一樣的。」

……這樣輕描淡寫的帶過去，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聽完阿茲阿茲的提議，莉絲拉姆閉上雙眼思考了一會兒，接著呼出一口氣。

「……我知道了，那請讓我加入吧。」

友善的人……她身邊也曾經有過幾個，但是她也一向都是一個人。不知怎地，她總是無法融入其他團體。

也罷。她想道。

義肢的代價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償還完，但就算期限是永遠她也沒有拒絕的理由，雖然有風險但卻不必自己尋找客戶，也不必負全部的責任，更不用說……她喜歡這種有人陪伴的安心感。

「那就這麼說定了。」伸出右手拿出了名片。
「先從好友開始吧？」感覺到，自己笑的很開心。

「那我也……」同樣的拿出名片。
「先說，我不是真的叫阿茲阿茲。注冊的名稱是AZAZ，只是那傢伙一直不聽我的話堅持要連起來唸……」
回想起當時剛遇見的時候，感覺自己到臉紅了而瞪了他一下。
「嘛，就請多指教囉。」抓了抓自己的臉，這還是第二次跟別人新增好友而已。雖然格雷也是。

「好的，請多多指教，格雷跟……阿茲。」

莉絲拉姆笑了笑，也叫出了名片與兩人交換。接下名片後，系統介面的名冊清單中便增加了兩人的註冊名字與聯絡方式，她調皮地各按了一下彈出對話視窗，並在上頭留下了笑臉。

「為什麼要跟著他這樣叫啊……算了。」
按了一個「氣噗噗」的臉回她。

「也請妳多指教了，莉絲。」
看來，之後要開始忙碌了。